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清晨

老大夫眯着眼睛叫了幾聲, 見蕭天雲都沒有反應。像個孩子似得大笑了好幾聲,開心的不得了。

桌上地下亂七八糟的空壇子擺了足足有十個,是倉庫裏放着的全部積蓄, 老大夫順順利利的又灌趴一個。

老大夫還行, 搖晃着站起來把兔子趕回窩裏,出來時候蕭天雲也搖搖晃晃的往屋裏走去, 走到半道被自己無意弄出來的葉子絆了一下,差點摔個狗啃泥。

老大夫又是大笑, 背靠着桌子坐下, 頭往後一仰, 正好靠在花盆上,花盆很重,被這麽靠着也一動不動, 老大夫擡頭看着明晃晃的月亮,月亮中間好像住着一個人,那個身影越來越像楚子恒,老大夫就那麽看了半宿, 直到被後半夜的風吹得打了個哆嗦,這才回屋睡覺。

蕭天雲喝得腦子都成了一團漿糊,順着不久前走過一遍的路, 返回了楚問荊房間,迷迷糊糊往床上一倒,就想睡個好覺。

旁邊楚問荊大概是做噩夢了,睡得不踏實, 隔一會兒手就會揮過來一次。後半夜起風時候,蕭天雲半邊臉硬生生的被打紅了,掙紮着從床/上爬起,然後手一松,一頭栽倒在楚問荊懷裏,正好壓住了楚問荊揮動的那只手,楚問荊動不了了。

手壓在脖子下面,蕭天雲實在是因為醉酒渾身都軟趴趴的,懶得一動都不想動,居然就那麽忍着不舒服,死活壓着那只手睡在了楚問荊懷裏。

楚問荊也是一夜不曾睡好,他夢見一些往事,極力掙紮,卻又好像越陷越深,到後來,明知道這是夢卻醒不過來,掙紮又掙不動,感覺抓着子恒師父的那只手特別的沉重,還有無力。

許是實在是不舒服,寅時剛過,兩個喝得軟倒的人就醒了。

蕭天雲依舊還壓着楚問荊一只手,另一只手不知怎麽以一個極其別扭的姿勢正被蕭天雲抓着,往嘴裏塞——剛碰到牙尖,楚問荊就醒了,他突然睜開了眼睛。

外面天色暗淡,還沒亮,但是村子裏不知是誰家的公雞已經叫了,間或還響起一兩聲狗叫。

楚問荊的視線內能夠看到的幾乎全是頭發,有的堵在他脖子裏,還有的俏皮的遮着眼睛。楚問荊眨巴了幾下,把眼睛上的頭發眨下去,然後反應遲鈍的看出來自己胸前壓着一顆腦袋。

蕭天雲嘴巴動了動,正要咬下去,突然神經質的舔/了一口,發覺口感不對,然後迷茫的睜開了眼睛,一晚上脖子下面都壓着一只手,此時脖子又疼又麻,動一下都是說不出的酸爽。

楚問荊也是因為被壓了一夜,再加上做了一晚上噩夢,此時脖子裏還有一層虛汗,被蕭天雲的頭發遮着,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兩只手都好像是抽筋了,又酸又麻,動一下都感覺疼。

兩個人都像是剛剛醒過來,還僵硬着的僵屍,扭動身體都能聽見脆響。

蕭天雲慢慢扭動了幾下脖子,然後就在床/上轉了個身,眼神有些詭異的盯着楚問荊。楚問荊也扭動了幾下不舒服的脖子,活動了一下被壓麻的手,手肘支起上半身,又傻又愣的看着盯着他的蕭天雲,一時間誰都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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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蕭天雲進來時候,沒關好門,窗戶也一直是打開着的狀态,隔壁院子還有醫館外面的路上三不五時的傳來出地的人們說話打招呼的聲音,太陽慢慢升起,從窗戶口還有打開的門照射/進光來。

楚問荊胳膊肘都撐的有些麻,從床頭摸出紙張來,寫了一句沒頭沒尾的:看了嗎?

幾個月下來培養的默契,使得蕭天雲第一時間知道楚問荊指的是什麽,他沒看,他也不想說話,他還準備繼續冷戰。

楚問荊推了他一下,蕭天雲立馬躲開,皺着眉頭表示自己不高興。

楚問荊哄老大夫的經驗有不少,哄蕭天雲的還沒有,他還沒哄過,沒有經驗。

陽光照進來,既溫暖又有些刺眼,楚問荊想到了什麽,又推了一下蕭天雲,正要比劃——

蕭天雲怒道:“我們在冷戰,不許碰我!”

楚問荊一愣,原本要比劃的動作換了一下,變成:可是你在我胸口趴了一晚上。

蕭天雲憋紅了臉,結結巴巴的吼:“……那是意外,我不是自願的。”

“……”楚問荊點了點頭,脖子發出一聲脆響,有些疼,但是他沒在意,又比劃到:太陽都出來了。

既然在冷戰中已經說了第一句,那第二句再憋着不說,好像不對。蕭天雲随意向陽光照射/進來的地方看了一眼,還是那種愛搭不理的腔調,“出來怎麽了?”

說完感覺不對,他還能說話,蕭天雲低頭看了看自己,好像第一天化形似得,動動胳膊動動腿——他還在,以化形後的身體。

證明這段時間的苦修沒有白費,雖然大半都給了“靈芝”,但是他也有長進,力氣比原來大了,現在在太陽下也可以維持人形了,再也不用守着月圓了,如果能……

蕭天雲正美滋滋的想着,他扭過頭來看到楚問荊也在替他高興,心裏有那麽一小會兒就原諒了楚問荊。

只是他還沒暢想完美好的未來,他坐在床邊低頭看楚問荊的視線就轉了一個角度,再看到東西的時候,他看到的是床簾……側過視線,楚問荊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他剛想兇巴巴的問:怎麽了?

卻發現自己說不了話了。

楚問荊從床/上坐起來,居高臨下的視線,從他身上一路看向門外,然後又轉了回來。往身上披了一件大衣,胳膊在床/上一摟,抱起一團……蕭天雲。

蕭天雲有些不相信,葉子在楚問荊懷裏亂動,就像在被撈出/水面的魚在掙紮一樣,楚問荊一邊往外走一邊把他漏在地上的葉子往懷裏收,走到石桌前,把蕭天雲放在石桌上,石桌放不下,漏了好多在外面,被楚問荊往上堆着堆成一座小山,看葉子,似乎比上一次幫蕭天雲擦洗葉子時候多了不少。

這堆葉子蕭天雲大概是久久不能接受自己被迫回歸本體的事實,受了些打擊,裝了一會兒小山堆,直到醫館門外響起杜壯拍門的聲音,才慢吞吞的縮了回去。

等楚問荊給杜壯開門,把杜壯領進院子的時候,杜壯大叫一聲,然後指着花盆和楚問荊說:“問荊哥哥,你養的植物枯了。”

說完湊近觀察了片刻,發現花盆裏只剩下蘑菇了,那株奇怪的植物好像不存在似得,什麽也看不見。

這種狀況以前出現過一次,楚問荊比較淡定,蕭天雲縮的太厲害,估計花盆裏只剩下根了。

他拿了昨天那本書給杜壯,讓他坐好。然後自己穿好衣服,洗漱,打掃院子,之後又做早飯,杜壯複習了一遍,放下書幫他喂兔子。

楚問荊查了查倉庫,庫存的酒都喝空了。他頗有些頭疼的摸了一把自己的後腦勺,總想給杞子師父一點教訓,但是又不知怎麽辦才好。

去年那場病之後,老大夫的身體就已經沒有從前那麽好了,甚至多了一點健忘的毛病,上上個月,他才見過蕭天雲,也和蕭天雲說過話,昨天開口第一句居然是“會說話嗎?”。之前還會每天出去溜兔子,現在兔子也不管了。

給人看病時候最會嚴肅着一張臉叫人聽醫囑,偏偏自己就是那個最不聽醫囑,不把醫囑放在眼裏的人。

蕭天雲藏的太徹底,今天紅背桂花和木賊麻黃從籠子裏出來後,都不在石桌下面轉悠了。追着杜壯讨菜葉子吃。

杜壯一邊逗兔子一邊為它們吃飯,喂完後想起來一件事,蹭到楚問荊身側,“問荊哥哥,哥哥昨天回來時候說,山裏已經有些野草長起來了,他晚上會上山砍一些帶回來給兔子,這樣兔子們就能吃新鮮的。”冬天兔子們吃的都是曬得沒了水分方便保存的菜葉子還有草料,味道不如新鮮的。

楚問荊搖搖頭,比劃着讓杜壯去他房間拿了紙筆來。

杜壯拿來紙筆,楚問荊寫到:一會兒等師父醒了,我去山上打水順便給兔子帶新鮮的野草,地裏忙,不要讓你哥哥上山了。

杜壯想想也是,說道:“好吧。”說完又想到什麽,“又是水和草,還要翻鐵山,要不我幫你吧。”

楚問荊搖搖頭,寫到:你還小,跟着師父好好學習。

杜壯點點頭,扁着嘴看了老大夫房間一眼,“師忽怎麽還沒醒?”

說到師父,楚問荊就皺了眉頭,一晚上家裏的酒壇子都空了,現在還在院子的一角擺着。

杜壯見他皺眉,疑惑道:“問荊哥哥你怎麽了?”

楚問荊對這件事實在是心煩又不得解法,杜壯問,他索性就說了。

杜壯聽完“嘿嘿”一笑,神秘兮兮的說:“我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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