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黑澤陣是港黑新勢, 可以這麽說,港黑的海外部幾乎是他一個人撐起來的。雖然沒有異能,但是做事手段狠辣, 判斷事情洞察力十足,再加上他和港黑雙黑中的中原同進同出,港黑隐隐也有把他當做隐幹部來對待。若沒有Mimic這件事,他目前在港黑的履歷堪稱完美的答案。
A不知道黑澤陣找過來是為了什麽, 但是這可能和太宰治有關。他才不信太宰治那套 「他只是興起無聊過來看看」的說辭。眼下事情繁亂, A也只能讓出現的太宰治幫自己做點事。
黑澤陣一和A進辦公室, 首先就往監控攝像頭的方向看過去。
A給黑澤陣倒了一杯和他一樣藍色的龍舌蘭酒,黑澤陣接過手後,自己又重新給自己的酒杯裏添新酒。龍舌蘭酒多是色澤透明的,會出現藍色龍舌蘭,要麽是釀造過程中添加了焦糖, 要麽就是陳釀。
這裏的龍舌蘭酒是Extra Anejo超陳級的,酒裏散着香草、香料以及龍舌蘭草的香氣。
A說, 他這裏藏寶物太多, 重要文件也在這裏,少不了要拿監控對準屋子內部,但是一旦他進屋的話,這些攝像頭會自動關閉, 雲端傳送的資料其實都只會和他的移動設備關聯。不用擔心監控。
黑澤陣對此沒有多說, 把一本軟皮冊子放在A的桌案上。
“這是什麽意思?”
A翻開一看, 裏面記錄着港黑上上下下所有異能者的異能狀況, 其中包括首領和五大幹部,而他的名字赫然也在上面,有關他的異能信息一字不差。
A表面風平浪靜,實則心驚不已。
在這個黑勢力社會組織裏面,異能狀況相當于自己存生的手牌,若是讓別人看盡自己的手牌,就等于把自己的命交到別人手上。所以港黑所有人的異能名都是生澀難懂,而不像是職英那麽通俗直白。
“森鷗外認為我是卧底,試圖鏟除我,我不可能坐以待斃,這次的Mimic事件明顯就是故意把事情推到我身上了。”
黑澤陣并不是愚忠的人,尤其是他發燒後聽到裏包恩曾經喊過自己為「琴酒」之後,他自己就整理出一個訊息——
無論他現在是怎麽狀态,對港黑如何盡心盡力,森鷗外都不會相信他。
如果他是森鷗外,也會這麽做。
這次的Mimic事件裏面,坂口安去會背叛港黑的組織的行為實在可笑。坂口安吾謹小慎微,會待在港黑不到三年時間就貪心又心急得一找到Mimic組織,就想要獨大是絕對不可能。而Mimic也不過是利用他偷渡到橫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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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裏局面裏面,坂口安吾是棋子,他也是一枚棋子,棋手明顯是森鷗外。
“那為什麽找我?”A不急着跟黑澤陣同謀,哪怕他早在加入港黑的時候就已經對這一天有所期待。“我聽說,你和幹部中原關系更近。”
“他忠于港黑,港黑現在是什麽首領,他就只會服從對方。”黑澤目光如炬,撐着辦公桌臺,說道,“你是不一樣的,你有野心,你敢去做,而且只差一個機會。”
“這對我有什麽好處?”
A內心蠢蠢欲動,他幾乎可以從黑澤陣還沒有說出來的話裏面讀懂他的意思。
“我已經是港黑幹部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憑什麽要冒這麽多的風險和你合作?”
「黑澤陣想要謀反,想要立新主。」
“我可以幫你當上港黑首領,這就是我的見面禮,你可以選擇幫我,或者,我也可以選擇太宰治。”黑澤陣手指壓在冊子上,皮制冊子被壓出折痕,“要知道你的賭場收益占了港黑三分之一,沒有哪個幹部不觊觎你的賭場。就是我們現在的森首領也在盯着你的賭場,上次的幹部會議我聽過了——森首領想讓你讓出一部分的賭場所有權。你覺得他會讓你一直咬着這塊大肥肉嗎?”
A雙手交攏,對着黑澤陣上上下下打量着,說道:“這件事牽扯過深,我不會輕易答應的。”以防萬一,他也已經把剛才黑澤陣和自己的對話拍了下來。
黑澤陣可并不是為了等A說考慮一下才說這樣的話。他收回放在桌子的軟皮冊子,口吻淡淡地繼續說道:“A先生每年都瞞下來了大筆的進項吧?你以為我能查到全部港黑的人的異能資料,還會獨獨漏了你的把柄嗎?此外,你幾年前和多少個組織做了其他勾當,我在檔案上記得清清楚楚。”
“我之所以找你,前面都不過是好聽話,你願意接受,那我們就愉快地以這個開頭合作。如果你不願意合作,抱歉,沒有這選項。”
“你自然可以選擇上報給森首領這件事,也可以選擇在這裏把我殺了,如果你覺得你會成功的話。一旦我在這裏出事,你的秘密會今天晚上就會讓整個港黑知道,你願意賭嗎?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變成過街老鼠?”
黑澤陣的話一字不頓,讓A完全沒有置喙的餘地。
今天晚上,他就被迫加入了這個賊船嗎?
A對這件事還沒有心理準備,但是他必須提醒黑澤陣一件事。
“你知道太宰治也在這裏嗎?”
見到黑澤陣的臉色一沉,A明明已經身陷困境,原本心态卻又變得愉悅起來。
“你認為太宰治知道你的計劃嗎?”A繼續揶揄說道,“今天他拿着銀色手谕來到我這裏,你敢說他沒有猜到半分你的想法。”
“我若是有讀心術,應該就會知道太宰治為什麽會在這裏的原因。”
黑澤陣瞥了A一眼,心裏瞧不起他心胸狹隘。
這種人當上首領,沒有兩天估計就被拉下來了。
他之所以會計劃A謀反,只是想釣魚執法。
森首領本身不喜歡A這個人,對A做的事心知肚明,卻只是睜只眼閉只眼。畢竟A是屬于上一任首領下的舊黨。三年前新舊首領交替時,若是一上位就把舊派鏟除了,怕不是要叫那些舊派人人自危,無法穩固港黑動蕩不安的心。所以森鷗外除非必要,也沒有輕易動他們。現在經歷了龍頭抗戰和三年的經營,港黑的人也開始承認森鷗外這位醫生成為首領的事實,衆心歸攏,正是開始清理港黑之屑的時候。
今天他和首領談的就是這件事。
要是能成,他之後就會接替A的幹部位置,留在橫濱掌管賭場全部的經營。
至于森鷗外到底信不信任他,對黑澤陣來說,并沒有意義,繼續做好現在的事情就好了。畢竟整個港黑上下,森鷗外只相信他自己。
A看到黑澤陣吃癟,心裏暗爽說道:“既然我們确定現在開始合作了,你把那本異能者手冊交給我。還有包括你的全部計劃。”
黑澤陣拿着手冊,不緊不慢地說道:“我知道「天國之石」是你的命根子,你把它交給我,我把異能者手冊交給你,作為我們交易的信物。若是事成,我自然會把寶石還給你。太宰治在這裏的話,這種事速戰速決,不要讓他察覺。”
“「天國之石」不在這裏,在金庫裏面。”A知道沒有信物,都代表着随時可能反水,但他也舍不得「天國之石」說道,“現在太宰治就在金庫附近,我若是貿貿然過去拿,一定會讓他起疑。他知道你在這裏。”
“太宰治在這裏,你會繼續放心把寶石放在金庫裏面?請不要開玩笑了。”黑澤陣嗤笑道,“你若是真的認為會有事情發生,你會把寶石放在自己的身上,放在任何一處你覺得可能看得到的地方——
比如你的那杯酒。
從進屋之後,這杯酒就放在外人看來不顯眼的地方,若是真的想喝它的話,應該放在伸手就夠得着的地方,非常順手的位置,而不是放在偏移慣用手的左手邊上。”
黑澤陣在說完之前,先搶過了A桌上的酒杯,從杯子裏面拿出了「天國之石」。黑澤陣一貫對這些美玉寶石類沒有興趣,但這次不得不說「天國之石」确實漂亮得不像話,像是自身帶有生命力一樣充滿着光輝,透着廉價玻璃制品所沒有的透亮典雅。不用專家判定也可以看得出那是一塊很不錯的寶石。
“這也是一個人的壽命吧。”黑澤陣用手帕把「天國之石」包了起來,“事成就會有還給你的時候。”
A正發怒,賭場的警報聲四起。
侍者從外沖進辦公室:“A先生,有人突襲賭場,他們拿着沖丨鋒槍直闖而入,安保他們全躺下了,該怎麽辦?”
“我去看看。”黑澤陣順勢把寶石放在自己的口袋裏,應聲走出門,“這裏沒有緊急裝置嗎?”
“這裏客人太多,沒辦法動手。”
黑澤陣大步流星,邊說邊指揮道:“催丨淚彈或者催眠彈沒有嗎?”
“有,就在倉庫裏面。”侍者看了一眼還在辦公桌後沒有發聲的A,等着A點頭,又看着正在進行危機處理的黑澤陣已經很快地要不見了,心急地連忙問道,“A先生,怎麽說?”
心都跟着人跑了,還記得回頭問自己一聲啊?!
“跟上啊!等着賭場被人搶光啊?”
A把桌子上的酒杯砸了出去,酒杯碎了一地,侍者連忙跟着黑澤陣走出去。
黑澤陣沒有理會A是什麽心态,這畢竟是港黑的産業,沒有理由看着別人在自己的産業上造次。賭場前面還有人堵着,黑澤陣冷靜地指揮着賭場後場的警備。他才走到人前,一槍子彈從他臉邊掃過,皮膚先是一涼,緊接着就像火在臉上點燃了一般。
黑澤陣立刻躲回牆壁後,用餘光觑着來者。
對方身形纖瘦,體型和Mimic典型的軍人體格不同,而且皮膚白得過分。
倒像是趁亂混進Mimic裏面。
“到底是誰?”
黑澤陣迅速再看一眼,對方端着槍正對着自己的眉心。然而黑澤陣卻愣在了當場。理由簡單得很。那人背後站着看不清表情的織田作之助。
他的手握在了對方肩膀上,黑澤陣清晰地看見對方身子下意識地一抖,之後才摘下鬥篷,露出一張異國風情的俊秀臉龐。
費佳在織田手機裏面見過黑澤陣,特征特別好辨認。
只要借着Mimic之手一個個除掉織田身邊的人,最後只會剩下自己。
這是多麽簡單的事情!
就算出現了什麽纰漏,還有小栗蟲太郎的異能「完美犯罪」可以收拾爛攤子。
剛才偏了一下,費佳知道下次怎麽調整好角度,就在這時,他看到原本躲在牆壁後面的黑澤陣居然毫不防備地站在自己射程範圍內。他的身後有什麽會叫人驚訝的嗎?費佳還沒有來得及有所猜測,那人就握上了自己的肩膀。
“費佳,你在做什麽?”聲音熟悉又陌生,“我應該說過,那是阿陣吧?為什麽要攻擊他?”
熟悉的是人聲,陌生的是口吻。
織田作之助?
他怎麽在這裏!
費佳突然不想轉過頭,心思急轉:現在裝自己被人洗腦控制嗎?
如此想定,費佳雙眼正要做出放空的神色,慢慢地轉過頭,便和太宰治似笑非笑的嘴臉對上了。
“блять(俄語:艹)!”
費佳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在金庫撲空的織田作之助看到費佳攻擊黑澤陣不成,一見面還出口成髒,表情瞬間跟着嚴肅起來,厲聲說道:“費奧多爾,Знаетеливы, чтовы делаетесейчас?(俄語:你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麽嗎?)”
太宰治是有聽說織田早年跟着裏包恩到處跑,會很多語言,但是沒有想過他還真的随便就可以對上對話。一句話就讓費佳整張自信從容的臉崩壞,臉色變化極快,一會兒紅,一會兒黑,又一會兒青,最後又變得極為蒼白,瞧着神色莫名有些可憐。
費佳腦袋裏飄過的卻是——
我以前罵了他那麽多次,他是全聽懂了?
費佳用俄語問:“你一直都會俄語?”
織田“嗯”了一聲,造成了費佳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
費佳突然明白「人崩潰得搖搖欲墜」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想到這點的費佳臉色極為難看,這像是身上的遮羞布被扯開一樣,心涼又尴尬。
這個時候,持續掃射的槍聲打破了雙方的沉默。
現在也不是在争執的時候,織田沒等費佳繼續說,一手指揮着黑澤陣快躲起來,一手抓着費佳的手腕,把他往安全的地方帶。費佳臉上始終保持着僵硬的表情,沒有出聲,跑到半截路的時候,他突然甩開了織田的手。
“織田先生,所以現在算是什麽意思?”
費佳不知道織田什麽意思,明明把很多事情看在眼裏卻一言不發,到現在突然一語驚人,是在愚弄人嗎?!
但他這句話又不是在意氣用事,費佳想試探織田作之助的底線。他起初确實是感到有些驚慌,但是織田第一時間還是想着維護自己,說明心裏還是有自己的。再來,當初都已經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人了,他還能接受自己,也許織田比想象中的更喜歡自己。這樣想明白下,費佳反倒開始冷靜下來。
現在不是自暴自棄的時候,他和織田作之助之間的關系可不能這麽就玩完了。
可是他槍擊黑澤陣的事實還是存在着,哪怕黑澤陣沒有中槍,事實就是事實。關鍵是他得明白織田作之助看到這個場景,還想着帶着自己先離開現場的想法是什麽。這樣他才可以順着演戲。
唯一膈應的是太宰治就在旁邊,就是保持看戲的狀态。
聽到費佳這麽說,織田作之助正色道:“我認為,凡事都要給對方一個解釋的機會。我們需要溝通一下。”
織田說的時候,看向旁邊一直都在偷笑的太宰治,說道:“太宰君,能暫時離開一下嗎?”
太宰還沒有開始看費佳要怎麽戲精上線,就被趕離現場,自然不太願意。可織田的态度堅決,太宰只好舉起手,感到十分掃興地說道:“我知道了,我這就消失。”他回頭把監控器的錄像給要下來,看費佳要怎麽和織田作之助裝模作樣。
織田家的人對費佳的身份都有一定的了解,也知道費佳曾經設計過織田作之助,逼他和夢野久作對上,想逼他被迫殺人。他們不知道費佳到底抱着什麽心态,把他關進港黑地牢裏面的時候,中原曾一度想要和織田作之助說費佳的居心不良,讓他以後要防小人。但是在和織田說之前,赤司卻阻止了。
第一,因為他不想看到織田知道自己救了一只白眼狼的表情。
第二,每個人都是有自己的信念系統的。
這個信念系統支持着這個人本身的行為價值觀,讓人知道面對事情該怎麽做,也深深影響着別人之後的行為。舉個簡單的例子,如果你一直都認為對方對你真心實意,然而有一天,這個人背叛了你,欺騙了你,你也會開始對其他人産生懷疑,不願意再相信任何人。因為你将這種信任和被背叛被欺騙的傷害聯系在了一起,所以你對相信別人的這種行為産生了排斥和質疑。
赤司并不是在維護費佳,才說這樣的話。
而是,費佳起了一個壞頭。
費佳是出于惡意才接近織田作之助,他的行為是欺騙。
赤司他們雖然并不是惡意隐瞞身份,但是他們的行為也是欺騙。
人的心情喜怒不可互通,誰能保證織田若是真的有一天發現他們身份,他會怎麽想,是會覺得大家在故意騙着他,是為了他好?好什麽?為什麽這麽多時間和機會可以解釋?為什麽不解釋?
別看織田看起來對人很寬和,但是一旦真的觸及他的底線,他的冷漠跟他給人的關懷一樣深刻。若是他不認同你了,你就已經在他心裏完全被抹去。赤司沒有試探過織田的底線,但是他知道織田被人騙過,而且影響很深。織田會願意說的話,哪怕聽起來很沉重,也說明他已經放下了。但是如果不願意說的話,那說明這件事就是一根刺,長在他心口不同拔除的刺。
而那件被騙的事,就是一根他不願意說的刺。
赤司不想賭這個,而且人已經被關起來,之後費佳的下落他們随意搪塞便是了。
赤司最後總結道:“真一顆老鼠屎壞一鍋湯。”
……
太宰對織田家他們的決定表示不參與,或者說他就不想管。聰明人該知道,管的事情越少,最後事情爆發的時候,他撇得越幹淨。織田現在支開他,他就不要多惹事。而且他本來就被中原說過,不要管他們的事,那他就笑看織田家他們裏面的人怎麽打架。
太宰正要離開,織田臨時喊住他:“事情結束之後,我在大廳門口等你,你不要走了。”
太宰治有種被老師叫住的即時感,雖不說風雨欲來,但是也覺得麻煩上身的即時感。
“哦。”
太宰治頓了一頓,順口問了一句。
“什麽事?”
太宰治半回身這麽問着織田,注意到旁邊的費佳盯着自己的眼神陰鸷,莫名地感覺特別快心,語氣飛揚,順勢撇撇手地說道,“好吧,我們之後再說,不耽誤你的教育時間。”
太宰治踩着話音結尾,打算去找幹部A。
金庫裏面确實是琳琅滿目,炫人目光的珍寶,但是唯獨沒有那顆星光藍寶石。發現這件事後,太宰治立刻反應過來,可能是A自己帶在身上了。他本來就對那塊寶石并沒有多少興致,所以也沒有細想寶石的下落,而且他對織田作的故事更有興趣。
織田作他到底認識多少人?
經歷了多少事?
據A所說,那是織田作之助殘害同僚時,大家為了死前免受織田折磨自己的痛苦,委托A把他們的壽命變成寶石,而「天國之石」就是他們幾個人的結晶。
這故事聽着就漏洞百出,細節經不起推敲。
太宰治發現,心思狹隘的人總是會在故事中美化自己的形象,把自己的事跡英雄化,不知道是想要感動自己,還是要感動別人。
長廊裏面只剩下織田和費佳兩人。
費佳仔細環視了周圍一圈,确定并沒有其他人,眼睛轉了轉,開始整理思路。他不知道為什麽織田作之助一而再,再而三地給他足夠的耐性。三年前他給織田作之助設下陷阱的事,織田是不是也知道。不知道的話,說明除非費佳自己坦白,織田應該也不知道。
是不是因為替身的關系,所以織田才對自己這麽容忍。
想到這裏,費佳覺得紀德是非殺不可了。
所有織田家的人,恐怕比不上紀德一人。
“紀德想對黑澤陣下手。”
費佳按照計劃把鍋扔到了紀德身上,他那雙帶着寶石光澤的紫瞳凝視着織田作之助的神色。就像是飛鳥會緊盯着水面的漣漪中判斷游魚的動向,一旦織田作之助有負面的情緒,他立刻改變說辭。
織田有很多優點,也有很多缺點。
輕信是其中一個。
“你剛才在生氣,但又願意聽我解釋,說明你還是會原諒我的,對吧?”
但此刻織田表情依舊和平時一樣,費佳抿着唇,心微微下沉。
“我只看到你對着阿陣動手,為什麽?你只要解釋這個就好。”
他明顯感覺費佳在逃避話題。
對着黑澤陣的槍始終是他,而不是紀德本人。哪怕是紀德指示的,不該舉槍的也是費佳。
“任何理由,我都會聽,我也會自己做出判斷。”
費佳眼睛緊盯着織田的臉,說道:“那如果我對你撒謊呢?”
“為什麽要撒謊?”織田理解人有說謊的必要,意識到自己可能有些強硬的态度讓費佳感到警戒,于是他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不會因為你做了什麽事,而徹底否定你。只是你今天不能給我好的理由,于情于理,我都無法繼續和你再像從前那樣維持往來。你認為,我這樣做是合理的嗎?”
費佳沒有和這種帶有監護人強烈口吻的人相處過,這個時候只覺得織田的話裏面雖然寬和,卻也強硬得很。也就是說,如果他不給出一個好理由,費佳就得自己承認織田離開的行為是正确的。
“我不想對你撒謊,所以我選擇沉默。”
費佳說完之後,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織田又不是長得美顏盛世,性格木讷平庸,說什麽聽不懂什麽,反應遲緩,又任人欺負。
他為什麽要挂心這麽平凡的人?三年前想把他帶走,三年後的今天還是想把他帶走。是因為三年前看織田作周圍的人都處處維護他,人人都覺得他好,那自己想要占有這個看不懂的「好東西」嗎?是因為三年前自己失敗了,才這麽耿耿于懷,念念不忘?現在自己要為了保全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自己就一定得低頭嗎?
織田見費佳開口了,卻選的是沉默。他想過可能是「死鼠之屋」和Mimic有合作,或者費佳以前和黑澤陣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結過仇,又或者費佳的所作所為都是被人強迫的,又或者費佳當時就沒有認出黑澤陣。可以有這麽多理由,費佳給的是「我不想對你撒謊,所以我選擇沉默」。
這樣還是沒有解釋任何事情,沉默等于默認。而且,這也等于費佳并不想承擔這個責任。
好就是好,壞就是壞。
織田只會就事論事。
至少在今天前,在剛才帶他到走廊的時候,他還記得費佳是那個樂器行裏面意氣風發,偶爾心口不一,心思通透的少年。
“抱歉,我不理解。”織田覺得沒必要說下去了,感到有些疲憊,但也不想讓費佳知道,維持着一貫的回答,說道,“我只是為了得到一個解釋才來找你說話的,如果你保持沉默的話,以後也不用特意和我開口。”
費佳整理口氣,低垂着頭,淡淡地說道:“如果我回俄羅斯,你會跟我一起走嗎?”
“不會。”織田想也沒有想,就說道,“還有要說的嗎?”
費佳攤着手,故作輕巧地說道:“你是不是讨厭我了?”
“沒有,你去做你的事吧。”
織田該去找橫溝和江戶川亂步,确定他們的安全。
費佳突然心生一點期待,織田這是要放過他了。
“你以後做什麽事也不必和我說,你做什麽事也與我無關,既然你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以後也不必。人生很長,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就好。”
織田這話太明白不過了,他是要和自己撇清關系!
怎麽可以斷得那麽幹脆!
費佳無意識地掐着指腹,臉上越發冰冷說道:“如果我現在說我就是惡意的,你也會原諒我嗎?”
“在你說保持沉默之前,你說你就是惡意的,或者任何一個不好的意圖,只要你承認,也願意改過,我會再給你一次機會。”
織田背着身,沒有回頭看費佳,頓了頓。
“畢竟我曾經把你當做家人看待,現在卻已經沒有必要再說這種話了。費佳,我并不是聰明的人,思考問題也很難跟得上你們的思路。所以,我一直有這樣的原則——只要你們願意說,我就願意聽,也願意花時間去理解。但是你不願意說,我也不會逼你們,我就只做自己的判斷。你既然當初不說,就不要為我改變主意。
我不是那種需要別人為我自己委曲求全的人,我不值得,你也沒必要。”
“我知道了。”費佳見織田邊說邊走遠,最後提聲說道,“那我跟你講,織田,我一定會殺了紀德。”
織田腳步沒有停,應答道:“加油。”
“……”
他就是料定我不會對紀德下手嗎?
我一定會殺給他看!
費佳眼瞳深處全是冷意。
織田一定會後悔他今天說的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