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等兩人下車乘上酒店電梯時,已經是半個小時後的事了。
狹窄的車廂和随時可能有狗仔蹲守的停車場顯然不是親熱的最佳場所,穆嘉欽很明智地在兩人都快把持不住之前收了手,但盡管如此,柳憬言耳尖上的紅到現在都沒有完全褪去。
穆嘉欽不禁又回想起剛剛在車裏發生的種種。
在他的印象裏,柳憬言一向都是“風流灑脫”的代名詞,和生性冷淡的他不同,柳憬言從小就活潑好動、能說會道,叔伯姨嬸們無一不對他疼愛有加,同齡的男孩女孩也很容易對他産生一些暧昧的好感。
雖然同樣生在豪門,擁有一張好看的皮相,但柳憬言的性格注定了他自小就不會甘于平凡。從上了初中開始,明裏暗裏塞給他的情書就沒斷過,等進了高中,身邊圍繞着的女孩更是多不勝數,如果不是在學校的名聲不太好,恐怕書還沒念完就得被迫“就地出道”。
按理說,像柳憬言這樣背景雄厚又極具個人魅力的貴公子,多的是人投懷送抱,不說經驗豐富,好歹也嘗過鮮。但事實是,無論是接吻還是撫摸,柳憬言的反應都十分生澀,完全看不出曾經是個風流倜傥的“花花公子”。
想到這裏,穆嘉欽不禁有些困惑。他還記得當初有段時間柳憬言身邊總是帶着一兩個女孩,看上去像是在交往,但往往過不了兩三天就會換成另一個人。
如果不是因為喜歡或者感興趣,那柳憬言為什麽會同意對方跟在自己身邊;如果只是為了嘗試或發洩,那又怎麽解釋柳憬言如今在情事上青澀的反應?
穆嘉欽微微蹙眉,卻完全沒有想起來柳憬言身邊那些女孩都是之前跟他告過白,被拒絕後還揚言不會放棄的,更沒有想起在那之後,有關他和柳憬言的某些傳聞就悄悄滋生開來。
電梯很快停下,穆嘉欽走出門才發現他們到的不是柳憬言房間所在的樓層,而是位于酒店三樓的餐廳。
柳憬言也沒跟他說來這是為了什麽,只讓他待在餐桌附近,自己則進了後廚,不到一刻鐘就端出一盤熱氣騰騰的炒飯和一碗冬瓜湯,徑直擺在了穆嘉欽面前。
穆嘉欽拿起筷子嘗了一口:“你做的?”
“不然還有誰?”柳憬言随便拉了一張椅子坐在他對面,等他吃得差不多了才接着說,“不是我說,你一個總裁,每天那麽拼做什麽?餓暈了算誰的?”
穆嘉欽聞言失笑:“也就這幾天。耀星就要并入穆氏了。”
柳憬言愣了愣:“并入穆氏?”
“嗯,”穆嘉欽道,“耀星本來就是穆氏在科技領域的試水工程,也是進軍國際市場的一個跳板,現在時機成熟,是時候正式把它納為穆氏的一部分了。”
“但耀星不是你……”說到這裏,柳憬言突然明白了,“你要接手穆氏了?”
穆嘉欽握着湯勺的手頓了頓,随後道:“嗯,不出意外,三個月我就會出任穆氏集團執行總裁。”
他本以為剛剛結婚就立馬入主穆氏這件事可能會讓對方多想,正思索着該怎麽解釋,卻聽見柳憬言說:“三個月?這點時間可不夠準備升遷賀禮啊。”
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就讓穆嘉欽忐忑的心情豁然開朗,連帶這一晚上懸在心頭的患得患失都緩緩落了地。
他怎麽能忘了,他信任柳憬言,也正如柳憬言也一樣地信任他。
等用完餐回到房間之後,穆嘉欽才想起來還有正事沒辦。
他将房間的茶幾簡單收拾了下,從外套內袋拿出一張用簽字筆修改過的紙放在柳憬言面前,說:“你看看。”
柳憬言伸手接過,打開一看,入眼的就是用稚嫩的字體寫的“承諾書”三個大字。他正覺得眼熟,再往下看,發現頁尾還有他和穆嘉欽曾經的簽名和手印,突然間想起了這個承諾書的來歷。
當時他和穆嘉欽還處于“兩看兩相厭”的階段,三天兩頭必打一架,而且每次都是柳憬言先挑的事。
不得不說柳憬言的“小霸王”這個名頭是名不虛傳,自小就比旁人還要沉得住氣的穆嘉欽,只要一遇上柳憬言,那些穩重自持全都被丢到了九霄雲外,仿佛柳憬言生來就是他命定的克星。
這張承諾書就是在兩人鬧得最厲害的時候,柳憬言跟他打賭逼他簽下的唯一一個“不平等條約”。
柳憬言還記得穆嘉欽在這紙條約下簽字按手印的時候,臉色通紅,像是被氣得不輕,盡管這樣,他還是牢牢銘記穆家的家規,秉承着“願賭服輸”的原則,一筆一劃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至于賭約的內容,柳憬言卻是想不起來了。
他将目光移到被穆嘉欽後來修改過的內容上,等仔細看清楚後,臉上漫不經心的表情也逐漸變得嚴肅起來。
穆嘉欽在原有的條約內容上進行了修改,把“跟班職責十條”變成了一張婚內承諾書,也是穆嘉欽以他自己的名義寫下的對柳憬言的十五條承諾。
其中包括婚內始終對柳憬言保持忠誠,婚前婚後財産都與柳憬言共有,絕不離婚等等,最後還附注說明,如有違反以上任何一條,穆嘉欽将把手中持有的所有股份和財産全部轉讓給柳憬言,淨身出戶。
白紙黑字的十五條諾言,承載了穆嘉欽的所有身家,這是穆嘉欽除了穆家繼承人這一個身份外,所擁有的全部資本,也是他屹立商界的保護傘——現在,他用一紙承諾,将這把保護傘覆在了他和柳憬言的這段他珍視無比的婚姻上方。
這是穆嘉欽給他們這段看似美滿實則飄搖易折的關系上的一道堅不可摧的防護鎖。
他将自己的信任與事業都壓在了這場名為“感情”的豪賭上——賭贏了,這場婚姻将不再只是一個無可奈何的契約;賭輸了,他也能在不知白承昕何時發難的情況下,為柳憬言豎起一道牢固的屏障。
從前,柳憬言逼他簽下合約,讓他聽之從之,認柳憬言做老大;如今,他自願給柳憬言立下承諾,愛之護之,視柳憬言為此生唯一的伴侶。
縱使時移世易,他也還是仿照年少時候的約定,用這種最直接的方式将自己和柳憬言牢牢綁在了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柳憬言幾乎是在看完的瞬間就明白這張紙代表着什麽,他緊緊捏着這個承諾書,不敢置信地看向穆嘉欽:“你這是什麽意思?”
穆嘉欽微微傾身,握住柳憬言的手,他迎着柳憬言的目光,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極為鄭重:“這是給你的承諾,這段婚姻我是認真的,從今往後,今生今世我只有你一人,不會離婚,不會出軌,也不會跟別人暧昧不清。憬言,我的伴侶,只會是你,只能是你。”
聽到最後四個字的時候,柳憬言的眼眶不受控制地紅了。
一張紙,一段承諾,就像冬日裏的一股暖風,吹散了覆在心田上的厚重霜雪,這段時間來懸在心頭的幾分不安也在此時落成了絲絲春雨,将他早在多年前就暗暗埋下的種子催發了芽,随風而生,搖曳成了一朵明媚的向陽花。
他咬着牙将喉間的嗚咽壓了回去,眼角泛紅地直直看着穆嘉欽,須臾露出了一個如同往常一樣張揚的笑容:
“穆總,你怎麽能搶我臺詞呢?回家跪鍵盤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