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他是不會死的,我本無需抛出這塊多餘的石頭。

而他若是會死,我更不應該扔出碎石,可我的身體那樣動了。死……我的心抽動一下,他死了我該為落得清靜慶幸才是,何況人總是要死的。

柳寒衣的劍正指林肅咽喉,後者今日必死,留他一刻性命絕不是因為寬赦,只可能因憎恨。

“要殺……便殺!”林肅話語斷續,殘破之聲猶帶鋼铮。

“青劍俠何時這般不怕死了?”柳寒衣冷冷道,“兩年前你們若肯光明正大與我一戰,即使合圍上陣,柳某也無恨無憾。劍盟、日月會與乾龍幫當時鼎盛的高手不下五十人,即使如此你們依舊不敢堂堂正正地戰,卻要用詭計與埋伏嗎?”

“對付你?不值當!況且盧盟主前車之鑒……怎能再讓邵盟主涉險……”林肅的聲音黯下去,怕也時日無多。我在屋內凝神聽得字字清晰,只是穿過屋門望了一眼,又拾起地上的包袱,小心地挑出兩件夾襖,又揀剩下的衣衫。

“劍盟最差勁便是相人的眼光。”柳寒衣冷嘲道,“當年盧遠道雖然不堪一擊,也是個磊落的漢子,我敬他三分。到了邵歸雄,卻虛僞不堪歹毒陰狠,活脫脫的奸佞小人。”

林肅怒不可遏,猛咳數聲卻只見鮮血粘稠落地。柳寒衣臉色變了變,帶一絲恨毒地緩緩笑道。

“聽說最近他在江湖上玩的風生水起,近日也來了灰都……那最後一位,也該上路了。”

“你……!蒼天無眼!當年……怎不将你千刀萬剮!”林肅沙啞的聲音憤恨而虛弱。

柳寒衣詭秘難測的眼底蕩起一層波瀾。

“你想知道,我怎麽從那夥人手裏生還……其實你們當年犯了個大錯。”他視線冷冷盯着林肅,那其中不再有嘲弄,不再有狂妄,只是一片幽深中翻騰着慘狠,“你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殺錯了不當死的人。”

我的思緒一滞,擡眼間我看到他眼中靜默的悲涼。

“你……柳……”林肅血染的雙眼不再跳動,柳寒衣利落地将劍拔出他心口,望劍上斷紋,只是随手入鞘。

我終于揀好一件青色緞服,柔柔的青光映着靈魚繡紋,裙擺上汨汨的水紋纏繞游走,溫柔潋滟宛若夢鄉。我換上衣裙靠着門,外面陽光正盛,給這個萬物盡枯的冬日帶來一絲生機的錯覺。

他靜靜立在哪裏,白衣血染,臉上帶迷茫的寂寥。許久他終于回身,眼睛正望着我,遠遠地我一襲水青流蘇裙,黛青的長發映着流光。金燦燦的陽光自我們中間落下,帶着不真切的暖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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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罷,柳兄。”我淡淡道,不論他是誰,叫一聲柳兄總不會錯的。

他怔了一刻,低頭看林肅膝邊的小碎石,擡起頭時他唇角多了一線不易察覺的笑,很淡很淡,卻不籠一塵陰霾。

他舉步向我走來,陽光自他頭頂灑下,金黃燦爛,血染的身影此刻帶了溫暖,變得鮮活起來。他的眼睛在絲絲陽光後隐現,帶從容的桀骜與天生的潇灑。

他遠遠打量我,道,“……你穿這身果然好看。”

我低下頭,柔亮的陽光打在眼睫上,暖熏醉人。但懸在心頭的一抹涼,卻濃墨般化不開。

(十) 朱顏之閣

更新時間2012-9-14 11:47:06 字數:4449

紛紛來去車馬客,匆匆回往過路人。

灰都是歷經風浪的城池,皇城跟前下,平民人家也對凡事萬生見怪不怪。月前繁華樓的大火,前日當街抛下的死人,近來新失蹤的遠客……一切駭然的事情過了風頭,便都只作八卦奇言的談資。任憑現場多麽慘絕,兇殺多麽無道,到了酒肆茶樓裏,講故事的人話裏總多一份知情者的得意,聽故事的人眼裏總多一縷看好戲的興奮。

我淡然望一眼鄰近的倚風樓,車馬紛紛,高朋滿座。灰都人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好奇心,或許是在這座不安定的城市裏見得太多,已經對萬事厭煩了興趣,因此難得有一件詭絕的事情,做得越是驚天泣鬼,看客就越是興奮洋溢。倚風樓修好了前些日劈出的窟窿,出了這樣一件驚絕奇聞,店家反而突然生意興隆,好事者接連登樓,冬日裏本是烈酒賣得最好,但今店裏的梁酒更是三日賣空。

“我只見他一劍……嘩!對面的人人頭落地!身首分離了那眼珠子還在轉啊……”

我就在倚風樓對面,朱顏閣的樓上雅坐正對倚風樓二層窗棂。我回身從雕花绮窗間瞥一眼對窗,說故事的老爺子急忙灌了口水,潤潤嗓子又講得唾沫四濺。看客們眼裏透光,驚呼中似恨不得未親眼相睹。

我瞥一眼身邊柳寒衣,他聚精會神在看樓下歌舞,但嘴角勾起一絲戲谑,到底笑出來。

“灰都非凡之地,酒客都如此膽大豪情。”

“論說不要命的氣魄,誰都及不上柳兄。”我扶起案上玉杯,翡翠般的一抹凝綠融在羊脂白玉中,形色詭麗,“柳兄何故這般眷戀這條街?”

兇案場就在對面,以我二人的歷練雖不必戰戰兢兢,但優秀的刺客會避開人多眼雜的風口浪尖,以省去不必要的動刀煩擾和滅口之舉。

“無事不登朱顏閣。”柳寒衣一語帶過,冷然中帶狡黠。

室外已近黃昏,我起身合實窗栊,将一片喧嚣關在廂外。室內頓時清靜不少,雕欄熏香,銀燭爍光,玉杯青案一派雅致,只有樓下清越疊起的樂舞聲在廂內漫漫洋溢。

朱顏閣本質無關朱顏,但它确實擁有整個灰都最富麗的雕欄和最玲珑的舞女。蘭宮秘宇,雕堂绮栊,冰錦青紗綿延出的籠帳帶出一路飄渺妖嬈。我們所在的二樓小廂斜對着樓下戲臺,朱顏閣上下皆是重錦帷幔,珠箔銀屏,珍奇擺飾随處可見。這間廂房飾物稀少,比起其他旖旎奢靡的屋間更多一份大氣,看戲位置雖偏,但妙在僻靜寬闊,想做些神鬼不知的事情倒是絕佳。

絲竹之聲漸響,繁弦急管奏的正是一曲《柳梢青》,樓下一隊舞女逦迤而出,玉臂雪膚,細碎婀娜的步子邁得欲語還休。冬日天已寒,但朱顏閣四角的炭盆暖爐始終燃得很旺,每隔幾個時辰就有人添炭。舞女們嬌豔的臉頰被暖風熏得酡紅,裸足上銀鈴叮咚,裙帶飄逸,和着樂弦如溪流清鳴,一颦一笑皆成舞。

朱顏閣是舞閣,這裏的姑娘不僅國色天香,而且能歌善舞。傳聞朱顏閣主傾國傾城,是個一笑勾魂的絕色佳人,但從未有賓客得見。世家公子想進閣賞舞,起價便要三十兩。我不知道柳寒衣如何有閑錢包了百兩的雅閣,但傳聞說朱顏閣除了賣舞還有更隐晦的營生,而在灰都這個黑白颠倒的地方,傳聞往往更接近真相。

“柳兄,不是來這裏看歌舞的罷。”

沒有男人會帶着女伴來這種場所,我雖喬裝束發,青冠長衫,進門時招待的姑娘還是疑惑地多看了我幾眼。再待下去,露出破綻也是早晚的事。而他入門後直走側廂,只要一壺酒便遣退了旁人。

“銀子付了,不看可惜。”柳寒衣依然全神望着樓下,三個舞女振臂而旋,七彩舞帶淩空交織,熠熠盎然。

“柳兄是在等人,不知是哪位姑娘深蒙垂青?”我微笑問道。

他終于收回視線,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我說我最近囊中羞澀,想把你賣給朱顏閣換千兩銀子,信麽?”

“青夕幾年前身價已有三千兩,現今只高不低,柳兄可別賣虧了。”

“你……”他驚愕地看了我一眼。廂外忽然一陣動靜,幾個下了臺的女子盈盈結伴着上樓,大約是被客人叫去陪酒,我迅速側身背對外廊,舞女們往廂裏抛來妩媚一笑,便嬉笑着繼續往前。

“柳兄不必愕然……我少時曾有三個月被賣到朱顏閣,見了不少美人風景,又有幸睹了朱顏閣主的傾國之姿。臺下的舞我也跳過,《柳梢青》是我跳的最好的一支,當時還有客人賞了七百兩的彩頭,請我去小廂一見。”我整整衣衫,側回身又捧起玉杯,“那位客人很會品舞,說朱顏閣三千兩買下我實在便宜了,他願意出五千兩贖我出去。”

“……然後呢?”柳寒衣語調壓得很低,臉色有些陰沉。

“他的喉嚨被劃開了,我潛了三個月,做完齊喑堂的第一單,可以出師了。”我把玩着玉杯,望着濃濃一點青綠,“動手的廂房與這間一樣處在最偏角,響動不易驚擾旁邊。柳兄你今日來自然不是殺人越貨的,那應該就是約了人密談,只是不知等的是哪位姑娘?”

朱顏閣真正賣的不是舞,而是情報。無所不查,無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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