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南山
居骁幫忙在吊扇上挂好仙女燈，從椅子上跳下來，接過祝星晨手裏最後幾個氣球，往海天的床頭上随手一綁。
這時曲橙領着幾個女生開門進來，手裏拎了兩個披薩盒子和一堆小吃。
“快快，一人一個，再不吃就化了。”胡倩倩把冰激淩發了一圈，宿舍裏的椅子拿來放午飯和蛋糕，一群人捧着小盒子，嘻嘻哈哈地席地坐下。
有人推着擠着讓曲橙和海天坐在一起，曲橙旁邊是胡倩倩，胡倩倩伸手拉了一下祝星晨，祝星晨就稀裏糊塗地在胡倩倩旁邊坐下來了。
祝星晨小聲問胡倩倩：“你不跟餘浩然坐一起嗎？”
胡倩倩搖頭，還沒說什麽，餘浩然就從她身後遞來一張紙巾：“要嗎？”
胡倩倩客氣地笑笑，周圍早有人開始起哄了。
餘浩然也不以為意，隔着祝星晨居骁，在胡倩倩右手邊坐下了。
居骁分到的是盒奧利奧冰激淩，祝星晨看他捧着那盒黑黑白白的雪糕一小口一小口吃得一臉嚴肅，眉毛微微蹙着，莫名覺得有點好笑，猶豫了一下才問：“你不愛吃這個？”
居骁手上的動作停了停，小聲說：“有點太甜了。”
祝星晨遞過手上的冰激淩：“我跟你換吧，我這盒是抹茶的，不算很甜。”
居骁表情沒什麽變化，但祝星晨就是看出來他松了口氣，連着勺子一起，跟祝星晨交換了一下。
祝星晨拿着奧利奧味的，吃了幾口，只覺得一股若有若無的視線黏在他身上。
擡頭左右望了望，和餘浩然的視線對上了。
祝星晨禮貌地對他笑笑，餘浩然忽然說：“你們關系很好？”
“啊？”祝星晨不知道他在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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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交換零食感覺是女生才會做的事。”餘浩然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意味不明地繞了繞，“不覺得很娘嗎？”
居骁吃完最後一口，微微側了點身，随手一抛，空的冰激淩盒劃出一道幹脆的弧線，落到門邊的垃圾簍裏，然後淡淡地說：“不覺得。”
餘浩然笑笑：“好吧。我只是個人認為互相吃口水不怎麽衛生而已。”
胡倩倩早就聽到他們那邊的動靜，大聲說：“曲橙，我的跟你換一下吃！”
曲橙爽快地把自己的巧克力薄荷味和胡倩倩的草莓味換了一下，兩人還湊在一起叽叽喳喳地交流了一下哪個味道比較好吃。
胡倩倩吃了幾口，才湊在祝星晨耳邊說：“你別理他，我早就發現了，他就是個純傻`逼。”
祝星晨笑了：“怎麽發現的？”
胡倩倩說：“回頭跟你講。總之你別往心裏去。”
祝星晨點點頭，其實餘浩然這兩句不痛不癢的話，跟他曾經感受過的惡意，簡直不值一提。
一群人與其說是分完，不如說是搶完兩塊披薩後，紛紛表示還沒吃飽，催着曲橙切蛋糕。
海天很殷勤地幫忙插上蠟燭，又跑前跑後關了燈、拉上窗簾，只留天花板上微微垂下的仙女燈和閃動的燭光交相輝映。
衆人齊聲唱起生日歌來，祝星晨偷偷看了眼，居骁雖然調子依然亂跑，唱的聲音也不大，但也确實認認真真在唱。
曲橙閉上眼，雙手合十，唇邊帶着一縷微笑，用心地許了願望，才睜眼忽的一下吹滅所有蠟燭。
馬上就有人問了：“你許的什麽願？”
曲橙自然不願意說，只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有個男生笑着說：“如果你許願脫單的話，那這個願望算是浪費了。”
曲橙罵道：“胡說八道什麽呢。”
還有人在問，海天嬉皮笑臉說：“好了別問了，你們再問我就要害羞了。”
曲橙打了他一下，胡倩倩也笑罵：“有病啊！你害羞個毛線？”
衆人鬧哄哄地分完蛋糕，一個女生左看右看，終于壯着膽和居骁搭話：“居骁你蛋糕夠吃嗎？我的吃不完，這塊還沒動過，我給你好不好？”
“哦喲~”又是一陣起哄的聲音。
那女生馬上漲紅了臉，低頭不說話了。
等起哄聲小下去，居骁才說：“不用，謝謝。”
旁邊的餘浩然笑笑，說：“你吃不完給我吧。”
那女生紅着臉把蛋糕撥到餘浩然的碟子裏，祝星晨跟她不太熟，只知道她叫虞杉，是班裏的學習委員，看這架勢，明顯是有些喜歡居骁的。
吃完蛋糕離下午上課還早着，就有人蠢蠢欲動要開展餘興活動。
海天想了想，從地上爬起來，在書桌背後摸出一個喝空了的玻璃飲料瓶，說：“來玩真心話吧。”
雖然有幾個人說沒意思，但這個提案受到了壽星的認可，于是雜物被清走，玻璃瓶放在圍坐的中央，随手一轉，瓶口轉到哪個人的方向，哪個人就要被提問。
幾個男生在網上找到了幾份很下流的提問清單，紛紛浪笑起來，女生要看，卻又捂着不讓看。
胡倩倩罵道：“好了，我來找。”
言罷幾下找到一份口味平淡的清單，上面甚至還有“你喜歡爸爸還是媽媽”這種逗小孩式的問題。
幼稚歸幼稚，玩還是要玩的。
從曲橙開始轉起，沒想到玻璃瓶滴溜溜轉了幾圈，搖搖晃晃地對準了曲橙自己。
大家笑得直打跌，曲橙随便從單子上挑了個問題問自己：“‘如果看到最愛的人在你面前熟睡，你會做什麽’，我最愛的人是我媽，我給她蓋被子。下一個。”
海天一邊笑得發抖一邊接過玻璃瓶，随手轉了個男生，提了個不疼不癢的問題。
很快玻璃瓶轉到虞杉手裏，看得出來，她是卯着勁想轉到居骁的，玻璃瓶顫顫巍巍地轉了小半個圈，卻不小心指向了坐在居骁旁邊的祝星晨。
虞杉有點失望，随便問了個問題：“如果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你會怎麽辦？”
祝星晨想了想，反問：“我怎麽知道對方不喜歡我？”
虞杉說：“比如，表白被拒絕？”
祝星晨笑了笑，他就只表過一次白，而且并沒有被拒絕。
但他還是認真想了想，如果居骁當時拒絕他……
“我可能會跟他絕交吧。”
“啊？為什麽？不會再試着争取一下嗎？”
祝星晨搖頭：“不用了，我不想給別人帶來困擾。”
虞杉點點頭，把玻璃瓶遞給身邊的餘浩然。
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好，直到最後，雖然想給居骁提問的人很多，直到快結束也沒有轉到居骁。
直到祝星晨第三次拿到瓶子，随便一轉，瓶口終于第一次對準了居骁。
期待已久的衆人狼叫起來，一群人都在七嘴八舌地出主意。
“你快問他今天穿什麽顏色的內褲。”
“你問他談過戀愛沒。”
“哎呀問這個什麽用，要着眼于未來，問問他喜歡什麽類型的女生。”
“……不如問他喜歡把拔還是麻麻。”
“神經病啊你！”
祝星晨笑了起來，直到同學們稍微安靜一點，才問出自己的問題：“你最後悔的事是什麽？”
祝星晨有很多後悔的事，包括任由別人欺負，包括那晚沒有攔住祝月玥，也包括……這樣晚才和居骁在一起。
而居骁最後悔的事是什麽？
聽了這個問題，居骁卻沉默了半天。祝星晨忽然想到，這也許是個很私密的問題，他不應該在這麽多人面前問出來。
祝星晨慌忙說：“你不想說也沒事，我換個問題吧。”
居骁搖搖頭，輕聲說：“最後悔的事，是忽略了一個朋友的請求。”
房間裏一下子安靜下來，誰都看出來居骁沒有說謊。居骁和曾經被孤立的祝星晨不同，他是自己主動脫離人群的，一旦居骁有了點參與集體活動的意思，無論是男是女，都對他有點小心翼翼的好奇。
現在居骁一向堅固的情緒，終于有了裂縫。
大家都有點窺破他人秘密的尴尬感，幸好午休結束的鈴聲響起，打破了一室寂靜，于是大家松了口氣，起身收拾了一下垃圾雜物，再一起往教室走去。
祝星晨問出了那個問題，現在暗暗有些懊悔，和居骁慢慢綴在人群後頭，一開始誰也沒有說話。
快到教學樓了，祝星晨忽然停下，說：“只要想起一生中後悔的事……”
居骁也停了下來，接道：“……梅花便落滿了南山。”
張棗的詩。
兩人相視一笑，祝星晨松了口氣，知道居骁懂他的意思，和他一起走進了教室。
先回來的胡倩倩和曲橙卻不在，祝星晨問了一句，有人說是蔣昭竹找她們找了一中午，剛回來就被叫出去了。
等胡倩倩和曲橙回來，兩個人臉色都有點古怪，祝星晨問了兩句，她們也不肯說，只說和祝星晨沒關系。
整個下午班裏的女生也都鬼鬼祟祟的，聚在一起小聲讨論着什麽，也不肯讓班裏男生聽見。
但事情總會傳開的，到晚上晚自習的時候，流言就已經滿天飛了：據說本年級有個女生懷孕了。
祝星晨一整個晚上都心不在焉的，作業也做不下去，回了家勉強把作業寫完，猶豫了許久，才給胡倩倩發消息：“那個說有個女生懷孕的事是怎麽回事？”
雖然祝月玥比他高一個年級，那天晚上也不一定會造成這樣的後果，但還是問清楚比較好。
胡倩倩回得很快：“沒想到你會打聽這種事。”
祝星晨正想要怎麽解釋，胡倩倩又回：“也不是說我們年級有人懷孕了，就是午休前打掃衛生的阿姨，在我們這層樓的女衛生間，發現了一根驗孕棒。”
祝星晨呆住了，眼前一陣眩暈，半晌才看胡倩倩新發的內容：“現在看最有可能的就是我們這層的女生了，老師都用教師衛生間的，沒必要用我們這的。”
“現在全校各班的班主任都被通知到了，教職工也做了排查，今天沒人用過驗孕棒。”
“所有班級的女生班幹部都被叫去問了話，問周圍的女同學有沒有談戀愛的、最近表現比較異常的。此外就沒什麽了。”
“現在謠言滿天飛，你來問，我就直接告訴你了，總比外面亂傳的那些要好。不過你也別到處說就是了。”
祝星晨沒工夫去回，起身去拍祝月玥的門，拍了半天沒回應，打電話也不接。
趙筱茜聽到響動下樓來，問：“怎麽了？”
祝星晨沒法開口，只說：“沒什麽。”就回房了。
祝星晨給祝月玥發了條微信，內容很含糊：“需要幫忙嗎？”
過了半天祝月玥才回：“神經病。”
祝星晨心慌得不行，又不敢直接去問，但仔細一想，祝月玥在國際部，平時都在另一棟教學樓上課，沒必要特意跑來他們這，更沒必要選在他們這一層。
祝星晨攥緊了手機，心裏默默祈禱：千萬不要是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