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餘久久穿着白色的襯衫和藍白色格子的短裙,鑽進了汽車中。
今天是周末,也是她父母的忌日,每年這一天段西樓都會帶着餘久久去掃墓。
陽光緩緩打進車窗內,段西樓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襯衫,下面是一條棕色的休閑褲,雙手握在方向盤上專注地開着車。
此時,窗外飄進來幾片桃花瓣,落在餘久久的手裏,她順手拿起桃花瓣在手裏認真的打量着,看着那枝枝節節的脈絡,眼神認真且集中,忽然意猶未盡地說道:“我忘了哪本書上看到的,說桃花瓣是甜的。”
段西樓落下他那一側的車窗,将手肘搭在車門上方,看着外邊滿眼的桃花樹道:“是甜的。”
餘久久用力掐了掐桃花瓣,從花瓣中掐出一絲絲水來,“段叔叔是在騙我,這怎麽可能是甜的。”
段西樓瞥了眼餘久久手裏的桃花,眼睛裏掠過一絲笑意,帶着淡淡的慵懶,但是卻足以驚豔到餘久久,他的語速放緩,帶着讓人深信不疑的口氣,“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餘久久微微蹙眉,也許是段西樓給的理由太過堅若磐石,她半信半疑地把段西樓的話奉為真谛,“那我嘗嘗好了。”
然後她把桃花瓣放在嘴裏輕輕抿了抿,那絲絲苦味鑽進舌尖,片刻後她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騙人,明明是苦的。”
她剛準備把手上那片桃花瓣扔了,卻被段西樓輕輕按住了手背,他修長的手指将溫熱的溫度傳到餘久久手背上的血管中。
餘久久愣愣的看着段西樓,抿了抿嘴唇道:“怎麽了?”
段西樓的眼神在餘久久的臉龐上流轉,那是一種極具侵占性的眼神,但是似乎只有看着餘久久的時候,他才會露出這種眼神,他眼睛裏是狹長而懾人的笑意,帶着一種溫柔的哄騙語氣說道:“給我嘗嘗。”
這句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話,讓餘久久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然後茫然地看着段西樓的臉。
段西樓不說話,等着餘久久的反應,餘久久愣了片刻,這才伸手想把夾在指尖上的花瓣給他遞過去,卻被段西樓用手壓了回去,他道:“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餘久久的臉色已經變了,但是她盡量掩飾住不讓自己的神色發生變化。
她知道段西樓指的是什麽,八年了,她已經十分了解這個男人,他專制獨裁,說一不二,如果得不到就用搶的。
Advertisement
餘久久用力咬着牙關,在嘴角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認命。
她轉過身子對着段西樓,雙手撐在身下的座椅上,然後微微前傾身體,慢慢靠近段西樓,段西樓就那樣坐着紋絲不動地笑着看着她,仿佛在等待着接納她的那一刻,餘久久一點點靠近他,最後将自己柔軟的嘴唇輕觸到段西樓涼薄的唇上。
餘久久閉着眼睛,不敢睜開。
在她将嘴唇沾在段西樓唇上的那一瞬間,段西樓露出了一個溫柔而綿長的眼神,那是十分罕見的溫柔,像是一個混攪着各種複雜感情的溫柔沼澤,寧靜而深邃地打在餘久久臉上。
仿佛她依舊是八年前那個世界上最珍貴的璀璨存在,那個讓他獻上最忠誠的吻手禮的女孩。
那個八年前仿佛救贖一般出現在他生活的女孩,救贖了這八年來他本該行屍走肉一般的生活。
她是他的曙光。
只是兩片唇瓣輕輕一觸,餘久久立刻像是觸電般離開了段西樓身邊。
之後,段西樓用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從頭至尾,一寸寸細細地游走着,品味着那上面餘久久殘留下的溫度,随後他露出一個挪揄的笑容,仿佛意猶未盡,他說:“瞧,果然是甜的。”
餘久久微微挪了挪嘴唇,沒有吱聲。
她是一個沉默的人,她會對段西樓表面上的順從,但是不代表她沒有內心的反抗。
她心裏非常非常的抵觸,但是又無法表現出來,因為這種與生俱來的順從已經在她骨子裏存在八年了,她已經忘記了如何去反抗,只知道如何去順從。
曾經年幼的餘久久還可以用“愛”來解釋這種行為,但是随着年齡的增長,她越來越無法理解和抵觸這種盤旋于暧昧和親情之間的行為。
但是事實上,段西樓确實沒有做過任何過分的舉動,這種輕輕的親吻依舊可以稱之為親人間,愛的表達。
可是她還是很抵觸,她表面越順從,內心就越是抵觸。
所以她同意和卓溪談戀愛,并非她多喜歡卓溪,她只喜歡想擺脫這樣的狀态,或者是內心一絲絲報複的情緒。
但是段西樓的眼睛始終盯着餘久久,他就像一個海綿,将餘久久臉上一些些細微的表情都盡收眼底。
他忽然伸手想要去摟一下餘久久的腰身,卻被餘久久像是驚蟄那般猛地推走。
他的眼底立刻浮上一層不悅,但是嘴邊卻依舊撩起一個微笑,他越是不悅,越是笑得簡直懾人,“怎麽了?”
餘久久仿佛把自己封閉起來一般,“沒什麽,有些冷想關窗。”
段西樓側目看着餘久久,語氣溫柔好似哄騙小孩子吃糖,他時常用這種語氣和餘久久說話,好像在他看來,餘久久單純地就像一個有了糖就高興的小孩,他說:“久久,你要順從我。”
餘久久低低埋着頭,“好的。”
段西樓一只手撩起她胸前細碎如潑墨般的長發,仿佛潑墨了她整片白色的襯衫,餘久久精致的側臉就這樣被全部暴露在外,段西樓伸手勾起餘久久的一只手。
他将餘久久的手勾到自己面前,細細看着那修長的中指,然後閉上眼提起她的中指,放到唇邊在指背上落下了一個溫柔的吻,一字一句道:“順從,是得到愛唯一的方式。”
相對的。
支配,是馴服愛唯一的方式。
餘久久沉默地看着段西樓,随後在段西樓睜開眼的同時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雖然眼神裏閃爍着一些讨好的虛僞,“好的。”
段西樓眼裏露出一絲嘲弄,語氣卻像溫柔地像是在安慰吵着要糖的孩子,“但是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表面的順從。”
餘久久依舊是毫無反應,就像是一顆顆石頭砸入無底的深淵,漣漪那都是妄想,那讨好卻虛僞的燦爛微笑始終照樣着她的臉,她說:“好的。”
黑色的豪車,繼續飛馳。
一路無話。
餘久久的手機忽然響了,她拿出來一看,是一條來自卓溪的短信。
【今天幹嗎呢?】
餘久久快速地按了幾下屏幕,回了消息,【和叔叔掃墓】
很快,卓溪就回了,【晚上一起看電影嗎?】
【好的】
“誰的消息?”冷不丁地,段西樓冒出這麽一句話,足把餘久久吓了半死。
餘久久裝作無動于衷的樣子說道:“同學,晚上找我複習功課。”
段西樓的目光似乎一下子就戳破了餘久久的謊言,畢竟做賊心虛,餘久久總是不能正視段西樓的目光,她移開了目光看着窗外,“晚上去要出去一會。”
段西樓緩緩停下了車子,到了。
他拉開安全帶,解開了胸前的一顆扣子松了松領口,露出一雙漂亮的鎖骨,他目視前方面無表情道:“我昨天說的,你都知道了”
“知道的。”餘久久沉默回答。
段西樓問道:“我說了什麽?”
餘久久很沉默地回答,“不要和不必要的人通行。”
“好的。”段西樓似乎沒有更多的興趣繼續這個話題,他拉開車門走了下去,順便從後背箱把一束白色的花束拿了出來。
餘久久也跳下了車,跟着段西樓慢慢走進了墓地。
她對于父母的概念,停留在了九歲。已經很模糊了。
她只記得父母間争吵很多,從來沒有看到過恩愛的場面,每次母親對父親說話,語氣中都充滿了戰争的味道,而父親看母親的眼神則是充滿了失望。
她不記得母親長什麽樣了,但是看着那黑白的照片隐約可以想象出記憶中那個性格火爆的母親。
她不優雅,不溫柔,和父親乃至爺爺奶奶說話總是咄咄逼人,但是她很漂亮,從那張黑白照片中就可以看出。
美貌就是女人肆無忌憚的武器。
她不知道段西樓和餘家到底是什麽關系,她不問,段西樓不說。
如此微妙的平衡關系,她和段西樓之間。
她站在墓碑前,用手指一點點撫摸着石碑的紋路,仿佛一道道哭泣的淚痕,合縱連橫。
只是,她不經意地發現。
段西樓為什麽會用那麽溫柔的目光看着母親的照片。
那是一種,此生不遇的溫柔。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