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彩彈

站在高臺上的教官吹響開始的哨聲，祝星晨躲在半人高的迷彩填實掩體後面迅速趴了下去。

一開始場面很安靜，兩隊人馬沒有一個開槍的，直到不知道哪邊，“啪”的一聲打破了沉默。

頓時所有人都跟打了興奮劑似的，開始對着對面胡亂開槍，也不管打不打得中。

祝星晨倒是沒動，很緊張地趴在地上，等居骁的第一道指令。

他往左右看了看，沒看到居骁和海天的影子，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

正躊躇間，居骁的聲音在右手邊清晰地響起：“左！”

祝星晨沒來得及看居骁究竟在哪，就跳了起來，又驚覺自己跳得太高了，忙貓下腰，

他左邊幾人正躲在各自的掩體後面伸出半個腦袋，啪啪對着對面亂射，彩彈在斑駁的牆上炸開，留下一大灘或明黃或鮮藍的印記。

本來祝星晨還挺擔心會不會被紅隊的彩彈打中，但小跑一陣後發現移動中很難被擊中，畢竟大家都是業餘的，憑着一股激動亂開槍，根本談不上什麽準頭。

跑到最左邊以後，祝星晨猛地趴下，按照居骁之前的指示大喊一聲：“到！”就開始幫下一個隊友掩護，對着紅隊胡亂開槍。

當然打了半天什麽也沒打中，隊友倒是一個個依言從他身後右跑到左了。

現在祝星晨又處于小分隊的最右邊，他擡頭看了看，離居骁給他們指出來的終點還差三四個掩體，于是又跑了一輪。

快到下一個掩體的時候，一顆彩彈在貓着腰跑的祝星晨腳邊炸開，把他吓了一跳，趕緊往前一撲趴下。

祝星晨往彩彈射來的方向張望了一下，好像是從二層天臺上射出來的，一個人影一閃而過，看身形，應該是紅隊隊長餘浩然。

祝星晨暗暗咂舌，心裏嘀咕：“感覺對方隊長也很強的樣子啊……”沒記錯的話，餘浩然在今年校運動會還拿了男子一千米、一百米的第一名，爆發力和耐力都不錯。

至于居骁，祝星晨那時根本跟他不熟，印象裏居骁好像只參加了接力和拔河一類的集體賽，而集體賽他們班成績并不好，所以居骁是什麽水平，祝星晨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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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居骁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祝星晨就是盲目相信他一定很厲害。

目前祝星晨這支小隊已經就緒，胡倩倩正趴在居骁指定的最後一個掩體後面，就等着一聲令下了。

戰鬥發生得很快，祝星晨幾乎沒聽清居骁喊的那聲“沖！”，就跟着胡倩倩往紅隊占領的平頂房裏跑去。

一進去就看見紅隊幾個人背對着他們，圍在西邊和南面的窗戶跟前，屋子裏煙霧缭繞，祝星晨一衆趁亂往紅隊幾人背後開了幾槍，頓時響起一片尖叫。

聽到響動，樓梯上沖下來兩個人，但祝星晨等人早有準備，亂槍互相放了幾聲，樓梯上的人也被打中要害。

“胡倩倩！！！”沖下來的其中一個正是曲橙，發現胸前染了一大塊藍色彈藥痕跡，指着罪魁禍首叫起來。

祝星晨上前一步，用槍口推了推曲橙腰，躲在面罩後甕聲甕氣地說：“繳槍不殺！”

曲橙氣道：“殺都殺了！”

一聲尖銳悠長的哨聲忽然響起，擠擠挨挨“陣亡”在一樓的紅隊“戰死”隊員和正準備往樓上跑的藍隊隊員面面相觑：“結束了？”

“誰贏了？”

“教官吹錯了吧？”

七嘴八舌間，一衆人不管是死是活，都往二樓湧去。

只見居骁手上握着旗杆，正準備往下走。

海天站在房間正中，姿态洋洋得意，左右手各拎着一杆槍，槍口分別指着地上蹲着的兩名紅隊隊員。

餘浩然胸前炸開了兩朵鮮亮的污漬，無奈地靠在一邊。

“我靠！”

“真輸了啊！”

“哇居骁你怎麽上來的？”

居骁簡單一點頭：“爬上來的。”

海天撒開手上的一把槍，還給其中一名“戰俘”，說：“居骁剛剛真是太帥了！在我的幫助下三十秒解決戰鬥！！”

曲橙嗤之以鼻：“你就吹吧！”

海天急了：“你別不信！剛剛你們下面熱鬧得厲害，我們從天臺那邊爬上來的！”

“啊？”所有人都震驚了，“從外面爬上來的？”

海天帶着衆人穿過門走到二樓天臺上，指了指朝北的一側：“下面不是有個窗臺麽……居骁一下子就蹬上去了，我都沒看清他就翻上二樓了。然後他把我拽了上來，我們再一起破陽臺門而入。”

“然後你們就兩個人放倒了三個？”

海天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居骁：“主要是居骁……不過我們進去的時候，他們三個都探頭探腦的背對我們往樓下看。居骁就把其中一個人的槍踹掉了，餘浩然回頭的時候，居骁反應快，把他給兩槍‘打死’了。”

祝星晨好奇地問：“第三個人呢？”

第三個人自己說：“我看大勢已去，聽到樓下有人說繳槍不殺，就自己投降了呗。省得還要被居骁踹一下……”

居骁一直在旁邊聽海天手舞足蹈地講經過，這時才開口：“我只踹槍。”

一群人一邊大肆嘲笑海天，一邊湧回屋外場地上。

祝星晨回頭望了望居骁攀上去的窗臺，目測有兩米五，層高三米多，不知道居骁是怎麽上去的，祝星晨自己肯定爬不上去，海天比居骁還高一點點，居然也要被拽上去。

想象了一下居骁身手矯健翻上去的樣子，祝星晨有點臉熱，說不上是羨慕還是什麽，偷偷瞥了瞥居骁側臉。

居骁注意到，轉頭問：“怎麽了？”

祝星晨不知道哪來的膽子，忽然伸手捏了捏居骁上臂：“你肌肉力量和核心力量都很強吧？”

居骁微微點頭：“還可以，下次帶你試一下。”

祝星晨愣了一下，剛想問試什麽，猛地想到某個可能性，頓時臉脹得通紅，把面罩往上拉了拉，遮住自己大半張臉。

教官總結第一回合的時候，祝星晨滿腦子胡思亂想，根本沒聽進去：如果是男朋友的話，就算居骁說在學校裏要防着點，但長遠來看，有些事情似乎是不可避免的……

居骁看他發呆，拍了拍他背：“走了，交換場地。”

“嗯？啊。”祝星晨含糊答應，又看了一眼居骁，“男朋友”已經成為祝星晨心中繞不過去的一個坎，不知道居骁是怎麽做到這麽自然的。

這一回合攻守交換，藍隊成為守旗的一方。

居骁沒布置什麽複雜的戰術，在一樓只安排人守住門後、窗下和幾個視線死角。祝星晨和餘下幾人跟着他上了二樓，居骁吩咐：“你跟海天一人一邊夾住樓梯口。”

又問海天：“你是左撇子？”

海天點點頭。

居骁說：“你倆換一下位置，讓海天在右拐角的那側。”

祝星晨一頭霧水，居骁解釋：“海天左手持槍，這樣往右邊射擊的時候，只用露出半個身子。”

海天舉槍示意了一下，祝星晨一看果然如此。

居骁示意他們守好，說：“我先帶人上天臺。”便帶着剩下的一名隊友走出了房間，留下海天和祝星晨兩人和空蕩蕩的房間并一杆旗幟為伴。

估計敵人還沒那麽快上來，祝星晨看了看一動不動擺好射擊姿勢的海天，小聲說了句：“海天，星期一的時候，多謝你。”

海天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說的是他提醒祝星晨歐陽志等人在門外的事，搖搖頭：“哎沒什麽的，就一句話而已。”

海天過一會兒又說：“我以前也有對不起你。我們全班都對不起你。如果能重來我不會再做出同樣的選擇。”

他聲音很輕，外頭有射擊聲，也有人大喊大叫，祝星晨不仔細聽幾乎聽都聽不到。

祝星晨也輕聲說：“沒事，我現在挺好的。”

海天點頭，面罩遮住了他大半張臉，祝星晨只能依稀看到護目鏡後海天的小眼睛彎了起來，便也跟着笑了笑。

這時居骁從天臺回來，說：“估計他們快進來了，我留了一個人在天臺上看情況，你們倆準備好。”

話音剛落，樓下的門就被砰地踹開，女生的尖叫響了起來。

海天故作潇灑，兩指并起，在額前一揮，做了個“得令”的手勢。

祝星晨與海天兩人的槍口斜斜對準樓梯，兩杆槍的延長線相交，剛好形成集火點，封鎖住了上樓的必經道路。

祝星晨左肩不太使得上力，有人沖上來的時候，連連打偏，還是海天比較準地一槍結果。

沒等第二個人往上沖，居骁就站到了祝星晨身後，雙臂環抱，将他兩手扶住，在耳邊說：“這邊擡高點，可以往牆上稍微靠一靠，借力。”

兩人緊緊貼在一起，居骁幾乎把祝星晨整個人抱在懷裏，面罩後居骁的聲音朦胧又低沉，弄得祝星晨手一抖，差點沒握住槍。

居骁皺皺眉，幹脆覆在祝星晨手上替他握住槍：“你看好，這樣。”

便帶着祝星晨的手扣住扳機，穩準狠地開出一槍。

還沒沖上兩步的紅隊隊員大叫了一聲，胸前綻開一朵明黃的顏料。

居骁放開他，說：“明白了？”

祝星晨忙點頭，生怕被旁邊的海天看出什麽，又把面罩往上扯了點把燒紅的臉遮得更嚴實。

第三個人正要沖上來，看前面兩個隊友陣亡得幹脆，轉頭想要跑，卻被躲在他身後的另一名藍隊隊員打了個正着。

于是這場戰鬥也沒持續多久，紅隊都沒機會上到二樓，更不用說奪旗了。

聽到戰鬥結束的哨聲，祝星晨和海天一邊走去集合，一邊聽海天說：“居骁這次都沒機會動手啊。”

祝星晨還有點暈乎乎的，含糊應了一聲，說：“……也沒看到餘浩然進來。”

和居骁一起駐守天臺的隊友走在他們前面，回頭笑着說：“餘浩然想像居骁上一輪一樣從天臺上來，還沒靠近，就被居骁一槍爆頭了。”

海天大吼了一聲：“強！”

祝星晨也在心裏小小驚嘆了一下，果然就看到餘浩然帶着面罩和帽子上的彩彈殘留，垂頭喪氣得很。

祝星晨想了想，上前扯了扯居骁的袖子，居骁微微低頭，祝星晨湊在他耳邊小聲說：“你這樣子壓着他們打是不是不太好？”

居骁奇怪道：“我沒有壓着他們打啊？”

祝星晨：“……”

轉頭看到正在他們身後發愣的曲橙，祝星晨招招手。

曲橙跟上來，祝星晨悄悄對她吩咐了一番，曲橙兩眼放光，點點頭，跑開了。

第三回合仍然是奪旗，只不過陣地轉移到了後頭山坡上，兩方也不分攻守，要分頭找到目标旗幟，先到先得。

這一輪居骁不急着奪旗，将手下分成三個小隊，在樹林中游擊包圍紅隊，等到紅隊被消滅得差不多了，才又整合成兩隊，分頭尋找旗幟。

眼看勝利勢在必得，藍隊精神都有些松懈，海天率領的小隊首先發現目标旗幟，于是哈哈大笑幾聲，正要一個健步沖上去，樹後面沖出一個身影，将海天拽了起來。

所有人都懵了，擡起槍齊刷刷對着來人。

那人手裏鉗着海天，笑嘻嘻地：“把槍放下！不然我就撕票了！”

聽聲音不是蔣昭竹是誰。

蔣昭竹也穿着派發的迷彩服，手裏拿着彩彈槍，抓着海天做人質的樣子煞有介事。

蔣昭竹又說了一句：“把旗子交出來！”

“陣亡”了數次的紅隊隊員也都紛紛從蔣昭竹身後冒了出來，悲憤道：“也讓我們贏一回嘛！”

“有輸有贏才有意思啊！”

蔣昭竹晃了晃手裏的海天，附和道：“對呀，人間是很險惡的。”

馬上有藍隊隊員不顧兄弟情誼，說：“海天我們不要了，随便處置吧。”上前想要拔旗。

想不到蔣昭竹動作很快，随便一擡手，也不瞄準，啪一聲将人射了個正着。

蔣昭竹得意洋洋：“誰還敢來？”

居骁這時候也帶着人趕到了，就算他一向鎮定，這種時候看到蔣昭竹，也是一陣無語。

海天一直在奮力掙紮，大喊：“居骁救我！”

居骁走近一步，海天就被蔣昭竹威脅性地用槍口指了指兩腿間某個微妙的位置：“小心我打這兒哦。”

衆人哄笑起來，海天羞憤難當：“我靠蔣老師你這是性騷擾！誰把你叫來的！”

曲橙笑了出來：“我叫來的！你有意見？”

海天這下更沒脾氣了，軟綿綿說：“沒意見沒意見。牡丹花下死……”

曲橙馬上不說話了。

藍隊連着碾壓性勝利了兩回，也不怎麽好意思争了，就眼睜睜看着蔣昭竹帶着海天一步步挪近插在地上的紅旗，輕松拔了起來，宣布紅隊終于贏了一次。

海天被放開後軟倒在地，胡倩倩佯怒道：“不争氣！”上去就是一槍。

海天哎了一聲：“我只想牡丹花下死，不想霸王花下死啊。”

“牡丹花”和“霸王花”都氣急敗壞的，一人給了他一腳，惹得一群人又是一陣笑。

蔣昭竹拍拍手說：“好了。你們也玩得差不多了，再不去，燒烤都要被其餘人給吃光了。我都吃了兩輪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