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節

玉琪忽然心領神會:“你想去寝帳裏等着他?”玉琪倒是極潑辣大膽的,也不覺女子大膽追求愛人的舉動有什麽不妥。

阿霖鬧了個大紅臉,慌忙道:“我做了個同心結,想放在王爺的枕下。”

彼時風俗,女子手編同心結,放在心上人的枕頭下面,兩人便可永結同心。這本是漢人的習俗,但匈奴人久居漢地,漸漸也沾染上了這個習慣。

玉琪亦聽說過此事,大是好奇,忙道:“同心結怎麽做,給我瞧瞧吧。”阿霖迫于無奈,真從懷中取出了一個同心結,卻是用青色的絲縧所結,甚是精美,這本是她給慕容茂做的,想不到今日倒派上了用場。玉琪拿在手裏細細端詳了一會兒,又還給了她,慫恿道:“那你快去吧,我在外面替你把風。”

阿霖向她投以感激的一瞥。玉琪果然過去花言巧語地騙走了石虎帳前的侍從,又趁着無人注意,便向阿霖招了招手,阿霖趕忙跑進了石虎的寝帳。

寝帳裏倒是十分簡樸,裏面除了一張書案,一個卧榻,只有兩排書架,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擺設。阿霖乍起膽子,快速地翻檢起來,卧榻上,書案裏,她翻了個遍,渾然不知寝帳外冉闵已經踱步過來。

“糟了。”玉琪遠遠看到哥哥,頓時急得跳腳。正此時,冉闵亦一眼望到了她,果然勃然大怒,“你怎麽在這裏。”他一邊說話,一邊探頭要往寝帳裏望。

玉琪心裏發急,臉上嬉皮笑臉地拉住了哥哥道:“哥哥,我來這裏不是沒有緣故的。”她扯着冉闵便往旁邊走,“來來,找個沒人的地方,我有重要的軍情要向哥哥禀報。”

巡完一遍營帳,石虎慢慢踱回寝帳時,倒覺得有點不對勁,外面的親兵都上哪兒去了?

他伸手掀開帳簾,一眼便見裏面有個小小的兵士背對着自己,踩着一張小凳,踮着腳手忙腳亂地在書架頂上亂翻。

“什麽人?”他沉聲道。

那小兵好像受了驚吓,手一抖,書架上的書冊都被碰倒,頓時朝他面上壓去。他看起來極瘦,頓時跌下凳。石虎一個箭步上前,攔腰将那小兵接住,卻見那小兵轉過頭來,兩人四目相對。

阿霖歪着頭看着眼前的人,渾身直發抖,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此時全都是驚恐的表情。石虎看清她妩媚俏麗的面容,忽然愣住:“怎麽是你。”

阿霖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卻發不出聲音。石虎忽然起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是長安的探子?”此番募兵,極是機密,便是為的他日出征長安。阿霖身為劉趙公主,怎能不讓石虎多想。

他下手極重,抓着阿霖的手腕更是如鐵箍一般。阿霖痛得直落淚,小聲道:“痛……”

“快說,”石虎眸中墨色變深,厲聲道,“你是不是來刺探軍情的。”

兩人離得極近,呼吸都可聞。阿霖眼見他面上都是可怖神情,再無他法。她一閉眼,忽然鼓足勇氣,猛然伸頸向他唇上吻去。

她的櫻唇極軟,仿佛帶着淡淡的花香。他猝不及防地身子一僵,只覺她的唇一直在他唇際滑離而顫抖,莫名的,一股血氣湧上顱中。

玉琪雖然心不甘情不願,還是在哥哥的逼問下說出了自己和阿霖來此的經過,待冉闵聽到适才阿霖一個人在石虎的寝帳時,已是大驚失色,怒道:“阿霖是敵國的公主,你怎麽這麽糊塗,居然放她在王爺的寝帳中。”

“阿霖說她思慕咱們王爺。”玉琪臉色驟然慘白,卻見冉闵大步向石虎的寝帳趕去。

寝帳外一個人也沒有。

冉闵心中一悸,悄悄掀開帳簾。

帳內春光無限。

隐然有女子低低的呻吟透出,玉體橫斜,被下伸出的一只芊芊玉足恰與銀胄同色,何等旖旎無限。他只瞧了一眼,便漲紅了臉,慢慢放下了帳簾。

獨立風宵中,竟不覺夜寒。

冉闵忽地擡頭望了一眼天邊格外皎潔的新月,如一艘無定的小舟,恰停在了今宵的夜幕中。

12.鹧鸪天

宮城以西白馬寺旁,有偌大的一片達貨裏,是洛陽最繁華的所在。這裏住着的多是富庶人家,錦衣貂車亦不罕見,此時青石板的路面上車聲辘辘,一輛青篷薄幕馬車趁着夜色悄悄駛過,唯有極少數的人才能注意到馬車的四角系着紫金銅燈,這是宮裏才能有的禦用之物。

車裏的人聽着馬蹄碾着碎石之聲清脆作響,心裏亦好似踏在坎坷的道路上,碾過曲折的複雜。她一時按捺不住,悄悄掀起薄簾一角,偷偷向外看了一眼,卻見馬車“嘎”的一聲停在了一扇朱紅大門前。陪車的黃門輕聲道:“姑娘,到了。”她強行讓自己穩了心神,扶着小黃門的手下了車,整了整自己的裙擺,這才輕輕走上臺階叩門。

也不過只等待了一瞬,對她而言卻如同無盡的漫長。大門漸漸開了,裏面探出一個不耐煩的守門人來,揉着惺忪的睡眼道:“什麽人?”

“可有位绮羅姑娘住在府上?”她摸索着将手隐在身後,不自覺地捏着手心綠色錦囊那個圓滾滾的東西,小聲道,“我奉命來送一樣東西。”

仿佛是沿着一條漫長的絕壁而行,绮羅只覺得自己牢牢地貼在石壁上,一側便是懸崖萬丈,底下怒濤翻滾,海音連天洶湧,永無盡時。她小心翼翼地挪動着腳尖,一步步地向前挪着步,好似走在刀尖上一般,若一步差池便粉身碎骨。

腳下不斷有碎石滾落的聲音,只消往下看一眼,便覺可懼。若是常人也許早該駭得心膽俱裂,可绮羅不知是哪裏生出的勇氣,竟然碾着步子仍在顫巍巍地走着峭壁,她死死咬住牙關,拼命向前挪動。可彼岸又在哪裏?她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忽然放目想向前望望還有多遠,只一擡眼,忽覺前面一片暮霭沉沉,她心裏一顫,腳下突兀一滑,竟是一個踩空。

突然間有一點明亮的光透了進來,她努力地睜開眼睛,只覺耳邊嘈雜都是人聲,似是有人灌了她幾口冷水,她吃力地咽了下去,只覺那水清涼如甘泉,竟似是透人心脾的惬意。她透過一口氣來,只覺胸口間那股絞痛漸漸沒有了,身體也沒有那麽燥熱難當,她眯了眯眼睛,喉嚨裏發出幾個含混不清的字音:“水,水。” 石宣身子一顫,目中透出極大的喜色,慌忙端着金碗湊到绮羅唇邊。

此時绮羅雖未睜眼,卻已有了點力氣,只覺喉嚨裏渴得要冒煙,就着石宣手裏金碗大口喝水。石宣見一碗都見了底,忙對身後道:“快去盛水來。”

須臾間,有只蒼老又滿是皺紋的手遞了碗水來,石宣接過碗,忽然怔住,回頭望着他道:“師父。”

慧理大師瞧起來亦是幾夜未眠,眼眶下都是青黑,此時卻露出一點慈和的笑意:“毒解了就好。”

才幾日的工夫,石宣眼底已全是血絲,俊逸的臉龐亦突兀的有些脫了形。他似是有些愧疚,低頭半晌,似想向師父說句道歉的話。

“好好照顧她。”慧理大師輕輕撫了撫他的額發,嘆了口氣,轉身悄悄離去。

中了劇毒的人,雖然解毒,也如大病一場。慧理大師早已開好了幾副調理的藥方,再加上石宣悉心照顧,等绮羅醒來時,一張小臉已經瘦得小了一圈。她眼神略有迷茫,開口道:“懸崖呢?大海呢?”

石宣被她問得怔住,半晌才道:“什麽懸崖,什麽大海?”

绮羅瞧了瞧四周,只見身在一間頂富麗的房中,這才有些回過神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道:“我做了好長的一個夢,夢到站在陡峭的懸崖上,下面就是大海,浪舌卷着我的腳,好像要把我拉下去,真是怕人極了。”

“绮羅,”石宣聽她說得可憐,幾乎要落下淚來,忍不住将她緊緊摟入懷中,“我再也不會讓你去什麽懸崖上了。”

绮羅依靠在他懷中,聞着他身上淡淡的松竹香氣,只覺仿若回到了小時候,她滿心都是安定的,目中閃着淚光,小聲道:“我也再不想去了。”

石宣将她摟緊,只覺經此一遭,她竟瘦得這樣厲害,身上的骨頭都好像突兀的硌了出來。

他心裏一酸,自己對不起她,還是讓她受了這樣的罪。

绮羅忽然覺得有幾分異樣,略有些不自然的便想推開他。

門口有人清咳一聲,有人笑道:“呀,才多久,就這樣難舍難分。”

聽到有人打趣,兩人同時驚覺,绮羅趕忙用力推開石宣,探頭看着門口只見阿霖笑吟吟地端着一個朱木漆盤進來,裏面盛着熱氣騰騰的兩個金碗。

绮羅笑着打岔道:“這是什麽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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