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長時間不規律的作息讓柳憬言漸漸養成了淺眠的習性，盡管穆嘉欽第二天清晨起床的動作再小心，也還是不可避免地弄醒了他。
柳憬言先是睜開眼盯着穆嘉欽看了半晌，而後皺了皺眉，半分迷糊半分不解地說：“……穆嘉欽？你怎麽在我床上？”
穆嘉欽：“……”什麽情況？
兩人面面相觑對視了好一會兒，穆嘉欽忽然輕輕地笑了一聲，柳憬言半夢半醒間還在納悶對方笑什麽，就見穆嘉欽俯下`身湊近了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溫暖，柔軟，似乎還帶着一絲戀戀不舍的缱绻。
穆嘉欽的吻和他的外表完全不一樣，柳憬言思緒恍惚地想，這人看起來生人勿近，實際上內心軟得跟棉花糖似的。
但那也只是偶爾才會有的柔軟。
在上中學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裏，穆嘉欽在柳憬言心中一直都是冷漠和無趣的代名詞，他好像天生就帶着一個“吃喝玩樂”屏蔽器，無論對什麽都是一副波瀾不驚、興致缺缺的模樣，哪怕有人對他當面挑釁，他也只會淡淡地看對方一眼，然後徑直從那人身旁走過。
以前柳憬言總覺得穆嘉欽這樣是在裝酷耍帥，言行舉止都透着一股說不出的礙眼，于是在穆嘉欽有意無意地無視他好幾次後，柳憬言忍無可忍，放學時直接帶人在學校後門将對方堵在了大路旁的巷子裏。
穆嘉欽第一次看見這種陣勢，罕見地被震住了幾秒，才皺着眉頭問：“有事？”
柳憬言最見不得他這種風輕雲淡的模樣，當下“嘁”了一聲，擡起手按了按指關節：“你說呢？”
穆嘉欽十分鎮定：“別鬧了，你在這裏和我動手，傳出去只會讓別人看我們穆柳兩家的笑話。”
“笑話？”柳憬言讓其他人都在巷子口守着，自己則是慢慢地走到穆嘉欽面前，“我倒要看看，今天你和我之間，誰才是最大的笑話！”
話音未落，柳憬言就一拳揮出，砸中了穆嘉欽的左臉。
這一拳用了他八九分的力氣，穆嘉欽的臉當場就紅了一片，嘴角那塊沒過一會兒就隐隐泛青，他本人更是睜大了雙眼，像是沒有想到柳憬言真的會對他出手。
柳憬言揍完這一拳以後也懵了，他本以為穆嘉欽說什麽也能躲開，但事實是對方就這樣一動不動地杵在原地，任他打了這一拳。
事到如今打都打了，柳憬言也裝不出那種假惺惺的噓寒問暖，索性梗着脖子道：“看什麽看，我就打你了，怎麽着！”
穆嘉欽沒說話。他将書包扔在了一邊，捋起袖子就沖上去和柳憬言打成一團，幾個回合下來，兩個人的臉上身上都不可避免地挂了彩。
一直以來都沉穩得不像同齡人的穆嘉欽連脖頸都染上了一層薄紅，也不知道是被柳憬言氣的還是打架打的。
雖然這時的穆嘉欽從頭發絲到腳後跟都透露着一股極大的怒氣，但落在柳憬言眼裏，卻比平時那副謙讓有禮的模樣要順眼得多。
他感覺自己最初的那一拳像是打碎了一個玻璃罩子，意外地露出了藏在裏面的最真實的穆嘉欽，不再是跟個機器人似的冷冰冰的樣子，而是跟他一樣也會生氣也會發怒的平凡人的模樣。
這樣的認知讓柳憬言沒由來地高興起來，于是他毫不避諱地沖穆嘉欽笑了笑，卻被對方認為是新一輪的挑釁，又再度大打出手。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随着年歲的增長，柳憬言才慢慢地了解到，穆嘉欽的冷淡不僅是他的一部分性格，還是他的一層保護罩——将真實的自己包裹起來，只對最親近的人才展露分毫。
哪怕是到了現在，穆嘉欽這種悶騷的性子也沒有改變，連親吻也是一如既往的……
等等，一如既往？！
柳憬言驀地睜開雙眼，目光準确無誤地落在正在衣櫃前換襯衣的穆嘉欽身上。
穆嘉欽若有所感地回過頭，恰恰對上了柳憬言的視線。他一邊系着袖扣，一邊走到了床邊，單膝壓在床上，伸手拂開柳憬言額前的碎發，低聲道：“怎麽了？”
“穆嘉欽，”柳憬言微微仰起頭，“我夢見你以前好像也這樣親過我。”
穆嘉欽聞言微微一愣：“嗯？像哪樣？”
“像這樣。”
說着，柳憬言勾住他的脖頸，往下一帶，略顯幹燥的唇就貼上了穆嘉欽的雙唇，僅僅是這樣一觸即分，也在穆嘉欽的心湖蕩起層層漣漪。
就在穆嘉欽剛撫上對方的腰身，想要加深這一個吻時，柳憬言卻錯開了唇瓣，将不知道什麽時候摸出來的手機豎在他眼前，屏幕上的一行時間十分醒目。
柳憬言笑着晃了晃手機：“穆總，再不起就要趕不上領證的時間了。”
穆嘉欽：“……”
他深吸了一口氣，才把體內蠢蠢欲動的欲｀望給壓下去。他看着柳憬言，眯了眯眼，語氣肯定地說：“你是故意的。”
柳憬言不置可否。自昨晚的那一吻之後，兩人之間仿佛又回到了還未曾“分道揚镳”的學生時代，無數随着年歲增長和人情世故而自動生成的屏障都逐漸消弭在相處時的一言一行中。
一切自然而又熟稔。
甚至讓柳憬言産生了一種恍惚的錯覺：無論是自己還是穆嘉欽，都沒有被匆匆而逝的時間所改變。
誰知，這樣的想法甫一冒頭，就被穆嘉欽接下來的舉動給直接掐滅了。
他沒有表現出柳憬言預想中的惱羞成怒，反而是從喉嚨裏滾出一聲低笑，迎着柳憬言錯愕的目光，捉住人手，再度吻了上去。
這一吻，不同于剛才的淺嘗辄止，将穆嘉欽一直以來隐藏在嚴肅冷峻的皮囊之下的霸道與狂烈全都勾了出來，吻得柳憬言全身發軟，如果不是手機裏設定的待辦事項的提示音響了好幾回，催促着兩人還有正事要辦，柳憬言毫不懷疑今天自己估計連這張床都下不來。
柳憬言心想：以後一定不能再随便撩撥這人了，撩瘋了吃虧的還是自己。
不過——
他下意識摸了摸有些發腫的嘴唇，若有所思地看着穆嘉欽走進浴室的背影。
穆嘉欽的吻确實讓他感到十分熟悉，一樣的觸感，一樣的溫度。好像早在很久之前，他就被穆嘉欽這樣親過。
被迫中止親熱的兩人，最終還是踩着下班點領到了結婚證。
穆嘉欽第一時間将兩本小小的證件拍了照發給了穆老爺子，回過頭來就發現柳憬言正看着手上的結婚證出神，不禁問道：“怎麽了？”
柳憬言眨了眨眼睛：“這就結婚了？”
穆嘉欽許久沒見他這副模樣，眉眼都柔和了下來：“嗯，我們結婚了。”
柳憬言又低頭看了看本上明晃晃的“結婚證”三個字，忽然彎起唇角，露出一個堪稱明媚的笑容，直直照進了穆嘉欽的心底。
“這就結婚了，”柳憬言笑道，“不是應該還得寫點什麽婚前財産協議？”
“不用，”穆嘉欽極其自然地牽起他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去，“我的就是你的，現在是，以後也是。”
柳憬言愣了愣，随即收緊了五指，一邊感受着對方手心裏的熱度，一邊裝作不經意地問：“無論人還是心？”
話音落下，穆嘉欽的腳步一頓，柳憬言的心髒也随之停跳了一拍，緊接着他就聽見穆嘉欽用往常的那種低沉的嗓音，輕緩卻又堅定地說：“嗯，無論人還是心。”
說完，還沒等柳憬言回應，也不管四周是不是有人，穆嘉欽就伸出手，微微擡起柳憬言的下颌，在他的唇角印下一記輕吻。
随後，他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在柳憬言的耳邊說：“你要什麽我都會給你，這就是我們的婚前協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