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怕修澤驕傲

舞臺一片漆黑,五秒後,正中亮起一束白色燈光。

修澤從側面黑暗中平穩而緩慢地走過來,面朝觀衆席,在光束下盤腿坐下。

冷白色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襯得他鼻峰高挺,鼻梁雪白。

修澤左手拿着一張照片,右手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罐啤酒。

他瞥了一眼手中的照片,旁若無人地打開啤酒罐,仰頭喝下一口酒。線條美麗的脖頸從襯衫裏露出來,喉結攢動。

他臉上是一種愉快,放松,好像身上懸着的幾十斤的重物被放下了的釋然。

他就這樣一口一口地喝着酒,看着手裏的照片,目光溫柔,壓抑,深沉,像是在凝望刻骨銘心的愛人。

突然,啤酒罐像是跟他有仇似的被捏變形。

照片被他撕碎丢在地上。

他望着黑暗的前方,笑了起來。笑得猙獰,笑得瘋狂,笑到最後,眼睛裏笑出了淚水。

他像瘋了似的跪在地上,将撕碎的照片一張張撿起來,因動作太急,指甲斷了,流出了血,他沒管。好像在那些紙片面前,自己的身體零件不值一提。

終于,所有碎片都被他撿了起來。他把碎片握在手心,放在胸口,整個人在地上縮成一團。

他臉上再也沒有任何表情,眸子在劉海的陰影下失去了光。

沒有伴奏,沒有聲音,整整五分鐘。

臺下與臺上一樣,鴉雀無聲。

修澤表演的是8年前的一部電影,《動如參與商》裏的劇情。

這部電影的男主飾演者是喬越。

這是喬越第一次演男一號,這部劇當時上映的時候并沒有打出多大水花,票房是同期最低,甚至因為資金不足,上映兩天便強制下架。

四年後,他拿下最佳男主角後,這部電影被各大影院重新上映,才被衆人所皆知。

修澤表演的這一段是反動派頭目黎柏被執行槍決以後,男主景然在自己房間裏看到黎柏的照片時的反應。

電影中,一腔熱血的大學生景然自告奮勇帶頭□□被抓,嚴刑拷打下寧死不屈,吸引了反動派大boss黎柏的注意。

兩人的多番交集,黎柏對景然的各種明裏暗裏的袒護,舍身相救,讓觀衆大叫基情滿滿!

一個是反動派大boss,一個是愛國大學生,兩個陣營,一開始就是對立的,造成最後的意難平。

這部電影以愛國為主題,沒有官方CP,但是全員包括官方都在磕黎景CP。那段時間,論壇裏,微博裏,全是粉絲寫的黎景CP同人文和同人畫。

這是喬越演過的角色,沒有人比他更适合評價此刻修澤的表演。

有的人天生老天爺賞飯吃,這句話是有一定道理的。

修澤今天的表演,不帶私人感情在公正的角度上來評價的話就是:深得他的精髓。

但是真要這麽說,他怕修澤驕傲。

修澤表演完,朝觀衆席鞠躬。

喬越略一點頭,給出他的評價。

“嗯,将就。”

下午的培訓結束,喬越收拾好東西往停車場去,修澤跟了過來。

“喬老師,對不起。”

喬越停下腳步,手抱胸前好整以暇看着他。

“什麽事?”

“我是來道歉的,早上我遲到了。”

修澤低着頭,聲音很認真,表情很嚴肅,認錯态度很誠懇。

“我還說了謊話,喬老師,對不起。”

謊話?

喬越微微蹙起眉。

“我其實不是去吃早點,我是故意遲到的。”

喬越眉頭蹙得更緊。

“老師,您怎麽不說話?”

喬越:……

您看您這話像是人能接得上的?

“喬老師,您收我做學生,我天天給您買早點。”

修澤擡起頭,一雙亮亮的眼睛望着他。早上冷冷說着“去吃早點了”的叛逆少年完全不見了,此刻站他面前的,分明就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小孩。

這人太會演了!

所以自己上輩子才會再三着了他的道。

喬越指了指自己,笑道:“你覺得,我像是缺買早點的人?”

修澤說:“自然是有很多人排着隊想幫喬老師您買早點。可是我不怕辛苦不怕累,我換着花樣給您買,絕對不帶重複的,您要是吃厭了外面的,我給您做。”

修澤做的飯,嗯,摸着良心說,挺不錯的,尤其是糖醋裏脊和紅燒鲈魚。

喬越舔了舔唇,這麽一說,還有一點點懷念。

回過神,發現修澤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看。

與剛剛不同,這眼神中多了一絲複雜的感情,他看不懂,也懶得去琢磨。

“我說過今年不收學生,你看着我也沒用。”

修澤低頭的那一瞬,喬越分明看見他喉結滾動了一下。

“可是,如果喬老師不想收學生,為什麽要來擔任我們的指導老師?”

“你們趙老師請假了,目前沒有比我更合适的。我只代課兩周,趙老師回來我就把課還給他。再說,這是領導安排的,我能拒絕嗎?”

“可是,我是真的很想,很想成為您的學生。我不怕苦,不怕累,我會非常努力,不管是訓練還是別的什麽。”

“我保證,您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我不讓我碰的東西,我死都不碰。”

“只要能成為您的學生,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十五歲的少年,眸中堅定到固執,固執到可怕。

喬越腦海中突然響起一句話。

“能讓老師在我身下主動打開月退,我下無間地獄也甘願。”

他移開目光不看修澤,冷冷道:“那是你的事情,你不用跟我說,也不用跟我保證什麽。我不是你什麽人,你的事情也跟我沒關系。”

說完他幾乎是倉惶離去。

後面幾天的訓練,修澤都沒有再故意遲到。

喬越盡好他做老師的職責教學,修澤也守好做練習生的本份,兩人相安無事地過了幾天。

這天訓練得有些晚。

訓練完,喬越先讓大家回去休息,他自己則在辦公室寫第二天的訓練計劃。

寫完天已經快黑了,公司裏人都走完了。

停車場空無一人,因此周圍有些風吹草動都聽得特別清晰。

“起來啊,怎麽不動了?剛才不是挺威風的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夾着風聲傳過來。

喬越沿着小巷子轉進去,他知道這條小巷子的盡頭是一個死胡同,聲音明顯是從裏面傳來的。

走近一點,聲音也清晰了一點。

“……喊啊,你喊破喉嚨,看看你們那個虎哥會不會來救你。”

好聽的少年聲音伴随着重物的鈍響和人的嗚咽聲。

喬越走到拐彎處,看清了眼前的場景。

幾天前,這個場面才在天景娛樂的樓梯間發生。

同樣的一群人。

不過這次反過來了,被揍的變成了那群小混混。

小混混的情況并不比那天修澤的好,一個個鼻青臉腫,橫七豎八躺着屍,沒死,是被揍得沒有力氣起來了。

穿着黑色風衣的修澤站在“屍體”中間,手裏揮舞着半截鋼筋,腳下踩着一個人的臉。

是那個黃毛。

黃毛臉上全是血,地上還躺着幾顆帶血的牙齒,他還不忘威脅。

“小畜生我告訴你,虎哥是不會放過你的!”

修澤一鋼筋下去,黃毛慘叫一聲,一條腿斷了。

“我這個人公平得很,向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修澤看着黃毛被敲斷的腿,有一絲絲不滿意,“我那天傷的腿流的血把半條褲腿都染紅了,你現在這個程度,不夠啊。”

他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拿出一把小刀,同時放開了他的臉,蹲下身去。

“我下手有些重,萬一又打歪,你就得受些苦了。這樣,我直接給你放血好了,不多,染紅半只褲腿就好。”

黃毛怕了,得到解脫,捂着斷了的腿往後縮。

“不要!不要!你不要過來,你信不信我報警,我報警了!”

修澤笑了笑,直接把手機丢過去。

“你報啊,你看看警察是先抓我還是先抓你?”

“你……”黃毛臉上的五官都腫了起來,實在看不清表情,他跪在地上,突然哭了,“澤哥饒命,澤哥我再也不敢了,你放了我這次,我給你做牛做馬……”

“做牛做馬倒是不必,你給我一根你的小指就好。”

修澤将小刀丢過去,臉上淡淡地笑着,就像在說,“給我一杯咖啡”一樣。

“怎麽?下不了手?”

“我跟你們不同,我這人吧,什麽也沒有,所以也不在乎失去。”

“你下不了手我可以幫你,只不過,你知道的,我手不太準,萬一多要了你幾根手指……我會過意不去的。”

修澤唇角含笑,卻讓人由心底發寒,那種笑容根本不像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會有的。

喬越有些心驚。

這個場面是上輩子沒有發生過的……不,也可能發生了,只是他不知道。

不過,這确實是這個人會做得出來的事。

修澤這個人,像一匹兇猛的孤狼,無親無故,無所顧忌。

誰咬他一口,他會報以十倍。

黃毛考慮了一會兒,拿起了小刀,對準自己左手小拇指。他手指,手臂,連同整個手臂都在抖。

他閉着眼睛,正要狠心剁下去。

“住手!”

喬越走了出去。

“救命!救命啊!你是天景的經紀人對不對?救我,救救我!”

黃毛像看到救星一樣爬過來抱住他的腳,卻被修澤一跳踢開。

修澤停在喬越面前,似乎全然不在乎被他看到,唇角還露出一個笑容。

“喬老師怎麽會在這裏?”

喬越質問:“他是打過你沒錯,但是你也打斷他的腿了,為什麽還要剁他的一根手指?”

“我只是想讓他記住教訓而已。”修澤的語調懶洋洋的。

“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

一個未成年的小孩,心腸這麽惡毒,喬越真的看不下去。

“喬老師,您前幾天才說,我的事情跟您沒關系。那您現在,又是以什麽立場來質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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