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細雨蒙蒙,似成串的珠子沿着屋檐滴落。
蘇月袖站在廚房門口,疲懶的看着翻箱倒櫃的陸清風。
“大師兄雖然節儉,卻很講究,每日的瓜果蔬菜都是無涯早上親自到菜場買的新鮮貨,所以基本沒有存貨,怕是你這包子吃不了了。”
陸清風将頭頂的櫃子合上,回眸撩了下額前的長發,将折扇敲打在手心,緩緩踱步。
沒有菜沒有肉,如何做包子?
邁着平穩的步伐,沿着竈臺一路走過去,将目光落在布袋裏的面粉上,又側目!了看不遠處閣子上的雞蛋,輕輕蹙了蹙眉。
“袖兒,信不信我天資聰穎?”
蘇月袖挑眉,“你要做什麽?”
陸清風用折扇指了指雞蛋,又指了指面粉,“雞蛋、面!”
蘇月袖抽抽嘴角,“陸公子,其實你從小養尊處優,會烤雞已經很不錯了,蒸包子、做蛋面,我看還是算了吧。”
她可不想被迫吃下後中毒身亡。
“怎麽,你對我沒信心?”
漂亮的丹鳳眼裏一半受傷一半威脅。
蘇月袖恨得牙癢癢,內心是瘋狂吐槽的。但面上,卻苦笑,“不如這樣吧,你來擀面,我來煮。”
為了早點結束這場‘折磨’,她決定英勇就義,勉為其難展現下廚藝。
雖然,她的廚藝也不咋的,但比起面前這位金尊玉貴的大少爺,她還是有信心強百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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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兒會做面?”
陸清風的眼底透着深深的懷疑。
江淮蘇家,那可是百年望族,算起來,她也是個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大家閨秀,按理說,不該懂得廚藝才對。
就好比她方才一口拒絕,說自己不會蒸包子一樣。
蘇月袖暗道麻煩,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藥谷裏的人都要學會自力更生。”
這其實是事實,只是因為有大師兄這個大廚在,所以從二師兄開始,難免對廚藝這方面就懶惰了起來。
而她這一丁點廚藝,還是從現代帶來的。
“看來醫聖前輩對你們要求甚嚴啊。”
“那是自然。”
蘇月袖說着,終于擡步進了廚房,一面燒水一面催促陸清風擀面。
其實她師父老人家的教育觀點她是十分認同的,要做人,先立身,要成事,先自立。
如果一個人連基本的素質與自理能力都沒有,那麽他再有出息又有何用?
所以在藥谷裏,甭管你是百年望族的小姐還是世家子弟,甭管你是皇親國戚還是江湖草莽,一概自給自足。
李府。
一場大雨将滿院子的血水沖刷得幹幹淨淨,李兆望站在雨中,擡頭望着天空,細密的雨水打在他的身上,令他全身濕透,狼狽萬分。
“老天爺,為什麽!”
父親一生仁慈,卻落得個不得好死的下場,這是為何?
他歇斯底裏的大叫,“你不公平!”
既然老天不公,那他就來替天行道!
李高,他親愛的二叔,他絕對不會放過他,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孤隐陸家、金齊首富,禦封皇商。
既然他們想要李家的人工與曬場,那他就給他們,只要能為父報仇,哪怕将整個李家奉上又如何?
這般想着,李兆望的眼裏充滿了決絕與仇恨,他沖進大廳,将那人留下的信號彈站在廊下放了。
沒一會兒,陸恒便到了。
“你想清楚了?”
在所有人都走後,陸恒又得了陸清風的意思,單獨找李兆望談了談,說了想與他合作官鹽一事。
但這件事情成不成,還在李兆望的一念之間。
當時他說要想想,沒想到才兩個時辰他就想通了。
“如果陸公子願意出手相助,在下願意将曬鹽場讓給陸家。”
其實憑着陸家的財力,若不是因為乾州的曬鹽場都‘名花有主’,根本不需要找合作對象。
所以李兆望這般做,無疑給了陸家莫大的好處。
不用合作,可以自産自銷,利潤肯定翻倍。
但是陸恒卻道:“我家公子知曉李公子并不精通經商之道,但我們也不可能趁人之危,公子的意思,曬鹽場與工人還是李家出,而管理者則由陸家來出,到時候所得利潤,照樣五五分成。至于李二老爺的事情,就當是我家公子送給李公子合作的禮物。”
“那就多謝陸公子了,不知我該如何做?”
“很簡單、報官!我們手裏有足夠的人證和物證。”
“可二房背後的人乃是柳大将軍!”
所謂官官相護,何況柳傲天還手握重兵,單單一個鳳仙知縣,就算再怎麽不畏強權,也鬥不過當朝大将軍。
“無事,你只管照着做便是。”
柳傲天再厲害,還能厲害得過太子?
他家公子已經提醒太子這位柳将軍有問題了,如果事情鬧大,太子豈能坐視不理?
何況陸家的生意直接關乎國庫,太子焉能損害自己的利益?
“那......好吧。”
李兆望心裏很沒有底,于他而言,即便陸家是皇商,要與手握重兵的大将軍鬥,也是絕不可能贏的事情,所以他很擔心。
可是擔心又有什麽用呢?他這二十來年被養在溫室,一遭經歷風雨,已經失了清明,除了相信、仰仗陸家,別無他法。
經過半個多時辰的搗鼓,蘇月袖總算将兩碗熱騰騰的雞蛋面端到了凳子上。
陸清風将折扇放在腳邊,坐在門檻上看着那面,品頭論足,“看上去倒是色香味俱全。”
他說着,用筷子在碗裏攪了攪,“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蘇月袖有點緊張,“試一口不就知道了。”
方便面她以前倒是常煮,至于這面嘛......
“那我不客氣了。”
陸清風挽了袖子,看似急切實則很優雅的吃了一口,頓時,臉色巨變。
蘇月袖的心跳忽而漏掉半拍,“怎麽樣?”
該不會難吃到死?
實則......
确實很難吃啊!
陸清風将面吐出,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袖兒,你家大師兄買鹽不要錢的吧?”
額......
蘇月袖摸摸鼻子,頗有幾分不好意思,“許久沒煮,手生了,要不你還是出去買包子吧?”
“算了。”
陸清風撿起折扇站起身子,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塵,頭也不回的出了廚房,“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還是回房休息去吧。”
蘇月袖看着他的背影,僵住。
魂淡!
自己揮揮衣袖跑了,留這個爛攤子讓她一個人收拾?
第二日天大亮,下了一夜的雨竟然沒有絲毫要停的意思。
莫白做好了早飯,讓無涯将人叫到飯廳。
“小師妹,錢姑娘的事情昨日是個意外,但今日......”
話還沒完,就被蘇月袖打斷了,“大師兄放心,今日保證完成任務。”
其實內心是哀怨的、無助的。
大師兄果然還是大師兄,看來昨日的玉肌膏不是白拿的。
“嗯,師兄信任你。”
呵、呵呵!
大師兄,求別信任啊。
三人吃着飯,陸清風一直沒有插話,直到陸恒出現。
“公子,柳将軍要見你。”
柳将軍?柳傲天!
蘇月袖吃飯的動作一頓,懷疑的看向他,“你跟柳傲天很熟嗎?”
“算不得熟,勉強認識。”
一位皇商家的少主、一位将軍,偶爾也是會在宮裏碰見的。
不過真要論起來,其實他與太子還要熟悉點。
“那他為何找你?”
“去了就知道了。”
陸清風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起身,與莫白抱拳,同陸恒離去。
蘇月袖再次望着他的背影,狠狠咬住了筷子。
“小師妹的表情,似乎很想跟上去?”
“才沒有!”
蘇月袖否認,大口大口的扒飯。
她又不是陸清風那厮,愛八卦愛湊熱鬧,她只是好奇、好奇而已嘛。
莫白瞧她嘟着小臉甚是嬌憨,倒也沒再說,只是搖了搖頭,慢條斯理的吃飯。
飯後,蘇月袖自無涯手中接過油紙傘,出了官媒衙門,往西街錢家豆花鋪而去。
只是今日街上的氣氛有些怪異,雖然是下着雨有點愁人吧,但也不至于冷清到連一個人都沒有啊。
要不是還有幾家鋪子開着門,她真懷疑她又入了另一個時空,到了世界末日呢。
“嬸子,今日這是怎麽了,怎麽連個人影也瞧不見?”
終于,她拉住一位正在關鋪子的中年婦女,輕聲詢問。
那婦人嘆了口氣,解釋,“李員外昨日被滅門,今日才知原是二房害的,李公子一狀告到了縣衙,大家都去看熱鬧了。”
看熱鬧?
嬸子,你們還有點同情心嗎?
不過,李兆望居然将李家二房給告了?
昨日不是還推斷這背後有柳傲天作妖嗎?他能跟當朝将軍抗衡嗎?何況他父親的屍體及母親還在二房的人手中。
除非、除非有人暗地裏相助!
否則就是這李兆望腦子缺根筋,傻了!
“姑娘可是也要去看熱鬧?”
那婦人似乎很着急,見蘇月袖拉着她不放,刻意提高了分貝。
蘇月袖這才反應過來,忙松開她,“額,對,我也去。”
既然李兆望在縣衙,這件事情又鬧得這般大,想必錢姑娘不可能還在豆花鋪坐得住,此時人必定也在縣衙,她過去,準能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