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勇敢的人

? 天色暗沉,黑色的雲朵從天的一方壓迫下來,直叫路上的行人喘不過氣。

街邊的報亭旁,黎沫握着公用電話正在打電話。密密麻麻的雨點落下,打到報亭的屋頂上,白沫狀的水沾滿了她的頭發,像可愛的小白花開在她發間,增亮了暗沉的天色。

“媽,我在學校很好。你放心吧,老師同學都喜歡我,我們相處得很好,我的學習也沒落下。”黎沫對着聽筒睜眼說瞎話。

報喜不報憂是國人的通病,也算是一大特色,黎沫是俗人,自然也不例外。

“我還有錢用,你們不用擔心我。”黎沫語氣輕松的道。

她身上的錢所剩無幾了,只是她在這一刻不想問父母拿生活費。黎沫沒有手機,她平時很少給父母打電話,今天好容易打了一次電話,如果她開口拿錢,那會讓她覺得她與父母能維持着關系的只剩下錢了。

“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也會努力學習,不會讓老師操心。”黎沫道。

她擡眼望着身後越下越急的雨,眼中一片茫然。

拿着聽筒掙紮了許久,她還是試探的問:“上次你說過段時間會接我過去,你和爸什麽時候回來?如果你們沒有時間,我自己下去找你們也是可以的。”

黎沫淡淡的笑着,笑容裏有着悲怆,神色間滿是落寞。父母說要接她去深圳,其實她是歡喜的,但她卻不抱希望。

常言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她一直在想,如果她不抱任何一絲希望,那是不是意味着父母不會讓她失望?

問完話,電話那頭的母親忽然沉默了下來。黎沫暗淡的眸子又暗了幾分,白色的雨絲從亭角上飛落,濺入了她烏溜溜的眸子,使得她的眼前的世界霧蒙蒙的。

“媽,我上課時間到了,那我去上課了。”

黎沫勉強的笑了笑,扯了個不算好的借口,話落也不等母親回應便急急的挂斷了電話。

付了款,黎沫轉身沖進雨中。雨點打在臉上,混着她的淚水落進她的胸腔,冷得她直打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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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全家團圓于她而言,永遠都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黎沫記得自她記事起陪在她身邊的一直是奶奶,當她看見別的小朋友窩在父母懷裏撒嬌時,她總會期盼的問奶奶,爸爸媽媽什麽時候回來?

黎沫記得每當這個時候,奶奶總是很慈祥的保證:爸爸媽媽過年就回來了,到時他們會給小沫封一個大大的紅包。

往事如風,陪着她十幾年的奶奶最終也扔下了她。

跑不動了,黎沫靠着街邊的玉蘭樹緩緩的滑下,獨自蹲在街角失聲痛哭。

人生最悲哀的事莫過于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想拯救你,但你自己卻已經放棄了那份希望。

黎沫覺得自己就是那類型的人,喜歡獨自咽下所有,喜歡拒絕他人伸出的援手。所以,她直接放棄了觸手可及的希望。

“黎沫。”

許夏楠立在她身前,他臉上挂着淡淡的笑,雨水順着他青俊的面龐流下,他幹淨得像一顆沒有瑕疵的珍珠。黎沫擡眼,望着立于她眼前的男生,她不由得怔住了。

一個人竟然可以幹淨至此!長得眉清目秀也罷了,就連身上的流露的氣質都是幹淨的!

也不知如此幹淨的人會出生在怎樣一個富貴的家庭,又是如何被保護得不沾染世俗的塵埃。

他真幸運。黎沫想,只有幸運又有福氣的人才會出生在一個幸福美滿的家,他的家人也會将他保護得很好。

“帶你去個地方。”

許夏楠拉起黎沫也不問她的意思,牽着她就往前走。

雨下得更大了,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冷冷的。可被許夏楠握着的手腕卻暖暖的,被雨水沖過的掌心也是幹淨的。

随着許夏楠往前走,黎沫垂着眸子打量他的手。許夏楠的手是真好看,五指修長,骨節分明。聽說這樣的手是藝術家的手,适合彈鋼琴,也不知許夏楠會不會。

不過就算不會,他依然是迷人的。他的笑容幹淨明朗,讓人容易沉溺其中;他的五指白皙修長,讓人愛上了就無法自拔。而他掌心的熱度,炙熱得把人的心熨帖德滾燙。

許夏楠是美好的男孩,或許他本是個天使。住在天堂的天使不小心迷了路,落入人世就回不去了。

不知不覺她尾随着許夏楠來到了紅水河畔。站在亂石上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黎沫狂亂的內心平靜了下來。

“可惜來賓市不近海。”

潇潇的雨聲中傳來許夏楠低低的嘆息聲,黎沫不解其意,只木木的看着他。

只聽許夏楠又道:“海是世界上最寬容的存在,如果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就盡情的對海訴說,它願意傾聽你的心聲。不過,如果你願意向我傾訴,我同樣樂意傾聽你的心聲。”

黎沫笑了笑,雨水從頭上沖刷而下,刷去了她曾經明媚的笑顏。

她就勢坐在身後的石塊上,手指摳着一下一下的摳着凹凸不平的石塊,默默無語。

她很感激許夏楠對她的關心,感激他願意傾聽她的心事。不過他是含着金鑰匙長大的孩子,他不懂人間疾苦,不懂悲歡離合。

“我九歲生日那天,家裏來了很多警察,他們帶走了我爸爸。媽媽告訴我,說是爸爸出去賺錢,等我長大了,爸爸就會回來。被判了無期徒刑。可直到我十歲那年媽媽去世了,直到我長大,爸爸都沒有回來。”許夏楠慘淡的笑着,他面對着奔流不息的河水,緩緩地道:“其實我爸殺了人,被判無期徒刑。”

黎沫猛的擡頭看夏楠,目露驚訝。

她從來不知道這些,許夏楠表現得像個有涵養的富家子弟,而她也一直以為他的人生很美滿。卻不知在他燦爛的笑顏下,他藏的竟然是這樣一段不堪為人知的心酸。

忽略了黎沫同情的目光,許夏楠輕松地笑道:“我媽媽臨走前告訴我,陽光每天都向人類招手,它樂意用它的能量溫暖人心,照亮人間。我們不能拒絕陽光,拒絕了陽光就默認了你在向黑暗妥協,你是一個走在懸崖邊上的人。所以這些年我一直努力讓自己接受陽光,努力盡自己所能給別人陽光,我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活得更好。”

“你是個勇敢的人。”黎沫嘆道。

許夏楠聽了直搖頭,他道:“你錯了,我不勇敢。因為不勇敢,所以才會讓自己活得簡單快樂。”

他指着河水,對黎沫說:“生活不是一層不變的,它像這河水一樣,流着流着就不知流向何處。所以我們要珍惜眼前的生活,努力讓自己活得輕松快樂才對得住流逝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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