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英雄

“爸!”餘聲沖出房間,激動地一把抓住莊懷德的手臂,大聲問他,“孟凡逸走的時候是怎麽樣的?!他有沒有說什麽?!”

莊懷德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慢悠悠地反問她:“這是發生什麽事了?”

“快告訴我啊!”

“他……沒怎麽樣啊……我看他兩手空空出來,就問他是不是沒找到,他沒回我,有點走神,我就說我去幫他找找,其實那份什麽文件好像就在你桌上,我拿着再走出去的時候,他已經走了。”莊懷德問餘聲,“是不是你們吵架了啊?”

餘聲聞言頹然地放下手臂,想,孟凡逸怕是已經知道了什麽。她三言兩語應付了在身後追問的莊懷德,然後給孟凡逸打電話。

第一個電話,沒人接,第二個電話,還是沒人接,第三個電話,被按掉了,到第四個時,提示對方已經關機。

餘聲眉頭緊蹙,二話不說,連外套都沒穿上就沖出了家門,身後是莊懷德急切的呼喊聲。

餘聲沒去過孟凡逸家,但知道他家的地址。孟家很大,從外觀上看像歐洲古老的莊園。餘聲按了門鈴,過了會有傭人出來。

“小姐,請問你是誰?有什麽事嗎?”

“我叫餘聲。我找孟凡逸。他在家嗎?”

傭人臉上露出了為難的表情,然後搖搖頭。

“我看到他的車了……”餘聲求他,“拜托你,讓孟凡逸出來見我一面吧,我真的有急事。”

可能是餘聲臉上的急切神情讓那個傭人動容,他輕聲說:“小姐,不是我不想幫你,實在是,凡逸少爺交代,誰也不見。”

餘聲思忖片刻,倒退了兩步,然後沖着那棟大宅大喊:“孟凡逸!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孟凡逸!我是餘聲!”

“小姐你別這樣!”傭人驚恐地拉住她的衣袖,“你這樣會把孟老爺吵醒的!”

餘聲恍若未聞,仍是死命喊着,那喊聲清脆響亮,在一片寂靜中格外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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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孟啓智被一個中年男子扶着,拄着拐杖出現了。

“你給我回去!”他憤怒地用拐杖指着餘聲,“沒教養!”

“爺爺,求求你幫我叫孟凡逸下來好不好?他……有事情誤會我了……”餘聲的聲音帶着哭腔,模樣着急,讓孟啓智有一種勝利者的快感。

“我孫子不想看見你!他不要你了?你還真以為他會要你這種沒結過婚帶着個野種的女人?你別傻了!回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吧!真是……什麽東西!”

“檬檬不是野種。”餘聲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眼神炯炯地望着孟啓智,讓他莫名有點心慌。

這時,孟凡夜的車忽然出現,他下車,然後總到餘聲旁邊,把臂彎裏的一件大衣給她披上,這時,餘聲才意識到,出來太急,連外套都沒有穿,涼意入骨。

當着孟啓智的面,不顧他訝異的神色,餘聲把大衣扯下,狠狠摔在孟凡逸身上:“都怪你!都怪你!他什麽都知道了,什麽都知道了!”

“我并不覺得我做錯了什麽,餘小姐,現在離我給你的一星期的期限已經過了很久了。”孟凡夜還是那副淡定自持的高姿态,氣場極強,孟啓智在一旁愣着,張着嘴,一句話都沒說。

餘聲一股怒意沖上腦門,可是她不能發作,也不敢再多說什麽,電光石火間,她忽然想起,孟凡夜說的檬檬撫養權的事。

她不敢再造次。眼前的男人,太過可怕。

孟凡逸在二樓房間裏,窗簾後,他靜靜看着那個小小的人,悲傷、倔強、憤怒或是隐忍的表情,他發現他根本分不清,那張熟悉的臉孔下藏着的那個,真正的她。

其實他直到現在,都依舊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他在下午的時候接到孟凡夜的電話,約他出去,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談。

其實孟凡逸根本不相信孟凡夜說的話,因為根本就沒有依據,他以為那只是孟凡夜受爺爺的吩咐,信口開河的。

孟凡夜似乎早就料到他這樣的反應,只跟他說,去一趟餘聲家裏,找到一個盒子,就什麽都知道了。

孟凡夜還說,那個盒子是江橙月死之前,交給餘聲的,餘聲不會将它丢棄。

孟凡逸找到了那個盒子,打開了它,裏面的東西不多,面上一個泛黃的信封,只消一眼,他的情緒馬上就崩潰了。

他甚至沒有勇氣,把它重新打開。舊的記憶宛若潮水般湧上心頭,他恍然發現,這麽多年,過了這麽多年,那些事情,其實一直在他的腦海深處,他沒有忘記。

他沒有看其他的東西,他想,已經不需要了,那個盒子,已經能證明孟凡夜并沒有騙他。

騙他的人,是餘聲。

他覺得自己真傻,可能從他第一次對她微笑的時候,就已經落入她的圈套,在每一次相處時,她或許都在計算,還要多久,才能吃掉他這個獵物。

餘聲并不愛他,他是害死她摯友的罪魁禍首,她帶着恨意來到他身邊,只為帶他下十八層地獄。她的每一步,都只是為了将他引向毀滅。

可是他卻愛上了她。

他陷入愧疚和回憶中,跌跌撞撞地走了那麽多年,最後還是輸給了江橙月。

真難看啊,孟凡逸,他對自己說。

一敗塗地。

孟凡逸不知道該恨自己傻還是恨餘聲的無情,可是無論如何,他都是沒有資格去僞裝成一個受害者的。

他現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在償還欠着江橙月的,一生都還不清的債。

咎由自取,因果報應,人遲早都要為自己所做出的事情付出代價。

他的代價就是愛上了一個圈套。

注定,萬劫不複。

其實孟凡逸并不恨餘聲,站在任何角度,她都沒有什麽錯誤。他只是害怕面對她,他不敢面對她,她像一面鏡子,讓他看到自己的過去,提醒他,當年江橙月對他的詛咒——永遠得不到幸福,終究應驗。

他想,餘聲應是個隐忍的人,而且不輕易放棄,所以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都還要大費周章來見他一面。

孟凡逸想,如果他真的去見了她,她會用什麽借口來解釋呢?在孟凡夜給她的一周時間裏,她有沒有想過編織什麽完美的我借口來滿足所有的巧合?

她來見他,只是為了讓這個陷阱更深,更難逃脫。可其實完全不必要。因為他已經輸的一無所有了。

在這場角力中,他最大的籌碼是感情,現在,輸的一無所有。

此刻,孟凡逸唯一想弄清楚的只有一件事,孟凡夜說,當年江橙月離開時,并沒有把孩子打掉,那是不是有可能,她把孩子生了下來?

如果是,那個孩子現在在哪裏?餘聲和江橙月感情這麽好,會不會……其實檬檬就是他的女兒?

孟凡夜把孟啓智支開了,之後告訴餘聲,孟凡逸還不知道檬檬的事。

“一方面是因為我覺得他需要受點教訓,孩子一直由你照顧,一旦孟家人知道檬檬的事,一定會把檬檬搶回來,這樣對孩子不好……你別這樣看我,我最近剛有了個兒子。”

孟凡夜嗓音低沉,話語清晰:“另一方面,我知道這事不僅關于江橙月,也和你有關。我不想牽扯到你的私事。”

“到底怎麽做,就看你了。”

到最後,餘聲也沒有見到孟凡逸。她最後只能離開。孟家住在近郊,很遠,她來的時候打的,回去的話,走了很多路都沒有看到出租車經過。

天很冷,她只穿了一件羊絨衫,凍的渾身瑟瑟發抖。她一直咬着牙低着頭往前走,偶爾擡頭,視線所及之處都是一派荒涼。

不知走了多久,連意識都有些混沌不清了,餘聲突然恍惚看到前面有一輛車開過來,那車在她面前停下,她停下腳步,覺得那車有點眼熟,下一刻,莊齊從車裏走出來,快步走到她身邊,将她扶住,然後把大衣披在她身上,緊緊摟住她的肩膀。

“餘聲,你還好吧?”他蹙着眉,漆黑的瞳孔深不見底,臉上一片嚴肅。

餘聲只聽的到耳邊風呼嘯的聲音,那寒風仿佛灌進了她身體裏的每個角落。

她抓着他的衣袖,恍然想起多年以前,他總是在每一個雪天用一個雪球砸她,解救那個總不被接納的她。

他在她生命中,長久以來都是那個英雄。

餘聲鼻子驀然一酸,眼淚嘩啦啦下落:“莊齊,你又來救我了……你不是不要我了嗎……為什麽總是出現……你讓我怎麽放開……”

莊齊死死盯着她看了三秒,一把抱起她,把溫熱的臉龐貼着她冰冷的臉:“沒事了,沒事了。”

餘聲到了車裏就開始昏睡,莊齊很擔心她現在的狀況,一路飙車到了醫院,把她送往急診室。

之後接到了莊懷德的電話,問有沒有找到餘聲了,莊齊跟他說已經沒事了,現在在醫院。莊懷德馬上緊張起來了,莊齊勸了很久,他才答應明天再過來。

莊齊穿着黑色的高領毛衣,坐在急診室外的椅子上,弓着背,微微低着頭,半張臉都埋在了衣領裏,只看的到一雙淡漠的眼。

“莊醫生,你沒事吧?”有護士走過來,關切地問他。

莊齊連回答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冷硬的搖搖頭。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吃過東西睡過覺了,他連今天是幾號,都不知道。

胃裏有一陣絞痛突然傳來,痛的厲害到鑽心的程度,他的臉色驟變,手放在胃部,整個人大口大口喘氣。

護士吓到了,趕緊跑過去叫當值醫生。

餘聲醒過來,發現自己在醫院,還挂着點滴,護士看到她想爬起來,趕忙說:“你還在挂水呢,別亂動。要幹什麽,和我說。”

餘聲敲了敲自己的頭,還是有點昏。

“是莊齊把我送來的?”雖然她那時不太清醒,還是隐約記得的,莊齊當時的眼神,他寬闊溫暖的胸膛,他堅實的懷抱……

她當時……好像還哭了?

“對啊,當時莊院長急壞了。整個人都嚴肅的吓人,守在外面一句話都不說。我聽值班的曉敏說,他後來也住院了,好像是胃痛?”小護士回想了一會,又搖頭,“莊院長已經連續工作了很久了,不是因為這件事,誰也沒法把他勸離工作崗位,他真的是個超好的醫生。”

後來的話,餘聲聽不下去了,她打斷小護士,說:“拜托你幫我去問問,他現在怎麽樣了?”

小護士爽快地答應了。她走後,餘聲在病床上,陷入了沉思。

她想到昨天的事,她必須找一個途徑突破現在的困境。孟凡逸遲早會懷疑檬檬是他的女兒,那個時候,她會變得孤立無援,陷入徹底的困境。

小護士沒多久就回來了,她告訴餘聲,莊齊現在狀況尚可,具體情況還在做檢查。

“點滴快完了,我等會過去看看他。”餘聲低聲說着,仿佛已用盡全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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