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織田的腳步穩健, 沒有花多少工夫就跑回原來的食堂,找到躲在餐桌布底下避難的江戶川亂步和橫溝正史。江戶川亂步的嘴巴看到織田的時候還在繼續嚼着蛋糕,嘴邊沾着奶油, 織田随手抽了張餐巾紙遞給亂步。

“沒事吧?”織田原本因費佳而起的煩亂心情在看到兩人又平靜下來,再次确定道。

橫溝已經有些臉色發白,倒不是因為害怕,病情帶來的疲倦已經爬到他臉上, 這個時候雙眼放光說道:“我們沒有事情, 聽到動靜就立刻躲起來了, 他們從休息廳跑過,好像不打算傷害一些普通人。”

亂步往嘴巴裏面塞完最後一口蛋糕:“沒有找到寶石。”

他的腮幫子鼓鼓的,吃完後随便地用紙巾差着臉,看得織田作之助忍不住擡手幫忙擦,最後才說道:“對。”

“那我剛才看到黑澤了, 你大概可以問問他。”

亂步雙手并用從餐桌下爬出來,原本租賃的黑色西裝褲也變得皺巴巴的, 少不了又得交一筆費用。

“聽着聲音沒了?”

“賭場不僅有內部警備, 外部也是港黑精銳,調外援過來很快就可以解決。”織田聽着外面吵鬧的聲音也變得安靜下來,說道,“那我之後和阿陣問一下。我倒是不知道這塊石頭那麽多人盯着, 不方便的話, 我再問問其他人有沒有大寶石就是了。”

織田并不是太在意。

如果要找大寶石, 他自然而然地會想着和自己之前被A拿走的「天國之石」。但是如果這件事牽扯到他們的任務, 織田作之助還可以再找其他寶石。織田伸出手拉住身上沒有力氣的橫溝正史。

“今天真是糟糕的夜晚。”織田有些歉意道。

亂步伸手在桌子上再拿了一塊烤芝士條,說道:“我吃得挺開心的。”在賭場吃免費的自助餐,對他來說沒有什麽好抱怨的吧。

“我今天也拍到了很多好照片,下次可以當做寫作素材,我覺得是難得的體驗。”橫溝正史笑道。注意到織田臉上帶着一些疲倦,橫溝正史反手拉着他的手,感到他的手有些發涼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稍微再待一會,我們回醫院。”織田才說完,便收到了黑澤陣的電話。

黑澤陣對織田出現在這裏很是驚訝,其實他本身并不想看到織田病弱的姿态,所以一直對這件事比較回避,最近也沒有去醫院看他。但就像是進了醫院之後,整個人也染上病氣一樣,織田看着憔悴了不少,黑澤陣心裏也忍不住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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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織田在休息室,兩步并做一步走,沒有一會兒就看到織田在休息室的沙發長椅上待着,外場有港黑底層人員在清場。Mimic雖然都是精銳,但是抵不住港黑人多,失手之後為了避免被套話,自殺了,能逃的也及時逃出去了。

織田經過的時候特意停下腳步,讓江戶川亂步和橫溝正史兩人先離開。

他問黑澤陣,Mimic他們會被怎麽處理。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是織田還是記得他們那天晚上一起吃水果,度過簡單的試膽大會的時光。

“大概是扔到亂葬崗吧。”

黑澤陣沒有處理過這些問題,他也不在意。

扔去亂葬崗,或者被當做港黑內部實習醫師練手用的屍體,又或者也有專業的盜屍人會把他們的器官挖出來賣到不正規的醫院裏面牟取暴利。

織田清楚這些內裏肮髒的交易,不想他們死在異國,還死得如此沒有人權,說道:“我想幫他們火葬,不知道方不方便?”

黑澤陣看向織田,也沒有反對,但是他還是要提醒織田說道:“織田,我們沒辦法救所有人的。”

“我知道。”織田說道,“但是我看到的時候,叫我不管,我也辦不到。只是盡我可能而已。”

“我知道了。”

黑澤陣應下來,他才想說些其他的話,卻感覺背後透着奇怪的氛圍,回頭正好對上了幹部A煞白的臉龐。而織田也順着黑澤陣的目光看向了幹部A的方向,但就像不認識一樣,織田只是簡單地看過一眼之後,就收回視線。

黑澤陣瞧着這事不一般,就算是自己說A報假賬和其他組織勾結,也沒有見到A這麽明顯地心慌,難道和織田有關?他們兩個又怎麽認識的?

“你有事先處理,那我先走一步。”織田不喜歡幹涉別人的工作,大步流星地從黑澤陣旁邊離開,連多一眼的眼神都沒有看向A。但是A則是緊緊地看着織田作之助的方向,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麽,可織田的态度似乎并沒有認出自己,不知道該緊張還是該放松。

簡單地目送織田之後,黑澤陣朝着幹部A的方向走過去。

“你認識他。”

黑澤陣篤定地說道。

“你和他認識很深?”A警惕地問道。

“你覺得呢?”

A只看到黑澤陣對着織田也是擺着冷淡的态度,于是狠下心說道:“那我如果要你幫我殺了他,你也會做嗎?”

黑澤陣眉頭微微挑起來。

“現在?”

看出黑澤好像并沒有太拒絕,A膽子也大了起來,篤定地說道:“現在!”但他才說完,突然眼前一黑,自己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已經飛出去了,腦袋直接磕在桌案上,“咚”得一聲響直接灌進自己的耳膜裏面。

A還沒有完全睜開眼,□□扳機“咔噠”清脆地落在自己不遠處。

睜開眼之後,黑澤陣已經提着槍站在自己面前,A既心慌又緊張地提聲罵道:“你瘋了嗎?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怎麽會不知道呢?”黑澤陣豎起手指放在嘴邊,“安靜點,我不想讓織田聽到,這樣會太吵了。”

A知道黑澤陣在港黑一直都是工作狂,現在更知道他是不折不扣的瘋子,有他這麽突然不管不顧地打人鼻梁,還用槍指着比他還要高一級的港黑幹部嗎?!

“你到底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為什麽不知道

答案太簡單了。

他從今年開始接到的家庭任務就是鏟除所有對織田作之助不利的人,從國內殺手組織到海外暗殺部隊,現在有個人撞上來說要殺織田作之助,他不動手是不是太奇怪了一點。

“你為什麽要殺織田?”

黑澤陣的動作實在太過利索,賭場裏面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黑澤陣把A按在上,拿槍抵着他的額頭,對他斥聲,整個賭場所有人都鎮住了,一時間面面相觑。

要知道如果剛才指揮賭場警備,并且順利拿下Mimic的人不是黑澤陣,現在的人大概在黑澤陣一動手的時候,就會撲上去。但是黑澤陣在他們面前展現了強大的手腕和魄力,他們現在還在黑澤陣的餘威之下,比起心生憤怒來說,他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A的額頭被磕破了,血從他的頭汩汩流下。

黑澤陣就是個瘋子!

A朝着周圍怒喊道:“你們還杵在原地做什麽,把他抓起來!”

因為黑澤陣之前說過如果他死在這裏的話,A那些資料可能就會立即洩露出去,所以A才沒有下令射殺黑澤陣。但是他還不至于要讓一個無個性者騎到自己頭上。

“黑澤先生,抱歉了。”

賭場的人正要動手,無個性者和異能者天生存在着鴻溝一樣的差距,要讓槍口下救下幹部A,就像是剝個雞蛋一樣簡單,可以精神操作,也可以控制周圍的東西把黑澤陣給困住,像是用一邊的布把黑澤給捆起來,也可以強制他進入睡眠,太多方法可以選。

周圍的異能者已經動手了,但是黑澤陣還是壓在幹部A的頭。

“怎麽回事?”

周圍的人一陣納悶。

幹部A也跟着氣急敗壞。

“你們這群飯桶,到底在做什麽?想被我殺了嗎?”

賭場的人脖子上都有着A特制的頸圈,若是不聽從A的命令,很顯然他們就必死無疑,只能死在當場了。他們自然相信A是敢這麽做的,重新開始發動異能,結果還是沒有任何效果。A直接做出一個捏手指的動作,一道痛苦的嗚咽聲就從A的旁邊冒了出來。

“啊,不要不要,救我,不要讓我死。”

那人在旁邊跌來撞去,就像是喝醉酒一樣,把賭桌弄得亂七八糟,最後滾到A的旁邊,輕輕松松地踩着A的手臂說道。

“Touch。”

“太宰!”A的眼睛已經瞪圓了。

太宰笑道:“Hey,天氣不錯,你們在玩什麽呢?”這話是對着黑澤陣說的,他從一開始就看到了黑澤陣,所以一開始他就出現兩個人的旁邊,踩着A和黑澤陣的衣擺。他的異能力為「人間失格」,也就是可以通過接觸就可以無效化別人的異能力。

他看到黑澤陣把人打飛出去之後,就一直站在他們旁邊,既無效化了別人對黑澤陣的攻擊,也無效了幹部A對別人的攻擊。

“你到底在幫誰呢?”

面對A的斥責,太宰治也做出無奈的動作:“哎呀,我要是不幫黑澤的話,織田作可就要惱我了,我也沒有辦法。我也是很慘的。”一聽到周圍賭場的人要動手,太宰治再次露出銀色手谕。

“見銀色手谕如見首領本人,你們敢動一下試試!”

這下賭場的人也被太宰治控制住了。

“你和織田也是認識的?”

A現在已經完全弄懂了,腸子也悔青了。

一個兩個都在這裏裝不熟,在跟自己打太極。

現在不用想,委托他保護的金庫裏面應該其實已經一團亂。

“你們是故意針對我的!是不是織田讓你們做的?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你們也小心點,省得被他騙了!他不是人!他是怪物!”

黑澤陣眉頭一皺,用槍托往他的腦殼上用力砸了一下。

A當真不是武鬥派,長期靠着控制人的生死作威作福到現在,根本沒有想過要提高自己的體術,現在被黑澤陣砸了一腦袋,整個人就萎了。

“我只是太怕他才會說那些話,我絕對不會再說要殺了織田的話了。織田也不會想殺人的,你們要是對我動手,他一定會責怪你們的。”

A太了解織田作之助了。

他要是真的想殺人,早就會動手了。

織田那種心腸軟的人,随便說幾句好話就會聽的。

“你不信,你們讓我見見他就好了。”

“怎麽可能會讓你見?你是小可愛變得嗎?”太宰治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你會這麽怕織田作?你是做了什麽虧心事嗎?”

幹部A瞬間安靜了。

“不是說自己是從織田作的魔掌裏救了大家的大英雄嗎?怎麽不說話了?”太宰治繼續戳,不過他在這裏也是看着黑澤陣不要動手。黑澤陣是全港黑最鐵面無私的人,這下突然對港黑幹部下手,理由還是因為織田作之助。森鷗外知道恐怕要找織田麻煩。

港黑的大風向都朝着織田作之助看過去。

這可怎麽辦呢?

然而織田是真的不是當港黑首領的料,否則太宰還想着提議說,要不森鷗外把位置給織田,省得有一天織田出了什麽事,主力幹部都跟着他跑了,港黑就成了空架子。當然,這些話還是太宰治自己想想,說着笑而已。

森鷗外也不是那麽喜歡開玩笑的人。

黑澤陣知道太宰治在,但是不知道他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聽他的話,好像太宰還聽A說了不少織田的壞話。

“你和織田遇上了?”

黑澤陣問道。

“我在金庫外面遇到織田了,他來賭場說是要來拿「天國之石」。”太宰治邊說邊注意A,發現他冷汗直下,整個人狼狽不堪。“A的辦公室沒東西,剛才我也順勢搜了他的身,沒看到那塊寶石,是不是你拿了?”

你在我們眼皮底下什麽時候做了這件事?

黑澤陣嘴角抽了抽,但是越發覺得奇怪了:“織田要「天國之石」做什麽?”織田一直都給他們做榜樣,屢屢跟他們說不是他們的東西不能随便碰,他根本無法想象織田會做出偷盜行為,但是真的做出來,黑澤陣也相信織田是有難言之隐,無傷大雅。

“聽說那是他的。”太宰治在A和織田的說辭上,自然是相信織田。

織田不會說謊。

那麽這塊「天國之石」就是織田的。

但是,要知道A的能力是可以将別人的壽命變成寶石。

黑澤陣感到背脊有些發涼,他感覺口袋的那塊寶石有着自己不可承受之重,雙眼盯着太宰治說道,“你知道他的異能是什麽嗎?”

“……”

太宰治只記得好像和寶石有關的,但是感覺敏銳的太宰治已經收拾起臉上的嬉皮笑臉,眼底閃過一絲晦暗。

織田先讓亂步送橫溝回醫院休息,因為感覺太宰治也不會願意來醫院看自己,所以難得在這裏遇到太宰治,他就想多說幾句話。不過,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先道歉說自己隐瞞了病情嗎還是應該扯點人生哲學,互相聊聊人生夢想,未來,或者就單純待一下子就是了。

地方約在的是美食區,人很多,流竄着的夜風裏面也有各種食物的香氣。

他們定在一家咖喱屋,名字叫做「千歲」,千年不變的千,歲歲年年的歲。這是一家連鎖店,第一家「千歲」是開在關西大阪,然後慢慢地生意越做越好,開到了現在關東這裏。織田在京都的時候常會吃這家咖喱,回來橫濱的時候感覺有些可惜這裏沒有「千歲」。大概是半年前,織田才聽說橫濱開了它的分店。

自從織田生病之後,他就被禁止吃咖喱了。這對咖喱狂魔織田作來說,估計是非常巨大的試煉,結果他還真的忍下來了,沒吃,就看看,就聞聞。現在算起來也有一個月多了。

“阿征說,等我化療一結束,就讓我每兩天可以吃一次,但不準吃特級辣。”織田在滿是咖喱香的餐館裏點了一盤中華炒飯。

太宰治點了一份咖喱烏冬。

這明顯就是織田想要過過眼瘾,太宰治就配合他一下。

兩人就像三年來很多次晚上一樣,扯着一些可有可無的話題,誰也沒有談生死,沒有說病情,也沒有說最近又做了哪些有趣的自殺行為。談話就像是淹沒在時間裏,在時間結束的時候,也不知道兩個人說了什麽。

織田沒有吃很多,就吃了一小半份,中間離席了。

太宰猜他去吐了,因為回來的時候織田沒辦法掩飾自己鼻尖和眼角發紅——那是嘔吐激起的生理反應。

結束夜宵活動,織田得回醫院了。

日子總是這樣稀疏平常,哪怕也曾轟轟烈烈,都被織田那平淡的性格給磨得沒有銳氣了。

“我發現,每次都是我最後知道的。”

雖然他每次也是第一批知道的人,但是都是等到最後,織田才會告訴自己。

像是當小說家,像是他生病了。

太宰也就是發發牢騷,也不指望織田作之助能說什麽了。

但是,織田作之助的聲音卻冒起來了。

“可能是我比想象中更看重你吧。”

太宰治頓住腳步,忍不住驚訝地擡頭看向織田作之助,腦袋放空,不知道織田說的是什麽意思。而這個時候領先走了一步的織田也像是等着一樣回頭看着他。

太宰瞬間啞然,明顯對織田突然的直球反應不過來。

但是不說話又太奇怪了。

“你、你專門找我做什麽?”

織田原本也在想着要怎麽該給自己突然的坦白收尾,這個時候太宰治的問題又冒起來了。

“我只是想見見你而已,沒其他事。”

這好像比上一句話還要不得了。

太宰治又接不上來。

還有什麽可以問的?

哦——

“你怎麽看費奧多爾?他好像很喜歡你?他看你的眼神都是不一樣的。”

織田不能理解:“什麽意思?”

“就是他對你大概抱有戀情般的喜歡。你看,不是說你占蔔以後會和很優秀的男子交往嗎?他說不定聽說了,心思就活泛了。想和你在一起。”

太宰說完之後,忍不住給自己翻了白眼,他在說什麽。

“你不是常說費佳很聰明很優秀嗎?”

“這不可能的。”

織田才知道太宰指的是什麽意思,想也沒有想就否定。

“雖然說法國人一天上午下午,可直可彎,根據時間變化,但是俄羅斯是反同的,費佳應該不是。”

哦,織田作你怎麽就懂那麽多呢?

你看起來空空的腦袋裏面,好像還塞着很多東西啊?

太宰治忍不住吐槽起來。

織田頓了頓,繼續說道:“說到優秀的人,太宰你不也很優秀嗎?”

“……織田作,你可以閉嘴了。”

這種被無形撩了的感覺,到底是怎麽回事。

“……”

太宰為什麽生氣了?

織田完全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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