第25章 西原
西邊兩家成名并不晚于那十二峰,只是所處位置實在稱不上好,雖勉強算是個依山傍水的地方,但因為離關中太遠,來來去去的弟子三代內就能輪一趟輩份。
早些年還沒有南冥教,關隘建起只是為有外面的商人入關兩家能收點過路費,後來有了南冥教,這本來只是用來收過路費的關隘莫名其妙成了攔住邪教的關口。
着實讓這兩家費解。
這天下大任說降就降,甚至都沒來得及讓他們勞勞筋骨、餓餓體膚。
不過那時南冥教還不成氣候,所以這兩家未曾将其放在心上,偶爾有點小打小鬧也能應付,甚至兩家一度輪流讓弟子駐關隘,便于勤習不辍,培養實戰經驗,有機會上那十二峰挑戰,把那群人打得落花流水——這恐怕是兩家那時能想出來的最出息的事了。
不過世事往往與願相違,兩家沒能去那關中挑戰就先鬥了起來,原因很簡單,因為兩家都是使刀的。
這天下各家,使刀的千千萬,可是人們總是慣于盯着眼前,都想着先把這鄰居收拾了再談其他也不遲。
那時的比試說來也可笑,去對面砸砸門,看見出來的是使刀的,二話不說先打一架,事後一問,哦,原來是自己叔叔的弟弟的兒媳的孩子,算來還有點親戚關系。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關中太遠,那裏的女子不願意嫁來,西邊的女子又不願意離家,嫁給自己的親戚也說不過去,就只能往對面嫁,娶來嫁去,兩家都有了千絲萬縷的血緣關系。
然而即便如此,姓于的還是姓于的,必須用擒雲刀法,姓駱的也不能嫁人了就忘了娘家,自小背的必須是踏霜刀法。
在這一點上,兩家倒是泾渭分明,分毫不讓,更奇的是這兩家家裏竟沒有因為家中人使的刀法不一樣天天雞飛狗跳。
不過畢竟是自己娶進來的,再怎麽樣也舍不得打,後面可還有一群讨不到老婆的等着呢!
許是因為兩家時不時見面就要打上一架,有關中人來看,回去就傳這兩家不太對付,可是實際上看兩家這麽相處多年相安無事,想來應該還是有幾分惺惺相惜的意味。
在這樣環境下長大的孩子不意外都染着一身好鬥的脾性,從小打到老,入土了也不把刀葬下去,而是戳在地面上,碑上還要寫些挑釁的話引後人與那半埋的刀鬥兩下。
所以兩家孩子打小開始的訓練場就是那先人的墳堆……
南冥日漸悄然壯大的同時,于家出了個犯愁的事,他們家主喜得貴子,不意外就是下任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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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個孩子有點問題讓家主愁白了頭發。
這孩子他不喜歡用刀。
白飒和尚渝兩個人收到的是尚渝師父的一紙傳書,但來這吊唁都要請帖,沒有就不能入內。
尚渝報了醫聖名字也沒有用,對方拿刀守在那裏不許兩人進入。
僵持了有一會兒,那守門當中有個領頭的注意到白飒懷裏抱着刀,踯躅片刻上前:“你們真是醫聖的弟子?”
尚渝恨不得在自己臉上刻上醫聖弟子四個字,後悔自己當時犯懶只在關中活動,因路途遙遠沒來這西原,不然現在他大名絕對如雷貫耳。
白飒禮貌道:“自然。”
領頭人想了一會兒道:“其實我們守着也就是為了避免有南冥殘黨,不過看兄弟一表人材還使刀應當不是什麽惡人。”
雖然不知道對方這古怪邏輯,但聽對方這口氣,白飒精神振了一下。
“不過呢,畢竟你們沒有請帖,”那領頭人把刀提到胸前,“若這位兄弟能與我比試一場,贏則請帖雙手奉上,輸則只能請你們打道回府了。”
白飒頗感意外,想了想拱手下來,牽着馬車到旁邊安置好尚渝,回來比試。
兩人就在空曠地方站好,對方先自報家門:“駱家,踏霜刀法,請賜教。”
白飒沒聽說過這種禮數,照模照樣:“白某,無形刀法,有勞了。”
對方為主,讓白飒先攻,白飒拱手,揮刀而去,對方看見微愣,轉瞬提刀應戰。
這白飒的刀法說不上多麽千變萬化,那領頭人看着還感覺熟悉,一會兒有點像擒雲刀法,一會兒有點像踏霜刀法,一會兒又哪個都不像,一會兒又哪個都像!
而且白飒的刀砍起來總不是實打實的力氣,和領頭人家裏教導的全力赴戰大相徑庭。
比試了二十幾個回合,領頭人眼花缭亂,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和陌生人打架,還是在和自家人打架,忽然一露拙,被白飒搶了機會,刀被挑飛。
看刀飛走了白飒收刀後退作揖。
那領頭人臉色變化,半天有些生氣道:“你這人是不是偷師我們西原兩家!”
白飒莫名其妙,他這一輩子在山上待了大部分時光,出皇城都是第一次,诓論到這偏僻的西原。
“這位兄臺說笑了,在下一直在關中未曾出來,如何偷師你們兩家?”
那人也是知道白飒肯定沒來過,不然有這等人物,找他比試的怕是要排到關中。
領頭人消了消氣,撿回自己的刀,真從懷裏拿出來一個皺巴巴的請帖交給白飒:“喏,願賭服輸。”
白飒謝過,覺得這西原的人雖然看起來不太好相與,但都是一般耿直,半點不耍花槍。
兩人經歷一場小風波順利進了西原兩家的領地。
和萬佚原上那生機斷盡的景象不同,城中熱鬧,人們來來往往,似乎沒有受那兩次伐南影響。
兩人拿的是末等請帖,只能住在兩家外的客棧裏,只是他們來得晚了,客棧滿滿當當,擠都擠不上。
最後兩人只能到那靠近雙仞山那一邊的林中露宿。
說是林也不算對,這林子樹都光禿禿,只有幾棵有氣無力地抽兩個枝桠,少有的幾片葉子都是暗綠色。
白飒看土地焦黑,想這兩家也不容易,竟然還能堅持振興,一般應該都會想辦法往關裏遷。
看白飒低頭看地上的土,尚渝皺眉:“這麽多年了,這毒竟然還沒有褪去的跡象。”
“看來這南冥教的毒功果然了得,真不知道這樣違背世理倫常的功法是怎樣的人創造的。”
尚渝緘默,靠在馬車裏,看起來恹恹的。
看出來尚渝不舒服,白飒伸手給他蓋好薄被,又給他蒙上口鼻。
尚渝甕聲甕氣道:“你這是做什麽?”
“雖然這毒積沉已久,但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危險,尚先生身體弱,還是這樣好一些,”白飒靠過去給尚渝枕,“等找到你師父他老人家問清了情況我們就回去。”
“回去?去哪?”
白飒想了想道:“羽歸山。”
尚渝嘿嘿笑起來:“你還想睡那破桌子。”
“總比這露宿荒郊野外的好啊,”白飒無奈垂眉,“而且這次回去總能記得帶床被子吧。”
“等我們回去少說也要不知道幾個月後,等那個時候都估摸也快要入夏了,你還要被子怕不是要熱死。”
“那要看情況,那羽歸山清涼,晚上蓋着被子剛好,”白飒拍拍尚渝,“尚先生一路沒有休息,快睡吧。”
尚渝萬分感動,拍拍白飒讓他也進車裏兩人偎着:“我也不是那麽沒良心的人,這一路你幸苦了,以後若是你累了就換我來駕車。”
這尚渝可算是良心發現了,白飒笑道:“這可是你說的。”
“當然,不過念及我的身體嗎,肯定還是你要多出力。”
真是感動不超過瞬息,白飒莫可奈何道:“知道了,快休息吧。”
兩人很快就歇了,殊不知這一路進來都有人盯着,确定兩人行蹤後,那隐在樹叢中的影子默默遁了。
吊唁時間确定在五日後,末等請帖的兩人只能在兩家築起的祭臺下極遠觀看,不過兩人來此也不是為了吊唁,還是盡快找到醫聖回去為上。
只是這人山人海,找一人談何容易,白飒本來讓尚渝再叫那鳥試試,尚渝苦笑:“那是我師父找我用的,我是沒辦法調遣那禽奴才。”
不過以醫聖的名號,應該是可以上那頭等席的,現在有些名門家族還沒有到,主席只有十二峰五個峰主和西原兩家。
尚渝對這個想法不太認同,因為醫聖他老人家飄搖江湖,講求緣分,不見得會上那主席。
這麽一計較,這醫聖老人家也太不為自己徒弟着想了,連他指定的會面都要求緣分,未免太過刁難了。
兩人又是一日無果,露宿荒野。
夜半白飒正守夜,忽聽樹間有聲音響動,一看有三人行出。
白飒剛出刀,對面已經一鞭子過來拉住了白飒的刀。
對方顯出影子,笑道:“白護衛,別來無恙。”
作者有話要說: 劍聖的故事暫告一段落,接下來是白飒的師糊,emmmm,這個人……em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