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節

绮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清這少年時卻忽然怔住。

少年已經比她高一頭也不止,右半邊臉光滑如玉,黑眸裏極有神采,可左半邊臉上卻遮了個黃金面具,看上去詭異極了。

“你的臉怎麽了?”绮羅心裏忽然有些發緊,小心翼翼地問道。

“上次不小心受了點傷,還沒有好。祖父找人給我打了這個勞什子,等好了就摘了去。”石宣滿不在乎地說道,“沒什麽事的。要不是怕吓着你,我才懶得戴。”

绮羅這才寬了心,又擡頭看看高大的城牆,驚道:“你能從這麽高的牆上跳下來。”

“這算什麽,”石宣笑道,“這都是師父教的,就算是比這再高的城牆,也不在話下。”

绮羅微微一怔:“慧理大師也在這裏?”

“沒有,”石宣神情黯淡幾分,“師父把我送回來了之後,在祖父這裏遇到了師叔,兩人大吵了一架,師父就走了。”這裏面的事情也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石宣也不想多說,又拉着绮羅站在月光下仔細看了看,才說道,“今天白天的事我都看到了,你沒事吧。”

“白天你就來了?”绮羅只覺得這個小宣現在真是神鬼莫測。

“我一聽到守門的士兵說有個長安來的公主關在這,便猜到是你,但在這宮裏人太多了,想要來看你還得避開他們,省得他們老打壞主意,”石宣目光閃爍,語氣裏卻是毫不在意地說道,“比如說我那二叔和三叔,就老是懷着鬼胎想給我灌毒酒,多虧我夠機靈才能每次都平安無事地逃出來,他們還老覺得是我運氣好呢。”

“那你今天看到我被你堂叔石虎欺負,也不出來幫我?”绮羅忽然想起他之前的話,白天的時候他就在宮牆上,什麽都看到了,居然當時一言不發。

石宣有些尴尬地撓撓頭:“你不也沒什麽事嗎。”其實那會兒他雖然在宮牆上,但他沒有戴面具,哪裏願意出來見她。

绮羅氣得打了他一拳,又伸出胳膊,嗔道:“這還叫沒事。”她的胳膊上烏青了一圈,很是怕人。

石宣果然很慚愧,捧着她的手小心地吹了吹,問道:“還疼不疼?”

“也還好了。”绮羅有些不自然地縮回手,小時候青梅竹馬,兩個人時常拉着手一起玩,倒也不覺得有什麽妨礙,可如今卻好像有些不好。

石宣顯然是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的,他拍了拍腦袋,忽然喜道:“有了,我這裏有師父留下的化淤膏,效果很好的,你試試看。”

他從懷裏掏出了一大堆瓶瓶罐罐,都堆在地上翻揀,然後找到一個白瓷小瓶,喜道:“這個就是了。”

绮羅有些好奇地看着一地形狀各異的小瓶子:“你帶這麽多東西?”

“這些都是解毒的藥。”石宣有點不好意思,嘿嘿笑道,“二叔三叔找到機會就要給我吃各種毒藥,他們下毒,我就吃解藥,不怕他們。”

绮羅聽得目瞪口呆:“你怎麽不告訴你祖父?”她雖然只見過石勒幾次,卻是知道石勒是真心疼這個孫兒的。

“我不求他,”石宣撇了撇嘴,卻很是不情願的樣子,半晌才道,“他袒護師叔,把師父趕走了,我不喜歡他。”

绮羅回想起第一次來長安的時候,在宴席上見過一個光頭的和尚,就坐在石勒身邊,看上去地位甚崇,她恍然大悟:“你師叔是不是一個穿着袈裟的大和尚,鼻子很高,眼窩很深,眸子有些發藍。”

石宣點了點頭,不屑道:“就是他了,他叫佛圖澄,來自西域。祖父不知道為什麽那麽信他的話,還要封他做國師呢。這個人又陰毒又壞,最喜歡用毒藥,二叔三叔他們手裏的毒藥,不少都是從他手裏弄來的。他哪有我師父好,我師父濟世救人,從來不做壞事。”

“慧理大師才是真的菩薩心腸。”绮羅深表贊同,兩人都想起當年慧理大師在孟津救人的事。

绮羅忽然想起一事,問道:“你有沒有聽你師父說起過一種叫作牽機丸的毒藥?”

石宣面色陡然變了:“你從哪裏聽到這種毒藥?”

绮羅對他十分信任,直言了當初石虎給自己下藥的經過。石宣越聽越驚,又扯過绮羅的手來診脈。绮羅知道他随着慧理大師學過醫道,倒也不驚詫,笑道:“這個藥也沒有多厲害的。你看按照石虎說的,我還有十天就要毒發了,可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呀。”

可石宣将她兩只手腕都診過了,面上卻浮現出深深的憂色,急道:“你切不可小看牽機丸,這丸本身無毒,可丸裏養的是蠱蟲,你将牽機丸服下後,一百日如果不服下解藥,丸衣就會化開,裏面的蠱蟲就會出來咬你的心脾,最後劇痛而死。我曾經聽師父說過苗疆有人用這種殘忍的毒物,中土卻不多見。”

绮羅聽得呆了,結結巴巴道:“那就是說我只能活幾天了……”

“你別怕,”石宣安慰她道,“我會去找虎叔給你要解藥。”他是個行動派,說走就走,一轉身就蹿上了數丈高的宮牆。

“哎,你別忙走,我還有事問你呢。”绮羅在下面大聲地叫。

石宣胡亂地應了一聲,可人影早就消失不見了。

明堂裏燈燭敞亮,闊大的堂室裏最醒目的便是一張花斑的虎皮。

“将軍打算怎麽辦?”石虎的另一親信郭殷小心翼翼地問。

“什麽事怎麽辦?”石虎顯然不太在意,正在左臂受傷的地方纏着綁帶。

郭殷遲疑了一下,又問道:“田戡在大王面前很得信重,地位不一般。這幾天眼看着大王就要登基了,将軍若是與田戡修好,也可讓他在大王面前替您美言幾句……”他話沒有說完,便被石虎打斷。

石虎怫然不悅:“我憑軍功掙功名,需要他美言什麽?”

郭殷勸道:“像田戡這樣的人,是大王的貼身近臣。位雖不高,卻舉足輕重。不指望他能為您美言幾句,也要防着他在大王面前說壞話,還是不要得罪的好。”

石虎卻不以為意:“叔王是我的親叔父,他心裏清楚我是怎麽樣的人,到時候論功行賞就是了!”郭殷心知他聽不進,只好嘆了口氣。石虎似乎想起了什麽,又吩咐道,“你把冉闵抓回來的那個公主悄悄安置好,給她好好打扮打扮。”

郭殷面露喜色,這位大将軍終于開竅了,知道要讨好大王了。他喜道:“好,末将這就去辦,一定把這事辦妥,順順當當的把人送進太極殿去。”

“也不急着送進宮去。”石虎反倒是猶豫了,含糊道,“就先住在後面,這事還得找機會再跟叔王說。”

“虎叔,虎叔。”石宣像一陣風一樣沖了進來,倒讓明堂裏的人都猝不及防。

石虎使了個眼色,郭殷便會意的在門外把守,他這才對石宣道:“小宣,來找我有什麽事?”石宣一伸手,直接道:“虎叔,把解藥給我。”石虎糊塗了:“什麽解藥?”石宣哪裏會跟他客氣,扯着他的袖子便翻了起來:“就是你給绮羅下的牽機丸,百日就要滿了,你真想讓她死啊。”

“哦,你說這件事啊,”石虎抽出袖子,倒是不急不慢道,“那藥是佛圖澄大師給的。”石宣皺起眉頭,怒道:“怎麽又是他?”石虎打量他,忽然露出一絲懷疑:“你怎麽識得那個狡猾的丫頭的?”

“我原來就認識她。”石宣含混地敷衍了一句。石虎注目他片刻,似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麽破綻。過了片刻,他忽然道:“解藥的事倒好說,只是大王想要把她配給夷人。”

石宣驚道:“此話當真?”

少年面上的驚疑與擔憂再也遮掩不住,石虎眉頭皺得更深幾分,心思一轉,伸出手指比了兩個指頭,又很快縮回了手。

半張臉上遮着面具,看不出神情,可另外半張臉卻唰地一下白了,石宣咬牙道:“二叔欺人太甚,我要去找祖父評理。”

石虎微微一笑,望着少年的背影匆匆消失在夜幕中。他興致好極,擡眸轉向桌榻後的那張虎皮,花斑依舊,虎目圓睜。

獵獸要靠強弓,獵心要用什麽?

他信步走出明堂,卻徑直來到了後面的偏院中。

是有些話該叮囑一下那位長安來的安定公主了。

“這麽晚了公主還沒有安歇?”他推開門,只見阿霖坐在屋內的竹榻上,旁邊的小幾上放着冷了的飯菜,卻是一口都沒有動。阿霖神色冷冷,頭也不擡,便道:“出去。”石虎淡淡一笑,在她身旁坐下:“你心裏定在埋怨我心狠手辣,不肯放你一條活路。”

阿霖并不理睬他,只重複那句冰冷的話:“你出去。”石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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