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筆錄
祝星晨與居骁雙雙請假消失一整天，在他進教室的時候，曲橙本來想調笑祝星晨一番，胡倩倩暗暗拉了她一下，她才發現祝星晨臉色蒼白得過了頭。
“怎麽了？”曲橙收起玩笑的心思，有些擔心，“生病了嗎？”
祝星晨笑笑，他只是精神不太好，早上也沒晨跑，身體倒沒什麽不舒服：“沒有，昨天有點私事處理。”
曲橙不好意思追問，換了個話題：“平安夜那天給你和居骁拍了點照片，但還有半個月就期末考了，我沒空修圖，等放寒假了再給你。”
祝星晨一愣，最近事情太多，除了祝月玥的突發狀況，他自己也有點沉溺和居骁的約會見面，差點忘了就快期末考試了。
曲橙還在接着說：“唉我中午都不想回家了，在學校自習算了。我要是再掉出前二十，今年壓歲錢通通沒收。太悲傷了！”
祝星晨眼神心虛地四處亂飄，和剛進門的居骁撞了個正着。
居骁落了座，祝星晨期期艾艾的說：“居骁我中午就不去午休了……”雖然有點可惜，但以後應該有的是機會，“我想在教室複習。”
居骁點頭：“好，我陪你。”
胡倩倩曲橙歡呼一聲，年級第一第二陪着複習，簡直養眼又益智。
中午胡倩倩和曲橙訂了外賣，就當給祝星晨他們的講課費。
她們一邊做作業，一邊時不時問祝星晨題目，祝星晨喝着她們上供的奶茶，也不嫌煩，有時候給人講題，反而有助于自己理清思路。
居骁也給她們指點，但基本上不怎麽說話，每次問到他，他都只圈出題眼、寫幾個關鍵公式，連句解釋也沒有，就把草稿紙一推，任由提問者對着紙冥思苦想。
祝星晨看了居骁寫的提示，發現公式都是書上的标準模式，連變體都不寫，往往想出答案來要繞幾個彎。
祝星晨的講題風格就婆媽得多，胡倩倩拿了錯題集問他，他講完題還不算，甚至點了點胡倩倩覺得沒問題的題目：“你這個解法不太合适。”
胡倩倩茫然問：“沒有啊，這樣做最快最簡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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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星晨搖頭：“現在的高考題裏，雖然規定立體幾何必須可以用建系的方法做出來，但你也不能每看到一道求角的立體幾何就建系，然後悶着頭算啊。長期下來，會影響你的空間想象能力。”
胡倩倩：“……那怎麽辦，我想不到別的解法了。”
祝星晨找出自己作業上的那道題，指給她看：“平時盡量不要第一時間建系，多用幾何定理，你看這道題第一問雖然用向量法很好做，但第二問反而用三垂線定理更直接迅速。”
胡倩倩刷刷記下筆記，讨好地說：“哇祝星晨你真厲害，你好适合當老師啊……”
祝星晨冷酷道：“拍馬屁也沒用，你這是用戰略上的懶惰掩蓋戰術上的懶惰！雙重的懶惰！”
學了大半個中午，祝星晨有點困了，把東西收一收，往桌子上一趴。
居骁還在看書做題，祝星晨伏在自己手臂上，裝作睡覺，卻偷偷睜開一點眼睛看他。
居骁寫字的時候有轉筆的習慣，水性筆在修長的手指間變着花樣轉圈。高一的時候班裏風行過一陣轉筆的風潮，祝星晨沒人教，自己轉來轉去始終學不會，最後不得不放棄。如果當時就跟居骁在一起，現在自己肯定也會轉筆了。
居骁微微抿着嘴，唇邊有一道好看的線條，祝星晨看得着迷，輕輕喊了一聲：“居骁。”
“怎麽了？”認真做題的男生微微偏了偏頭，“冷？”
“沒有。”祝星晨不好意思地笑笑，居骁還是從桌鬥裏拿出外套，搭在他身上。
祝星晨面色微紅，整個人被居骁身上的氣味包裹，惬意地在袖子上蹭了蹭，暗想，平時居骁中午也要睡覺的，現在卻一點困的意思都沒有，果然之前是為了陪他。
祝星晨心裏甜甜的，睡着了還做起美夢。
下午自習課前，蔣昭竹把祝星晨叫到辦公室裏，幫他請了假，帶到醫院。
一男一女兩名警察在大廳等他們，蔣昭竹熟絡地與他們打了招呼，幾人就一起上了樓。
趙筱茜不在場，護工也被支開了，兩名警察先進去，祝星晨和蔣昭竹坐在外面等。
蔣昭竹拍了拍祝星晨的手背，祝星晨這才注意到自己無意識地捏緊了拳頭放在膝上。
蔣昭竹安慰地說：“別緊張，沒事。”
祝星晨勉強擠出一個微笑，點點頭。居骁不能在這裏陪他，他心裏有點空落落的。
男警察開門出來，祝星晨站起來，和他握手。
“我姓肖，叫我肖叔叔就可以了。”
祝星晨仔細打量他，肖警官上了點年紀，四十歲左右的樣子，沒有一起來的女警那麽年輕：“肖叔叔好。”
肖警官也在觀察他，祝星晨比蔣昭竹描述中的還要稚嫩，只不過少年人筆挺地站着，就像一株倔強的新竹。
肖警官帶着祝星晨找了一間空着的會議室，蔣昭竹在祝月玥做筆錄時是回避的，但肖警官說祝星晨未成年，必須有家長或班主任在場，蔣昭竹便也只能跟着坐下來了。
肖警官帶着電腦，取走了祝星晨手機裏的音頻、照片和聊天記錄，又詳細詢問了當天的情況。
祝星晨本來想瞞着蔣昭竹關于歐陽志他們威脅他的內容，但肖警官問得很細致，問音頻有沒有經過編輯的時候，一雙眼睛灼灼望着祝星晨，說：“我要完整的。”
祝星晨抖着手去翻完整音頻，放完的時候，祝星晨都不敢看蔣昭竹什麽反應，僵着脖子直直盯着肖警官不斷在紙上滑動的筆尖，蔣昭竹的方向只傳來一點椅子與地面摩擦的聲音。
祝星晨作為證人，有關回憶被翻來覆去反複盤問，滋味很不好受，他已經無法想象當事人祝月玥現在是什麽感受。
整個筆錄過程冗長而磨人，結束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祝星晨鼓起勇氣去看蔣昭竹，他整個人坐得歪歪斜斜的，目光随意地盯着牆面上一點，不知道還有沒有在聽。
肖警官收起電腦與本子：“蔣老師我走了。”
蔣昭竹回過神來，站起來與祝星晨一起把肖警官送到門口。
肖警官站着打了個電話，女警過了一會兒也下來了，和善地對祝星晨笑笑，兩人拒絕了蔣昭竹送他們回所的邀請，自己搭公交走了。
蔣昭竹看一眼時間，說：“我送你回家吧。”不由得祝星晨拒絕，就把車開過來了。
祝星晨戰戰兢兢坐了一路，蔣昭竹一直沒說話，臉上的表情卻有點凝重。
祝星晨指路指到家門口，蔣昭竹停穩車，祝星晨輕聲說：“謝謝蔣老師。”
蔣昭竹唔了一聲，把車鎖打開，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祝星晨，最終還是說：“這幾天好好調整情緒，還有半個月就考試了。考不好也沒事，別放心上。”
祝星晨答應了，下了車，目送蔣昭竹開走。
只不過他心事重重的，站在原地吹了好一會兒風才進門。
一樓客廳和餐廳的燈都亮着，祝星晨以為趙筱茜又在給他煮甜湯喝，剛要說不用了，卻發現是祝成發坐在沙發上，一下一下甩着手上的打火機。
聽見祝星晨進來了，祝成發微微轉頭，一雙腫泡眼緊緊盯住他。
祝月玥還沒出院，這是祝星晨第一個念頭。
幸好今天已經可以立案了，這是祝星晨第二個念頭。
祝成發哼一聲：“回來了？怎麽不打招呼？”
祝星晨恭恭敬敬站好，說：“爸。我回來了。”
祝成發斜睨他一眼，叼上一根煙，點起來，擡擡下巴示意祝星晨坐他旁邊的沙發上。
祝星晨把書包放在一邊，坐下了，趙筱茜端着兩盅湯水出來，在父子倆面前放下。
祝成發揭開蓋子問：“這什麽？”
趙筱茜賠笑：“蟲草鹌鹑湯，星星最近辛苦了，你在外面也怪忙的，都該喝點補補。”
祝成發拿掉煙，端起來喝了一口，随口罵道：“怎麽搞得，一股怪味。”
趙筱茜怯怯看一眼他，轉身回廚房了。祝成發深吸一口煙，順手把煙灰彈進湯裏，往沙發靠墊上一靠，眯着眼看向祝星晨：“你說說看，最近怎麽辛苦了？”
祝星晨低頭說：“下個月期末考試，比較忙。”
祝成發猛地坐直，死死盯着他，把煙頭丢進湯裏：“放屁！瞞着老子搞事情搞辛苦了吧？”
祝星晨咬着牙，不說話。
祝成發又靠回去，重新拿了支煙，也不點上，在指間輕輕摩挲，慢慢露出一個慈和到堪稱詭異的笑容：“不過，你這件事辦得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