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舊友

祝星晨一顆心快從胸腔裏蹦出來,胳膊折在胸前,輕輕推了一下居骁。居骁低下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嘴唇蹭過祝星晨的耳廓,松開了他。

祝星晨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尴尬地摸摸自己的耳朵,低頭指了指椅子:“你坐。”

祝星晨自己坐在了床上,居骁把書桌前的椅子拖過來,面對面坐在祝星晨跟前。

祝星晨房裏開了中央空調,很暖和,居骁把外衣脫下來,露出裏面的短袖T恤,祝星晨穿着寬松的居家服,棉質長褲下的膝蓋和居骁的膝蓋靠在一起。

祝星晨的雙手很乖地放在大腿上,居骁的手指動了動,終于還是忍不住,覆在祝星晨手上。

祝星晨本來想縮回手,但居骁馬上扣住他,變成十指交握,身體還微微前傾,專注地望進祝星晨的眼睛裏。

居骁明明沒什麽表情,祝星晨卻仍能感受到他眼神的熾熱,不禁轉開了眼睛,不敢跟他對視。

居骁湊近他,額頭抵着額頭,鼻尖挨着鼻尖,兩人近乎連眼睫都交錯,祝星晨躲無可躲,避無可避,臉上越來越燙,自暴自棄地閉上眼。

就在他以為居骁要吻上來的一刻,居骁開口了:“星星,我不是在逼你。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多久我都等着。”

祝星晨吃驚地睜開眼,居骁定定看着他,兩人離得太近,祝星晨的雙眼甚至都無法對焦,眼前一片模糊,說:“好……謝謝你。”

“我說過的吧,你不用跟我說謝謝。”居骁仍抵着他的額頭,低低的聲音中帶了一絲笑意,“想五分鐘夠不夠?五分鐘不夠的話,十分鐘呢?”

祝星晨往後一仰,也掙開了居骁的手,惱羞成怒道:“你這是耍賴!”

居骁站起身,摸一摸祝星晨的發頂,從書包裏拿出一大摞英語報紙,轉開話題說:“給你帶的寒假作業,昨天就想來找你……”

祝星晨接過來,随手整理一下。居骁又坐下來,說:“星星,我不希望勉強你在不能完全信任我的情況下,還跟我在一起,這是在濫用你對我的喜歡……但是我又怕等得太久,想你想得厲害,讓我在你身邊等,好不好?”

祝星晨不知道居骁這是開了什麽竅,這麽令人臉紅心跳的話,居然不害臊地一句接一句。

祝星晨裝作沒聽見,走到書桌前,把一溜寒假作業排好隊,居骁也站起來,兩手撐在書桌上,從身後把他圈住,追問:“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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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沒挨到祝星晨的身子,祝星晨卻覺得後背發燙,僵着脖子點了點頭。

“你有什麽想問的?可以來問我。”

祝星晨停下手裏的動作,仍背對着居骁,問:“凡哥之前的愛人……是怎麽回事?”

居骁搭上他的肩膀,把他輕輕扳過來,推着他坐到了床邊,自己在旁邊也坐下,才說:“他以前的愛人,叫韓征平,是他的戰友。”

其實故事并不複雜,韓征平年紀比孟超凡還大一歲,也早一年入伍,孟超凡剛進軍隊時,韓征平是他的班長。一次鍋爐房失火,孟超凡第一個發現,及時撲救,被授了一次三等功。那時居骁的爺爺還在軍區裏當着一把手,孟超凡表現一向突出,腦子靈、長得俊、身手活,被額外提拔成了居骁爺爺的警衛員,而韓征平仍做着他的小班長。

沒人知道韓征平和孟超凡是什麽時候開始戀愛的,不過這種事在部隊基層很難藏住,孟超凡性格狠,又在首長跟前很受器重,沒人敢去招惹他,但韓征平就不一樣了,被當做“娘”一些的那個,暗地裏時時遭到排擠。

只要韓征平稍微受點表彰,就有人暗暗猜測是不是憑着孟超凡在首長那的裙帶關系,私下寫些無中生有的匿名舉報信交上去。雖然經過查證,都是沒有實證的捕風捉影,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頭也不怎麽願意提拔舉薦他了。

這些事,在韓征平去世前,孟超凡一點都不知道,他以為韓征平升遷慢,只是因為資歷淺、才智平庸,甚至還有點責怪韓征平不求上進随波逐流的意思。

在居上将退休前,孟超凡就已經打算好了之後的路,他和韓征平都早已升任士官,他想考去當時還叫二炮的火箭軍學院,韓征平卻不願意了,一門心思想退伍。

孟超凡不能理解,大好前程擺在面前,居上将也會幫他引薦,韓征平一直與他感情很好,怎麽忽然不願一起走下去。

那段時間韓征平與孟超凡常常争執,後來韓征平來找了一次居骁。

居骁當年還是個初中生,剛滿十四歲,被一幫警衛員帶大,跟孟超凡學了兩三年拳,關系一直不錯。居骁曾經撞見過孟超凡與韓征平接吻,雖然年紀小,但也知道分寸,從來沒有說出去過。

韓征平來找居骁目的很簡單,是希望居骁勸勸孟超凡,換條路來走。居骁當時不能理解,年輕得對人間疾苦一無所知,答應了他,但多問了句:“你們兩個在一起,有這麽難?”

韓征平苦笑一聲,什麽都沒說便走了。

居骁只跟孟超凡提過一次,孟超凡不聽勸,反而對韓征平來找一個小孩當說客的行為有些生氣,跟韓征平吵了一架。沒出兩個月,韓征平就用皮帶上吊了。

孟超凡當時跟着居上将出外勤出了一個多星期,回來的時候,不要說見上最後一面,連韓征平的骨灰都被家人接走了。

居骁的敘述沒什麽語氣上的起伏,但祝星晨還是聽得渾身發涼,忍不住顫抖起來,居骁伸臂摟住他,說:“他那時,應該有了很嚴重的抑郁症。”只不過誰都沒看出來。

祝星晨問:“這就是你說的最後悔的一件事?”

“對。”居骁說,“我很後悔。沒能幫到他。”

很多事,都是之後才聽說的,也有很多事,之後想起才見端倪。孟超凡很快就退役了,甚至比居骁爺爺還早一步,沒服從組織安排,拿了筆轉業費出去做生意。退伍之後,孟超凡的日子過得相當放`蕩,0、1通吃,幾乎是來者不拒,只在居骁面前還稍微有些正經。

居骁眼睛閉了閉,說:“你跟平哥,其實并不像。我當初沒幫到他,所以後來很想幫你。”

祝星晨伸出手,蓋在居骁眼皮上,居骁并沒有掉眼淚,只是眼圈微微發熱,睫毛輕輕顫動,讓祝星晨手心有些發癢。

祝星晨問:“有照片嗎?”

居骁把祝星晨按在他眼睛上的手拿下來,握在自己手裏,另一只手拿出手機,翻開相冊找了找。

居骁是翻拍的一張沖洗出來的照片,畫面上有居骁和幾個年輕士官。居骁站在中間,看樣子不過十三四歲,身量還遠不及身旁的孟超凡。孟超凡一手搭着居骁的肩膀,一手摟住身邊另一人的脖子,笑得真心實意。被孟超凡摟住的人,在一幫曬得黝黑的小夥子中間白得亮眼,微笑的唇邊露出一顆酒窩,推平的頭發和筆直的身姿,又給他平添幾分英氣。

“我不知道凡哥為什麽覺得你像他,”居骁說,放大孟超凡和韓征平的樣子給祝星晨看,“你們完全不同。”

居骁握緊了祝星晨的手,說:“你今天願意來問我,而不是選擇問凡哥,我很高興。”

祝星晨任由他握着,其實今天不問孟超凡,有一半原因是照顧到孟超凡的心情。就算孟超凡裝得再輕松、再放`浪,祝星晨也不願意揭開孟超凡披了那麽久的僞裝,戳到他心裏藏得最深的那塊傷疤。

當然還有一半原因是,這些事,總要歸居骁和自己解決,自己信也好,不信也好,都要先聽過居骁的解釋,而不是外人的。

只是沒想到,這一層居骁也察覺到了,甚至還為此感到高興。

見祝星晨沒抽回手,居骁更是得寸進尺,換成十指相扣的姿勢,還拿大拇指輕輕去蹭祝星晨的虎口。

祝星晨被他蹭得半邊身子發酥,他受不了居骁這樣,明明沒有做什麽太出格的事,但這種從沒有過的親密姿态,卻讓他內心鼓噪不已,甚至還硬了幾分。

氣氛正旖旎間,居骁肚子忽然“咕”地響了一聲。

祝星晨差點笑出聲,抽出手,說:“你沒吃飯?”

居骁表情雖然還是很鎮定,但躲閃的眼神出賣了他內心的尴尬,點點頭。

祝星晨一看都八點多了,說:“我去給你煮面,你就在我房裏待着別出來。”

祝星晨站起身,居骁下意識跟了兩步,但也知道被祝成發夫婦發現他在這裏,就又是一場虛僞的噓寒問暖,只怕半個晚上都不得安寧。

祝星晨鬼鬼祟祟摸到廚房,燈也不敢開,只開了抽油煙機上帶的LED燈,煮了包泡面,扔了幾顆小青菜進去,又打了個蛋,不出十分鐘就端了面回房。

只是祝月玥站在門口,正舉了手要敲門,跟端着面的祝星晨撞了個正着。

祝月玥以為祝星晨是煮面當宵夜吃的,問了句:“你餓啊?我有事問你,邊吃邊說。”便去推祝星晨房門。

祝星晨急了,說:“哎,我們去餐廳說吧。”

祝月玥莫名其妙看他一眼,說:“你都端到這裏來了,又端回去?不燙手嗎?有毛病。”

來不及阻止,祝月玥就打開門,剛好跟站在門口聽動靜的居骁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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