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柳憬言是在一陣陣的頭疼欲裂中醒來的。
他伸手揉着太陽穴,下意識就想起身去倒杯水喝,卻被腰上難以忽視的酸疼折騰回了床上,兩股之間的私密地方疼得出奇,腰椎往下幾乎要沒了知覺。
他掀開被子,入眼的就是那一雙白`皙的長腿上密密麻麻的紅印,視線上移,腰腹一帶還清晰地留有略微發青的痕跡。
這一副慘遭蹂躏的景象不用說柳憬言也知道是發生了什麽。
他昨晚和人做`愛了。
而且過程還不是一星半點的激烈。
他皺着眉回想了下,記憶的開端應該是昨晚他獨自一人去了酒吧,恰巧看見了窗邊卡座裏的楚楓和……穆嘉欽。
一想到穆嘉欽,柳憬言心裏就是一陣刺痛。
他知道穆嘉欽喜歡楚楓,而且喜歡了很久,幾乎是從高中楚楓轉學過來的時候,穆嘉欽就開始喜歡他了。兩人經常一起約着去書店,去打球,周末還去登山踏青,只要是楚楓想要的,穆嘉欽都會給他找到,然後拉上自己這個擋箭牌,當作節日禮物給人送過去。
而柳憬言一直喜歡穆嘉欽。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對穆嘉欽有這種感情的,只記得第一次夢遺中,夢境裏赫然出現的就是穆嘉欽的臉,而後慢慢的不止是臉,他的身軀、呼吸和動作都一次接着一次地出現在柳憬言的春`夢裏,也讓柳憬言從最初的恐慌和不知所措中,品嘗到一絲難以隐藏的心動,随着時間的流逝,逐漸結成密密麻麻的情網,将他牢牢套住。
但這只是他單相思而已。
他和穆嘉欽從穿開裆褲就認識,二十多年來,他從來沒有在穆嘉欽身上感受到絲毫與他相同的感情,那個人的注意力仿佛一直都傾注在楚楓身上,根本無暇顧及一旁從17歲就開始暗戀他的柳憬言。
昨天晚上,柳憬言在看見穆嘉欽與楚楓的那一刻,就從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疲憊,他一反常态地沒有湊上去和兩人紮堆,而是簡單地跟他們打了一聲招呼,随後就借口等人繞到酒吧的另一邊要了幾瓶烈酒,像是不要錢一樣,一瓶接着一瓶地灌下肚。
他還記得意識開始模糊的時候,他心裏只有一個想法:
——算了,放了他吧。
放棄這段無果的感情,別再去折騰他們,也別再折騰自己了。
這句話像是一個咒語,将他從一直以來的渾渾噩噩中解救出來,讓那份特意維持的清醒盡數如潮水退去,多年壓抑着的情感在一瞬間決了堤,任由醉意上了頭,将他拖入不知人事的昏暗中。
他不記得是誰帶他到了酒店,也不知道怎麽就和別人滾在了一張床上。
難道是壓抑得太久,随便找個人就上了?
柳憬言勉強坐起身,靠在床頭思考着這個嚴峻的問題。
然而宿醉帶來的後遺症讓他此時根本沒有辦法冷靜思考,他晃了晃還有些疼的腦袋,索性将被子全部掀開,準備下床穿好衣服再說。
誰知道他屁股剛離開柔軟的大床,雙腿就一陣發軟,整個人還來不及反應就直直跪倒在了地毯上。
柳憬言:“……”
媽的,昨晚那人是禽獸嗎?做這麽狠?
他一手撐着床頭櫃,一邊在心裏把昨晚那個王八蛋的八輩祖宗全都問候了一遍。
努力支起有些打顫的雙腿,柳憬言彎腰從地上撿起了散落的衣物,正準備把內褲套上的時候,突然有所感應地回過頭,就看見穆嘉欽端着一個托盤,正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柳憬言:“……”
穆嘉欽:“……”
兩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穆嘉欽才咳嗽了一聲,率先開口說:“我怕你餓着,剛讓人送了一碗海鮮粥上來。”
說完,他往前走了兩步,将托盤放在了房間中央的圓桌上。
柳憬言在看見穆嘉欽的那一瞬間就大腦當機,他下意識點了點頭,目光順着穆嘉欽的手腕一路爬上了臉。
穆嘉欽很顯然剛洗完澡,頭發還有幾縷沒吹幹,緊緊地貼在臉頰邊上,他的神情還是和以往一樣,透露着一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色,只是唇瓣異常嫣紅,唇角還有一道口子,一看就知道是被人咬的。
柳憬言看着他非常自然地從另一邊的床頭拿了腕表戴上,這才從怔愣中回過神來,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舌頭,艱難道:“昨晚……呃,昨晚我們……”
穆嘉欽系表帶的動作略微一頓,語氣盡可能平穩地說:“嗯,就是你想的那樣。”
柳憬言:“……”
昨晚才決定要放手的對象,一個晚上就一起滾了床單,這他媽玩他啊?
柳憬言內心裏五味雜陳,一方面覺得這個發展太坑爹了,電視劇都不帶這樣玩的,一方面又有些暗喜,覺得自己多年的美夢也算成真了一半。
但他還沒有暗喜多久,就想到一個嚴肅的事。
——他和穆嘉欽滾了床單,楚楓怎麽辦?
雖然他一直暗戀穆嘉欽,但這不代表他和楚楓就是針鋒相對的情敵,恰恰相反,他倆從高中開始就是交情極其不錯的朋友,在他對穆嘉欽的感情還沒有明朗化的時候,他和楚楓之間就已經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
所以到後來,在柳憬言發現自己對穆嘉欽的感情後,他也沒有辦法明目張膽地去跟楚楓争,連疏遠這兩個人都做不到。
——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守候着,不甘着。
他不願意看到穆嘉欽對楚楓告白,更不願意讓楚楓也喜歡上穆嘉欽,于是便近乎幼稚地橫插入兩人之間,故作無知地做起一只巨大的電燈泡。他無法讓穆嘉欽喜歡自己,卻也固執地不願意讓穆嘉欽和別人在一起——他對穆嘉欽的占有欲,從小到大,都強得讓人無法理解。
柳憬言也因此覺得自己是穆嘉欽和楚楓之間的阻礙,有時候心裏也會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個想法——如果沒了他,想必這兩人的感情過不了多久就水到渠成了。
他昨晚沒喝醉前,是有退出讓他們雙宿雙飛的念頭,甚至早上還去公司接了個開機早的劇本,準備到深山老林裏待兩三個月,等徹底斷了念想再回來。
誰知道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這才一個晚上的功夫,他和穆嘉欽就躺一張床上了,這真是想訴苦都沒地方說。
柳憬言嘆了口氣,一邊不動聲色地瞟幾眼穆嘉欽的臉色,一邊暗自琢磨要是楚楓追究起來該怎麽解釋才好。
他在這裏自顧自地想着心事,一旁的穆嘉欽已經把助理送過來的西裝穿戴整齊,擡頭看過去時,就見柳憬言仍舊赤身裸`體地站在床邊,比床單還要白上幾度的肌膚上遍布着星星點點的痕跡,毫不遮掩地昭示着昨天瘋狂又蝕骨銷魂的一夜。
穆嘉欽不由得想起了昨晚到最後這人被自己折騰得哭了的模樣,莫名覺得喉間一陣幹渴。
穆嘉欽強迫自己把目光從活色生香的柳憬言身上撕了下來,拿了另一套之前讓助理準備好的衣服塞到柳憬言懷裏,有些不自在地說:“先把衣服穿上,免得着涼。”
被穆嘉欽這樣一說,柳憬言才驚覺自己居然就一絲`不挂地站在穆嘉欽面前,還站了那麽長時間,幾乎是本能地就蹿回了被窩,只露出一個黑色腦袋。
柳憬言:“……哈哈,別說,還真有點冷的。”
穆嘉欽:“……”
柳憬言:“那什麽,你有事就先走吧,我等會兒打電話給我經紀人,讓他來接我。”
穆嘉欽看着床上始終拿着後腦勺對着自己的人,無聲地嘆了口氣,道:“好。”
說完他并沒有立馬離開,而是伸出手想要揉一揉那人的頭發,但伸到半路卻又收了回來,随後他深深地看了柳憬言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在關門聲響了後,柳憬言轉過身來,确定穆嘉欽已經走了,才扶着已然不堪重負的腰,龇牙皺眉地起身,把那一套幹淨衣服都套在了身上。
等到蹭去浴室洗漱完,并喝完了那一碗熱騰騰的粥後,柳憬言才舒了口氣,覺得終于活了過來。
他一邊揉着腰,一邊從皺成一團的外衣口袋裏掏出了手機,直接撥給了周巒,讓他找個車來酒店接自己。
周巒是柳憬言的經紀人,從柳憬言出道開始就一直帶着他,一路把他捧上了新晉影帝的位置,随着柳憬言身價的增高,周巒也一躍成為業內知名的王牌經紀人。
可以說,周巒是看着柳憬言從剛入圈時的青澀一步一步地走到現在的成熟,他對柳憬言的了解僅次于柳憬言的親人。
由于柳憬言十分不喜歡私人生活被打擾,原先安排好的生活助理只在柳憬言進組的時候才能派上用場,更多時候柳憬言更依靠自己的這個經紀人,尤其是在現在這種外出未歸的情況下,打電話讓周巒來接,是他最放心的辦法。
對此周巒是有苦難言,既要處理工作上的事,又要兼顧藝人的私人生活,基本是拿一個人的工資幹兩個人的活,要不是這位大爺是棵還算好說話的搖錢樹,他絕對撂攤子不幹了。
但無疑的是,金牌經紀人的能力十分超群,距柳憬言挂電話剛過十分鐘,周巒就開着平易近人的大衆車候在了酒店樓下。
柳憬言披着皺巴巴的外衣,用衣領擋着臉,速度地蹿上了車。
一到車裏,大衣的使命就宣告結束,柳憬言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癱在後座,讓使用過度的腰和屁股都得到舒緩。
周巒坐在駕駛座,一手打着方向盤,一手往後座扔了頂鴨舌帽,還不忘從後視鏡觀察柳憬言的狀态。
周巒:“你昨晚不是回家了嗎?怎麽在酒店過夜?”
柳憬言:“別提了,昨晚我和朋友泡吧,誰知道喝多了,索性就在酒店睡了。”
周巒狐疑:“你不是號稱千杯不醉嗎?怎麽還有喝醉的時候?別是你跟哪個小朋友玩嗨了直接就跑去開`房了。”
柳憬言聞言眼皮一跳,幹笑兩聲:“巒哥你跟我那麽多年了,看我像那種人嗎?我可是守身如玉,不沾這圈子裏半點葷腥的。”
說完柳憬言就将鴨舌帽蓋在了臉上,避開了周巒探究的目光。
要說他這經紀人真是直覺太過敏銳,僅僅看了一眼就猜得八九不離十。
不過不是跟小朋友,是跟他暗戀了七年都沒敢表白的白月光。
還好周巒只問了一句就專注于開車,不然柳憬言還真沒什麽把握能把這個精明的經紀人給哄過去。
不過這點僥幸很快就被無情的現實打碎了。
等到第二天柳憬言從自家床上醒來的時候,就接到了周巒的奪命連環call。
周巒一句廢話都沒說,直接讓柳憬言開微博看熱搜。
柳憬言心裏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用小號登上微博,一拉熱搜,頭條赫然就是他與穆嘉欽的名字。
柳憬言猶豫着點了進去,看見頭條新聞的一瞬間,他就突然明白什麽叫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這條新聞是由一個新興八卦媒體撰寫的,還體貼地配上了照片和注釋,标題十分醒目——
【新晉影帝與耀星總裁戀情疑似曝光!酒店開`房次日相繼低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