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青梅酒34
張澤演索性一個方向盤把車打到路邊停下,單手撐着方向盤盯着張止維,滿臉嘲諷的表情。
張止維被盯的有點臉熱,做口型要他哥別看了。
張澤演将信将疑的轉過頭,耳朵倒是全豎了起來。
“止維哥哥是你啊……”程夏禾的聲音傳來,“吓我一跳,這是誰的號碼呀,你打電話給我幹嘛?”
“哪兒呢?”他問。
“你家呀,昨晚把你房間弄的亂七八糟,我幫你把被子曬一下。”
張止維:“???……”
不是,哥,我沒有,我不是,你別那樣看我!
張澤演索性整個人都轉過來了,他眯着眼睛望着張止維,等他一個解釋。
就剛剛程夏禾那句話炸的倆人都吃了一驚。
“咳,程夏禾。這是我表哥的手機。”張止維善意提醒。
“恩啊,你等下哦,我開個免提,被子還沒徹底幹透,我要抱過去,上面水太多了,都怪我不小心。”
張澤演立刻轉回頭,開窗點了根煙清醒清醒。
這都聽到了什麽不該聽的……
他一個當哥的合适麽。
“不是,你……”張止維急了,哭笑不得,“小禾,你稍微說清楚點,什麽叫水太多了都怪你,還把我房間弄的亂七八糟,我哥跟我在一起呢,他會誤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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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叮呤咣啷,程夏禾估計在曬被子。
“止維哥哥你說什麽我聽不清。”她聲音小小的,仿佛隔了一段距離。
煙燃燒近半,張澤演滅了煙回過頭,不鹹不淡的冷笑一聲:“你小子,出息了啊?”說完,就開着車跑了,最後留下一句話,“喊你那小女朋友晚上來吃飯,老地方。”
挂了電話說好地址的張止維靠着後排座位自己笑了出來。
“哥。”
“幹什麽。”張澤演應道。
“我和程夏禾什麽都沒發生,你別亂想,就是她把水弄我床上去了。”他心說還是幫程夏禾解釋一下比較好,畢竟還是個小姑娘。
誰料張澤演反問:“我想什麽了?”
張止維:“……”
張澤演:“有什麽是我不能想的?”
張止維:“哥,你故意的是吧?”
張澤演扯了扯嘴角:“故意?還用我故意,人家小姑娘都說的明明白白。”
“反正你別瞎想,我倆剛好上,你待會兒要是把她吓跑了我跟你沒完啊。”
“怎麽着,威脅上你哥了?”張澤演從後視鏡裏看他,張止維大爺似的往後一靠。
“對,威脅的就是你。”
程夏禾才剛答應張止維沒多久,兩個人的關系正處于剛剛轉變的微妙期。這個階段有一點小小的尴尬和不适應,身份的突然轉變讓倆人見面時都多了點害羞。
例如此時。
包廂不大,中間一個桃木小圓桌,四腳刻的祥雲模樣,四面是手工繪制的壁畫。房間溫暖的橙色燈照射出暖洋洋的感覺。暖氣已經開了,進了門各自都脫了衣服。
張止維和張澤演坐了下來,服務員沏好茶,備好了小點心等吃食就退了出去。
這裏不需要點菜,每天吃什麽都有主廚決定,有什麽吃什麽,客人無權選擇。愛吃吃,不愛吃請出門。
老板不是別人,正是張澤演的朋友,黎家的長子——黎洛。一位極其有個性的二代。
兩個人等了會兒,門敲響了。張止維立馬站了起來去開門,張澤演看了他一眼。随即視線便落在了走來的女孩兒身上。
他微微一怔。
程夏禾外面套了件薄大衣,晚上天涼,圍了個白色圍巾。
臉頰被風吹的凍沒了色,更顯得白皙。
紅唇一揚,女孩兒彎了彎眼睛,第一件事就是有禮貌的朝張澤演喊了聲:“哥哥好。”
張澤演一回神,嘴角茶水一灑,滴到了左手背。
真是失态……
張止維見了,一挑眉:“哥你這手咋啦,帕金森?”
“滾。”張澤演罵道。
他只是無法想象,這麽纖細美麗的女孩,程木然是如何堂而皇之的說出她不光醜,還一百八的呢。
女人啊,太可怕。
張澤演再次肯定自己的想法。
這種生物,一定要遠離。
他發誓,絕對絕對不能找女朋友。
程夏禾坐在張止維旁邊,一點一點的把小板凳往他那邊挪。
張止維知道,故意沒動靜,看她小螞蟻似的折騰。
程夏禾一直在偷瞄張澤演,不停偷瞄。
張止維見她這速度,索性抓着她的椅子下面一把将她扯了過來。
“啊!”她吓了一跳,椅子在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她一下被拉到了張止維的所有圈內。
“你吓死我了。”
“誰要你一直盯着我哥看。”張止維壓低聲音對她說。
程夏禾賊笑了下,湊近他耳朵說悄悄話:“我怎麽不知道你有這麽帥一哥哥啊。”
張止維退了些距離,見她忍不住的小眼神,他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記住,最帥的人在這。”
程夏禾:“……?”
“咳,咳咳。”張澤演故意發出聲音。
程夏禾搬起小板凳立刻挪一邊去了。
“小禾,我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哥張澤演。我哥身兼數職,你只要記住他是個律師就行了,其他的別管。這一次,你的案件全權由他負責,在他手上的案子就沒有贏不了的,你可以不用擔心。”
“我不擔心。”程夏禾聳聳肩,“不論什麽結果我都無所謂了。”
“如果她被無罪釋放呢?”張澤演忽然問道。
無罪釋放……
程夏禾笑了笑:“惡人自有天收,這是我的劫,既然已經過去了,她的事就再和我無關。”
張澤演思索那句話:“你認為,這是你的劫?”
“是啊。劫數不可避,遇劫的心卻可以變。人生在世誰還沒遇到劫數,過了也就過了。”她說。
誰料,張止維十分不以為然的切了一聲,低聲道:“也不知道誰昨天哭的那麽傷……嘶!”他的大腿被一只小手死死掐着,疼的一哆嗦。
程夏禾噘嘴瞪他,大有一副“你再說一句試試瞧”的架勢。
張止維當場破功,笑了出來。
行,劫,您歷劫去。
不過——
他忽然側頭問:“那我是不是你的情劫?”
這一餐飯吃的很簡單,其實也就是張止維介紹倆人認識,畢竟接下來需要張澤演幫忙的事還有很多。而他……怕是沒有辦法一直守護在她身邊。
張澤演一直潛伏在程爸爸身邊五年,雖說合約日期已到,但該畫的句號還是要畫,盡管這次是幫程家自己畫。
戲劇性的一幕是,這次站上法庭雙方的都是程爸爸的女兒。
人生啊,就是一幕戲。
有起有落。
不認不行。
倆人吃飽喝足,沿着雲城的江邊散步。
夜風吹着,程夏禾裹緊白色的圍巾,手指松開又握緊,餘光時不時的瞟向張止維的指尖。
确認關系以後……怎麽就,這麽奇怪呢。
以前也不是這樣的呀。
她有些害羞,偷偷摸摸的瞧他。
沒想到他也在看自己,兩個人視線一撞就離不開了。
張止維雙手索性插進兜裏,不知怎麽開口。
他有件事想跟程夏禾說,可又覺得自己真他媽混蛋。
整條江兩側都有木質的走廊,而走廊上挂着金色小巧的燈。
他們兩個人并肩走着。
直到張止維說了句話:“明天要下雨。”
程夏禾沒回過神:“啊?”
他指了指天上:“月亮長毛了。”
她擡頭,見月亮朦胧一片。疑惑:“長毛了?”
“恩。奶奶說的,月亮長毛,第二天就會下雨。”
“哦。”
……
又是一陣尴尬的寂靜。
張止維還不知道怎麽開口。
“程夏禾……”
“恩?”她看他。
“這次比賽……”張止維想打死自己,怎麽開口說起了這次比賽了。
他立馬住口,誰知程夏禾像是不在意了似的給了他一拳:“幹嘛這副表情,這次比賽錯過了,那就明年,或者後年。反正沒滿十八之前都可以參加,也沒什麽關系。我程夏禾說一不二,看中了冠軍,那冠軍就一定是我的,遲一年也沒關系。”
“恩。”他從口袋掏了支煙準備點的,結果手頓了頓,裝模作樣的又把煙揣進了口袋,偷摸拿出了一塊薄荷糖,悄無聲息的塞進了嘴。
“不過,下次比賽,可能我沒法陪你了。”想了很久,他決定說出這句話。
“你去哪裏啊?”程夏禾問,“你的學校不是就在雲城嗎?”她駐足,與他面對面而視。
張止維靠着江邊的欄杆,晚風吹亂他的發,漆黑的眼瞳望向她,手從兜裏拿出來,還帶着他身上的清新皂莢味,撫上她的臉。
手順着臉頰滑向她耳後,捏了捏她的小耳垂落在她脖子上,這麽輕輕一勾,将她勾入懷。
張止維的溫暖從四面八方湧入,程夏禾眨了眨眼,被他抱着的時候連大聲的呼吸都不敢。
手指時而伸縮,放在他的腰間,想抱回去又不太敢。
真奇怪。
平時最熟悉的人,到了此時此刻反而生了懼意。
害怕的不敢上前,不敢抱一下。
“明年我要走了。”
正當她走神時……
她倏然擡頭,從他懷裏鑽出來:“什麽?”
“學校有兩個名額,出國培訓,直接簽公司,SAS航空。”
說這話的時候,張止維斂眉,有些心煩意亂。
看她震驚的模樣與血色驟退的小臉,他還是從口袋裏掏出那盒煙,拿了一根點燃。
他站在一邊抽完一整根。程夏禾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
他罵了一聲“操”,扔了煙:“算了,老子不去了。”
我哪兒也不去了,就在這陪着你。
“別!”她反倒急了。
三兩步走上去抓着他的胳膊。
“止維哥哥。”她眼眶已紅,吸了吸鼻子,咽下舍不得。
“你去吧。多好的機會啊。”
她想了想,小聲的問:“多久……”
“兩年。”他實話實說。
她一震。
兩年。
難怪止維哥哥說,陪不了自己比賽了。
“害。”程夏禾哈哈一笑,她玩笑似的放開緊握的手,推了他一掌,“我還以為三五年呢,原來才兩年啊,兩年後你不正好大四,沒事沒事,去吧去吧。那時候我也剛好大學,你不在這才好呢,我終于可以好好學習不用被你打擾了,就是因為你天天騷擾我我成績才不好的,你看着吧止維哥哥,你不在了,我保證考個一本給你看看。”
“加油哦!你不許亂看別的女生哦,不許喜歡她們!”程夏禾裝模作樣想兇他,沒兇成,自己反而嘻嘻笑了出來。她語調輕松道:“走啦走啦,太晚了我困了,回去睡覺。”她倉皇的想要逃離,快步離開,背影急而迅速,仿佛身後是萬丈深淵。
張止維一直沉默無言。
他望着地上的燈,刺的眼睛難受。
他閉上,又睜開,猛地往前跑去,程夏禾聽見身後的聲音,手背擦過臉頰,她也跑了起來。可是她穿的是高跟鞋,一腳踩進了木板縫隙,動也不能動。
她氣惱的蹲在地上埋着頭不走了。
手腕被人抓住,張止維拉她起來。
“不要,不要,我不要起來。”她的眼眶紅了,臉上是淚痕,捂着臉掙紮着不讓他看。
“你別看我……不要看我啊。”
他一把抱住她,按住她的頭顫着聲音說:“對不起。”
他的懷抱是那麽溫暖,又是那麽有安全感。
她從小就眷念這一方天地,一直在等待,等待這裏成為自己所有物的那一天。
她以為該受的苦都受過了,該痛的都痛過了,一切都會好起來,她會重新步入正軌,卻沒想到的是,一次轉身,自十四歲起捧在心口的人啊,又要遠去。
好舍不得啊。
怎麽辦。
時而有來往在江邊散步的人,他們都會望一望抱在一起的這對年輕人。
女孩兒在哭,男孩兒在輕聲哄着。
他心疼到了心坎兒裏,她委屈的一抽一抽。
過了許久許久,她揉了揉眼睛,從他懷裏鑽了出來。
“其實我很想說你要是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她噘着嘴,眼裏依舊濕潤,“可是我就是這麽懂事怎麽辦,我就是知道你的夢想怎麽辦,我想任性都任性不起來,因為我不舍得你難過。”
更不舍得和你分開。
可是……
我也怕你不開心。
程夏禾問:“什麽時候的事情?”
“有段時間了。”張止維細心的給她擦掉眼淚,輕輕吻上她的眼睛:“不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真的沒法子了。”
“可是你還是會去的不是嗎。”她望着他。
她以為張止維會默認,沒想到的是,他的拇指抹過眼尾,張大少爺第一次讓了步:“只要你說不,我一定不去。”
她久久望着他,沉默了。
半晌後,低下頭:“我不會阻攔你的,我會讓你去。”
“但是。”她擡頭,“如果你不好好學到東西回來,你就別見我了。”
程夏禾越是這樣,張止維就越內疚。
“其實我早就知道,有一天你會走。”她說。
“你知道?”他問。
“我知道,我查過資料,在去你房間看到那麽多飛機模型的時候。”她揉了揉眼睛,“網上說,要想成為一個合格的機長,就要受非常多的訓練,還要考許多執照,有些國內沒辦法完成,都要去國外培訓。”
他不說話。
“但是,我,我只是沒想到會這麽快,我以為至少你大三,或者大四才……”
“對不起,我不該哭,這是好事,我應該支持你。”她小聲說,“就是……就是……”
“就是什麽?”
“就是……你為什麽昨天要親我,為什麽說要做我男朋友,你不能等你回來再問我嗎!你現在讓我好不容易得到你又要跟你分開,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怎麽那麽讨厭!”她氣的小拳頭胡亂揮,眼淚一滴一滴的流。
他嘆氣。
“沒有。”
捉住她的手,他抵住她的額頭,鼻尖觸碰,冰冰涼涼。
他說:“只是為了想要提前宣告,你是我的;只是害怕,如果晚了,你就不要我了。”
她的眼睛張的大大的。
眼睫還挂着淚,卻因為這句話所有的委屈和不開心都煙消雲散。
“真的嗎……”她問的小心翼翼。
“笨蛋。”他說。
“止維哥哥,就兩年嗎?”她再三确認。
“恩,兩年。”
“那……那我就讓你去這一次,就等你兩年,還是那句話,如果兩年後你沒回來,我就不理你了。”
“好。”他笑,“那如果我回來了呢。”
她想了想,臉紅了紅:“如果回來了,就……就補我一個成人禮吧。”
“成人禮?”十八歲嗎,他摸了摸她的腦袋,拉開外衣的拉鏈裹住她,讓她霸占自己的所有懷抱,他問:“想要什麽?”
她藏在他懷裏,聲音悶悶的。
“‘裏’……”
“恩?”他垂眸望她,“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她擡頭,咬了咬唇,大膽的說出那個字:
“你。”
張止維瞳孔驟縮。
耳邊仿若驚雷般又炸來三個字。
“想要你。”
想要你是我一生的情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