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兩個人來到後院的房間,大夫已經看了個大概。孔修詢問:“人怎麽樣了?”

大夫起身,作了個揖,答道:“都是些皮外傷,但是下手的人太重了,得養一段時間才行。”

段怡如看着下人們端出去的一盆盆血水,擰着眉。當了母親的人,心總是格外的軟。平安錦衣玉食,這孩子卻受這麽大的苦。忍不住開口:“老爺。這孩子也是個可憐人。等到他醒了問問他,要是願意的話,就留他在府裏吧。”

“好。就依夫人的。”

平安的那份善良,可真是和他娘如出一轍啊!

孔修道:“大夫,你看着給開個方子吧。”又吩咐孔竹:“随着大夫去抓藥。這次就先饒過你。”

“是。老爺。”孔竹行了個禮,跟在大夫的身後屁颠屁颠的離開了。

老爺懲罰人的法子可是花樣百出,上次是頂花盆,上上次是蹲馬步,上上上次是……雖然都沒有實質性的傷害,但是架不住時間長啊!孔竹抖了抖身子,暗暗發誓,下次,一定要勸住公子,不能再偷溜出去了!

在來說孔平安這邊,跪在祠堂裏,在孔家的列祖列宗面前,可是一點也不老實。動來動去,抓耳撓腮。

一般來說,只要爹爹不整天的罰自己跪,娘親是不會偷偷的來看他的。孔平安揉了揉跪疼的膝蓋,思緒飄飛。也不知道自己的媳婦怎麽樣了?爹爹說去請大夫,這會兒也該到了。

終于熬到了兩個時辰,孔平安看着燃盡的香,‘騰’的一下從跪墊上蹿了起來。一瘸一拐的跑了出去。等到找到孔竹,腿的酸麻勁兒已經過去的差不多了:“竹子,我媳婦怎麽樣了?”沒有外人,孔平安直接改口叫媳婦。

聽到孔平安的稱呼,孔竹腦殼一陣抽疼,四下張望了一下,孔平安見他的樣子,放心的擺了擺手:“沒人,放心吧!”還沒靠過去,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藥味,嫌棄的捏起鼻子,甕聲甕氣:“竹子,這是什麽啊?”

“給……給剛剛背回來那人熬的藥。”險些和公子一般順嘴說出‘你媳婦’

“他怎麽樣了?”

“大夫說生命沒有大礙,就是傷口有點深。”孔竹拿着蒲扇慢慢的扇着風,轉達大夫剛剛說的話。

“那就好那就好。”孔平安把心放回了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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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孔竹不知道第幾次囑咐道:“你在外人面前可千萬……”

“我知道我知道。”孔平安截住他的話,“這件事情你知,我知,媳婦知。”

孔竹:“……”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鐘情?

“你醒啦!”藥熬好後,孔平安随着孔竹來到後院,一進門撞上的是一雙布滿疑惑和警惕的眼眸,快速的走到床邊,彎下身,欣喜的詢問:“你身上的傷口還疼嗎?渴不渴?餓不餓?”

他的靠近,讓對方不自主的瑟縮了一下,身體也向床裏面挪。眼也不眨的盯着孔平安,不言不語。

“哎呀!看我這腦子!”孔平安拍了拍腦袋,後知後覺的開始交代事情的始末。

“謝謝。”得知是他救了自己,床上的人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低沉暗啞,有氣無力。

“什麽謝不謝的。”孔平安擺了擺手,“你先把藥喝了吧。”

反正,我是準備把你娶回來當媳婦的!

孔平安心裏的算盤,打的啪啪響。

一碗看起來就難以下咽的藥,卻被對方眼也不眨的一口氣喝個精光。孔平安看的鼻子都皺起來了,弄的好像他才是喝藥的人似的。“竹子,快拿點清水來。苦死了!”

“你叫什麽名字啊?我叫孔平安。”

床上的人低頭思索了半天,“我叫小九。”

孔平安等下文,見對方遲遲不語,詫異地反問:“就…就這樣?”

“嗯。我不知道自己姓什麽。我們那裏一共有九個人,我最小,他們就這樣叫我。”對方這樣解釋。

“小九就小九。”孔平安知道勾起了他不好的回憶,特意說的很大聲,很肯定:“小九也很好聽!”

至于‘那裏’是哪裏,孔平安也猜到了。一屁股坐到床上,大大的眼睛瞧着床上的人,越看越喜歡:“阿九多大了?”

話還沒說上幾句,孔平安直接給對方改了稱呼。

“小九是大家的,阿九是我一個人的。”

對于這樣的解釋,床上的人淡淡一笑,也沒在意:“十七了。”

“十七?那阿九比我大哎!我十四了。”

“阿九你餓了吧。我讓孔竹去端飯了。你一會多吃點!”

“謝謝。”

“不用不用!阿九你就把這裏當成是自己的家就好了。”

沒一會,孔竹端着托盤走了進來,孔平安湊上前看了眼寡淡的粥,不滿的皺起了眉:“阿九才醒,一定餓壞了,喝粥哪能管用!”

“就因為剛醒,才不能吃葷腥的東西。大夫說他餓了太久了,肚子裏沒東西,先不能吃太油膩的食物。”

對于大夫說的話,孔平安還是聽的。擡手拿走托盤上的粥,走到床邊,獻寶似的:“那阿九你就先喝幾天的粥吧。過幾天再吃好吃的。”

太過明亮的眼神,讓床上的人避之不及,只能接過孔平安手裏的粥,悶頭喝了起來。

接下來的幾天孔平安俨然成了後院的常客,每天準點來報道。看着他吃飯,看着他喝藥,看着他換藥。原本無聊至極的事情,孔平安卻樂在其中。

“阿九。我這裏有蜜餞,你吃幾個壓壓苦味。”孔平安從懷裏掏出了一包東西,展開後,露出了黃燦燦的杏脯。捏起一塊送到對方的嘴邊:“這是我特意給你留的。”

大概是孔平安被養的太好了,亦或者是還沒張開的緣故?整個人白白嫩嫩的,臉也圓圓的。手就更不用說了,雖達不到胖乎乎的程度,但肉也不少。此刻的他仰着頭,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一個杏脯。早晨窗外的陽光投射到屋子裏面,讓他整個人都浸在一片金黃裏。指尖被陽光照透了,變的紅彤彤的。這樣的景色,這樣澄澈的目光,受到蠱惑般的,床上的人前傾身體,把指尖的果脯咬進了嘴裏。

“好吃嗎?”孔平安收回手,一臉期待。

“酸。”

孔平安咽了咽口水,把剩下的一股腦兒的塞到了對方的懷裏:“都給你了阿九。你留着吃。”

沒有忽視他的小動作,對方眼底漫上笑意。把蜜餞還給他:“你吃吧,太酸了。”

孔平安思慮狀,“那我下次給你帶別的。”

然後,一包的杏脯,孔平安以風卷殘雲般的速度吃了個精光。

第二日:

孔平安一手抓着頭發,不好意思的開口:“阿九。我昨天回去找了找,房間裏只有這個……”從懷裏又掏出了一包杏脯。

于是,兩個人再一次分而食之。分的方法如同昨日一樣。

吃的正歡,孔竹走了進來,“公子,老爺讓他過去。”視線看向床上的人。

孔平安放下咬了一半的杏肉,一臉擔憂:“阿九,你能下床了嗎?要是不能,就……”

“可以了。”他沒那麽嬌氣。

打着給阿九壯膽的名號,孔平安也大咧咧的跟了過去。見着坐在主座的孔修,三兩步跑過去,撲進懷裏,甜甜的叫了聲:“爹!”

“整天蹦蹦跳跳的。沒個樣子!”孔修佯裝嚴肅,眼裏卻滿是慈愛。

孔平安一吐舌頭,把爹爹的話當耳旁風。随即問道:“爹,你叫阿九來幹嘛?他的傷還沒好利索呢!”

“老爺。”後面的人緊随而至,颔首行禮。

“身體怎麽樣了?”孔修端起桌子上的茶抿了一口,詢問道。

“回老爺,好的差不多了。”

“叫什麽名字?”

“爹,他叫阿九。”孔平安替他答,很快又補了句:“不過你們只能叫他小九。”

孔修皺眉思考:“小九哪算的上名字?”

“你這人,半天一句有用的都沒有。”段怡如從外面走進來,撇了孔修一眼,不滿道。

“夫人。”見到愛妻,孔修起身把人扶到椅子上,讨好道:“夫人不是在午睡嗎?怎麽起了?”

“我要再睡下去,你就得一句一句的問到天黑了。”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孔修的性子她摸得清清楚楚。

“我這不是為了樹立一家之主的威嚴嘛!”孔修湊到夫人的耳邊,悄聲解釋。收到了對方的白眼後,乖乖的坐回到座位上。

對哦,一家之主是夫人!

“今天叫你來是想問問你的意願。”段怡如上下打量着中規中矩站在廳裏的人,溫雅的聲音緩緩而出:“你的事情我和老爺也知道了。就想問問你願不願意留在孔府。”

畢竟,平安因為這個問題,可是每天都往這裏跑。

“願意願意!”孔平安很有眼力勁兒,怕對方拒絕,趕緊搶先一步答。

肉肉的手指捏住他的袖口,仰着頭,滿眼期待還有一絲不安,孔平安試探的開口:“阿九,你願意留下來的,是不是?”

就算不願意,那雙美麗的眼睛也讓他說不出什麽拒絕的話。更何況,他是願意的。

“回夫人,我願意留在孔府。”

下一刻,他清楚的看到孔平安的眼裏迸發出的耀眼的光芒,明亮璀璨。只一眼,便記了一輩子。

“那便好。但是老爺說的也有道理,小九這個名字聽起來好聽,叫起來怪別扭的。你要是願意的話,就冠孔姓,喚你孔久。長長久久的久。”

“謝夫人。”

自此,他也有了名字,有了一個安身之所。

孔久,長長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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