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節

。若是陛下此刻在,也不會忍心去送公主和親!”

“我需要時間。”劉胤望了她片刻,方開口道,“石勒大軍轉瞬即到,必須要争取到時間。”

绮羅冷笑道:“是啊,對南陽王來說,現在沒有籌碼可以和石勒對抗,公主正好可以用來談談價碼。你根本就是個冷血無情的人,枉太子殿下和公主都把你視作主心骨。”

劉胤面無表情,只側過頭去,望着近處的一枝玉蘭。枝上粉裏透白,有一股幽幽的香氣,本是極濃稠的氛圍,偏生兩人間只剩利刃相對的冰冷。绮羅等了許久,卻不聞劉胤開口。她心中冷冷一笑,向他行了一禮,頭也不回便走了。

“這女子好生無禮!”福滿望着绮羅遠去的背影,猶自氣鼓鼓地道,“王爺怎能被這樣卑賤之人侮辱。”

劉胤擺了擺手,神色微倦:“你去看好太子,在阿霖出降之前,不得有任何差池。”

“韓大人已經親自帶人去柏梁臺了,”福滿應了一聲,又小心翼翼地問道,“王爺心裏真正的打算是?”

劉胤沉默片刻,唇中方吐出兩個字:“遷都。”

福滿心頭巨震,只覺背上汗出如漿。

和親的旨意傳出,國朝唯一的公主即将遠嫁和親,這本是舉國上下慶祝的大事。可奇華殿出乎意料的沉默起來,每日裏除了掌管司禮的女官穿梭其間,準備公主出降的事物,奇華殿中竟是一片死寂沉沉。偏生石勒的國書催的甚急,一道和親的國書之後,接着又派和親使者來,讓安定公主三日後就準備好儀仗出降洛陽。

三日轉瞬就逝,今夜已是公主在宮中的最後一夜。自打用過晚膳,阿霖便不發一言,只坐在窗前望着外面出神。

绮羅見她晚膳沒用幾口就放下筷箸,便溫好金銀花露,又加了幾匙她平素最愛的桂蜜,放在她手邊矮幾上。忽聽阿霖極低聲道:“我想見一見太子哥哥。”绮羅看了看左右,見無人方輕聲道:“這幾日我悄悄去柏梁臺看過,韓鈞帶人一直守在外面,想見太子殿下恐怕不易。”

誰知阿霖聞言反而面色略緩,竟有一點點滿足的神色,小聲道:“我便知道,太子哥哥是不舍得讓我去和親的。”绮羅心下黯然,原來她到底還是在乎的,哪怕只是最無用的一點骨肉親情,對她來說仍是這樣的重要。

“若是您想要見,”绮羅咬了咬牙說道,“我再去柏梁臺試試。”

阿霖握住了她的手,欲言又止。良久方道:“別去了,太子哥哥如果知道了,心裏更加難受。”

绮羅“嗯”了一聲,兩人靜默相對無言,卻聽窗外風聲穿林,簌簌如波濤起伏。

“阿霖,”绮羅忽然極輕聲道,“明日讓我替你去洛陽。”

阿霖心頭一顫,看向绮羅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複雜:“你……”

“石勒見過我,他一直以為我是安定公主。”绮羅語聲又輕又快,“我替你去和親,不會出差錯的。”

阿霖似有所動,可一想到石勒的殘暴,便不寒而栗,懇切道:“不行,我自己不願意去,怎麽能讓你孤身犯險。”

“我只是個弱女子,他們不會拿我怎麽樣。“绮羅下定了決心,說得反而輕松起來,“我之前跟他們打過交道,知道他們的秉性,反而更容易相處。”

阿霖仍是搖頭,只道:“不好。”

忽然殿門被人推開,有人大聲道:“不,你們誰都不要去和親。”

阿霖和绮羅同時轉過頭去,卻見那華服的少年闖進殿來,面上都是焦急之色,他大聲道:“阿霖不許去,绮羅也不許去。”

“太子哥哥。”阿霖眼眶一紅,沖過去伏在劉熙的肩頭,哀哀地哭泣起來。绮羅有些局促地向後縮了幾步,卻覺得太子劉熙的目光正朝自己望來。她慌忙低下頭去,手裏卻攥出汗來。

正此時,只聽殿外靴聲摩擦,韓鈞帶着一行侍衛快步趕了進來,他見到太子便跪倒在地,口中說道:“殿下,請您回宮!”

“滾!”劉熙一聲怒吼,一腳踢到來攙扶他的黃門身上。他的面上不正常的泛紅,神色極是激越,“孤的妹妹要被送到敵人那裏和親,這是奇恥大辱!孤絕不答應!”阿霖顧不得人前失儀,聞言淚落如雨。绮羅在旁瞧着,心裏卻是嘆息,這同胞兄妹二人在宮中長大,難得竟都能存下真性情,五叔對他們果然愛護有加。

韓鈞面色鐵青,他對太子本來就沒有多少恭敬,一揮手便欲讓侍衛動手。

“住手。”殿門前忽有人出聲,衆人循聲望去,只見劉胤身上铠甲未卸,眼眶亦是青黑,顯然這幾日極是勞累。

太子素日裏就尊重兄長,此時見到他,卻罕見地沖過去大聲道:“大皇兄,你為何要送妹妹去洛陽?就連昔日漢武帝也齒于送女和親,更何況咱們匈奴的大好男兒,怎能送自己的姊妹去敵人那裏!”

“為了父皇,”劉胤的回答卻極幹脆,“若不送阿霖過去,石勒就會殺了父皇!”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一片寂靜。

劉熙張開口,喉頭“荷荷”作響,雙拳緊握,卻說不出話來。匈奴男兒雖然骁勇,但卻以孝義為先。敵人以父親的性命威脅,此事莫說只是送妹和親,就算是要自己的頭顱,也得二話不說幹脆地割下來!

早已想到他若開口,定會是言辭振振。绮羅心裏冷笑,望着劉胤的目光中卻多了幾分不屑。

“來人,将太子扶回去休息。”劉胤見太子無話,便吩咐身旁侍從道,“太子殿下身體有恙,明日便不用送公主出城了。”

幾個剛才被太子踢開的黃門這時候都爬了起來,假惺惺地要去攙扶太子劉熙,卻見太子的目光中露出厭惡的神情,他們更加喬裝作致,不住地瞟看劉胤的神情。

“适才對太子無禮的,”劉胤看也不看他們,冷聲吩咐道,“都去自領五十大板。”

這下那幾個黃門都吓得不輕,慌忙在地上叩頭請罪。連韓鈞亦是色變,五十大板不多不少,也足夠要了半條性命。太子心裏雖然惱怒,但他到底是個寬厚仁善的人,不忍旁人因他受責,反而出言道:“算了,饒了他們這次。”

幾個黃門更加叩頭如蒜,連連對太子劉熙叩謝不已。太子心裏到底難受,又望了望妹妹阿霖癱坐在地的慘淡神情,想勸慰幾句,卻也只覺詞窮,一扭頭便向外走了。

韓鈞得了劉胤的默許,忙帶人趕去護送太子,一時寝宮內的人都散盡了,劉胤走近幾步,扶起蜷伏在地上的阿霖,忽然雙膝一曲,竟是向她跪了下去。

熱血轟地湧上阿霖顱中,她手足無措地扶起劉胤:“大……大皇兄……”

“父皇就拜托給你了,”劉胤雙目直視着她,卻見她驚得連淚也忘了拭去,兀自亮晶晶地挂在腮邊,他對她躬身拜到底,沉聲道,“從今往後,阿霖妹妹就替太子殿下和我在父皇身邊盡孝。”

阿霖的手兀自僵直地伸在半空中,似想抓住什麽一般,可到底什麽也抓不住。她嘴唇微合,面上不知是哭是笑:“臣妹牢記在心。”

得了這句承諾,劉胤心底長噓了一口氣。他又安頓好奇華殿內事物,又叫來侍奉女官一一問好明日行路安排。公主和親不同于出降,除了侍奉禮儀的女官,只有四個陪嫁侍婢可以随行。公主陪嫁的侍婢都是宮中千挑萬選出來的高門貴女,相貌出衆不說,自幼訓練有素,舉止應對十分得益。為首之人便是太原王劉隗的女兒貞樂郡主澄心,劉胤将所有事項都問過一遍,又叮囑了她許久,卻見澄心雙眼哭得紅腫,自是不願意去洛陽的。劉胤柔聲安慰道:“堂妹莫哭,叔父也不願意見你這樣。”阿霖冷聲道:“我也不要她陪我去。”澄心又是委屈又是傷心,眼淚怎麽都止不住,卻低聲道:“臣女願意去。”

劉胤只覺焦頭爛額,好不容易才安撫她們離開了奇華殿。他剛行到殿外薔薇花廊下,忽然聽到一個泠然的女聲在身後道:“王爺真是好手段。”

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在身後。

夜靜了下來,涼風吹得花廊中枝葉微顫,在月下顯出婆娑的影子。

“三言兩語就哄了太子與公主為你賣命,”偏她的語氣裏似是裹了毒的利刃一般,直截了當地戳到人心裏,“在洛陽的陛下怎麽算也算不到,最可怕的不是外敵,而是內賊。”

他猛地一回身,望着她的目中仍不帶半點怒色。

他壓抑得越好,绮羅卻越發覺得眼前人陰沉可怕。好像故意與他作對一樣,她偏偏想戳破他的僞裝,讓他露出本性來。她還想開口,他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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