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A市發生的種種并沒有影響到柳憬言進組，反而是之前發布的婚訊切切實實地給他炒了一波熱度，聞風而動的狗仔記者們這兩天紛紛守在整個《狼煙》劇組入住的酒店周圍，只盼能夠搶先一步第一個采訪到當事人。
然而，還沒等狗仔們搞個大新聞出來，微博上就被一張照片給刷了屏。
拍照的應該是一個準備登機的路人，照片裏的背景很明顯就是機場的安檢區域附近，整幅照片的正中央是兩個身材颀長的男人，個頭略高的那人一手摟着另一個的腰，低着頭不知道在對方耳邊說些什麽，而另一個則低調地戴着帽子，帽檐下露出好看的下颌，還有一抹亮眼的笑容——像是被對方逗笑了一般。
雖然照片拍得不是很清晰，角度也有點偏，但眼尖的網友還是一眼就認出其中一人戴的帽子是某品牌的限定款，圈裏目前只看見柳憬言戴過，而同時柳憬言的粉絲也從這個被遮擋住了大部分的側面認定此人就是他們家“常年失蹤”的正主無疑了。
至于另一個男人，不用想也知道會是誰。
于是在兩位當事人的身份曝光之後，這張照片就開始在微博上瘋轉，不少人直呼“閃瞎狗眼”，有的甚至還在原微博評論裏艾特柳憬言和耀星官博求證。
奉命時刻關注柳憬言動态的許染在看見這條求證微博後，沒有擅自行動，而是第一時間上報給了正在辦公室改文件的老板，請他示下。
穆嘉欽聽完後，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語氣不變道：“這事你不用管了。”
許染應了一聲。
然而等她一關上門，穆嘉欽就從桌上拿起手機，找到她說的那條微博，一點開大圖他就認出照片的主角正是他和柳憬言——別的不好認，單就柳憬言唇邊那抹像小鈎子似的笑容，他從高中就一直記到了現在。
想着，穆嘉欽的指尖不禁沿着那個小小的弧描摹了下，随後将這張照片存進了手機裏。
在退出界面之前，他又往下翻了翻評論，目光在高贊的求證呼籲上停留了幾秒，原本要去按下熄屏鍵的手指又移了回來，點開私密相冊，從裏面選了一張照片，附上一個“嗯”字，用自己将近半年多沒管、身份認證為耀星總裁的微博賬號一道發了出去。
他選的是他和柳憬言高中時期的一張合照，也是為數不多的他倆在同一個鏡頭下的照片之一。
拍照的那天是柳憬言的生日，也是最受年輕人喜愛的一年一度的平安夜。
那個時候，他才剛剛發現自己喜歡柳憬言這件事，內心一度難以接受——不僅僅是因為兩人都是同性，更多的是他和柳憬言從小就不對盤，曾經有段時間柳憬言還位居他心中“最讨厭的人”排行榜榜首，他實在難以想象自己會對這樣一個以前讨厭過的人産生諸如喜愛和憐惜的感情。
甚至還在人睡着之後，情不自禁地親了對方。
這對于向來都十分自律克制的穆嘉欽來說，如同晴天霹靂，一下子将他的沉穩和理智都炸了個粉碎，讓他生平頭一次産生了逃避的念頭，并毫不猶豫地付諸實踐。
于是，從那晚之後，穆嘉欽就開始有意無意地躲着柳憬言，連班級活動都找各種理由拒不參加，讓周圍人都以為他倆是要回到最初那種互不來往、彼此敵對的狀态，一時間都沒人敢在他們面前提起對方的名字。
就這樣躲了一個多月後，為了避免不和的流言甚嚣塵上，穆嘉欽終是預先做足心理建設，出席了柳憬言的生日會。
誰知道時隔一個月再次近距離地和柳憬言接觸時，穆嘉欽心中的悸動不但沒有消退，反而變得更加強烈，對方的一舉一動在他眼裏都被自動放大無數倍，哪怕是不經意間的蹙眉，都牽動着他的心神。
而這張照片就是在這個時候照的。
當時正是生日會玩得最瘋的時候，高冷如穆嘉欽在這樣的氛圍中也免不了多喝了點，只是他酒量向來不好，兩杯下去思維就變得滞緩許多。
這時作為壽星的柳憬言借口要歇會兒，從人群中退了出來，坐到了穆嘉欽身邊。
他一手捏着酒杯，一雙漂亮的鳳眼被酒氣熏染得亮晶晶的，顧盼之間像是有流光在裏面回轉，仿佛只要眨一眨眼，就會順着微翹的眼尾傾瀉而下，将穆嘉欽的所有神智席卷一空。
直到相機響起的“咔嚓”一聲才将穆嘉欽從怔愣中喚醒，柳憬言說了什麽他也記不清了，唯一記得的就是當時在嘈雜的環境中自己清晰可聞的心跳聲。
當第二天別人把那張照片洗出來放在他眼前時，穆嘉欽才終于認清了“他真的喜歡上了柳憬言”這個事實——任誰看見照片裏他看向柳憬言的眼神，都不會對此産生懷疑。
然而等穆嘉欽鼓足勇氣想要去跟昔日宿敵告白的時候，卻發現對方早已心有所屬，于是這份感情便只能随着這張照片一直塵封至今。
好在，上天沒有讓他等得太久，他終于有一天能夠正大光明地向那個人宣誓這份遲來的愛意了。
穆嘉欽的這條微博如同一滴熱油，濺入眼下這鍋沸水之中，頓時引起了各方的激烈反響。還沒等新聞記者們抵達戰場，耀星的內部員工群就先炸了。
[你們！你們你們！有沒有看穆總的微博！！！！！]
[穆總微博怎麽了？他不是幾百年都不登一次的嗎？]
[我看見了！！！簡直是活久見！穆總居然發微博了！]
[重點不是這個好嗎！重點是穆總居然開始秀恩愛了！手動再見。]
[跟誰？？！！！]
[還能有誰，當然是柳影帝！唉，沒想到兩個人從學生時代就那麽帥了。]
[為什麽我的重點和你們的不一樣？？？你們沒發現穆總看柳影帝的眼神嗎！我要是被這種眼神盯着看五秒鐘，絕對腿都軟了！]
[啊，看到這張照片我又相信愛情了，柳影帝和穆總絕對是真愛！]
……
對于手下員工群裏仿佛“一石激起千層浪”的反應，穆嘉欽一概不知。他發完微博以後直接給柳憬言打了個電話，确認對方安全抵達後，才身心愉悅地繼續投入到工作中。
或許是柳憬言平日裏不愛發微博的習慣導致粉絲們對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十分敏感，穆嘉欽的那條微博剛一發出去，沒過幾分鐘就有了上萬的轉發和評論。
——卧槽，穆總裁居然親自下場回應了！這說明什麽！說明絕對百分百真愛啊！
——啊啊啊啊啊啊竹馬照！這就是貨真價實的竹馬照！
——雖然一開始我就覺得這兩個人配一臉，但我沒想到竟然從中學開始就那麽配！柳小言的顏值只有穆總裁能夠配得上了！兩個人都超帥！
——太蘇了！特別是穆總裁的眼神！嗷！老夫的少女心都要炸裂了！
——之前說潛規則上位的打臉了吧？你家潛規則從沒進圈就開始潛起？
——好了不說了，我要去産糧了，哪怕只能腦補其中情節，我也要寫出來舔！！！
——沒有人發現嗎！連財經雜志上都沒有幾張照片的穆總裁，這次竟然會為了柳小言放出以前的合照，這是妥妥的一碗狗糧啊！
……
而剛和柳憬言打了個照面就直接被請回去的各家媒體，還沒來得及想好怎麽跟主編解釋，就被迫緊跟着刷了一波熱度。
等柳憬言在酒店房間安頓好了之後，剛從隔壁劇組收工的季初然便聞訊而來，一進門就先“啧啧”了幾聲。
季初然：“不是我說，你和穆總裁藏得也太深了，這沒宣布婚訊之前連點風聲都聽不到，一說要結婚，就立馬開始秀恩愛了，這是要閃瞎多少單身狗啊！”
柳憬言:“？”
柳憬言被他這一番話說得雲裏霧裏，直到季初然翻出微博熱搜給他看，他才知道在他從機場到酒店的這段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看着手機屏幕上那張從未見過的舊照，和照片中那只在夢裏出現過的專注而又深情的眼神，柳憬言有了一瞬間的恍惚。
照片中的場景他至今還留有印象。他記得在這個生日party過後，他就和穆嘉欽再度重歸于好，但他當時并沒有發現自己對穆嘉欽的感情，只把這種“失而複得”的欣喜歸于單純的友誼之中，滿腔的激動最後也只化為一句輕描淡寫的“你回來就好”。
只不過說完這句話後，柳憬言并沒有得到穆嘉欽的回複，他以為這是穆嘉欽在表達他的不情願，卻完全沒有注意到穆嘉欽當時是在用這樣的眼神看着他。
——像是看着深愛的人一般。
柳憬言被自己腦海中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驚了一跳，随即有些自嘲地想：怎麽可能，穆嘉欽喜歡的明明是楚楓，能讓他用這種眼神看着的也應該只有楚楓。
他雖然是這樣想着，但目光還是被這張照片裏的穆嘉欽牢牢吸引，原本那些隐晦苦澀的念頭也漸漸被抛之腦後，看着微博下那些熱門評論，柳憬言第一次生出了“穆嘉欽好像真的喜歡我”的“荒謬”想法。
季初然見他看着看着就愣在了原地，不得不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至于吧，看個照片都能看出神？”
柳憬言：“……”
被季初然這麽一攪和，柳憬言心裏剛冒出頭的那些想法也難以再深入下去，他想了想，掏出手機在這條微博下點了贊，又随手按了轉發，才滿意地勾起唇角，将手機收回兜裏。
目睹了柳憬言現場秀恩愛的季初然：“……”
這個世道，就不能對單身狗友好一點嗎？
柳憬言像是沒看見他滿含控訴的眼神，将手機還給了他：“你來就是提醒我看微博的？”
“我自己沒事找虐嗎？”季初然沒好氣地說，“我是來探望探望你，順道再看看你們劇組那個空降男二——白承昕。”
這已經是柳憬言在短短五天內第二次聽見這個名字，他不禁奇道：“你們都對他很感興趣？”
之前是鄭晖特意打電話給他說換角的事，現在季初然甚至還從隔壁劇組跑來只為見這人一面，這讓柳憬言瞬間對白承昕的人氣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他懷疑地看向季初然，心想：該不會季初然是白承昕的粉吧？
誰知他剛說完，季初然就一副“你不是吧”的表情看着他，仿佛在看着外星生物：“你沒看昨天放出來的采訪嗎？”
柳憬言一頭霧水：“什麽采訪？”
“鋒行旗下一個直播平臺的采訪，”季初然說，“采訪對象就是白承昕，點擊量當天破千萬，還上過熱搜。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白承昕在節目中直言自己和穆總裁是校友，還是關系很好的前後輩，但說從來沒聽穆總裁說起過你。”
“不僅是他，直播播出後有不少自稱是UR大學畢業的網友紛紛站出來力挺白承昕的說法，”說到這裏，季初然冷笑了一聲，“這還沒進組就那麽嚣張，擺明了是想找事！”
他說得憤憤不平，而柳憬言關注的重點卻不在這上面，他問季初然：“白承昕簽的不是名途星藝？”
這本來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誰知道季初然竟然罕見地停頓了幾秒，才張口說道：“說來也奇怪，這部劇的男二是名途星藝指定了白承昕來出演，但直到現在都沒有傳出簽約的消息。反倒是聽說映美正在派人和白承昕接觸，好像有從名途手裏搶人的意思……”
他一邊說着，一邊觀察着柳憬言臉上的神情。
不是他大驚小怪，任誰知道自己的東家正在處心積慮地給自己挖來一個名氣來頭都不小的競争對手，心裏恐怕都很不是滋味。
但柳憬言的表現卻出乎意料地平靜，他突然想到了今早周巒發消息告訴他要晚幾天到片場的事。
作為映美娛樂最具潛力、在短短五年內就将柳憬言捧上影帝寶座的新晉經紀人，周巒雖然手裏只有柳憬言一個藝人，但在映美高層眼裏是前途不可限量——能帶出一個柳憬言，必然就能帶出第二個。
在外人看來，像柳憬言這種從來不主動要求曝光度的明星，如果不是資源好、運勢好，是根本走不到今天的，而資源這東西多半要靠公司和經紀人，所以包括業內不少人都認為，柳憬言能有現今的成績，十有八九跟周巒脫不了幹系。
但究竟是是周巒成就了柳憬言，還是柳憬言成就了周巒，除了這兩位當事人之外，其他人都不得而知，只是映美對這兩人截然不同的态度卻十分耐人尋味。
比如給周巒硬塞幾個新秀藝人，借此來敲打柳憬言；又比如在柳憬言沒有一個助理的前提下，找借口扣下了周巒，讓他先一個人在劇組“辛苦”幾天。
這種種跡象無一不在表明映美如今對自己的态度，再結合季初然剛剛所說，柳憬言心裏對這件事也有了點底——恐怕映美對白承昕是勢在必得，而他脫離映美的打算多多少少也被對方察覺了。
想通這層，柳憬言反倒沒什麽擔心的了，他輕描淡寫地将這個話題一筆帶過，不願在事情沒有明朗化之前就将周圍的朋友牽扯進來。
季初然則是見他神色無異才暗暗松了口氣，也順着他的話不再繼續深究映美與白承昕的問題。
等兩人又再閑聊了幾句婚禮的事後，才準備出門就餐，但當柳憬言一打開門，就看見從電梯口迎面走來的鄭晖，以及剛剛他和季初然的談論對象——白承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