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青梅酒16 (1)

他說話的神情總有些吊兒郎當和漫不經心,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在開玩笑,什麽時候跟你認真。

程夏禾望着倏然湊近的那張臉,有片刻怔愣。

他等着。

她望着。

然後,程夏禾一把鑽進了被子裏,把自己藏的嚴嚴實實。

一點光亮都沒有,她躲在裏面,心口跳的飛快。

“我才不要喊你哥哥。”她的聲音從被窩裏傳出,悶悶的,還帶着絲顫抖。

不要,不要叫你哥哥。

張止維啧了一聲,從床上起來給她去倒水。

“小屁孩。”

本來也沒指望你會喊我哥哥。

他走到桌子旁,拿着熱水壺倒水。

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老這麽瞞着這丫頭也不行啊,自己是張止維的事遲早要被她知道,到時候怎麽解釋。

她瘋起來估計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桌子靠窗,此時張止維是面對着窗的,本來沒仔細觀察,只是在發呆,但眼神一掃,他皺了皺眉。

方才有人影飛快的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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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這麽無聊。

偷看他的人多了去了,他也就沒在意。

沈醫生拿着吊瓶和針走了出來,看了眼床上把自己裹成一團的人。

“你什麽時候有妹妹了。”沈醫生的語調淡淡的,沒什麽起伏,就連問問題都問的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張止維聳了聳肩,笑說:“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有的。”

醫生我們能不能不吊水啊,我想吃藥。

程夏禾可憐兮兮的露出兩只眼睛,萬分真誠的懇求:“我喜歡吃藥,我就想吃藥。”

張止維看了會兒。

“小孩兒,你是不是怕打針?”

“……我沒有。”她不承認,如果承認了好丢人啊,會被笑話這麽大的人還怕針。

張止維盯着她看。

一直盯到程夏禾無處可躲。

她愠怒的一拍床單:“是!我就是怕針,怎麽樣,你滿意了吧!你笑話我吧!”

反正每次打針她都是被全部人盯着看的那個。

反正每次都會聽到別的家長跟小朋友說:“你看那個姐姐丢不丢人,那麽大了還哭,你可不能哭喲,你是小男子漢。”

也不是第一次被當反面教材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哼!

沈醫生的動作停了下來。

張止維靠着窗,他雙手撐着窗棱,本是随意的靠着,程夏禾突然的鬧脾氣将他視線吸引過來,他擡眸,眯了眯眼。

忽然邁開大步走來。

因為剛剛情緒有些激動,程夏禾的眼眶已經有點泛紅。

真沒用,呸,不就被戳一針麽,你哭什麽哭。

可是越想,越委屈。

嗚嗚,可是我就是怕針啊,我也想堅強勇敢,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啊。

生病的人格外嬌縱自己,情緒波動大,稍不注意就委屈的不行。癟了癟嘴,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

那顆小淚珠在眼裏聚集,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積壓在下眼睫上,搖搖欲墜。

終于,它滾了下來。

她微微眨眼。

“啪嗒。”

它沒有滴落在床上,也沒有順着臉頰滾落,而是被一只手掌接住。

程夏禾擡頭。

床邊男生高高大大,很随意的站着,一只手插着兜,另一只手接着她的一滴眼淚。

他從床頭抽了張紙巾遞給她:“擦擦。”

吸了吸鼻子,程夏禾不情不願的接過。

“爛好心。”

她嘀咕。

這樣子就像吃了虧的小媳婦,委屈巴巴招人疼。

張止維嘆了口氣,與沈醫生對視一眼。

沈醫生收回視線,繼續手裏的動作。

他面無表情的說:“手伸出來,握拳。”

程夏禾臉色一瞬間褪去血色,高燒的紅都抵不住她內心的懼怕。

看着他這樣……張止維笑着搖頭。

程夏禾剛想說你笑什麽笑,就見他忽然張開手。

他好像也有些不好意思,頭微側着,望着牆。

她愣住:“你幹嘛?”

他閉了閉眼,“啧”了一聲:“不是你說讓我借你抱一下,還不快點。”

她像沒聽到似的。

“你到底抱不……”

腰被什麽柔軟溫熱的東西圈住,他的肌膚寒涼,而她火熱。

她埋在他腰間,一只手緊緊抱着,另一只哆哆嗦嗦的伸了出去。

她抱的他很緊,勒的他極不自然。

而他微微怔住。

程夏禾閉着眼睛不敢睜,對沈醫生說:“醫生……你,輕點兒。”

沈醫生看了張止維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長,張止維的耳尖悄悄的攀上了一絲紅。他什麽話也沒說,就是依然側開頭,不看她,也不看紮針的手。

他小幅度的摸了摸她抵着自己腰的腦袋,想了想,說:

“別怕。”

程夏禾在發抖。

一直到針紮完了膠帶綁上她還在抖。

“我說小孩。”

張止維等了會兒,她幽幽的“恩”了一聲。

“你就打算……一直這樣抱着我?”他說這話時,話裏帶着幾分玩味兒,幾分調笑。

程夏禾宛如驚弓之鳥,一下将他推開,另一只手又不敢大幅度的動作,機器人似的僵硬的轉過身躺在床上。

她不看張止維,張止維卻看着她。

看着她耳尖一點一點紅了起來,這紅連着脖子,透入領口,又順着臉頰,攀上星星點點。

無聲之處,他雙手抱着懷靠着窗,唇角高揚。

“戰地記者”打前鋒回來了,帶來了重要情報——照片。

照片裏,張止維給她倒水,張止維對她笑,張止維照顧她,張止維……

“這他媽是人間真實嗎???”

這對學校的同學來說簡直就是憑空炸響的一道驚雷。

先是初中部,然後是高中部,根本不需要奔走相告,一個朋友圈發出去。

【誰見過張止維這麽溫柔過??誰見過???我他媽驚了!】

配圖——張止維彎腰俯身照,正對着床上的女孩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嘴角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眉眼盡是溫柔。女孩兒縮在被窩裏,嘴巴微微嘟起,說不清臉上是嬌俏還是委屈。

總之。

長廷學府的女人們啊,憤怒吧,焦躁吧,你們心心念念惦記這麽些年的男人正在對別的女人笑啊。

初中部附近站着兩個女生。

她們靠着牆,看着手機裏的圖,皆是面色不佳,尤其是那個打扮稍微成熟的程木然。

站在她對面的,是韓竹美。

“你也轉來我們學校了?”程木然知道韓竹美,也知道韓竹美差點和張止維相親的事。雖然她早就知道這件事,但一直沒放在心上,畢竟韓竹美這種貨色,止維哥哥是根本看不上的。

“現在是問我轉學的時候嗎?”韓竹美和程木然不同,程木然即使再氣,例如現在,她也是把所有情緒都積壓在了心裏,表面看上去依舊高傲美麗。但韓竹美,她已經将牆邊花壇裏的花毀去了時之七八,就差進去胡亂踩踏了。

“你鬧夠了嗎。”程木然望着她。

不知道為什麽,韓竹美看着她的這個眼神竟然有些發憷,哼了一聲不情不願的收起了動作。

“怎麽辦。這個女的我見過她,那天我的相親宴上她就來了,和秦阿姨一起來的。”

“你說什麽?”

什麽都不如這個消息讓程木然感到震驚,“你說她是和秦阿姨一起來的?”

秦書娴眼高于頂,她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對自己兒媳婦的要求有多高閉着眼睛想都知道,雖然一直在給張止維相親但她其實根本就沒遇到過一個滿意的人選。

程夏禾居然是秦阿姨帶去的?

程木然的臉色一時間卡白。

“木然姐你沒事吧?”韓竹美問。

“韓竹美。”她忽然喊道。

“恩?”

“K街上的酒吧是你家開的吧?”

“是啊。”韓竹美不知道她什麽意思,“怎麽了?”

“既然都是轉校生,是不是該辦個派對慶祝一下?沒有個歡迎儀式,不合理吧?”程木然眯着眼睛,勾着唇,對她笑:“你說是不是,今晚,是不是該熱鬧一下?”

“你是說?”韓竹美微微皺眉。

“還要我解釋給你聽嗎?你是轉校生,程夏禾也是轉校生,不一起慶祝慶祝?”

韓竹美沒說話,只是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眼裏的光芒愈來愈盛。

她壓低聲音,笑道:“這麽一聽,好像不錯。”

嗚嗚嗚。時間好漫長。

程夏禾躺在床上看着小水滴在管道裏一滴一滴的下落,雖然還在燒,但總覺得安心了些。

張止維和老師請了假,他倆都沒去上課。

沈醫生給她吊完水以後就跑的沒影了,就把張止維和程夏禾丢在醫務室裏。

“黑老大,你不去上課沒關系嗎?”她一點一點挪坐了起來,“我一個人也可以的。”

“一個人可以還把自己弄成了這樣?才一晚上不見就燒到39度,你本事還真挺大。”張止維說話一點兒不帶客氣的,但是程夏禾卻捕捉到了一個消息。

她頓了頓,疑惑道:“一晚上不見?”

張止維:……

程夏禾:“我們昨晚見過嗎?”

張止維掉頭就走:“沒。”

“我抽根煙去。”

程夏禾沒再繼續問,她一個人歪着頭思考。

“昨晚,昨晚我喝多了,然後師兄把我送回來了,但是我就在沙發上睡着了,所以感冒了,就是這樣啊,難道我還幹了其他事?”

張止維剛出去,剛從口袋裏掏支煙,打火機都沒拿出來,就聽見不遠處幾聲興奮的叫喊聲——“張止維!!!”

“張止維!!”

“止維哥!!!”

他差點把打火機都扔了,第一反應是趕緊蹲下,煙掉在了地上也不管,順着牆根貓着腰往前沖,到了拐角處才敢站起身。

一顆心都快從嗓子眼兒裏突突出來了,過了好半天才平複下來。

他捂着心口,小心看了眼程夏禾有沒有追出來,同時長舒一口氣……

“操。”

程夏禾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睜大雙眼看着窗外。

“止維哥哥?是止維哥哥!”

她興奮的要沖下來,結果剛下床就發現手還打着吊瓶,這可怎麽辦!想拔又不敢拔,要急哭了。

“止維哥哥!”她一邊去拿鹽水瓶,一邊大聲的喊,“止維哥哥我是程夏禾啊!我在這裏,我在校醫室!”

然而,窗外一片寂靜,并沒有想見的人出現。

“止維哥哥!”

她終于把鹽水瓶拿了下來,抱着就想往外沖,結果路被堵了。

“你去哪?”

高大的男人嘴裏叼着一根未燃的煙,他擡手一抵門框,路被堵的嚴嚴實實。

“黑老大,我聽見有人在喊止維哥哥,你讓我出去下啊。”

他神色奇怪,偏頭避開她的眼神。

“他走了。”

“走了?”她忙問,“去哪裏了啊?”

“他不上課嗎,跟我一樣在這陪着你?”他反問。

失落之色溢于言表,程夏禾的嘴巴一癟,寫着一臉失望。

“我又沒見到止維哥哥。”

張止維咬着煙:“張止維有什麽好。”

她噘着嘴,不高興的小聲哼了一聲,“你懂個屁。止維哥哥哪裏都好。”

他走過去,坐在她旁邊:“就因為他拿過冠軍,就是你偶像了?”

“是啊。他還帥,特別帥。”

“嘁。”張止維笑了,小屁孩的腦回路都是什麽樣的,就因為拿了冠軍,所以這麽死心塌地?

“不是沒見過他麽。”

“……我聽說的。”

“喂,小孩。”他彎下腰,深邃雙目對着程夏禾。她情不自禁的就想轉開視線,不敢對上。

“我再問你一次,止維哥哥帥還是我帥。”

“你為什麽總是問這種無聊的問題……這沒有可比性,你是你,止維哥哥是止維哥哥,就,反正就是不一樣。沒法兒比。”

“呵。”他說,“你要是誇誇我,沒準我會把張止維剛剛跟我說過的話,告訴你。”

程夏禾立馬轉頭:“你見到他了?!”

“恩。”他拿下嘴裏的煙,給她看,“他給的煙。”

“他和你說什麽了!”

張止維看着她:“他說,好好養病,下次來看你。”

“止維哥哥……要來看我?”仿佛到了天堂,又仿佛到了雲裏霧裏,程夏禾整個人都在飄,飄的找不到方向。

她興奮的大叫一聲:“真的?!你沒騙我!?”

“恩。”張止維說,“你的止維哥哥,從不騙人。”

“太好了!!!yes!!!”程夏禾立刻爬上床,把被子蓋的嚴嚴實實,“我會努力養好病的,然後去見他。”

“恩。”他點點頭。

準備出門把那根到現在都沒抽上的煙抽了,都走到門口了,他忽然頓足。

“小孩,你多大?”

程夏禾轉過頭來看他:“你是問我年紀還是胸啊?”

張止維:…………

他不想說話。

“嘿嘿。”程夏禾笑的開心,“我十四啦。”

“十四?”張止維訝異,她倒是不像十四的。他若有所思:“你太小了。”

“我?”程夏禾想了想,又問:“你說我年紀小,還是說我胸小?”

張止維扭頭就走,一句話不想多講。

程夏禾趕緊在後面說:“如果是止維哥哥問的,你幫我告訴他,我已經是C了,漲到E很快的!讓他等我!我沒忘記他喜歡性感的,我可以的!”

張止維捂着臉,差點摔一跤。

操。都他媽是自己做的孽,當初和她說什麽屁話。

張止維剛出去,右拐,直走,脫離程夏禾所及視線後,右手伸出,直接勾住一個人的脖子猛地向後一拉,對方直接被他拉倒。

張止維沒松手,他咬着牙關說:“你他媽差點害死我。”

王瀚要哭了。

“放……求……咳咳……求……饒命……”

他的脖子被張止維死死勒着,張止維下了點力,王瀚氣都快喘不上來了。他整個人呈六十度角傾倒在張止維的懷裏,中斷懸空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

二狗子在一邊吓的哇哇叫:“止維哥你快松手王瀚他要死了啊啊啊。”

他擡眸,視線像刀子一般:“你給我閉嘴。”

二狗子立馬閉嘴。

您老大,您說了算。

放了手,沒打算跟王瀚動真格的。

王瀚在一邊眼淚都快嗆出來了,咳的厲害。

又一次……

他麽的又一次……

上次是被那個小姑娘鎖喉鎖的要死不活,這次!止維哥你他媽也對我動手嗚嗚嗚嗚我不活了啊!

王瀚那個郁悶的啊!

程南看着王瀚那個樣子想笑又不太好意思笑出來,他說:“別怪他,看見你的時候就你一個人在,誰也沒想到那小姑娘在醫務室裏。她生病了?”

“恩。”張止維從鼻腔裏施舍出了一個音。

“你們怎麽來了?”

“止維哥,因為你呀。你可太牛逼了,一早上的時間,全校都知道小禾妹妹了。”二狗子一臉狗腿樣。

“小禾妹妹?”張止維看着二狗子,“誰要你這麽叫的?”

二狗子的表情還沒收回去,一愣:“啊?”

程南掏出手機,遞給張止維:“學校傳瘋了。說你抱了一個女生離開。”

“怎麽着,喜歡她?”程南問的直接。

張止維點燃手裏的煙,吸了一口,搖頭:“不喜歡。”

程南笑:“不喜歡對她這麽好?”

吐出個煙圈,随着煙霧,他望着程南:“我以前說過什麽你們忘了?”

程南說:“當空軍飛行員?舍身為國家,不碰兒女情長?”

“知道就好,談戀愛都麻煩。我一個人自在。那小屁孩才十四歲,太小了。”

王瀚在一邊摸着脖子突然來了句:“哥,您說的是哪兒小啊?滿足不了你啊?”

媽的今兒一個個都怎麽回事?!

張止維簡直要在線暴躁,一個兩個的對他開黃腔,他看起來就那麽……?

程南笑的停不下來。

“笑個屁笑。當然是她年紀小。還是個未成年,做我妹妹差不多。”張止維說。

收了笑,程南說:“這有什麽,三歲而已,你現在不也是未成年。”

一句話給張止維堵嚴實了。

“反正就是不行。”他吸了口煙,“而且她家和我家認識,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可人家小姑娘一顆心都巴在你身上了,天天止維哥哥~止維哥哥~的喊。一說到這事兒我想起來了,你打算什麽時候跟人家交代啊,總這麽瞞着也不合适啊。我看她對你挺上心的。”

“別開玩笑了。”張止維說,“她的偶像是她腦子裏的張止維,不是我這個張止維,知道見光死是什麽意思嗎?就是事實見到的與想象的不符,到時候給她帶來的失望更大。”

“你在開什麽玩笑啊止維哥。”二狗子終于能插上話了,“你……你還叫見光死???你怕是不知道今天我們學校的女生都瘋狂成什麽樣了,恨不得一個個全變成小禾妹……程夏禾。”

張止維也有點心煩意亂。本來只是逗她玩,想開個玩笑,誰曉得會變成這樣。

“再說吧。”

見他不想多說,程南不開口了。

王瀚還不知足,最後還是說了句:“我覺得程南說的對,你倆才差三歲,大不了你等她四年,等人家長到十八歲不就行了。還差這幾年啊。”

張止維笑了:“四年,你說的輕松。一千四百六十天呢。”

王瀚啧啧啧的搖搖頭,“一千多天都等不起?”他頓了頓,忽然恍然大悟:“哦,我忘了,止維哥哥發育的太好,四年怕是忍的受不了。”

張止維一個煙頭砸過去,自己都被他逗樂了:“你滾蛋!”

王瀚一邊捂着脖子一邊躲:“我的蛋不會滾,你示範一個我學學。”

張止維一腳踹了過去。

等程夏禾吊完水,天色已經暗了。

學校的人也陸陸續續走完,大門就剩下她和張止維。

張止維陪了她大半天。

他把自己家司機叫來了,對她說:“上車,王叔會送你到家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沒事。”

他長腿跨着摩托,低頭對駕駛座的王叔說:“叔,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你一直都不要我送你上學,我才是拿錢拿的虛的慌呢。”

張止維笑道:“叔你太客氣了,我喜歡騎車,刺激。”

“知道,知道,你們小年輕就喜歡這些。你叫,小禾是吧,上車吧,我送你回家。”

程夏禾還有點隐隐低燒,但精神已經好很多了,沈醫生給她開了藥,說如果發燒超過三十八度再吃一顆。

“那你小心點,天黑了。”她對張止維說。

張止維單腿踩上,點點頭,帶上純黑色的頭盔。

程夏禾上車的時候,多看了他一眼。

他沒再說話,只是那一身暗藏着鋒芒的黑色身影随着轟鳴的馬達聲融入夜晚,穿入滿街的霓虹。

她一直望着。

三秒後,給出評價。

她摸摸鼻梁,耳尖紅紅:“好吧,真的挺帥。”

車剛啓動,程夏禾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一個陌生號碼。

她接聽:“喂?”

對面的聲音略微耳熟,是個女孩子。

“喂,程夏禾嗎?”

“是,你是誰啊?”這是雲城的號碼,然而她在雲城沒有朋友呀。

“這麽快就忘了我啦?我是王語林呀。”

“王語林?”她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好像是她同桌。

“啊,你好,有什麽事嗎?”

“來K街呀,我們全部人都在等着你呢!”

她一怔,什麽?

“什麽K街,等我幹什麽啊?”

“咦,你不知道嗎,今天專門給你和另外一個同學舉辦的迎新趴,這是我們學校的傳統,每一個新轉校來的小夥伴我們都會給她辦party的。”

程夏禾沉默了。

她不是很想去。

畢竟現在還在低燒,雖然精神好了點,但仍然渾身無力,而且一直都沒有吃飯,肚子已經餓得感覺不到餓了。

她想說:“我不……”

“不許拒絕哦!”王語林連忙道,“我們特意給你包的場,裏面全都是同學,就在K街的“十方”。另外一個轉校生已經來了,就差你了,你今晚可是主角,你如果不來我們怎麽嗨嘛。而且你今天一天都沒在班裏,好多同學連話都沒跟你說過呢。”

程夏禾其實很想說……明天也可以說話啊。

但是想想今天自己确實,都沒和班裏同學好好相處。

如果真的是給自己辦的迎新派對的話……不去,好像确實不太像樣。

“好啦,你來嘛,我們都到了。一會兒見哦!我把地址發給你!”

王語林熱情的邀請讓程夏禾難以招架。

她不怕別人冷漠,也不怕別人兇狠,她怕的……就是別人的熱情和溫柔。

但是。

雖然在生病。可同桌對她這麽好,同學們也這麽好,還特地為她辦派對。

程夏禾傻傻的笑了出來。

好像……這個學校的感覺也不錯呀。

這麽一想,生病的無力感都消失了好多。她對司機說:“王叔叔,你可不可以帶我去K街啊。”她把地址報給王叔。

王叔愣了愣:“你要去K街?”

“恩!”

“K街……”王叔不好說什麽。

大概年輕人都喜歡吧,他就不唠叨了。

“你幾點結束,我去接你?”

“不用了王叔,我也不知道幾點結束,到時候我問問我家的司機吧,不用麻煩你了。”

既然有司機,那就放心了。

“行吧。”王叔打轉方向,一路将車開去了K街。

只是,讓程夏禾沒想到的是……

十方是一家迪吧。

已經不是酒吧了,而是震耳欲聾的迪吧。

她剛一下車,還沒來得及震驚迪吧門口奇裝異服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她就被一群人給圍上了。

K街正是酒吧一條街。

燈紅酒綠,音樂聲震耳欲聾。

一群一群的人站在門口不知道在打望些什麽。

這種地方不缺美女,但像程夏禾這樣顏值的還是少,再看她從那輛車上一下來,是人是鬼心裏都有了數。

千萬豪車。

有兩下子。

長的還真是嫩。

不過,那群妖魔鬼怪還沒上來搭讪,就被一群黑衣保镖擋住了路。

程夏禾望着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保镖。他們一彎腰,鞠躬:“是程夏禾小姐嗎?這邊請。”

“你們是誰啊?”她有些不想進去,王語林也沒告訴她要來酒吧,她以為頂多是個KTV不得了了。

她說:“我是未成年,未成年不能進這種場所的吧。”

保镖一個個面面相觑,顯然不知道怎麽回答這種問題。

她準備給王語林打個電話,告訴她自己不去了。

結果手機剛拿出來,就聽見一聲親熱的:“小禾!”

她擡頭便看見王語林。

程夏禾微微張大眼睛:“你?”

王語林簡直換了一個人似的。白天穿的樸素,晚上這一身衣服,超短裙,大長靴,還有刻意弄卷的頭發,根本不像是個初中生。

這太可怕了。

程夏禾從小到大都混跡道館,老家的閨蜜和她都不會對打扮太上心,身邊很少有化妝這麽誇張的女生朋友。

王語林一把拉住她的手:“大家都在等你呢,你還在這站着幹什麽,進去啦!”

程夏禾皺了皺眉,看了眼刺眼的燈光,又看着王語林緊緊拉着她的手,最終什麽話也沒說,跟她進去了。

進了裏面,再次讓她震驚。

“王語林,不是說只有我們班的人嗎,這……”

裏面人山人海,到處都是人,音樂振聾發聩,舞美絢爛刺眼。她說什麽王語林都聽不見,她嗓子又啞了,怎麽也發不出太大的聲。到後來只好放棄。

王語林拉她到一個很大的卡座去,此時已經坐滿了人,中間的桌子擺着一個巨大的蛋糕,上面插着兩張巧克力制作的賀卡——“熱烈歡迎韓竹美、程夏禾。”

她看着牌子,“韓竹美?”

這個名字……怎麽那麽耳熟。

再看卡座上的人,從左到右看了個遍,一個也不認識,不過,她打量她們的同時,她們也在打量着她。

程夏禾打字在手機裏問王語林:“來的都是女孩子啊?”

王語林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結果手機回複:“怎麽,你想要男孩子啊?”

程夏禾連忙擺手:“不是不是。”她都無所謂,她已經很開心了。

只不過,她們班的女孩子都化這麽濃的妝嗎?早上都沒有好好觀察過。

看了一圈,她終于在最後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她微微蹙眉。

終于想起來了這個韓竹美,她在哪裏見到過……

張止維回了家,等了會兒。有點放心不下程夏禾,于是拿了外套和手機就出了門,三兩下溜到了程夏禾家門口,在外面徘徊了半天不知道怎麽敲門。

這感覺怪奇怪的,他還從來沒主動找過哪個女孩。

手剛舉起來。

門開了。

程木然本是一臉陰郁,看見門前的人後眨眼間雲散月明。

“止維哥哥!”她興奮的差點跳起來,“你……你是來找我散步的嗎?”

“不是,我來找程夏禾。”

程木然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

“程,程夏禾?”

“她人呢,在嗎?”

程木然的神色有些慌張:“啊,在啊,她很早就回來了,不過她今天睡的很早,現在喊她……不太好吧。”

“她睡了?”看了眼時間,也還成,畢竟生病,困乏是當然的。

他點點頭:“那行,沒事了,走了。”

“等會兒,止維哥哥。”程木然又喊。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止維哥哥”落在張止維耳朵裏讓他渾身難受。

想了想,他扭頭不冷不淡的說:“不要喊我止維哥哥。”

程木然眼睫輕顫:“……什麽?”

“要我說第二遍?”

張止維不笑的時候,眉眼有些陰骛,讓人感覺害怕。程木然咬着唇,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張……止維。”

張止維頭也不回的走了。

結果還沒到家,手機就響了。

“喂,王叔。”

“——你說什麽?程夏禾去哪兒了?!”

同時,程木然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她咬着牙,将笑不笑,恨恨的說:“今晚要是搞砸了,我饒不了你們。”

十方。

程夏禾坐在卡座有些手足無措。

她沒有來過這種地方,她不喜歡。

太吵,太鬧。

與其讓她在這待着,還不如讓她去道館練習。

她與韓竹美剛好一頭一尾,王語林拉着幾個人去跳舞,嗨的找不着北。

韓竹美端起酒杯,遠遠朝程夏禾敬了一杯。她眉梢一挑,嘴角一抹神秘微笑。那笑容看的程夏禾渾身不舒坦。

再看她的打扮,程夏禾不懂她為什麽喜歡把自己打扮成巨嬰。

不過這次,畢竟都是別人請來的,她忍住了毒舌。

坐了一會兒,桌上的蛋糕被分成一塊一塊的,她正吃着。忽然燈光全暗了下來。

伸手不見五指,一片漆黑。

張止維騎着摩托車飛也似的流竄在大街小巷。

黑衣黑褲黑頭盔黑摩托。

他像黑夜裏的羅剎一般四處穿梭,帶着一身戾氣,噴氣管炸遍每一處角落。

他的速度飛快,在行人眼裏就像一溜而竄的煙。

頭盔裏的藍牙接通了電話。

他聲音沉的可怕:“帶一幫人去十方,立刻。”

燈光沒有暗一會兒,“噓——”忽然有人說話。

原本炸翻天了的迪吧忽然間安靜下來。大家隐隐興奮,仿佛都在期待着什麽。

只見,臺上出現了一位主持人。

他拿着話筒,熱情洋溢:“歡迎各位光臨十方,今晚的十方和以前不同,我們稍稍安靜一下。受人之托,我将代表全部人員對兩位新入學長廷的女孩兒表示歡迎。”

話落,忽然間有人開始鼓掌。

程夏禾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這沒必要吧,只是開個歡迎派對,怎麽主持人都有了。下面還有這麽多來玩的客人。

但那些客人仿佛也覺得新奇,還第一次在迪吧遇到這種事,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主持人一番激情演講之後,說:“神秘的客人讓我務必将程夏禾小姐和韓竹美小姐請上舞臺,今夜是屬于她們的星光,未來,更是屬于她們的輝煌!”

什麽?還要上臺?

程夏禾被幾個女生推推搡搡的要推上去。

她不太願意,又不好做些大動作,怕傷到她們。

這時,韓竹美牽起了她的手,對她一微笑,拉着她上了臺。

程夏禾強忍着把手抽出的欲望覺得自己今晚見鬼了。

追光打下,她像個傻子一樣站在那裏。

臺下烏壓壓一片人,離舞臺最近的卡座就是她們那一桌,一群姑娘端着蛋糕興奮的站在臺下不知道在起哄個什麽勁。

這時,燈光突然開始閃耀,主持人開始激情開場,他道:“——讓我們跟着這兩位美麗的姑娘,嗨起來吧!”

緊接着,音樂聲動感無比。燈光閃爍絢爛。程夏禾站在舞臺上,而她身邊的韓竹美已經開始肆意舞動,扭得格外歡快,也扭得離她越來越遠。

程夏禾動都不動。

……她扭不出來,太尴尬了吧!

她感覺韓竹美像一坨蚯蚓,拱來拱去。

她打算就這麽安靜的站着,面無表情的看着下面。雖然因為光線的原因,她其實并不能看清臺下。

音樂聲越來越激揚。

不知道從那邊忽然發出一道聲音——“就是現在!歡迎程夏禾!”

程夏禾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還沒找到聲音的來源,鼻子突然一痛。

“啊。”

她微微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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