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道歉
今天發生那樣的事,修澤狀态不好,腿上又有傷,萬一路上遇到記者,更是麻煩。
喬越不放心,思想來去,撥通修澤電話,電話那邊傳來機械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耐下性子在客廳坐了半個小時,喬越給天景宿舍打去電話,詢問修澤是否到了,那邊的答案是沒有。
茶幾上的茶水快速冷掉,他一口都沒喝。
遠處的夜色黑得吓人,像一只吞噬光明的怪物。
他突然想起那個小孩怕黑。
沒再猶豫,喬越抓起外套出了門。
路上,他又給天景宿舍打了電話,說等修澤回去了,讓他們給他回個電話。那邊應下,電話卻一直沒有響。
他開車跑遍附近所有的路,都沒找到修澤,最後不抱希望走這條近路準備回去,終于看見孤零零走在黑暗中的修澤。
修澤坐上車就一直在小幅度發抖,喬越将車內的溫度調高,等修澤臉色好了一些,才開口問。
“怎麽不打車?”
“身上……”少年低着頭,手指緊緊抓着衣角,“沒帶錢。”
喬越有些無語,又無奈,心道沒帶錢不會找他借嗎?他又不是不借給他?
車子駛進加油站,加滿油,他問修澤:“肚子餓嗎?”
今天在派出所忙了一天,兩人到現在都還沒有吃飯,修澤還沒開口,肚子已經“咕咕”叫。
喬越下巴指了指,“附近有家傣味餐廳,是你最歡的味道,我們去吃。”
“愣着做什麽?”他繞到副駕拉開門,“快下車,餐廳離這裏不遠,我們走過去。”
餐廳确實不遠,走了五分鐘就到了。這個點在餐廳吃飯的人已經不多了,喬越将菜單推過去讓修澤點菜,修澤又把菜單推過來說“喬老師吃什麽我吃什麽”,喬越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計較,就随便點了幾個能填飽肚子的菜。
菜上來,看修澤吃了幾口,喬越問:“怎麽樣?好吃嗎?”
“嗯。”修澤點點頭,“我沒有來吃過這家,不過喬老師選的餐廳味道真的不錯,很好吃。”
聽修澤這麽說,喬越才想起來。是他忘記了,喜歡這個餐廳味道的人,是上輩子的修澤。
上輩子,聽起來有些遙遠,但有很多細節他還記得很清楚。
也是這家餐廳,也是這個位置。正是中午,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照進來,少年發梢上攏了一圈光暈,劉海下眼睛亮亮的。
“老師,張嘴。”
修澤夾了一筷子菠蘿飯喂到他面前。
他躲開,一臉不适,“我自己來。”
“你自己來飯粒就散了,沒關系,我們都是男人,老師還怕跟我授受不親嗎?”
在自己學生面前自然不能輸了氣勢,他狠瞪對面的人一眼,張口就着對方的筷子将菠蘿飯吃下。然後他看到修澤收回筷子後将他吃菠蘿飯的那邊筷子放到了自己嘴裏。
他當時很直男,所以沒有太在意,只當是修澤夾菜前的習慣。
不對,他怎麽就當時直男了?他如今也是直男,筆直的!
“這個菠蘿飯特別糯,特別好吃,你嘗嘗。”
從往事回過神,喬越做了上輩子修澤做的事。
他夾起一筷子菠蘿飯準備放修澤碗裏,愣了愣,意識到這個行為不太對。然後他将米飯放進自己碗裏,拿起公筷重新夾了一筷子米飯到修澤碗裏。
好在修澤沒有在意這麽多,說了聲“謝謝”後埋頭吃得很香。
兩人填飽肚子後,喬越又把修澤帶回自己家。
喬越家是兩室一廳,但由于他從來不帶人回家過夜,也沒有女朋友,所以側卧被當成了雜物間。上輩子是修澤來到他家後他才把側卧收拾出來給修澤住,這輩子他壓根沒想到他會又把修澤撿回來,因此雜貨間還沒整理出來。裏面放着的東西有些多,一晚上大概是整理不出來的。
“你今晚睡這裏。”喬越指了指主卧室,然後去櫃子裏拿出一床毯子,決定今晚在沙發上将就一下。
修澤看了那邊一眼,意識到那是主卧,他走上去接過喬越手裏的毛毯,自覺道:“喬老師,還是我睡沙發吧。”
兩人又相互推卻了一番,最後的結果是:喬越睡主卧,修澤睡沙發。
喬越怕修澤冷,又抱了一床毯子出來,才回主卧室去睡。
睡得迷迷糊糊,聽見敲門聲。
修澤站在卧室門口,毯子嚴嚴實實披在身上,只露出一張月光下白到惹人憐愛的臉,“喬老師,我能不能到你房間睡?”
怕喬越誤會,少年忙補充:“我沒有別的意思,客廳裏太黑,我怕黑……我不是要睡床,我在您床旁邊打地鋪就好。”
曾經修澤的房間有一盞小燈,而現在客廳沒有,他睡覺以前還把所有燈關了。
喬越無聲地嘆口氣,是他的疏忽。
“到床上睡吧。”
“不用,我打地鋪就好。”
“你腿上有傷,不能着涼,不能生病,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這是我家,你是客人,客人就是要聽主人的。”
喬越拿出他的淫威來,修澤終于慢吞吞走了過去,小心翼翼躺在床的一側。
喬越彎腰抱起毛毯,修澤突然直直地坐起來,“老師,您可不可以……”
“放心,我不出去,我打地鋪。”
“地上不好睡。”修澤頓了頓,“喬老師,床很大,我一個人睡不了這麽多。如果您不介意,您也到床上來睡吧。”
喬越本來想着修澤會介意跟別人,現在聽修澤這麽說,他也就沒有顧忌了,疊起毛毯放回櫃子裏,走到床另一側躺下。
上輩子跟這輩子,喬越分得很清楚。面前的修澤與上輩子的修澤不同,這個少年心思單純,他也內心坦蕩,而且大家都是男人。
兩個大男人睡一張床其實挺正常的,修澤不介意,他也就無所謂。
但躺下去的一瞬他明顯感覺身側的人身體僵了僵。
心道這小孩還是太緊張了,大概是不習慣住別人家裏。
他出聲安慰,“別怕,我就在你旁邊。放輕松,當在公司宿舍,把我當成你的舍友就行。”
“沒有,我就是覺得太開心了。喬老師,謝謝您。”
“不用客氣。”喬越說完就閉上眼睛,很快呼吸均勻。
黑暗中,修澤翻了個身,面對着喬越,看着身側之人的睡顏。
他想,他的喬老師真好。
好到他不想離開,想死纏爛打留在他身邊。
第二天,修澤醒來的時候喬越已經買了早餐回來,豆漿油條還有饅頭。
“浴室有一套新的洗漱用品,快去洗臉,洗好來吃早點。”喬越在桌前将買來的豆漿倒在玻璃杯中,擡頭看了修澤一眼。
兩人吃了一會兒早餐,喬越到陽臺接了個電話,這裏離陽臺不遠,隐約能聽到一些話。
“嗯……醫藥費從我賬戶裏扣……這件事我會處理……放心,我保證。”
挂了電話,喬越拿了一套衣服過來放桌子上,“吃了早餐去把衣服換了,然後跟我去醫院。”
“去醫院做什麽?”修澤咬了一口饅頭嚼着。
“去給徐虎道歉。”
修澤咬饅頭動作慢了下來,最後停下,他把剩下的饅頭放在碗裏,道:“我不去。”
喬越問:“你把人打人重傷,難道不該去賠禮道歉嗎?”
修澤面無表情地說:“我不去道歉,他不配。”
喬越喝了一口豆漿,将杯子放回桌子上,端着長輩的架子,給修澤講道理。
“不管出于什麽原因,打人總歸是不對的。打了人就應該認錯道歉,沒有什麽配不配的,而且徐虎被你打成了重傷,他答應可以不追究這件事,但前提你要給他道歉賠罪。”
“讓他追究,我不在乎。”說着修澤起身,“反正我不會道歉。”
最後修澤還是被喬越帶去了醫院。
徐虎在單人病房裏,渾身被紗布裹滿,尤其是腦袋,腫得像個巨型梨。
都說打人不打臉,但修澤好像尤其喜歡揍別人的臉?
喬越在車上給修澤講了一路為人處世的道理,修澤沒有說話,但應該是聽進去的。
現在來到病房,修澤又杵着不動當電線杆。
喬越一邊跟徐虎說着好聽委婉的話,一邊給修澤使眼神,示意他快道歉,這孩子當沒聽到。
尬聊了一會兒,徐虎道:“喬老師,我想單獨跟修澤同學說幾句話,可以嗎?”
喬越想大概修澤臉皮薄,自己在這裏,道歉的話他說不出來,于是點點頭出去。
臨走前給了修澤一個警告的眼神。
他在走廊坐了一會兒,裏面沒什麽動靜,不知道修澤有沒有認錯了,也不知道那個徐虎會不會又為難他。
又過了一會兒,喬越有些坐不住,起身在走廊上踱步。
這時,裏面終于有了動靜,像是什麽東西砸在地上的聲音,喬越忙推門而入。
是一個果盤砸在了地上,砸東西的人不是修澤而是徐虎,徐虎臉上的憤怒隔着紗布都能看出來。
修澤站在病床上,眸色冷冰冰的。
他俯身說了一句話,聲音不大不小,剛好清晰地落入喬越耳朵裏。
“嘴巴要是還這麽髒,我不介意再幫你用你自己的血液洗一洗。”
“你他媽的,臭□□養的!”徐虎紗布裏的眼珠子赤紅充血,因為幅度太大,針管都被扯掉。
“修澤!”
喬越快速走過去按了護士鈴,對修澤怒斥道:“是讓你來道歉,不是讓你來刺激病人的!”
修澤看向他,低了低頭,眸中的冷漠也收斂了些許。
“對不起喬老師,讓我跟這種人渣道歉,我做不到。”
後面的徐虎還在瘋狂罵着,什麽惡毒難聽的話都罵出來。
修澤往這邊走了兩步,皺了皺眉,回頭指着徐虎。
“你有種說這話,有種別讓我知道。”
“再有下次,我他媽弄死你。”
修澤說完,轉身的時候臉上挨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