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喻霁再去看溫常世是八月底。

他的流感差不多痊愈了,天氣熱得很,但喻霁依然怕自己會散播病菌,又不想讓別人看到他手臂上的疤,所以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又穿了長袖T恤,想遠遠看溫常世幾眼就走,不靠太近。

喻霁熟門熟路地溜達到了病房,護工在房裏整理東西,她告訴喻霁,溫常世在導向治療室裏複健。喻霁按照護工的指路上樓,轉過樓梯就聽到溫常世在罵人。

走到門口,罵聲停了,喻霁推開治療室的門,一眼就瞧見滿臉無奈站在角落的周億。

不遠處的溫常世背朝着門口,自己扶住了儀器在走,後頭還跟着幾個護士和護工,大概都被溫常世罵過一頓,全畏畏縮縮,不敢支聲。

喻霁仔細地看了看,溫常世的病號服背上都被汗浸透了,應該是複健得很吃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累了心情不好。喻霁輕手輕腳走進去,挪到周億邊上,用氣聲問周億:“他怎麽啦?”

“摔了,不讓人碰。”周億盯着溫常世,告訴喻霁。

兩人說話聲音很輕,但還是被溫常世聽到了,溫常世回過頭,看到戴個口罩的喻霁,稍微愣了一下,接着就突然不願意繼續複健了,點了個護工讓人把輪椅拿過來,推他回去。

喻霁沒靠近溫常世,等人都走出去,才跟周億一塊兒慢慢從樓梯下樓。喻霁沒走幾步就停下來咳嗽,周億站着等喻霁,問他:“病還沒好?”

喻霁“嗯”了一聲,說:“所以不敢來嘛。”

他們下樓拐彎,進了病房,溫常世在浴室裏洗澡,喻霁看着站在外面的一溜人,問周億:“那他洗澡讓人碰啊?”

“不能動的時候勉強能碰,”周億說,“現在不行,非要自己洗,只能有個人在裏面搭把手。”

喻霁點點頭,剛要附和着說幾句,又聽見溫常世在浴室裏呵斥護工。

“脾氣好差啊。”喻霁看着浴室的銅門把,評價溫常世。

周億嘆了口氣,礙于在場人太多,沒多說。

溫常世洗完了澡,換了病號服,又坐着輪椅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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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霁後退了幾步,靠牆站着,隔了十來米瞧着溫常世被人推過去,坐上床。

護工太多,都圍着病床,喻霁也看不清溫常世的樣子,只聽見被圍在裏面的溫常世冷冷地說:“周億,過來清一下場。”

周億還沒走過去,人齊齊訓練有素地退開了,只留了兩個護士待在病房外的看護室,大家看着都很熟練。

病房裏就剩下喻霁、周億和溫常世,喻霁把口罩往上拉了一下,喉嚨有些發癢,就轉向門口咳嗽了幾聲,轉回身,看見溫常世看着自己,喻霁馬上說:“我好得差不多了,今天也不待很久,不過來的。”

溫常世又看了喻霁幾秒,忽然轉頭問周億:“上午讓你做的東西做完了嗎?”

“哦,”周億冷不丁地被溫常世點名,不知怎麽心頭發毛,立刻答道,“還差一點,我現在去做。”

周億從喻霁身邊過去之後,喻霁還是沒靠近溫常世,背貼着牆,看着溫常世。

雖然心裏知道溫常世并不在意,喻霁還是跟溫常世說起了他這周感冒所以推遲過來的事情。

說起來,喻霁也不知道自己的感冒是在哪裏染上的,他極度懷疑是在張韞之的醫院,但張韞之不承認,說本院本月并無收治過此類病例。喻霁随便說了幾個可能的猜測,突然被溫常世打斷了。

溫常世說:“你別說了。”

喻霁呆了呆,“哦”了一聲,心裏很慢地泛起了一點難受。

“好的,”喻霁又說,他頓了頓,遲疑地給自己找臺階下,“那我還是先走了吧,我待太久,你都要被我傳染了。”

說完,喻霁就跟溫常世說了拜拜,轉身想出去,溫常世在後面叫了一聲喻霁,喻霁又回頭去看,發現溫常世坐直了看着自己。

“不是,”溫常世說,“你聲音啞了,自己不知道嗎。”

喻霁反應慢,溫常世便有些不耐煩,指了指沙發,說:“你坐吧。”

“哦。”喻霁如夢初醒,走過去坐下了。他沒覺得自己聲音特別啞,比前幾天重感冒的時候已經好多了。

病房裏溫度不宜過低,喻霁有些熱,就拿起桌上的雜志扇扇風。看喻霁扇風,溫常世又有話說:“怕熱就別穿這麽多。”

喻霁一面扇風一面說:“飛機上冷嘛,韞之說感冒要多穿點。”他沒有說手臂上傷疤的事。張韞之幫他聯系好了整形醫生,不過要等喻霁完全好了,才能做修複手術。到時候天應該也已經涼下來了。

扇着風,喻霁還是覺得熱,他是很不容易出汗的體質,比普通人難散熱一些,一旦太熱,整個人都會很難受。

“衣櫃裏有衣服。”溫常世說。

喻霁自己倒了一杯涼水喝,搖頭說:“病號服啊,我不要穿。”

溫常世今天沒看文件,他看了喻霁一會兒,說:“你和朱明輝的女兒一起來茂市?”

“對。”喻霁下一句本來想說她約她男朋友我約我男朋友,怕玩笑開過被溫常世趕出去,就及時收聲,對溫常世笑了笑。

溫常世剛才不讓喻霁講話,喻霁就不大敢開口,可喻霁不說話,溫常世好像也不是很高興,兩個人隔老遠靜坐了一會兒,溫常世說:“我下周出院。”

喻霁想了想,說:“提早了?”

溫常世靠着床枕,意有所指地說:“該露面了。”

喻霁先是點頭,後來忽然想到,溫常世出院之後,他大概就不能再跟溫常世見面了,溫常世沒病給他探了。但比起溫常世一直住院,當然還是他健康最好。喻霁強迫自己別去想不能再見的事,問溫常世:“你出院之前我還能來一次嗎?”

溫常世“嗯”了一聲,喻霁便說:“我給你訂了一份康複禮物,不知道到時候來不來得及給你。”

喻霁不知道送什麽合适,送跟以前有關的東西暗示性太明顯,也不太好,就訂了一支表,跟溫常世之前那支差不多價格。

表有點貴,邵英祿親自打電話過來問他買了什麽,喻霁臉不紅心不跳地說朱白露覺得他之前戴的表檔次太差配不上她,邵英祿立即誇喻霁買得好,讓喻霁給朱白露也帶一支。

溫常世看他一眼,沒說什麽,喻霁便輕快地說:“希望溫總不要嫌棄。”

喻霁悶在口罩的聲音有些輕,眼睛微微眯起,看着溫常世,他想起不知什麽時候聽周億說過,溫常世會把別人送的東西轉手扔給周億,就又叮囑溫常世說:“不喜歡你就随便找個地方放着,不要送別人。”

溫常世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喻霁松了口氣,他又問溫常世:“你怎麽不問我是什麽?”

看喻霁高高興興地看着自己,溫常世頓了一下。如果是別人這麽問他,溫常世不是說“沒興趣”就是根本不會回答,但如若對喻霁這麽說,喻霁肯定會很不高興,所以他最後還是問喻霁:“是什麽?”

“哦,”喻霁眼睛又眯了一下,說,“不告訴你。”

說完喻霁突然又咳嗽了幾聲。咳完了,喻霁不好意思地站起來,說流感傳染源還是走吧,在十米開外的地方跟溫常世揮手拜拜,轉身就走。

病房裏沒別人了,溫常世看了看時間,喻霁只坐了四十分鐘,比以前待得都短。

喻霁走出去,正好見周億和助理走進來。

周億有些意外地問喻霁:“這就走了?”

喻霁點頭說:“下周他什麽時候出院啊,我還想來一次。”

周億看了看行程,說:“周二。”

喻霁面上露出了些為難的神色。

周二跟今天太近了,喻霁要來茂市,怎麽也要提早到周一,朱白露可能不大方便,也不一定願意。

他對周億說:“我趕不及過來了,不過有個禮物想給他,你能不能幫我轉交?”

周億一口答應,喻霁就放心地回去了。

沒想到到了晚上,周億又給喻霁打電話,委婉地說轉交不大方便。

喻霁有點無奈地說好,心說想送溫常世東西真的很難,不知道寄到他們集團大樓前臺會不會被拒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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