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怪胎

? 晚上路燈搖晃,三三兩兩的車輛飛馳而過,塵土飛揚,燈光慘白了世界的容顏。黎沫低着頭,慢慢騰騰地往家的方向走。

街道兩旁花圃裏的植物枯萎了,只有頑強的雜草在生長,昏暗的路燈照着蒙了一層厚重灰塵的人影上,把抛世的流光帶入了彷徨。

黎沫的影子越拉越長,映着昏黃的燈光,似乎就要被風吹散了。

“奶奶,我爸媽去哪兒了?”小黎沫仰着小臉問頭發灰白的奶奶,她指着隔壁七叔言笑晏晏的一家子,不高興地問道:“為什麽穎姐都有爸爸媽媽,我沒有?”

順着小黎沫的手指從七叔家敞開的大門望去,黎奶奶看見了七叔一家子圍坐在一起說笑。七叔手上抱着黎穎,七嬸坐在一旁補衣裳,時不時的還會擡眸朝丈夫孩子笑。

遠遠的看着,黎奶奶灰蒙蒙的眸子又黯然了。

黎沫哪裏是沒有父母?那是因為黎家窮苦!黎沫父母不得已抛下年弱的黎沫和年邁的老母背井離鄉,去廣東讨生活了。

廣西經濟落後,能拿得出手的不在乎南寧,桂林,柳州這三座城市。而南寧市是廣西的首府,人口密集,一個低學歷的人想要在南寧這座工廠甚少的城市裏找份工作是很難的。桂林市是以發展旅游業為主,想要容下成群結隊的打工族卻是不能的。柳州市算是廣西的經濟龍頭,它有屬于自己的工廠,有屬于自己的發展産業,可是對于人口龐大的廣西而言,單就一個柳州也還是杯水車薪。

是以,廣西人為擺脫貧困紛紛背井離鄉往發達城市去謀生活。而在中國的各大城市中,廣東省作為工廠集聚地更是廣西人瞻仰的對象。

黎沫家經濟不好,廣東省工廠多,能讓人有出路的自然也較多。從而,黎沫父母也與大多數人一樣去了廣東。

生活有時候就像一道單項選擇題,你選擇了A,那就意味着你得放棄B。如黎沫的父母,他們選擇了去廣東打拼,那麽他們只能放棄參與黎沫的成長。

這就是生活,不完美的才是生活。

“小沫,你爸媽是去賺錢給你買漂亮衣服了,你不是沒有爸爸媽媽。”黎奶奶慈祥的安慰道。

“可是我不喜歡漂亮的衣服,我想騎大馬,向穎姐姐騎在七叔肩上。”黎沫撅着嘴,表達自己內心裏真實的想法。

“美女,咱們去玩玩?”

陷入沉思的黎沫被一道流裏流氣的聲音拉回思緒,她怔怔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醉漢,一時之間忘記了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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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小時候的黎沫,亦或是長大後的黎沫,她喜歡的永遠不會是漂亮的衣服,而是自己的雙親在身邊。

“美女,走吧,跟哥哥走吧!”醉漢搖搖晃晃的靠近黎沫,幹巴巴的手掌握着女孩柔嫩的手。滿嘴酒氣的靠近黎沫,醉漢猥亵的笑着,“美女,哥哥會好好待你,只要你跟哥哥走!”

“滾!”

黎沫的思緒被拉回,怒視着對自己動手動腳的醉漢,她不由得怒吼了聲。

醉漢被吓着了,看着嬌小玲珑的女孩,似是沒料到一個小女孩竟然有如此的吼聲。怔怔的放開握着黎沫的手,醉漢搖搖晃晃的繼續往前走,嘴裏還念念有詞。

回頭看了眼往橋下方向走的醉漢,黎沫慢慢回神,若無其事的走回家。

她是一個怪胎,寂寞而彷徨。她喜歡黑夜,愛上了黑暗給的孤獨。

黎沫想她也許是生病了,或許病得不輕。每次一個人走在暗夜籠罩下的夜空,她會有一種興奮之感,就像是體內的野獸看見了等待已久的獵物而産生的那種興奮,她會控制不住的想要做點瘋狂的事來證明點什麽。

然後,于黑暗中她看見了來來往往的人,他們都在哭,哭得撕心裂肺,只有她一個人笑着笑着,瘋狂的笑着。黎沫一直在想,她是從什麽時候起會有這種可怕的感覺的?似乎是很久以前了,在父母離開她身邊去廣東打工,奶奶去世獨留她一個人在家的第二年吧。

孤獨的人千百種,而她卻被千百種孤獨纏繞,這是一種可怕的折磨。

恍惚中,黎沫已經來到自家門口。孤零零的一座兩層高的小樓房聳立在來賓市新龍村的田野上。前後幾家的距離不過幾米,可為何看着,黎沫家的房子卻像是被孤立出去了呢?

或許孤單的人,注定被孤立!

掏了半天終于掏出了鑰匙,黎沫又在黑暗中摸索了許久,終于開了門。

屋子裏一片黑暗,黎沫的心不受控制的收縮了,有點微微的疼。

想到別人家的溫馨,又想到這麽多年來自己一個人,她突然覺得她的生活太可笑!

黎沫啪的一聲打開客廳裏的燈,一時黑漆漆的屋子燈亮如晝。望着空蕩蕩的客廳,黎沫一顆心也沉入了谷底,她猛地往前走了幾步,一把打開扶梯邊上房間的門口,又啪的一下把燈打開了。

屋裏空蕩蕩的,只有一張收拾得幹淨的雙人床和一個衣櫥立在那裏。黎沫望着熟悉的房間,又伸手将燈關上了。

不管她如何努力,到頭來,家裏永遠只有她一個人。

無邊無際的荒涼漫上心頭,黎沫眼睛澀澀的,她擡手捂住雙眼,雙腳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清涼的液體從指縫中滴落,落在地板上開成一朵朵寂寥的花。

不知道誰說一個人生活,沒人依靠的時候,能做的就是讓自己變得堅強。黎沫從奶奶去世後就一直覺得人生好灰暗,她在想是否是自己太孤獨了,還是太軟弱了,一個人生活明明很安靜很簡單很美好,為什麽她一直覺得有無邊無際落寞?

或許是吧,她太軟弱,所以孤獨!

不知過了多久,落在地上的淚珠蒸發了,臉頰上還濕漉漉的很是冰冷,黎沫掙着牆面站起身。雙腿發麻,像是有無數只螞蟻似的在肉裏爬啊爬,黎沫有些受不住,幾乎是雙腿一軟,差點又摔倒了。

哭了一陣子,黎沫肚子也餓得咕咕直叫,煎熬的咽了咽唾沫,黎沫掙着牆壁拖着疲軟的身體去了自己的房間。找了換洗的衣服,黎沫沖了個冷水澡,又爬上床直挺挺的躺着。

也許這樣的生活才是最好的,一個人,永遠!在閉上眼之前,黎沫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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