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覺得頭也有些痛了起來。這裏,發生過太多的事,有着太多的記憶了。讓他一時間無法承受。
“來,”落西并未注意到他的神色,拉起他袖袍下的手便上了樓梯,“我住二樓。”
熟悉的,極為熟悉,仍和記憶中的不變。她拉着他的手,游蕩在這屋院中。他多想像從前那般,一上樓便抱起她,擁她在懷中親熱溫存。
“你随意啦,可以随便走。我下去讓人準備飯。”說完便松開了他的手,蹬蹬跑下了樓梯。
她的離去讓白葉清醒了過來。
這些布置擺設,仍和記憶中的不變。一上二樓,便直入她的睡卧,往前走是大書房,書房外還有個陽臺。他卻沒往前走,而是往後退入了衣櫃旁的小門,小門後是間小書房,還有間小小的床,她平日愛睡在這小書房中。
在這小書房的衣櫃中,有一條暗道,通向樓下的客卧。客卧再往下,便是一個山洞的入口,她取名水簾洞。
這個山洞,高三四丈,內裏寬廣,有無數青藤生長蔓延其中,卻無蚊蟲。此洞冬暖夏涼,洞中還有兩口泉。一口是溫泉,終日冒着雲煙熱氣,離溫泉幾步處便是另一泉眼,卻是奔流而出的冷水,清澈甘甜,湍流至洞口,形成瀑布傾洩而下。在瀑布洞的另一側,還有一個小小的洞口,洞口處一塊天然的巨石板延伸而出,石板下便是萬丈懸崖,看不清究竟有多深。
坐在這石板上,左邊可觀日出,右邊可觀日落,向上則觀星月。此洞,真乃鬼斧神工。
忽然聽到落西上樓的聲音,他回過神來,忙退出了小書房,大步來到大書房中。
書房中靠牆的位置錯落着數個黃花梨書櫃,上面擺放了滿滿的書。牆中央有一矮窗,窗前置放一張長長的黑胡桃矮桌,桌面兩邊刻有浮雕卷雲,桌前鋪有一片柔軟的坐墊。
“葉十七,喝茶啦~”落西端着茶托上來。茶托上擺放着簡單的青瓷茶具,壺身杯體清透明淨。她端至陽臺的小桌上,坐落在陽臺長椅上。
“君山銀針,試下。”她笑道:“其實我平日喝的茶大多是花茶,甚少喝這些。也不太會品。”
他看着嫩芽在茶杯中浮沉,待三起三落後方才端起茶杯,輕輕品了一口,茶清妙香,這貢茶想必是路問君送的,讓她這麽泡實在有些暴殄天物。
“你……有空可以來這裏找我。”落西道,“不過我這裏比較難走。額,我有空能不能去你家玩?”
“嗯。”他仍是淡淡的。
Advertisement
落西臉上笑開了花。
今日,她很開心,臉上一直挂着笑。
喝完茶沒多久便可以吃飯了,二人來到一樓食廳入座。
圓圓的飯桌上只有三菜一湯,大蒜南瓜,韭菜炒蛋,水蒸手撕雞,外加白菜清湯。
吃飯時,白葉似是沒什麽胃口。
落西解釋道:“這陣子我很少在家裏吃,也沒讓他們備多餘的菜。這些菜都是自己種的,幾個小菜,就當是清下腸胃吧。”
白葉溫文一笑,落西拿起公筷夾菜給他,他卻制住了落西,道:“我不吃韭菜。”而且,整個桌上都漫延着韭菜的味道,他胃口已是大減。
“不吃韭菜?”落西歪頭,“韭菜補腎壯陽呢。”說完又覺得有些不合适,便尴尬笑笑。
“我記得,有一個人也不吃韭菜,姜蔥蒜也不吃……”落西擡頭思索着,“是誰呢……”
腦海中浮起冷冷的聲音:“五辛,肉類,這些會增強體臭的東西不能食用。”
“是一諾呀……”落西喃喃道,她現在才意識到一諾是吃素的。
白葉聽到仍是面不改色,只是靜靜望着她。
落西回過神來,又笑道:“我記得還有個人,很挑食,不僅僅姜蔥蒜韭菜不吃,也不吃魚,所有的菇類也不吃。”但是誰呢,她想不起來,身邊什麽時候認識了一個這麽挑食的人。
“哦,是嗎?”白葉幽幽開口。
“嗯,很可愛吧。哈哈。”落西忽然覺得心中一痛,忙捂住了胸口。
“怎麽了?”
落西皺眉,這是怎麽回事。她搖搖頭,望着葉十七,心中又是一痛,臉色也白了。有些失态了。
“對不起,我有點不舒服。”落西咬咬唇。
“是誰?”白葉問,一向和顏悅色的他此時卻有些咄咄逼人。你還記不起我嗎?
“我……不知道。你是覺得韭菜很臭嗎?”她心中有些痛,卻還是笑着。她覺得,她像是認識葉十七,卻不願多想了。
很快,便讓人端了韭菜和南瓜這兩盤菜下去。
“好吧,這下只剩兩盤菜了。你到時可別說出去我只用兩盤菜招待你。這道叫白玉翡翠清心湯,這道是……珍珑碎鳳凰。”落西給兩盤菜起了個華麗麗的名字。
白葉低頭吃飯,不再說話。
“葉十七,我總感覺我好像認識你。”落西吃完飯忽然開口道。
“嗯。”這是自然。
落西還未再開口,輕塵便進來回禀,路問君到訪。
路問君平日知她行蹤,有事都是直接來找她。怎麽,今日似乎有些突然,這一個月以來,她時常遇到故友,而路問君也在忙他的婚事,一直很少碰面。
作者有話要說:
☆、未名居下最心動
落西和白葉來到後院圓亭中,又讓輕塵沏了茶水,不一會兒,路問君便進來了,身後跟着夢無白。
路問君身着灰色金邊深衣,夢無白身着黑邊純白直裰,二人皆生得好樣貌,一個風度翩翩,一個清新俊逸,卻遠不及一身藍袍的白葉出塵。
他靜坐在亭中不語,卻一身貴氣,若生有金光般。
“小西今日有客。”路問君說着,落落大方入了座,望向白葉。
他面容平靜,冷淡的眸子對上了路問君審視的眼,又自然地移開。路問君只覺得一眼間卻像是和他刀光劍影過了數十招,他敗下陣來。
他知道他的身份,但又如何。北國長生王,憑他之力,動忘憂城,師出無名。
“嗯,葉十七。”落西介紹,“這是我的朋友,路問君,還有夢無白。”
白葉輕輕颔首致意,那二人卻是回了一禮。還是知他身份的,白葉只看了他一眼,一個眼神卻給他施加了一股無形的壓力,這是如同南帝一般的上權者的氣息。路問君是見慣大場面的人,很快便鎮定了下來。
“長生王此次在南國倒是呆了許久。”路問君開口,直接挑明了他的身份。
落西看向白葉,她從未問過他的身份,不想去确認他那高高在上的位置。
“南國風光甚好,多逗留些時日也無妨。” 白葉淡然開口,這是确認了他的身份了。
“小七居然能結識到北國長生王,真是好福氣。”路問君這麽說,像是故意的,落西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呵呵,”落西打着哈哈,“問君這人交朋友呢,不管有錢沒錢,反正都沒他有錢。我交朋友呢,不管有權沒權,反正我都沒他們有權。朋友本是相等的,又何需在意這些身份地位呢。”
路問君臉上仍帶着和氣的笑:“小西平日百無禁忌,若有一日不甚闖出大禍,還望長生王能拂照一二。”
路問君這是在咒她嗎?
“哎,不是你罩着我就行啦。”落西用手肘捅了捅他,又道:“快點,試下這茶。等下茶涼了。”
白葉卻是不溫不火。
不對勁不對勁,路問君作為商人,處事自是靈活圓通,怎麽感覺見了這葉十七有些針鋒相對呢?
四人皆靜靜品着茶,茶水有無入口就不知了。
落西只覺得有些尴尬。過了一會兒,夢無白開口打破沉寂,道:“此次是前來送婚貼的,城主婚期已定,十月十五大婚。”夢無白掏出深紅色燙金布貼,雙手遞到落西跟前,溫文有禮。
還有不到二十日。這路問君,速度倒是挺快的。
“長生王若是能夠大駕光臨,城中必是蓬荜生輝。”話雖說得恭敬,卻并無送上請帖。世人皆知長生王從不出現在這些宴會之上,不過是說些門面話罷了。
不對勁對勁,落西對這二人瞄了一眼,總覺得今日的空氣比平日裏流動的要緩慢上許多,便開口道:“好啦,送完了可以走了吧。”
“小坐一會兒又何妨,小西莫不是在趕人。”路問君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落西一翻白眼,看不出來她就是在趕人嗎?
亭外忽然有人來回禀,說是如心姨娘胎位不穩,請路問君回府。
路問君臨走時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白葉,白葉仍是靜靜在品着茗,似無察覺般。
落西走後,二人又小坐了一會兒。
或是為了緩和剛剛奇怪的氛圍,落西東扯西談了一大堆,他總是淡淡的回上兩句。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落西忽然站起身,又拉起他的手,她想和他一起分享。
她果然帶他來到了水簾洞。但是,已經換了一個名字,叫醉心洞。
醉心洞,眼前的女子,的确讓他心動。
落西打開暗門,沖他甜甜笑了一笑,便滑落了下去。
仍是滑梯往下,軟梯爬上。
一入洞中,便看到一塊巨大的石床。石床中央鋪有軟塌,從洞頂高高垂下的淡紫色帷幔籠罩住軟塌,布置得如同睡床一般。石床邊沿,随意擺放着矮桌和小塌,桌塌上有筆墨,散落着幾本書,也有水果吃食,想來平日也是常來的。
和記憶中的相似。
“很美吧,是不是覺得很神奇,這是我的秘密基地。”落西得意道。這個地方,只有魯恕和路問君才能來,她卻是這麽毫無保留地就告訴了他。
“有空可以來泡下溫泉。我聽魯恕說,這個溫泉能療傷。”落西撩撥着溫泉裏的水,她的臉在雲霧中,就像在夢中一般。
他審視着洞內,仍有無數的青藤纏繞蔓延在洞壁上,青藤錯落糾纏,像被人随意編織垂墜其中。石床邊有一螺旋狀燭臺,臺上卻是放置的一顆顆夜明珠,此時洞內光線明亮,夜明珠只是青綠色,或許正在吸收着日光,以便夜晚散發出更明亮的光芒。
“你恐高嗎?”落西問道。
他搖頭,她又甜甜一笑,将他拉到小洞口:“你別怕,這個底下已經設好防護了。”他探頭一看,底下雲霧缭繞,深不可測,卻用粗繩細細編了一道大網,若是不小心掉了下去,也會被網網住。
二人就這樣坐在洞口邊,靜待夕陽。放眼望去,有山脈綿延疊嶂,青松翠木其中,空中偶爾傳來幾聲清靈的雁啼,此處,實是一個靜心的聖地。
“我有些困,我先睡兒,你要看好我,別讓我掉下去。”落西道。她今日,心情很好,臉上總是挂着笑。
“嗯。”他點頭。落西又笑,便在他身邊躺了下去,枕在靠墊上。他側過身,為她擋住了陽光。不知為何,她就是這樣信任他,想呆在他的身邊。
在他身邊,安全感是滿滿的,心是自由的,就像魚缸裏的魚兒重新回到大海的懷抱中,自由而奔放。
睡着睡着,落西一只手卻是悄悄探入他袖袍中,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沒什麽溫度,不冷不熱,就像他的人一樣,但卻給她帶來無比的舒适感。
她睡着了,睡着了,什麽也不知道。心中卻是在偷着樂。
接下來的日子,落西每日都會和白葉見面,總有牧仙兒和洛時相伴,而文棄書則出來得比較少,幾人間倒算是有了一些交情了。只是,除了他們以外,落西總是被人放鴿子,約好的人都會因為某人某事來不了,有些奇怪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這樣,反而有更多的時間和白葉他們在一起了。
轉眼便到了十月十四這日。
正是大婚前晚,落西前腳剛離開杜鵑的輕啼居,莫遲便道路問君請她來莫問居一聚。
落西便擡腳去了莫問居。
“怎麽,你已經是第七次成親了,莫非也有婚前恐懼症不成?”落西調笑,路問君面上雖挂着溫和的笑,眉間卻是有淡淡的愁緒。
她與白葉終日相會,但他卻是無可奈何了。白葉之前放手,卻是在暗中觀察暗衛部。如今暗衛部四十八人,只怕他已盡悉心中,了如指掌。
不到一月的時間,這讓路問君心驚膽戰。他,只怕不僅僅是長生王。
“小西在外雲游多年,可曾遇到過意中人。”他開口問道。
“怎麽忽然問這個?”她隐約覺得,路問君最近煩心的不是他的婚事,而是她的。
“問君希望小西能早已覓得如意郎君。”
“那我喜歡葉十七如何?”落西道,這多日來,相信他也有所聽聞。
“你若是不歸位,身份只怕與他不相當。” 或許,他是世上能配她之人,但又偏偏不能是他。
他出生尊貴無比,面容風華絕代,性子溫柔冷靜,幾乎無可挑剔。若非要挑出不足之處,那便是他完美得不像人。再加上他潔身自好,若真心系落西,只怕也不會另娶他人,這便符合了落西只娶她一人的條件。
“有什麽關系,葉十七又不在意這個。”
“以你的身份,你便是再富有,他身為北國長生王也不可能會娶你為正妻。”
“我只想和他在一起,成親?我倒沒有想過。兩個人在一起,并不需一紙婚書來做承諾。人之所以要承諾,是因為沒把握。”
“你……這,這,你跟着他,總要有個名份。”
“名份要來何用?那些人愛說三道四,莫不是看着不順眼?那是他們的事,看着難受的又不是我。再說,名聲這東西,遺臭千年又如何,名垂青史又如何?反正死都死了,別人怎麽褒我貶我又不知道。”
路問君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竟一時答不上話來。
“君君,”落西語重心長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我真的是不在乎這些。而且,我跟他還不到談婚論嫁的地步,我很喜歡他,只想和他在一起,就這麽簡單。而且,他有分寸的。他很聰明,而且極有遠見。”落西說到最後臉上是泛着甜蜜的笑。
葉十七,這世上似乎沒有他不會的。睿智淡定,文武雙全。女人對男人的愛,真真是帶着崇拜的。毫無疑問,她崇拜他。
路問君看到落西一臉的幸福便知已是勸說無望了。很快,他不再糾結,道:“明日我大婚,你送的是一株紅玉珊瑚樹,可記好了。”
“嗯,知道了。”落西心中有幾分困惑,路問君這麽快就放棄了,不似他的性格,似乎又有些不對勁的地方,但又說不上來。她很想問一下他為什麽這麽不喜歡葉十七呢?
一想到他明日大婚,便催促他快回去休息了,以後尋個合适的機會再細問吧。
沒一會兒,她便從秘道坐了索道回未名居。
泡了個澡後來到二樓睡卧,剛吹了燈,卻隐約看到書房中有個人影。
未來得及尖叫,那人已瞬間移到她面前,溫熱的手已捂住了她的嘴。
金色的面具在月光下反着光,她已看清來人。那人也松了手。
她卻是先踢了他一腳,低聲罵道:“又吓人!”
那人卻是笑。今日他又換了一副面具,仍是奢華耀眼的金色,也不怕在夜色中暴露,依然這麽自信張狂。面具沒有全然蓋住他的臉,露出了有些尖的下巴。
“這兩個月你跑哪去了?不見蹤影?”落西點起了燈,拉上了窗。
“自然是回北國了。你這裏的防衛不如忘憂閣。只有一個暗人稍微好點,還有一個也算湊合。”
落西瞪了他一眼,真當誰的武功都像他這般出神入化。
忽的他看了她胸前一眼,便直直盯着,手也伸了過來。
落西忙捂住胸,連連後退:“你想幹嘛?”
他一把拍掉落西的手,執起了她胸前的暖玉,目不眨眼看着,而後低聲問:“你怎麽會有這個?”
“我朋友送的,怎麽啦?”
“送的?”
“怎麽啦?有問題嗎?”
“沒問題,只是看着有些別致。”
“這是自然。”
“別弄丢了。”
“嗯。那你此次前來,又是有何貴幹?”
“剛到南國,來看看你罷了。這路問君明日便要與杜鵑大婚了,可惜了這杜鵑姑娘,從此退出忘憂閣,只能相夫教子了。”
“你操這個心做什麽,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落西笑道。
他也不氣:“你又何時成親?”
“我?随緣呗。明日嫁也行,終生不嫁亦可。”落西每次一搖頭晃腦的說話,便是在瞎扯了。
“那明日嫁我如何?”他卻是坐上了她的梳妝臺,手中玩弄着她的綠檀木梳。
“我才不要。”落西脫口便出。
“那你要嫁葉十七?”他問道。
她皺皺眉。
他解釋:“沒有調查你,只是剛剛聽你在和路問君說話。”
“剛剛?”落西不由得有些震驚,他又潛入了忘憂閣,而且,她是坐索道上來的。他不可能随着她坐索道來吧,那他的速度……也太快了……這人是會飛不成?
“怎樣?”見她不回話,他伸出手敲了一下她的額頭。
落西吃痛,推了他一下。
“主子,誰在裏面。”窗外響起魯恕的聲音,帶有煞氣。
“沒事,你退下吧。”落西道。
“是。”窗外的影子不見。
落西正坐于床榻上,他也靠坐了過來,沒有脫掉靴子,腳仍蕩在床外。
“為什麽要喜歡葉十七?”他繼續追問。
“喜歡一個人要理由嗎?”
“嗯,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沒有嗎?可我怎麽……覺得我像是無緣無故喜歡上了他呢?”落西喃喃道,甚至記憶了這句話本是出自忘憂閣。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正如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若是我長得比他好看你會不會喜歡我?”
“那你為什麽喜歡我呢?”落西反問。他雖從未開口說過他喜歡她,以前在島上也常常欺負她。但這兩次見面,似乎也表現得十分明顯了。
他呆愣了一下,似乎從來沒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了她。只是覺得……
“我喜歡你嗎?”他開口,似是問她,又似在問自己。他完美的下巴在月光下顯得有些慘白。他,一定是長得很好看吧,光是這個下巴,就很美了。
“你想多了。”說完他又敲了一下她,“爺只是對你有些興趣罷了。爺小妾多着,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不過,要是你當我的小妾,那會很好玩的。”
“我可是把你當朋友。你卻把我當成你身邊的莺莺燕燕了。”
“朋友?”他聲音有些低,“若你不是喜歡他就好了。”
“什麽?”
他沒說話,落西卻覺得現在的他看起來比平日裏多了幾分落寞。
落西不解,還想再問,他卻開口道:“過幾日有空再來看你。這次過來,要在南國呆上一段時間了。”
不等落西應答,他便幾步出了睡卧,從書房的窗跳走了。
輕而易舉便躍出了高牆,等魯恕追出去,已不見蹤影。這人,輕功這麽好,內力只怕也是深不可測。
作者有話要說:
☆、洞房花燭喜後空
第二日,落西騎馬下山,在郊外都能感覺到城內的喜氣。一入京都,城內皆是紅彤彤的一片,像過年一般張燈結彩。
忘憂城城主娶妻,金釵之主風光大嫁,八擡大橋從從忘憂城中的忘憂閣所出,全長近十裏的大紅喜毯鋪至路府,二十四金釵當伴娘護送其後,場面甚至堪比當年安國公主與鎮南王的大婚。
喜慶的吹鑼打鼓聲由遠而近,落西在醉陽樓上看着,臉上帶着恬靜的微笑。
紅毯兩邊早已有官兵和護衛在維持秩序,百姓們臉上都帶着喜慶,争先恐後想湊個熱鬧,看看這難得一見的排場,還能見到二十四金釵。
除去吹拉彈唱的樂工,前後竟有仆叢數百名,皆擔着紅木箱,想必裏面的嫁妝也皆是珍品無數。再看中間的大紅花轎,由八名身強體壯,面容端正的轎夫擡着,轎沿滿滿一圈流蘇玉墜垂簾,随着轎子的晃動在快樂地舞動,車頂隆起像寶塔一般,塔高處鑲嵌着數不清的珍珠翡翠,在陽光下閃耀着衆人的眼。
濃妝豔抹的喜娘手裏捏着大紅喜絹跟随在轎邊,笑得倒像是自家的閨女出嫁了一般。而忘憂閣的二十四金釵卻是身着統一的桃色拖尾長裙窈窕跟随在轎後,皆手挽竹籃,竹籃裏是滿滿的糖袋,糖袋裏裝有喜糖和銅板。時不時地抛給兩邊圍觀的人群,如仙女撒花一般。
兩邊的人群本就是熙熙攘攘,挨肩擦背,但随着喜轎金釵的到來,卻又是有一波極大的騷動了。圍觀的百姓皆争先恐後要去接,幸得有一班官兵護衛攔着。
能搶到的自是高興得很。
“你看!這是栀子姑娘抛給我的!”
“我也接到了!我也接到了!就是看不清是哪個金釵抛出來的!”
“我也要!”落西在樓上大叫,叫聲很快被底下的鼎沸人聲淹沒。終是一金釵眼尖,瞧見了她,知她是城主和杜鵑的好友,往上抛了一袋喜糖上來。
她伸手去接,卻沒接住,反而掉落在底下的群中,很快便被哄搶了。
落西不免失望,那金釵見狀掩嘴笑了一下,竟是楚楚動人,她又抛了一袋上來。落西又想去接,卻被白葉按壓住,墨諸卻是伸出劍用劍端接住了。
落西見到頓時眉開眼笑,打開糖袋,便将糖果分食了。
白葉看她一眼,若她要,他可以給她比這更盛大的婚禮。
落西忽然擡起頭來看他,他眼中是來不及收起的溫柔。落西甜甜一笑,輕輕拉起了他的手,将她剝的糖放在他手上。
他一向不喜甜食,又送回落西手中,落西接過含入口中。卻又是剝了一顆,送至他唇邊,眼帶笑意看着他。
雖是看着落西,餘光卻見到對面的洛時和牧仙兒二人直直盯着他,便揚起手上寬廣的袖袍,擋住二人視線。
待袖袍落下,糖已不見。
牧仙兒掩嘴偷笑,又繼續托腮望着窗外,癡癡地感慨:“真是羨慕。”
一旁的洛時挑眉看了她一眼,嘴角帶笑,道:“羨慕呀,趕緊找人嫁了!”
“哼!你什麽時候把婚約解了,我立馬就去嫁!”
“我爺爺不打死我才怪!”
落西笑,心想這二人結成一對,每日吵吵鬧鬧地過日子倒也不錯,總覺得比一般夫妻的相敬如賓來得更恩愛些。
文棄書沒有來,太熱鬧了。他對熱鬧總是避之不及的。總覺得越是在熱鬧的人群中,便顯得他越寂寞。若是他一個人,便不孤單了吧。他就像一棵獨立的垂笑君子蘭,極其不凡卻又極其低調。他的不凡來自于他絕頂的才藝,那是掩蓋不住的光芒,可他的性子又是如此溫和柔雅。
落西心想,有空得經常帶洛時他們去找他玩,或者約他出來散散心,不然他總是呆在聽風軒,一個人靜靜聽風,未免平添許多愁緒。
“在想什麽?”白葉問道。
落西笑笑:“我在想棄書呀。”
“棄書?他一向喜靜。”
“是啊,明年春天等我那裏花開了,邀他來我那裏玩兒。”
“嗯。”
落西笑道:“我總感覺你們二人,有時像是知交好友,有時呢,你又像個長輩一樣。”
洛時聞言笑道:“你是不知,我爺爺一直說魚楓少年老成,十歲的時候就像個小大人一樣了。”
白葉微笑:“我也算是他的長輩。”
落西不明,仔細想了一下,笑問:“那無憂郡主不是要叫你舅舅了?怎麽還……”
洛時笑着解釋:“鎮南王初時說要收她義女的時候,她還不肯,後面還不是我勸說她,北國不在意這些,她才應了。逍遙群主還算是他義堂妹,不也是如此。”
落西點頭,心中卻有點埋怨起北國的風情來了。葉十七不愛交際,認識的女子本來就少。少歸少吧,連周圍的親戚都在打他的主意。若是他愛露面……唉。真想把他關起來。
“你在吃醋?”洛時問道。
“沒有啦……”落西忙擺手。
“還說沒有?你放心,有花不落在,能替他擋掉大多數花癡女子。”洛時笑道。
落西心思,我也是這花癡女子之一,問道:“你是說鎮南王的世子?”她也有聽聞,鎮南王世子花不落容貌與安國公主極為相似,甚至還要貌美,而安國公主可是當年北國第一美人。一個男子,長得像母親,不是男生女相嗎?落西不信,世上哪有比葉十七長得更好看的人。
哦,她忽然想起一人,眉間有了一股淡淡的哀傷。
洛時并未注意,道:“這是自然。你見到他,便知這世上何為美,我幼時只覺得生得好看,長大後再見到便驚為天人,生平初次恨我生為男子。”
落西回過神來,淺淺笑了,聽聞這世子雖是年紀輕輕,但府中小妾美人已是數不勝數。北帝極其寵愛他,他在北國也是呼風喚雨,生活又是招搖奢侈,聽聞有些霸道任性,百姓私下裏都叫他小霸王。他甚少回南國,估計也是鎮南王不喜,他自然樂得在北國逍遙快活。
白葉道:“不落尚年幼,過多幾年只怕是見者傾心。”
“哦?”落西眼帶笑意看着他,即便世上真有比他更美之人,也不足以讓她傾心了。葉十七,不僅僅是生得一副好皮相,他的出塵,他的氣質。落西心想,即便是葉十七毀了容,她也迷戀于他。
忽而被自己這個想法吓了一跳,自嘲一笑。她好像……不只是迷戀他的容顏了。她忽然心驚,莫不是,愛上了他?
愛上一個人,需要多長時間呢?一秒可以認識一個人,一天可以喜歡上一個人,那愛上一個人呢?數月,數年,或是一眼。
落西只是傻傻看着他,有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在心中蔓延。
愛一個人,或許是需要一個名份的吧。想要光明正大站在他身邊,告訴別人,我是他的,他是我的。我們是一對。落西不禁莞爾。
“小七!”窗對面忽然有人喚她。她轉過頭,卻是看見對面踏月居的金子,再見她隔壁坐着的,不知是金不換還是金何在,忙轉過頭背對着窗。
她今日穿的可是女裝。
“真的是小七!”金子叫着,一下子便借着酒樓間銜挂着的的大紅喜帶踏了過來,趴在窗外,目不眨眼看了落西好久,才道:“真的是你,我在對面看了好久,難得你居然會穿女裝。”
“你今日不也是?隔壁的是你大哥還是二哥?”
“哈!幸虧我大哥今日不在,他去看熱鬧了,他的紅顏知己可給了他今晚忘憂城的喜帖,我和二哥就沒得去了,不然,我們也想去看呢!”
“你想去便去呗,我給你個暗號,到時你找管事的對。”說着,便跪直身子在金子耳邊悄聲說了些什麽。
“這麽奇怪的暗號?”
“記住了沒?”
“哦,記住了。哇!這是誰!”這時她才看到落西身邊的白葉。
只覺得腳有些踩不穩,早已一臉花癡:“這位公子是哪裏人呀?叫什麽名字呢?今年多大了呀?不知道成親了沒……”落西忙推開了她,金子整個人幾乎都要朝白葉撲過來了,落西只覺得汗顏,她的朋友竟在葉十七面前如此丢人現眼。莫非她初時遇到葉十七也是這副要吃人的模樣?
白葉只是點頭微笑。落西低聲道:“別打他主意,他是我的!”
白葉自然是聽到了,眼裏泛起笑意。
“小七,”金子審視了她一番,“你打扮起來倒還不賴,但配這公子嘛……”很快她便收起了自己的心思,正色道:“許久未見你,這陣子我也忙得很,不然早去找你玩了。”
這時她才注意到落西對面的兩個人,忙點頭笑笑,又忽然朝洛時定睛一看,道:“你是……那個大夫?”
洛時一愣:“姑娘認識我?”
金子笑:“兩年前你不從思邪山上滾了下來麽?”
洛時呆愣了一下,然後便是又驚又喜。
兩年前他上山采藥,在攀上一個陡峭的直壁時腳下石壁松動,不慎掉了下來,此後便昏迷不醒。依稀記得被一男一女所救,待他醒來時,已在一戶農家中。主人說救他的人已經走了,也并未留下姓名。
洛時忙起身行了一禮:“謝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洛時。”
金子看着他,道:“洛時?神醫洛川之嫡孫?”又笑道,“你下次采藥可要注意些,不會武功還敢爬那麽高。當時我和二哥可是眼睜睜看着你掉下來的。”
“未請教姑娘芳姓大名。”
“金子心。叫我金子便好。好歹救過你,以後找你看病可以免費吧?”金子谄媚道。
“額,這是自然。”洛時居然有些臉紅,一旁的牧仙兒見狀卻是面帶不悅。
“令兄可是在對面?不如邀他過來一聚。”洛時道,白葉雖不喜人多,但他們也是落西的朋友,想必也不會在意。
“不行咯,我和哥哥等下要去辦點事。晚上你去參加婚晏嗎?去的話到時見。小七也去吧?”
“嗯,到時去忘憂城。婚晏在城中舉辦。”
“這樣呀?不在路府嗎?”
“請的人太多,路府不便,自是忘憂城最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