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生病了
“表哥?”
少女見少年眼裏有清流溢出,一時間有些慌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她的表哥,這麽個隽雅俊秀的珠玉少年,他又有什麽傷心事,會在一向鄙棄的她面前流淚呢。
孟蘇有些手足無措,已經從懷裏掏出來的衛生紙,卻在要遞過去的時候生生給放回去了。
她想他肯定不願意讓自己憐憫他,他有他的驕傲,有他的尊嚴。少年沒有動彈,亦沒有言語,眼裏一片水光,漾出水色的花朵。
孟蘇急忙去浴室,找來一個幹淨的毛巾,用熱水洗了一遍,擰個半幹。
她猶豫了好久才遞給他,語氣很忐忑,并不是怕他又像以前一樣刺她幾句,而是怕他太難受淚水在心裏悶着憋壞了。
“表哥,擦擦臉吧,好熱啊,都是汗。”
少女不習慣說謊,也不太會處理這種情況。以前隔壁家小孩子哭了,她總是會把人家孩子輕輕的抱着,慢慢地輕拍他的脊背,親吻着他的額頭。顯然,這個表哥不适合這種方法。
少年擡起頭來,看着少女,并沒有接過毛巾。少女橫起的手臂就那樣僵硬的擡着,有些尴尬。白色棉絨毛巾上散發着團團的濃霧,冒着暖洋洋的熱氣,有些氤氲。
她想,自己真是嘴笨,這大冬天的,哪裏會熱,哪裏有汗。
少女以為少年嫌她髒,就如同上次那樣用力的拍打她撿起地上食物的手背一樣。她只好用另一只手拼命的擺了擺,頭也晃了幾下。
“那啥,這毛巾我沒用過的。”
她看他的眼神透黑清亮,像是撒滿星光的夜空。少年心頭微微一滞,不由想到了自己過去對她的種種,鼻尖一股酸澀,眼睛又紅了半分。
少女見少年并沒有接過毛巾,有些尴尬,正準備收起毛巾,“其實也不太熱。”
突然手上一空,少年拿過毛巾,把眼鏡取了下來,她清楚的看到了他顫抖的睫毛,像是兩把黑色的小刷子,只是刷子上泛着水光。
少年沒有再看少女,他将熱毛巾攤開敷在臉上,兩手蓋面,半天沒有言語。但少女知道,他把臉藏在毛巾裏哭,她看到了他輕微抖動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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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他真的應該是很傷心,不然又怎會一時忘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他讨厭的家夥。
半晌,少年才拿開毛巾,擡起頭來。他戴起金絲邊眼鏡,拍了拍手,站起身來走了出去,沒有和少女道聲再見,或者也可以說是,從進門到出去,從頭至尾都沒有和少女說過任何一句話。
少女不知道,自那以後,少年每次難過傷心得想哭的時候多麽想她再溫柔的遞給他一個熱毛巾,可惜沒有。
以後的每一次哭泣,給他遞紙巾手帕的都有,卻再也沒有一個喚作孟蘇的少女站在一旁給他遞熱毛巾。
孟蘇見他出去了,拿起毛巾才發現已經涼了,她摸着冰冷潮濕的毛巾,又一次想起了少年那雙哭泣的眼睛。
她輕嘆了一口氣,看着窗外飄飛的雪花,突然有些難以抑制的難過和酸澀。她在想,她最最在意的秦子和哥哥貌似都不太開心呢,這可怎麽辦。
少女不知道,就在門阖上的那一瞬間,少年輕聲的說了句“對不起。”
對不起,我的妹妹,本該給你最好的寵愛和保護卻沒能給。
對不起,我的妹妹,在你第一次回家的時候并沒有真心實意的歡迎你。
對不起,我的妹妹,不是你的哥哥卻強占了你本該得到的所有。
對不起,我的妹妹,請代替你的母親接受我的道歉和感謝,我辜負了她當年帶我回家的苦心,感謝她給了我富足的生活。
對不起,對不起,孟蘇,我為我所做的一切給你道歉,不求原諒,不求寬恕。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吳媽過來喊孟蘇吃飯,孟蘇知道吳媽不想讓她多接近秦子,所以也不敢說自己已經跟秦子吃過飯了,好在她中午吃得不多,還可以再吃一碗。
她下樓去的時候,發現外婆和表哥都不在,偌大的一個桌子就她一個人吃飯。吳媽說外婆頭疼已經睡了,表哥的飯菜送到他房裏去了。
她見吳媽神色也不太好,估計也在為早上的事心煩,也就沒有多問,多多少少吃了一碗就回房了。
孟蘇本想去看看外婆,但被吳媽攔住了,她說外婆需要靜一靜,孟蘇也就沒有多問。她又想趁機溜到秦子家去,但一想到秦子已經拒絕過她了,只好作罷。
孟蘇看了一會兒書,就睡下了,只是沒想到這一睡就到了下午六點。覺得腦袋有些沉,手腳也沒有太多的力氣。
自己平時午睡頂多兩個小時,這一次竟然睡了五個小時,她有些困惑。
昏昏沉沉中起來穿衣服,咳嗽了兩下,平常兩分鐘能完成的事,今天花了五六分鐘。孟蘇估計自己是生病了,但眼下孟家這個情況,她也不想添亂。起身刷個牙,洗了把臉,也懶得再梳頭發。
她看着鏡中自己蠟黃的臉,嘴唇幹得有些起皮,兩眼無神。
“貌似真的病了呢。”少女摸了摸自己發燙的額頭,嗓音有些低啞,她輕嘆了一聲,有些無奈。
在盤算着怎樣不驚動吳媽和外婆的情況下找到感冒藥。
孟蘇蹑手蹑腳的走出去,下了樓。廚房裏傳來陣陣菜香,她知道是吳媽在做飯。
她坐在客廳的沙發裏,接了一杯熱水,捧在手心裏并沒有喝下去。
少女有個毛病,一生病就容易犯困,這會兒又開始哈欠連連,她靠在沙發上閉着眼睛,想躺一會兒再去找藥,只是她低估了自己的病情。
剛閉眼沒多久她就睡得昏沉,手勁漸漸放松,玻璃杯子倒在了她的懷裏,熱水滿滿當當的潑在她的棉衣上。
因為穿得多,水也只要六七十度,她并沒有燙傷,迷迷糊糊間只知道肚子暖暖熱熱的,很舒服。
少女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躺在暖暖的浴缸裏,周身都是暖暖的,她自己變成了一條小魚,在魚缸裏游泳。
吳媽出來時發現她懷裏的玻璃杯傾倒,熱水潑在她身上,喊了她幾句她也沒有回答,一摸她腦袋非常燙手,吳媽被吓壞了。
趕緊喊了樓上的孟歸承下樓,姜紅英下午出了門,說是最近家裏事太多得去廟裏上柱香,眼下家裏也只有孟歸承能幫的上忙了。
孟歸承一下樓見場面非常不妙,眉心緊鎖,中午不是還好好的嗎,這會兒怎麽就昏迷了。
吳媽哭哭啼啼說了什麽他也沒細聽,大概知道孟蘇是病了,他想現下叫救護車估計太慢,好在家裏有車,但他不會開,司機送姜紅英去了。
“這事不能驚動奶奶,她老人家身體不好,那座廟離家裏也遠,老人家不宜奔波,我現在打電話給秦子,他會開車,我叫他來送我們去醫院。”孟歸承安撫着吳媽,鎮定地說。
“要不叫大院守衛來開車吧,或者出租車也行,秦子那孩子他會來嗎?”吳媽還是有點不放心秦子。
“他會來的,守衛不能随便擅離職守,我們這不好叫車。”
孟歸承堅信,冥冥之中,他直覺,那個天下無雙的少年很看重他這個妹妹。
孟歸承很快打通了秦子的手機,當他把事情一說完,他清晰的聽到了光纜那邊秦子呼吸驟然緊促,也就是一秒鐘的反應時間,那個驚才豔豔的少年放下電話,吐出兩個字,似是承諾。
“等我。”
果然三分鐘後秦子就來了,他氣喘籲籲,頭發有些淩亂,身上只套着一件水粉色的棉服,裏面穿着居家服,腳上踩着一雙奶牛圖案的棉鞋。
看樣子他來得很急,棉服拉鏈都沒拉上,估計是慌亂間套上去的。
孟歸承心裏澀澀的,一瞬間說不出是什麽樣的感覺,以前自己或是陳祿生病,他一般都是打個電話慰問兩句,心情好會給你送一板他最愛喝的酸奶,也僅僅就是如此了。
但孟蘇生病,這個他才認識也就一個多月的孟蘇,他卻風風火火趕來,滿眼都是急色。
他真的很羨慕,羨慕即便不被所有人待見,卻能受到秦子青睐的妹妹。
羨慕被孟蘇特殊對待的秦子,那個女孩雖然對每個人都笑得溫潤和氣,但對秦子卻像自己孩子一樣疼愛着。
這兩個人的感情,他今日才得以窺見全貌。但他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心生怨念。
還好,還好卑微的孟蘇能遇見高貴的秦子。
還好,還好孤寒的秦子能遇見溫暖的孟蘇。
秦子孟蘇,這樣詭異而又奇妙的組合。
恰似天生兩物,本該殊途,奈何同歸。
作者有話要說: 讓評論來得更猛烈些吧,冬天好冷,打字久了手都冰了,跪地打滾求求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