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目送柳憬言過了安檢後，穆嘉欽才驅車回了市區。

他剛一上車，就接到了他的私人助理塗鷹的電話。

不同于許染，塗鷹名義上是穆嘉欽的私人助理，但實際上是他回國準備接管穆氏前精心挑選和栽培的一個幫手，本人是軍人出身，偵查與反偵察能力十分出色，退役後就直接進入耀星，成為穆嘉欽手下為數不多的親信之一。

雖然穆家家規中規定繼承人要拿出一定成績才能入主穆氏，但早在十來歲的時候，穆嘉欽就已經在暗中跟着穆老爺子學了不少東西，出國留學、創辦耀星也只是為了增加自己繼承穆氏的籌碼和切斷旁系監視，培養屬于自己的心腹人手。

所以在穆家旁系還沒有察覺到的時候，穆嘉欽就已經慢慢經營出屬于自己的勢力和人脈，甚至還能不動聲色地将自己人安插在這些時時觊觎穆家祖業的人身邊。

而塗鷹，就是他安排監視他名義上的堂叔穆澤榮，一個在他的雙親去世後打着“要照顧亡兄遺孤”的名義，想要趁機将穆氏收入囊中的斯文敗類。

如今的穆嘉欽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稚嫩的孩童，他羽翼已豐，但在沒有完全接手穆氏之前，他對周圍的這些豺狼虎豹仍舊不敢掉以輕心。

所以哪怕是在回程路上，他也以最快的速度就近找了一個安全區停下，接起了電話。

電話一接通，穆嘉欽就聽見塗鷹說：“穆總，穆澤榮今天推掉了所有事務去了名途星藝。”

穆嘉欽問：“去見誰？”

塗鷹道：“名途星藝總經理，賀仁。”

話音落下，穆嘉欽不由得皺起了雙眉。

賀仁這個名字他并不陌生，應該說在現在的A市，沒有幾個不知道名途老總賀仁的。業內傳言賀仁是賀氏掌舵人賀均斌的老來子，從小受盡了寵愛，畢業沒幾年就被賀均斌提上了名途星藝的總經理的位置，無論在娛樂圈還是商圈都聲名赫赫。

而與他身世背景齊名的則是他私生活極其混亂，不但愛好男色，而且尤其偏愛男明星，只要被他看中的藝人，無一例外都會被他招攬入懷。有人曾經還說過，賀仁就是名途星藝的土皇帝，而名途星藝就是他的儲秀宮。

這個比喻在外人看來有些誇張，但對于圈中人來說，卻是八九不離十。盡管如此，每年仍然有不少人争先恐後想要和賀仁搭上線，原因無他，除了這副身家之外，賀仁的長相也算是比較英俊，比起那些未到中年就已經油膩發胖的暴發戶好了不止一個檔次。

這樣有錢有資源還樣貌不俗的金主，在娛樂圈簡直是如同香饽饽一樣的存在——當然，如果穆嘉欽也像他這樣放｀浪不羁，恐怕就沒其他人什麽事了。

而這樣的人，如今卻和穆澤榮搭在了一起，穆嘉欽自然不會以為這是由于某方面的需求，他反而是想到了之前柳憬行交給他的那封《結婚企劃書》和那一番別有深意的提點。

放眼整個A市，有誰會能力與穆柳兩家作對？又有誰會是柳憬行口中的“牛鬼蛇神”？

答案仿佛已經被人遞到了眼前。

穆嘉欽幾乎是下一秒就吩咐塗鷹道：“盯緊穆澤榮，盡量探聽到他和賀仁的談話內容，有什麽反常情況立即聯系我。”

說完，他又撥通許染的手機，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給我查查賀仁，明的暗的都查，把他近幾年接觸的人都列出來。”

許染連忙應下。

穆嘉欽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麽，問許染：“順道再查一查，憬言這次接的劇是哪家公司投拍的。”

後面這個問題不是什麽秘密，查起來并不難，還沒等穆嘉欽重新上路，許染的短信就進來了：

[經多方查證，柳先生本次出演的民國劇一個星期前因資金問題臨時更換投資方，現投資方為名途星藝。]

作為業內名氣第一的經紀娛樂公司，名途星藝的大樓修建在A市最繁華的地帶，緊挨着A市商界三巨頭——穆氏總部、華晟集團和博揚鴻運，無論是外在還是內裏的裝飾都遵從了賀氏當家人賀均斌的喜好，繁複而又奢華。

有不少藝人在進入名途星藝簽約時，都會被整棟大廈的精致裝潢給迷了眼，仿佛進了這個大門，就一腳踏上了在娛樂圈稱王稱神的星光大道。

畢竟，圈裏誰都知道，只要是被名途老總看“重”的明星，永遠都不會缺少資源和獎項。

故而每一個簽進名途星藝的藝人明星，不管心思活不活絡，在見到賀仁的時候都是恭敬有加、滿面笑意，有的膽子大的甚至還會殷勤地說上幾句奉承話，以讨賀仁的喜歡。

但白承昕是個例外。

他從踏進名途星藝的那一刻開始，臉上的神色就沒有好看過，哪怕是被秘書禮貌地請進了總經理辦公室，和賀仁面對面坐着，他的表情也沒有松活半分。

賀仁之前和他接觸過幾次，倒也見怪不怪，吩咐秘書倒上兩杯咖啡後，才談起了今天的要事：“《狼煙》明早開機，該安排的我都安排好了，等這件事一結束，名途會正式和你簽約。”

“簽約就免了，”白承昕說，“我進圈子裏也只是玩玩而已，之所以接下這部戲，其中的原因你我心知肚明。”

面對白承昕這樣直白的拒絕，賀仁只是笑了笑，并沒有出聲反駁。

其實他心裏也很清楚，所謂的投資換角和簽下白承昕，都只是一個幌子，一個能夠光明正大地接近柳憬言從而破壞穆柳聯姻的絕佳借口。

柳家人軟硬不吃的态度着實惹惱了他，撇開他對柳憬言抱有的那點暧昧不清的心思不說，作為想要在A市占據一席之地的賀家接班人，他也不能看着穆柳兩家聯合坐大。

——蛋糕本身就只有那麽一點，而賀家永遠不能只屈居娛樂産業一角。

白承昕倒沒賀仁那麽多想法，他這次回國目的很明确，就是為了穆嘉欽結婚一事。只是他在國內沒有根基，能用得上的人脈也寥寥無幾，便索性挂靠在與他母親有過合作的賀家身上，和賀仁成為一個戰壕的盟友。

雖然說是盟友，但兩人之間的關系遠沒有看上去的那麽和諧，甚至每次會面的時間都不會超過半個小時。

這次也不例外。

只是這回在離開名途星藝之前，白承昕突然問了賀仁一個問題：“你做這一切究竟是為了賀家還是為了柳憬言？”

即便賀仁口口聲聲說他是為了今後賀家在A市的發展着想，但每每在賀仁身邊看見江塬那張像極了柳憬言的臉，白承昕的腦海裏都會不由自主地蹦出這個念頭。

——如果不是那麽在意，又有誰會将一個替身放在身邊那麽長時間？

但賀仁顯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越過面前的辦公桌靜靜地看着白承昕，唇角向上彎起，但眼中卻沒有半點笑意。

“有什麽區別嗎？”他不答反問，“就像你，你現在站在這裏到底是因為你對穆嘉欽舊情難忘，還是只是因為你不甘心？”

——不甘心他能跳出命運的桎梏，而自己還在其中苦苦掙紮。

白承昕同樣也沒有回答。

他垂下眼睑，半張臉大的墨鏡遮掩住了他那張更具有東方韻味的精致臉龐，也蓋住了他臉上的所有神情。

他沒有在原地多做停留，而是徑直拉開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棟高聳在繁華街區的星光大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