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恩怨
邵家在兩江交彙勉強算是一個望族,最近幾日邵家大娘子臨近臨盆,全家上下嚴以備待。
邵家娘子在床上痛苦了半日,接生婆總算接下了兩個孩子。
只是可惜她還不及抱抱自己的孩子就是撒手人寰。
接生婆也是第一次一次接生兩個孩子,有些詫異,見孩子一出生母親就過世只覺晦氣。
邵家家主得了兩個孩子喜不自勝,聽聞娘子去了只露出幾分哀色,說是好生葬了。
接生婆在一旁道:“老爺,卑妾接生這麽多年,也是首次接生兩個孩子,只是孩子剛出生,夫人就去了,恐怕是不詳之兆啊。”
邵家老爺莫名,這明明是個喜事,怎麽就變成了不詳。
但邵家老爺也不敢怠慢,忙把村頭的瞎眼羊胡子半仙請來給算命。
這半仙收了錢,撚着胡子,掐着細細的聲音道:“這恐怕是個惡兆,若是不化解,怕是要給全家引來血光之災。”
邵老爺大驚,忙問如何解決,那半仙又點了兩錠銀子進懷,慢悠悠道:“這化解,也是很好化解,既然欠一命,那還一命便是,就看你舍不舍得這孩子了。”
聽此一言,邵老爺自然是不肯的,失了夫人不說,現在又要丢一個孩子,讓他如何同意。
半仙冷哼一聲:“老爺不忍心也是無法,只是要是引來災禍,可不要怪我沒提醒您。”
如此思前想後,邵老爺最終咬咬牙同意了,這一個孩子到底抵不了邵家上下。
見邵老爺同意,半仙繼續道:“ 待這兩個小公子滿月,把其中一個淋上狗血放在野外,若是被人撿走了或野獸叼走便是無事,這血光之災自然化解。”
邵老爺依言,待孩子滿月,抱着其中一個趁夜色丢在了野外。
第二日再看,見孩子沒有了,也就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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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血光之災終是來臨,不過是晚了十年。
好在邵無晦在七歲時遇見雲游的醫聖,得其青睐收為關門弟子離去,如此邵家倒不至于血脈斷絕。
邵無晦十歲時在山間聽聞自己家中慘遭滅門,痛苦不堪,只恨沒有報仇之力。
後來聽說南冥二次入關,被正道大敗,退回雙仞山,邵無晦一加思慮,就是丢下書信,半夜摸上一輛稻草車,往那兩江去了。
邵無晦沒想到南冥教進去得如此輕易,更沒想到自己三言兩語就說得那南冥教主傅子厭自裁于南冥湖畔。
不過邵無晦沒有聽傅慊所言當即離開,又偷偷進了南冥教中,看見一個在桌下仔細看書的少年。
對方年齡與他相仿,看書看得認真,竟然不知道生命攸關,邵無晦總不能看着對方無辜死在自己眼前,拉着對方趁火勢不大,勉強出逃。
只是火勢兇猛,兩人僥幸出逃,那書不知道何時被燒去了一半,變成了殘本。
邵無晦這才知對方叫岚漆,随父母入的南冥,聽聞自家教主屠戮教衆,一時瞠然。
邵無晦懶得搭理對方,自己想辦法往回走,只是那時亂世,前方道路危機四伏,歸途困難重重。
待邵無晦費盡千辛萬苦,耗時半載回了空峒,就看見那滅族仇人好端端在自己師父身旁,垂眸澆水。
那一刻,邵無晦忽然心死,想起種種過往,只覺痛苦。
這傅慊果真不可信,連同這師父也不是什麽好人!
邵無晦就此下山,開始流浪,沒想到岚漆也一直跟着,未曾離開,想來這個人已經跟了自己一路。
邵無晦氣急:“你還跟着我做什麽!”
岚漆想了想道:“教主毀了南冥教,我回不去也不知去哪裏,既然你救了我,我自然就跟着你。”
邵無晦氣結,只恨自己當初為什麽沒有聽傅慊的話早些離開,偏回那南冥撿了這麽一個麻煩回來。
可岚漆有毒功在身,邵無晦自認自己不是對手,只能由着對方,不過也好在岚漆有毒功傍身,兩人不至于被欺負,只是要小心正道,若是被抓住了必然兇多吉少。
一路流浪,兩人聽聞傅慊得了醫仙的名頭,四處游歷,不知不覺中,複仇的計劃漸漸成型。
邵無晦覺自己若是想複仇成功,必然要得些本事,于是邵無晦讓岚漆教他毒功。
岚漆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聽了邵無晦的複仇計劃默默幫忙,也願意教邵無晦毒功。
靠岚漆與過往在劍莊埋伏的南冥教衆聯系,兩人進了劍莊,待尚渝走後,因茗恪剛回劍莊,穆疏雨大宴賓客,邵無晦趁當時莊內魚龍混雜,偷偷給穆疏雨下毒,待其毒發暴斃再以醫聖關門弟子身份出現。
未免醫聖節外生枝,邵無晦命岚漆解決了醫聖,并留下帛書一封,彼時後者正伏案寫着什麽,岚漆一并帶回來交給邵無晦。
邵無晦看見不當一回事,只覺沒想到醫聖竟然真的找到了解清冥毒的方法,只是實在不可能做到,也無人嘗試,自然被擱置。
後來西原設局,卻被傅慊逃走;逼上空峒,那人危機關頭又恢複毒功,就在一籌莫展之時,上天偏偏又送來了白飒。
那個不可能的辦法變得可能了,果真天無絕人之路。
白飒關自己在屋中三日有餘,正道惶惶,邵無晦擔心白飒反悔如那劍聖一般離開,有幾分擔憂地去敲門。
沒想白飒正好開門出來,臉色蒼白而無血色,精神比起前幾日卻是大好,看見邵無晦來,沒什麽情緒起伏,只說走吧。
正道欲同去,白飒只說不用,道殺傅慊要他一人足矣。
如此便是獨自那赴西原,邵無晦稍加收拾與白飒同去。
傅慊回到南冥的消息自然早早傳遍,有些教衆回去了,有一些按捺不動。
只是沒想到傅慊在那南冥廢墟未曾想着振興教派,只是日日飲酒,酩酊大醉便是睡去。
白飒前來讨伐的消息自然也傳到了他耳中,傅慊掐指一算,嘆息:“最快也要一月有餘,着實教人難耐。”
聽傅慊此言,教衆都以為傅慊是迫不及待與正道一戰,挫那些人的銳氣,殊不知他們的教主實是相思入骨,一日不見白飒便是多一分苦痛。
白飒與邵無晦先後分開而行,西原正道知道白飒過往,都不甚待見他,聽聞對方這次是來對付傅慊,态度才稍好,勉強同意分他一個住處。
休整兩日,那日天未破曉白飒便是獨自負刀往雙仞而去。
雙仞山前有一道界限,此界限非人為,自然所勢。
界限分割兩處,往雙仞土地焦黑,生機斷絕,往西原綠意薄薄,樹随風哕。
白飒站在熟悉場景悵然,想當初他也是在這裏護傅慊出逃,而今同一地點,竟是自己來擒傅慊。
只等了片刻,就見一綽綽身影從一線天中行出,慢悠悠仿佛閑庭信步,白飒也不着急,默默等着那人。
随那人步伐漸近,兩人都能在自己腦海中描繪對方的容貌。
傅慊看白飒一襲白衣站在那裏,飒飒英姿,恍若是夢。
每往前一步,傅慊就覺離那人遠一分,那界限沒有絲毫屏障,不知為何在傅慊眼中比起那天塹鴻溝也是不遑多讓。
待傅慊到那界限前,低頭看了看,一擡腿便是邁過去,繼續慢慢走向白飒。
白飒也不退,看那人到眼前,貼近過來,探出頭在白飒耳邊,仿佛親密的交頸。
傅慊微微張嘴——
“嗝——”
酒氣彌漫。
白飒:......
傅慊做完這些立刻後退,站在那界限後笑眯眯看着白飒,帶幾分玩世不恭的笑。
有一瞬間白飒似乎窺見一些熟悉的影子,這人古怪的性格藏在這叫做傅慊皮囊之下,時不時探出來搔一下旁人,一同過往。
只嘆這人不認自己的道,勢要殊途。
白飒沒有多言,伸手抽刀,直指對方:“傅慊,刀劍無眼。”
說罷再不多言,提刀撲面而來。
第一刀刀還未到,刀意已至,傅慊未想到這變故,應對不及,只能就地狼狽一滾,堪堪躲開,誰知第二刀緊随其後。
傅慊無奈,只能擡手應對。
到底傅慊醉酒加上心中缭亂,不過五十招就是落敗,倒在地上,白飒的刀頂在他胸前。
傅慊低頭看看刀,又看看白飒,把自己的胸口往前遞了遞。
白飒卻利落收刀:“你意不在此,我勝之不武,明日同一時刻,我再來,務必全力以赴。”
說罷轉身,踏着朝晖而去,漸漸沒入金色。
傅慊癡癡看那人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才勉強撤回目光,有些落魄地爬起來往回走,沒發現在那林中一道白色一閃而過。
兩人如此戰了三日,卻遲遲不見白飒取傅慊性命,正道有些着急,但着急歸着急,他們也沒人敢去挑釁傅慊,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白飒身上。
這麽戰到第四日,白飒看天邊日光初露,加快手中動作,傅慊明析,雖心中不舍,還是習慣性讓白飒兩招,兩人打個平手。
白飒後退半步,準備收刀,只這一瞬息,忽然一僵,刀就落在地上,硬生生咳了一口血,再看手已經泛起了黑色,白飒錯愕,頭腦混沌。
這人...真會對自己用這無解清冥毒?
傅慊大驚往前兩步,白飒急急後退,擡眼眸光破碎看對方。
傅慊大概還是想要自己性命的。
看見白飒望來的目光,傅慊只覺心如刀絞,趕忙辯解:“我不會...”
只是白飒已經無法繼續聽下去,眼底一黑就是往前倒去,傅慊忙伸手接住白飒的身體,緊緊揉在懷裏,有些失神把話續完:“害你...”
再擡頭看見那邵無晦站在林邊,後者看計劃走上正軌,便是揮袖離去。
傅慊咬牙,抱起白飒急急往那雙仞山中去。
化為晨曦下的一道黑色剪影。
作者有話要說: 回頭看見了一個bug,暫時懶得改,捂臉,估計完結就忘了
在想玩和學習中掙紮求存,只有寫文能加深一點負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