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過年
過了小年，祝星晨就被祝成發接回老家，胡鬧了半個晚上，讓他白天困倦得不行，坐在後座睡得人事不知。
早上居骁留在他們家吃過早飯才走的，祝成發雖然昨晚回得很晚，但早上特意起早，坐到桌邊跟居骁一起吃。
後來祝成發又說要送居骁回家，直到居骁委婉地表達了他要去軍屬大院，陌生車輛可能進不去的意思，祝成發才作罷。
祝星晨在車上睡了一覺，直到祝成發開了窗戶抽煙，冷風才把他吹醒。
祝星晨揉揉臉，清醒了一點。他望了一眼窗外高速公路上的景色，低頭發了會兒消息，直到居骁回消息提醒他別看手機，以防暈車，他才放下手機。
祝月玥坐在旁邊神色恹恹，垂着眼簾有一搭沒一搭地看手機，其實他們兩個都不太喜歡回祝成發老家過年。
祝成發發跡以後，非常享受回村受到追捧的滋味，每到年關，虛情假意的七大姑八大姨每天都來拜訪巴結，争着跟“大老板”套近乎。
直到前兩年祝成發給自己的父母買了套附近縣城裏的房子，才勉強清淨一些，但除夕那天，還是要回祠堂祭祖，在叔爺爺家吃年夜飯，仍叫祝家姐弟心煩到不行。
祝成發開下了高速公路，道路漸漸狹窄老舊，往縣城開去。
祝星晨的爺爺奶奶早就等在三層小樓門口，祝成發停好車，招呼妻子兒女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貨，自己空着手打頭進門。
爺爺奶奶迎上來，把祝星晨手裏提的大包小包搶走，招呼道：“哎呀，星星平時上學那麽累了，這幾天好好休息，就不要做事了。”
趙筱茜和祝月玥還拎着東西跟在後面，祝星晨尴尬地回身，從祝月玥手裏接了兩盒糕點，算是平衡一點。
這也是祝家姐弟讨厭回家過年的另一個原因，原來沒有祝星晨的時候，二老雖然一直催着祝成發生二胎，但還能勉強對祝月玥有點疼愛的意思，。
後來祝成發離婚再娶，祝星晨落了地，兩個老人就不怎麽搭理祝月玥了，連壓歲錢都給得厚此薄彼。
房間早就打掃出來，祝月玥懶得在老人跟前礙眼，打了個招呼就進了客房。
祝成發在她背後罵了一句讨債鬼，但她一點反應沒有，也只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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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星晨過意不去地看了一眼祝月玥的背影，無奈地被兩個老人拉着坐下來，關心地問長問短。
祝成發陪在父母身邊，跟着拉家常，趙筱茜早就挽起袖子，進廚房做飯了。
一直到除夕當天，祝月玥都一個人窩在房裏，除了吃飯絕不出來。而祝星晨就差被爺爺奶奶拴在褲腰帶上，走哪都帶着，趕集、走親戚、上墳，仿佛只有這一個孫輩。
應付親戚、抽時間寫作業之餘，祝星晨只能忙裏偷閑跟居骁聯系。他用流量跟居骁視頻了兩次，直接把手機用到欠費停機，居骁給他充了一次話費，生怕再麻煩居骁，祝星晨之後都是打電話了。
只聽聲音是遠遠不夠的，祝星晨想居骁想得要命，往往一通電話還沒打完，就期待着下一次。
除夕那天，祝成發開車載着一家老小回了村，祭祖的時候，只有男丁能進祠堂，祝星晨跟着跪了半個下午，雖然是跪在蒲團上，起來的時候膝蓋也隐隐作痛。
叔爺爺家已經來了一大家子，祝成發是獨子，但祝星晨爺爺的弟弟家，卻是連生四個兒子，人丁旺得厲害。本來祝星晨的叔爺爺得意于此，明裏暗裏沒少嘲笑過自己哥哥，但後來他自己家四個，加起來都沒人家一個賺得多。不要說在縣城買新房了，前幾年連老屋被樹枝壓塌了一角，都湊不出錢來修，還是祝成發給的錢。
屋裏已經坐了一大群人，除了老人，還有祝成發的堂兄弟、堂侄們，年紀大一點的連孩子都生了，幾個小孩兒鬧得歡騰，跑出跑進地炸鞭炮、吃東西。
鄰居家裝了WiFi，祝星晨試了試，密碼還是去年的八個八，他連上信號，躲到只有幾個女眷準備年飯的廚房，給居骁發了好幾段他攢的視頻。有打年糕的、撈魚趕鴨的、殺雞宰豬的、放鞭炮的，一口氣堆上去。
過了一會兒居骁回複：有網了？
祝星晨：對啊。
居骁：想看你
祝星晨忍不住笑起來，往沒人注意的柴火堆裏蹲了蹲，打字：我也想看你，可是到處都是人，沒辦法視頻。
居骁發來一張圖片，祝星晨點開一看，是居骁的自拍。
居骁沒講究什麽自拍的手法，背着光整張臉有點黑乎乎的，更不用說用的是從下到上的角度，只不過顏值過硬，扛住了堪稱毀容的自拍技巧。
居骁的唇抿着，但仍能辨出一分微微上翹的弧度，與矜持的表情相比，眼裏的笑意倒是非常明顯。他頭發理得非常短，簡直像是部隊裏常剃的寸頭，看着倒是十分清爽，又給臉上的線條添了幾分硬朗。
祝星晨傻笑起來，按了保存，左顧右盼一番，見廚房裏的幾個堂嬸、堂嫂們都在忙手上的活，沒人注意他，就飛快地舉起手機，比了個V字，連拍了幾張。
祝星晨挑了張看着最自然的，給居骁發過去。
居骁：好看
居骁：[圖片]
居骁把祝星晨這張自拍設成了聊天背景，截圖給他看，祝星晨臉紅起來，也把自己跟居骁和好以後就換回來的背景截給他看。
居骁：誰拍的
祝星晨：曲橙，我這裏還有好多張，發給你？
居骁：好
居骁：怎麽給我備注成小豬？
祝星晨大窘，一不留神把備注名也給截進去了，他幹脆裝作沒看到，把曲橙當初發給他的一堆照片，一股腦甩過去。
曲橙後來給他發了一次修過圖的平安夜照片，祝星晨也給居骁發過去了。
居骁挑了一張發回來，是一張兩人那天站在攤位車前的照片。居骁戴着銀色的貓耳，祝星晨戴着橙色的，兩人身上都穿着粉紅色圍裙，和攤位車上裝飾的冬青枝相得益彰。祝星晨的腰被圍裙系帶掐得細細的，臉上帶着明亮的笑意，腦袋往居骁那邊微微歪着。旁邊的居骁站得筆直，站崗一樣威嚴，貓耳朵立在頭上，又帶來一點溫柔的氣質。
居骁：這張好看
居骁：做頭像吧
祝星晨大樂，他之前根本想象不到，居骁這樣的人，談起戀愛來，居然也就是個普通高中生水平，之前的情侶毛衣也就算了，現在還弄什麽情侶頭像。
祝星晨剛換好頭像，就有人來叫他出去吃東西，祝星晨忙給居骁留了言說待會兒再聊。
居骁：好
居骁：剛剛的問題還沒回答我
居骁：星星不乖，回來打屁股
祝星晨匆忙瞥了一眼，臉一下子就紅了，做賊心虛地把手機塞回兜裏，回到堂屋。
吃年飯前，照例在門口放了一挂兩千響的鞭炮。祝星晨拿出手機錄下來，祝成發從下午就開始喝酒了，這時已經半醉，熏熏然地問祝星晨：“這玩意你錄它幹嘛？”
祝星晨笑笑：“熱鬧。”
往年他是不錄的，再喧鬧也與他無關，只不過今年，他有了想分享的人。
吃飯的時候，祝星晨硬是被拉着做了主桌。主桌上除了他，就只有叔爺爺、爺爺、祝成發，和幾個堂叔，一個小輩都沒有。按規矩祝星晨不應該坐主桌，但爺爺疼祝星晨，非要讓他挨着自己坐，祝成發又喝大了，沒想着勸一下，祝星晨推了半天沒成功，只能不安地坐下。
一開始還好，吃到一半，不少人酒酣耳熱，就開始有意無意地找茬了。
先是只有一個堂哥過來，硬要給祝星晨敬酒，說：“聽你爺爺說，你這次期末又考年級前十了？很不錯嘛！大學霸啊！哥哥我敬你一杯啊！”
這名堂哥已經三十多了，祝成發給他在市內安排了個包工頭的活幹，這兩年也寬裕起來了，跟祝成發關系也熟。
祝成發醉醺醺的，不但不攔，還把祝星晨跟前的果汁換掉，倒了一杯白的。
見祝成發推波助瀾，還有幾個堂兄弟也舉着杯子過來，硬要祝星晨喝酒。
同桌幾個叔叔伯伯都在笑嘻嘻地旁觀，嘴裏說：“過年嘛，喝點沒關系。”“你爸爸都讓你喝了，就喝點兒呗。”“男人哪能不會喝的，不會就練嘛。”
小輩們胡鬧，長輩只覺得熱鬧，還有存心想看笑話的，覺得祝星晨每年回來一副清高樣，今年還上了主桌，锉挫這副銳氣也不錯，免得祝成發家裏太嚣張了。
祝星晨臉漲得通紅，只一個勁擺手，說不能喝不會喝，最後祝成發猛地一拍桌子：“你老子叫你喝！橫個屁橫？”
一桌人都吓了一跳，就算是來勸酒的，也料不到祝成發喝醉了反應這麽激烈。
祝星晨沉默一會兒，端起杯子，和最開始來的堂哥碰了一下，喝了一口。
白酒入喉辛辣非常，祝星晨被嗆得連連咳嗽，可是開了這個頭，後面排着隊來敬酒的，就都得一一接下來，一頓飯吃完，祝星晨已經頭暈腦脹，腸胃翻騰。
祝成發早就醉到神志不清，幾個青壯年把他扛上車，趕在十二點前，找了個沒喝酒的親戚開車把他們送回縣城的房子。
祝成發一進門就吐了一地，趙筱茜忙上前攙着他，給他擦臉。祝星晨看到他那個樣子，本來就難受，這下也忍不住了，勉強跌跌撞撞跑進衛生間，跪在馬桶前吐了出來。
頭痛欲裂地吐了半天，一雙輕柔的手拍了拍他的背，遞上一杯溫水。
祝星晨以為是趙筱茜，接過水漱漱口，說：“謝謝媽。”
來人哼了一聲，祝星晨暈頭暈腦轉過去，眨了半天眼，才看清是祝月玥抱着臂站在一旁。
祝星晨把水喝光，算是壓下去一點想吐的意思，有氣無力微笑一下：“謝謝。”
祝月玥翻了個白眼，問：“你洗臉毛巾是哪條？”
祝星晨指了指，祝月玥把毛巾用熱水浸了，遞給他擦臉。
祝星晨把毛巾蓋到臉上，捂了半天，久到祝月玥用腳尖踢踢他還跪在地上的膝蓋：“幹嘛？你想把自己憋死？”
祝星晨的聲音透過毛巾，有點悶悶的：“我們走吧。不要在這個家待下去了。”
祝月玥沉默一會兒，才說：“……說什麽醉話。”
祝星晨把毛巾抓下來，站起身，搖晃了一下。
祝月玥伸手扶住他，把他引到廚房，又給他沖了杯蜂蜜水：“喝了，解酒。”
祝星晨小口小口喝掉，果然感覺好一點了：“謝謝。”
祝月玥別過臉：“畢竟經驗豐富。”
祝星晨還想說什麽，他的手機這時卻響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