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演出開始了(五)

幻夜姬的眼睛被白布蒙上,嘴被堵上,手腳都被繩子一樣的東西纏住。()

嘻嘻嘻嘻惡意的笑聲。

幻夜姬被綁起來,輕飄飄的擡着,即便看不見她也感覺到了,這些紙人把她擡着往祠堂的棺材那裏走去。

棺材蓋打開的聲音。

她被放進去。

幻夜姬掙紮起來,碰觸到旁邊的東西,頓時一僵。

她下意識以為那是個死人,但很快發現了,躺在她旁邊的是個紙人,穿着活人衣服的紙人。

幻夜姬的恐懼卻比真的死人更深。

她想起昨天晚上覃越對她說的話:“它們雖然是紙人,但想要成為人,會想辦法讓女人懷孕,鑽進女人的肚子裏,以新生命的方式誕生出來。”

“葉子!葉子!”哽咽嘶吼叫着幻夜姬的,是覃越的聲音。

他似乎還沒有放棄努力,在一群紙人的圍攻下,試圖沖過來把她從棺材裏救出來。

隔着棺材,可怕的聲音,嘻嘻嘻嘻的笑着。

她似乎聽到了放鞭炮的聲音,敲鑼打鼓的聲音,到處都是人聲,說着恭喜什麽。

就好像外面不是可怖的殺人現場,是結婚的喜堂。

紙人的聲音忽遠忽近,像是整個世界遠遠近近都被掌控了,就算她出了棺材也無處可逃。

粗啞可怖的聲音,像最蒼老的鬼的嗓音發出的:“一拜天地。”

在一種恐怖的聲音裏,覃越锲而不舍拍打棺材的聲音狼狽:“葉子!葉子!我一定會救你的!”

像是紙人揪着覃越的頭一下一下撞在棺材上,他的聲音虛弱:“葉……葉子……”

哐,哐,哐!

再無聲響。

很快,棺材蓋再次被打開,一個人被扔了進來,棺材蓋再次合上了。

幻夜姬一動不能,眼淚滲出蒙眼的白布,想說話卻什麽也說不出。

“嗚嗚……嗚……”

顫抖的手摸索着給她解反綁住雙手的繩子,在空間狹小的棺材裏卻怎麽也解不開。

幻夜姬聞到了血腥味,嘴裏的東西被取了出來,她顫着聲音:“覃越?”

“嗯。”覃越的聲音哆嗦,極力呼吸着,想讓自己的聲音鎮定,“你別怕,我在這裏,我會救你的。”

她感覺到他的手上都是滑膩的液體,血腥味越來越濃,都是他的血,導致繩結無論如何無法解開。

“你受傷了?流了很多血。”

覃越努力控制着顫抖的呼吸:“是流了一點,不過不要緊,我們還活着。葉子你一定要撐住,那些人,那些人很快會過來的,他們會救我們的。”

連他自己也無法确定的事,卻努力向她保證着。

幻夜姬沉默了一下:“傻瓜,你別死啊。先給自己止血吧。”

外面陰陽怪氣的聲音還在繼續,或許是因為現在是兩個人,便不再那麽可怕。

“夫妻對拜……送入洞房……嘻嘻嘻……”

幻夜姬絕望地聽着:“紙人,它們想幹什麽?”

覃越努力呼吸着,渾身都因為失血發抖:“它們,它們想活着,想出生。”

缺氧和失血讓覃越漸漸失去意識,伏在她身上像是暈了過去。

“覃越……”

棺材裏的空氣稀薄,血腥味很濃,幻夜姬感覺到自己的大腦因為缺氧意識恍惚起來。

仿佛慢慢脫離了身體,漂浮在半空中。

她被限制的精神力就像被關在棺材裏的身體一樣,一動不能,但無形的觸角卻敏銳延伸,仿佛和什麽東西勾連共情。

她仿佛“看到”了棺材外面的畫面。

一群面目模糊的人形圍着棺材拍手轉圈,跳着祭祀一樣的舞蹈。

“麒兒而立兮子嗣延綿……夙願得償兮倫常有續……他日官高嵯峨兮……”

“章兮玉兮……承我門楣……”

無數嬰兒一樣大小的紙人,圍繞着棺材,争前恐後地爬向她。

那些小紙人并不可怕,和外面那些嘶吼着的紙人不一樣,并不猙獰,并不粗制濫造。

像是承載着愛意小心翼翼制作出來的,栩栩如生,穿着繡着年年有餘的紅色的小肚兜,年畫娃娃一樣白淨可愛。

“媽媽、媽媽、媽媽……媽媽……”

無數細小的聲音夾雜在喧鬧神秘的祭祀聲音裏。

像是奔着生的希望一樣朝她爬過來,像饑餓的群蟻朝着蜜糖蜂擁。

“走……走開……”幻夜姬一動不能,聲音也發不出來,眼淚從眼皮下滲出。

好可怕,好可怕。

從未有一刻,覺得小嬰兒那麽可怕,仿佛一個個要撕碎吞食她血肉的怪物。

幻夜姬甚至忘記了,這只是一個游戲。

驟然崩潰的精神力,意識高高的飄向天空,像瀕死的幻覺一樣,靈魂和萬物共生感應。

她“看到”無數個跟她一樣的女人,被綁在棺材裏,被困在黑暗的屋子裏。

被囚禁,被毒打。

“看到”那些從她們的肚子裏誕生的嬰兒落地長大,長成高大冷酷的男人,掐着另一個女人的脖子,輕飄飄的扇着耳光:“又是女的,生不出兒子要你有什麽用?”

“看到”奄奄一息的嬰孩還未睜眼發出第一聲哭泣就被扼死,丢棄在白骨累累的山頭。

……

謝剎站在那片山頭。

看着這片滿月柔光下的土地,山岚雲海籠罩的杜鵑花海,每一朵豔紅綻放,就爬出來一具稚嫩的白骨。

山風夾雜嬰靈的鳴泣呼嘯而過。

漫山遍野的嬰靈,漫山遍野沒有面孔的紙人。

謝剎失控的精神力游蕩在天空,就像他變成了一尾透明的鯨魚,感應到其他鯨落的悲鳴。

看見這些消散天地的靈魂所見——

年長的女人刻薄威嚴的面容隐在煙鍋的霧氣裏:“這樣不行,村子裏已經很久生不出男孩了,這些丫頭片子陰魂不散,世間生男生女是有數的,她們把女人的肚子都給占了,生魂就不敢進來。”

“會不會是殺孽太重了,一入夜到處都是這些女嬰的哭聲。那片地都被屍骨占了,除了屍體就是垃圾,野狗越來越多了,要不要立個碑超度一下?”中年男人輕飄飄的語氣,并無絲毫對鬼怪靈異的畏懼。

拐杖用力杵在地上,女人蒼老的聲音嚴厲:“夭折的女娃不能進墳墓,這是祖宗的規矩!你是當家的,你該清楚。”

中年男人不以為然:“那怎麽辦?”

沉默,厲聲:“把這些女嬰的魂困在紙人裏,把她們做成紙人。這樣看她們還怎麽投生!”

男人一愣:“做成紙人?”

“刺瞎她們的眼睛,她們就不認得家;刺聾她們的耳朵,她們就聽不到母親生産的聲音;剜了她們的鼻子,她們就聞不到媽媽的味道。知道你心狠了,她們就怕了不敢來了。”

……

頭發花白的男人聲音沉重:“還是不行,已經三年沒有生出男孩來。這樣下去,村子要絕戶了。”

昔日的女人已經變成了老太太:“是女人太少了嗎?買來的女人不夠就再買一些。”

男人搖頭:“不是女人的問題,覃家的男人被詛咒了,生不出男孩。”

“詛咒?誰幹的?那些紙人嗎?”老太太怒氣勃發。

男人沉默了幾息:“母親,您還記得,第一個被做成紙人的女人嗎?”

“記得,你父親發跡後買的第一個女人,你是第一個從她肚子裏出來的。怎麽想起她了?”

“她死的時候肚子裏那對龍鳳胎,您還記得嗎?”

女人的聲音蒼老冷酷:“棺材裏爬出來的野種,給我兒子陪葬都嫌晦氣,早就爛在杜鵑花田裏了。”

“母親……”男人古怪地看着她,“為了覃家的血脈能夠延續,什麽代價都可以嗎?”

“當然。你想說什麽?”

男人走到門口,打開了門,門外逆光站着一個青年,挺拔瘦削的身影籠着一層薄光。

奢靡呢喃的聲音,矜持優雅:“日安。”

男人恭敬地說:“是不是只要給紙人覃家的人做祭品,就能解決覃家生不出男孩的詛咒?”

那個人并不進來,手肘撐在門框上,輕慢地點頭:“當然。”

男人看向屋內的老太太:“覃家的列祖列宗都會感激母親的。父親也會。”

“他是……”老太太慢慢恍然,驚懼憤怒地瞪着門口的青年,“應該把你和你妹妹一起做成紙人的……你這個魔鬼!”

那個人低着頭,線條完美的肩膀微微抖動着,像是極力忍笑,奢靡悅耳的聲音顫抖癫狂,無辜地重複她之前的話語:“刺瞎她的眼睛,她就不認得家;刺聾她的耳朵,她就聽不到聲音;剜了她的鼻子,她就聞不到味道。知道你心狠了,她就不敢再來。”

他擡起頭,微微挑眉,張開嘴露出潔白的牙齒,笑得燦然有趣:“這真是我聽過的最棒的詛咒了!但你好像忘記了,你也是個女的,這個詛咒同樣适用于你啊。”

那雪白面容上的笑意消散,栗色沁涼的眼眸像氤氲着一條流向死地的河流,一眨不眨溫柔地盯着她,矜貴狂妄又疏淡無趣:“怎麽樣,讓我見識一下覃家用活人做紙人的技藝吧。”

天國無辜的美和地獄極致的惡,如光影共生,在那張颠倒衆生蠱惑生死的俊美面容上。玫瑰小說網,玫瑰小說網,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meiguixs 玫瑰小說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請加qq群:647377658(群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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