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節

只當她不過是個孩子在發脾氣,推了推面前小幾上的朱色漆盤,難得的和顏悅色道:“多少吃一點,何必和自己過不去。”阿霖驟然發怒,伸手忽地掀了那漆盤,咣當幾聲那飯和湯都撒在地上,淋漓滿地。

門外的郭殷聽到動靜,趕忙進來,卻見石虎面色如常,一時也不清楚什麽狀況,便低聲對石虎道:“這位公主脾氣可硬的很。”

“硬氣的人我見得多了。”石虎擺手讓他退下,忽地徑直走到阿霖面前,擡手便掐住她的脖子,迫的她不得已擡頭與自己對視。

阿霖雙足在空中亂踢,拼命地掙脫他的掌控,口中兀自含糊不清地咒罵道:“你這該死的惡賊。”石虎淡淡一笑,仿佛毫不在意:“等明日叔王登基,自會送你入宮去服侍君王。你識相的話,就好生聽話。不然……”

他的手微微守緊,阿霖很快被掐滿面通紅,喘不上氣。石虎突然松了手,低笑在她耳邊警告:“你是知道的,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漂橹。你要是敢不聽話,惹怒了叔王。我定會率軍揮師西去,到時候你的哥哥們,你的國人都要因你而成亡國奴。”

阿霖雙目簡直要冒出火來,直視着面前惡魔一般的男人。無數詛咒的話語都要罵他,可她什麽都說不出口,她心裏很清楚,這些話絕對不只是威脅。一種徹骨的寒意逆着她的脊背而上,瞬時讓她覺得冷透了。

太極殿外,燈火徹明,裏面人影穿梭,極是忙碌。

石宣立在玉階下,便要使人通傳,石勒近身服侍的黃門高安正好帶人捧着一大摞奏折出來,一眼瞧見石宣,便迎過去道:“小郡公,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祖父在殿裏面嗎?”石宣頭也不擡,只顧向上去。

“二公子帶了東夷的使臣來了,正在與大王商議要事,這會兒可不能進去,”高安慌忙攔住他,借着手裏的琉璃燈照了照他鐵青的臉色,關切道,“小郡公怎麽臉色這樣差,可是出了什麽事。”

石宣身子一僵,臉色更加難看:“我現在就要進去。”

“小郡公可不要胡鬧,”高安大驚失色,苦口婆心道,“現在非常之時,小郡公要想想去世的世子爺。”

去世的世子便是石宣的父親石興。高安從前便是服侍石興的內侍,自然一門心思替石宣籌謀,他拉着石宣向旁走了幾步,低聲道:“過幾天大王就要登基了,諸王的位份還沒有定下來,太子……”他頓了頓,聲音壓得很低,“太子的位置,你的兩個叔叔可都盯着呢。這個節骨眼上,一點兒錯都不能有。”

石宣怔了一怔,澀聲道:“如果不能救绮羅,就算當上儲君又有什麽意思?”

“是誰在外面喧嘩?”石勒的聲音從殿中傳出,顯然已經聽到了外面的動靜。高安臉色發白,忙遮掩道,“是老奴,老奴該死。”

“祖父,”石宣不顧高安的阻攔,毅然決然地推開了大殿厚重的大門,“是孫兒要見您。”

高安大是着急,扯住石宣的衣襟,簡直要哭了出來:“小郡公,請為您的母親想想。”石宣面色堅毅,毫不為所動。這情形被石勒看得清楚,他指着石宣道:“讓宣兒進來。”

殿裏不過數人,石勒高坐在殿上,寶座巍峨,燈光又晦暗,遠遠地瞧不出他面色。在他身旁是一個光頭的大和尚陪坐在側,便是石勒最信重的國師佛圖澄。石勒的兩子石恢和石弘都沒有坐的份,只能站在一旁侍候,大殿近門處,還坐着幾個頭上只紮一根辮子的人,瞧上去很是魁梧,大概便是東夷來的使臣了。

那為首的使者面容雖然兇惡,可着實會說話,一瞧石宣便笑道:“這就是陛下的嫡孫了?果真龍章鳳姿,不同凡響。”他的漢話說得音調也怪,石勒卻聽得大悅,撫着短須微笑不止。石勒雖然還沒登基,但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了,連身旁人都不敢亂稱陛下,偏偏這位使者有意讨好,一口一個陛下叫的順極了。他又觑着石勒的面色,谀詞如潮,“蒙陛下看重,将那安定公主賜給我們東夷國和親,我們大王子感激涕零,恨不能飛馬前來洛陽,當面叩謝陛下的深恩厚意。”

石勒哈哈大笑,極舒心懷:“爾吉是個知好歹的,讓他莫辜負孤的美意,來洛陽就不必了。”

東夷來使都是石弘一手促成的,此時怎能少了他,果然石弘也假笑着奉承道:“父王的胸懷寬闊,堪比堯舜。連安定公主也未自己享納,卻賞賜給東夷國,這是何等的寬闊心胸。”

這比喻卻有點不倫不類,石宣何等精乖,故作不解地擡頭道:“堯禪位于舜,舜禪位于大禹,他們雖然都是古時候的大聖大賢之人,但哪裏能和祖父相比?”

堯舜雖然聖賢,但都沒有傳位給自己的子孫,卻把帝位拱手給了外人。果然石勒聞言面色有些不豫,眼風掃過石弘,這已是頗不悅的表現。

石弘僵笑着退了下去,腳步有些發沉,心裏暗暗咒罵石宣。

石宣向前幾步,忽然在殿中跪下,高聲道:“祖父,孫兒有事相求。”石勒不以為意:“講。”石宣觑了觑石勒神色,忽然奓起膽子道:“孫兒的父親死得早,自幼也缺少教誨。想鬥膽向祖父求一個恩典,請祖父先答應了,不然孫兒不敢講。”

此言一出,殿裏衆人都驚住了。石弘與石恢對望一眼,目中流露出驚疑不定的神情。石勒想起早逝的長子,心裏頗是傷感,略沉吟便道:“你有何求?孤可允你。”

石弘鼻子快要氣歪了,心裏亦是發酸,大哥死了這麽多年,想不到父王還是這麽偏心。這小子肯定是要皇太孫的位置,他一想到自己這麽多年籌謀都要成空,瞪着石宣恨不得連眼珠子都瞪出來。石恢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失态,手卻在衣襟下比畫了一個斬殺的動作。石弘心裏略寬,這小小毛孩當了皇太孫又怎麽樣,看他能得意幾時。

幾乎所有人都認定了石宣定會開口向石勒要皇太孫的名位了,只有站在殿門口的高安驚慌失措,殺雞抹脖子的向石宣比畫着什麽。

“孫兒想讨長安來的安定公主為妻。”石宣跪在地上,一字一句道,渾然不顧所有人震驚的神情。

殿門未閉,陡然一陣寒風刮進來,殿內風燈忽而搖晃,光影搖曳不定。

人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東夷使者更想不到這等變化,面色發青地便要站起身來說話,偏生石弘心裏卻安定了些,向使者使了個眼色示意勿要作聲。

石勒也是很意外,瞧了石宣許久,方道:“你想清楚了,就是要求這個?”石宣仰起頭來,半張金箔打造的面具讓他原本俊朗的面部都隐在黑暗中:“孫兒想清楚了!”石勒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幾步,神色卻很冷淡:“将小郡公帶下去,看管起來。”

“大王。”高安滿臉是淚,撲在石勒腳下,顫聲道,“大王請看在過世的世子爺的分上……”

石勒駐足在石宣身旁,低着頭看着他,似乎在期待着什麽

“祖父,”石宣毫不畏懼的大聲道,“請祖父出言無悔。”

石勒眸中的失望再難隐藏,搖了搖手:“帶下去。”

绮羅早晨醒來的時候,發現院子裏多了個人,她有些狐疑地走過去,卻見石宣只着一件青色長衫,剛剛打完了一套羅漢拳,正用帕子擦着額上的汗。

“你怎麽又來了?”绮羅瞧了瞧她,又望了望數丈高的宮牆,“該不會又是翻牆進來的?”

石宣笑眯眯地望着她:“這次我可是光明正大的被祖父送進來的。”

绮羅一怔:“出了什麽事?”石宣側着臉細細打量她,只見她鵝黃的衣衫襟口處繡着一枝淡淡的芙蓉花,繡得精巧極了,她起身行動間,那芙蓉花的影子便微皺起,繞的枝葉相疊,光影裏無數細小的金塵飛舞,似鍍了薄薄的金。

“祖父要把你嫁到東夷去,我求他別把你嫁走,祖父被我将的下不了臺,就把我關起來了。”他臉上忽然有點紅,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其實他是要求娶绮羅的話來,好在他戴着面具,也看不出來。

绮羅大是感動,眼眶一紅,低下了頭,淚水卻止不住地順着下颌往下淌。

“哎,哭什麽,”石宣手忙腳亂地替她擦眼淚,口裏兀自不住取笑她,“好幾年不見了,還是個小愛哭鬼。”

绮羅又好氣又好笑:“誰愛哭啦。”到底卻是櫻唇微啓,露出了一抹笑容。

“又哭又笑的,羞也不羞。”石宣刮她鼻子。

兩人忽然都笑出了聲,仿若回到了幾年前,在孟津時那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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