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未來

祝星晨慌忙別開臉，把居骁推開，抓着相冊裝作專心致志的樣子。居骁倒是很鎮定，在祝星晨臉上親了一下，才站起來開門。

蔣昭竹進門反手就把門關上了，神态很輕松：“新年好啊！”

“蔣老師新年好！”祝星晨微笑。

蔣昭竹看到他手上的相冊，挑眉說：“喲，翻居骁黑歷史呢？”

祝星晨笑着搖頭：“不黑不黑。”

蔣昭竹扯了張椅子坐下：“我見到你爸爸了，這個年過得怎麽樣？”

祝星晨收了笑，低頭翻了兩頁相冊，才說：“還好。”

蔣昭竹很敏銳：“怎麽了？”

祝星晨忽然說：“蔣老師，下學期我想住校。”

蔣昭竹沉默一會，才說：“這個事先放一邊，居骁你過來坐，我們先聊一下你們倆的事。”

祝星晨的臉色變了，先紅再白，居骁在他旁邊坐下，握住他放在膝蓋上的手。

蔣昭竹輕咳一聲，祝星晨想抽回手，卻被居骁牢牢按住了：“沒事。”

蔣昭竹眼睛一瞪:“居骁！”

居骁不為所動，倒是祝星晨有點不知所措，結結巴巴道歉：“蔣，蔣老師，對不起！”

蔣昭竹扶額：“你別怕，不是在怪你。”

蔣昭竹只好任由居骁明目張膽在他面前早戀，強迫自己把目光挪到兩個學生臉上：“居骁，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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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星晨這時突然一掃瑟縮的樣子，兩人手拉着手，異口同聲：“知道。”

蔣昭竹氣得眉毛直抖，多年的知識和素養讓他把一句“胡鬧”憋在嗓子裏，終于咽下去，說：“知道以後會遇到多少困難和歧視嗎？我不反對早戀，我也不反對同性戀，但是你們選在人生最關鍵的這兩年，做出最沖動的決定，并且會影響你們将來的幾十年、你們的家人、事業。你們的感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們的行為，我作為一個長輩、老師，無法支持。”

居骁很冷靜地說：“所以，小舅是因為社會上大多數人無法支持我們，才決定不支持我們的嗎？”

蔣昭竹語塞，他差點被居骁繞進去，過了半晌才說：“我是希望你們現在只面對我一個人的不支持，做出更合理的決定，這樣就不用面對更多的困難。”

祝星晨輕聲說：“蔣老師，如果沒有居骁，我過得會比現在難得多。”

蔣昭竹還沒說話，就聽居骁說：“星晨，我希望你明白一點，你現在能夠擺脫之前的困境，不是因為我，也不是因為蔣老師。是因為你自己。”

蔣昭竹贊同道：“居骁說得對。”

祝星晨剛剛被蔣昭竹吓白的臉色，這時卻漸漸變紅了，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祝星晨沒被居骁握住的那只手無意識地在相冊封面上劃來劃去，半天才說：“在居骁之前……”祝星晨的聲音小下去，“我不知道被愛是什麽感覺。一旦知道了，我就……沒辦法想象沒有他的生活了。”

一大本相冊嘩啦一聲從他膝蓋上滑下去，居骁緊緊抱住祝星晨，祝星晨的鼻子撞到他的肩膀，有點痛，但祝星晨什麽都沒說，只是靠在居骁的肩頭臉紅紅地微笑起來。

居骁的心跳又快又響，就像祝星晨自己的一樣。

蔣昭竹拾起相冊，舉起來猛地拍到居骁後腦勺上，吼了一聲：“你給我收斂點！”

居骁松開祝星晨，臉上是蔣昭竹在他青春期後再也沒看到過的開懷笑容。

蔣昭竹看了覺得紮眼，拿相冊的一角去敲居骁還拉着祝星晨的手：“松了松了，成何體統！有點階級鬥争意識行不行？”

居骁的手背被磕出兩個白印，又迅速充血變紅，祝星晨看得心疼，強行把手抽走。

蔣昭竹坐回去，嘆了口氣：“人生是有很多種可能性的，你現在覺得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很牢固，我承認，你們這個年紀的感情确實非常純粹、美好，但是，同樣也是幼稚的、脆弱的。這種幼稚，本身就經不起太多挑戰，更何況，你們将面對的會是比其他感情更多的反對和不理解。”

居骁說：“可是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蔣昭竹說：“當然可以試，但是，你們都會非常痛苦的。”

居骁與祝星晨對視一眼，笑了：“不痛苦。”

蔣昭竹被噎得不知道說什麽，暗罵自己是來教育人，不是來聽兩個小孩輪番借機說情話的。

居骁接着說：“我不覺得我們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異性戀就能比我們更幸福嗎？星晨的父母……只愛自己，我的父母，長年累月地與家人分離。幸福是沒有标準的。”

蔣昭竹說：“你不去試，怎麽知道你跟異性在一起，不比你們現在幸福？”

居骁說：“對，我不去試，怎麽知道我跟星晨一起，就會不幸福？”

居然聽起來很有道理，蔣昭竹又一次被繞進去，幹脆放棄，揮揮手說：“我只能說，我對你們的态度，和對曲橙海天一樣，沒區別。我不支持也不反對，并且希望你們保持成績，不要影響學習和自己的發展——還有，以後我的宿舍不借了，座位也給你們調開，在學校裏給我低調點，家裏也都先瞞着。”

祝星晨抿嘴笑了：“謝謝蔣老師。”

蔣昭竹問：“你跟我說下學期想住宿舍？”

祝星晨點頭。

蔣昭竹接着問：“怎麽了？你家不太遠吧？”

祝星晨垂下眼：“最近家裏關系不是很好，我覺得……影響學習。”

蔣昭竹不是沒見過他父母，也不是不知道祝星晨和祝月玥姐弟平時估計不會受到正常的關心，家務事蔣昭竹管不了，只能說：“年級前二十免住宿費，這個費用對你來說不是問題。你回去跟你父母商量吧，父母同意就可以，如果不同意，我試着幫你勸一下。但關鍵還是在監護人身上。”

“好，麻煩蔣老師了。”

居骁卻說：“不麻煩，他也是你小舅。”

祝星晨低頭笑了，蔣昭竹卻跳起來，又給了居骁後腦勺一巴掌：“嘚瑟什麽？淨給我找事兒！”

蔣昭竹氣呼呼地走了，留下居骁祝星晨兩個人繼續靠在一起翻相冊。

後半部分，大多是居骁和各種軍裝帥哥的合照，卻沒有居骁和他爺爺的。

祝星晨問了，居骁說：“外公家裏對後來爺爺把我接走有點不滿，所以凡是帶我爺爺的照片，就都沒收進來。”

祝星晨很緊張地看他，居骁覺得有點好笑，祝星晨自己家裏矛盾比他深多了，卻還替他操心。

居骁親在他額頭上，說：“沒事，兩個老人家鬥氣，不要緊。”

祝星晨放下心來，繼續翻相冊，還看到好幾張帶孟超凡和韓征平的。

翻到最後一頁，祝星晨不禁一愣——他和居骁平安夜的合照赫然在目。

“什麽時候洗的？”

“初二。”

大年初二大多數小店都還沒開門，不知道居骁大冷天的跑了幾家，祝星晨埋怨：“你傻不傻。”

居骁抽出那張照片，露出底下的另一張：“偷偷塞進來的，我跟爺爺的。”

居骁摸摸祝星晨的腦袋，又說：“剛好還剩一個位置。這樣……你就正好和我家人放在一起。”

祝星晨懂了，雖然居骁一直沒能和父母一起生活，但他得到過很多很多的愛，現在，他想把這些愛，也分給祝星晨。

翻完相冊，居骁帶祝星晨在家裏參觀了一圈，最令祝星晨驚嘆的是家裏的書房。

這棟房子的整層一樓都被蔣家買下，兩戶之間的非承重牆被敲掉，營造出一個超過八十平米的巨大空間，一排排書架像圖書館一樣，角落裏還擺着矮梯，供人拿取上層的書籍。

祝星晨高興得像掉進糖罐的老鼠，只是看着一些善本珍本不敢去翻，只能圍着一圈圈打轉。

居骁随手抽出一本，丢給他：“沒事，翻吧。”

祝星晨手忙腳亂接了，又小心翼翼放回去：“不……不了。還是等我淨手焚香以後……”

居骁笑笑，領着他繞到書桌那，從最底下的抽屜深處扒拉出幾本書，祝星晨一看，《中國美學史綱》、《中國藝術批評史》、《美學十五講》等等，都是蔣老的著作。

居骁說：“我叫外公簽了名，給你帶回去？”

祝星晨又想要，又覺得這樣臉皮太厚，說：“不……不用了吧。我自己買。”林林總總，光是史綱那一套書就有五冊，幾套加起來市價得有好幾百，更不用說帶作者簽名的。

“不貴。”居骁微微一笑，湊近他，“要不然……親一下，給一本？”

祝星晨臉上發熱，半真半假去推居骁湊過來的臉，蔣昭竹在門口喊了聲：“來吃飯！”祝星晨吓了一跳，松了勁，被居骁親個正着。

“門關着呢。”居骁若無其事，低頭規整好手上的書，“這些回頭我給你送去。”

飯桌上祝星晨與居骁雖然坐在一起，但蔣昭竹時不時掃一眼他們，弄得祝星晨緊張得不行，夾菜都只敢夾面前那幾盤。

居骁起身給祝星晨添了一碗湯，放在他手邊，低聲說：“沒事。你專心吃飯。”

祝星晨偷眼看蔣昭竹，見他也沒什麽反應，表情淡淡的，便大起膽子，對居骁微笑了一下：“謝謝。”

祝成發在這種場合比祝星晨想象得要矜持一些，沒有太過谄媚，倒是跟蔣昭柏聊起商場上的事顯得很專業。桌上人都沒用心聽他們講話，蔣爺爺沒什麽架子，一邊喝湯一邊和祝星晨聊天，聊到最後興致勃勃地說：“我送套書給你。”飯還沒吃完就想離席去書房翻書。

蔣昭竹把他給攔住了：“爸，你慌什麽？你現在給了，人家飯還沒吃完，又要陪着你摸一手灰。”

蔣爺爺有點不高興：“我的書沒灰！”

但還是規規矩矩把東西吃完才找了書出來，招呼祝星晨來看。

祝星晨翻開泛黃的扉頁，驚呼一聲，是某位大師的名著中英雙語第一版第一次印刷，上面還有作者的親筆簽名。蔣爺爺得意地指了指出版時間：“這是文革後出版的第一本美學著作。”譯者正是他。

祝星晨擺手：“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有什麽不能收的？書就是拿來看的，送給你又能多點紀念意義。少年人不要計較貴不貴重、值不值得的問題，‘不貴難得之貨’嘛。”

最後祝星晨還是攜着那本書，被居骁和蔣昭竹一起送出門。祝成發去取車，居骁與蔣昭竹陪祝星晨等在原地。

居骁說：“我外公叫你常來玩。”

祝星晨含笑答應了，蔣昭竹看着他們兩個，欲言又止一會兒，還是說：“雖然我覺得你們頭腦足夠清醒不至于不懂事。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們兩個給我記住，只有自己獨立了，才有資格談未來。”

肆無忌憚居小骁，痛心疾首蔣昭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