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棋高一着

“ 皇帝萬萬不可這般說,皇帝乃一國之君,萬民之主,哪能日日來瞧哀家這個老婆子。哀家住在這壽康宮裏一切都好,皇帝不必替哀家擔憂。

倒是皇帝每日政務繁忙可萬萬要注重自個兒的身子,夏日裏雖天氣炎熱卻多的是因着貪涼而得了寒疾之人,皇帝可不能掉以輕心才是。”

“老祖宗說的是,勞老祖宗關懷,孫兒都記下了。”

祖孫二人閑聊幾句,太皇太後突記起還有魏七那檔子事兒沒辦。

她狀似平常道:“哀家近日裏總覺着腿有些酸,叫了太醫來瞧,開了方子吃藥也總不見好。”

皇帝有些急:“這是為何?太醫們可診出了緣由?”

“ 起先太醫們也都說瞧不出個所以然,倒是太醫院院首張太醫說了些實話,他話裏的意思是人年老了,難免會有些毛病。”

太皇太後嘆了一聲兒:“哀家不中用了。”

“老祖宗哪裏的話,孫兒瞧着您不過才四十而已,哪裏就老了。”

太皇太後被皇帝這番奉承地直拿帕子捂着嘴笑:“哀家記着約莫兩三年前,自壽康宮調了個小太監到乾清宮去,那小太監叫什麽來着?萬仁祥,你可記得?”

萬仁祥朝前走了一步,道:“回老祖宗的話,那奴才名叫魏七,是三年前他十四歲那年調去乾清宮的。”

“是了,哀家記起了,就是叫魏七。”

皇帝坐在一旁,聽見魏七二字心頭微微一跳,面上倒是沒露出些什麽。

“哀家記得那孩子按摩功夫倒是很了不得,瞧着人瘦小沒勁兒,手上倒是有點子力氣,往日裏腿疼俱是召了他來。”

皇帝身後的安喜吓得大氣都不敢出,他心裏慌得很,只覺得這事要不妙。

皇帝只淡淡地聽着身旁主仆二人唱戲,一直未曾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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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後等了一會兒本打算等皇帝自個兒主動開口調人過來,誰知卻沒個回應。

她拿餘光去瞧孫子,見他端正地坐在明黃色的鋪着白玉涼席的軟墊上,手裏捧着茶盞悠閑自得地喝着,面上瞧不出端疑。

她心下嘆息,只好厚着臉皮微微側頭朝後頭開口問道:“安喜,那魏七現下可好?如今在乾清宮當的什麽差?”

安喜此刻恨不得地磚上能裂出一個坑來,好叫自個兒藏進去。

他叫苦不疊,卻沒那個膽子敢不應老祖宗的話,走上前頭恭恭敬敬地跪下,也不敢去瞧皇帝臉色,只盼着聖上看在自個兒這般作态的份上兒能饒過他這一回。

“回老祖宗的話,魏七一切都好,現下是在乾清宮內書房禦前侍茶。”

太皇太後笑笑,“如此,既只是個侍茶的,那哀家便安心了。”

“皇帝不若将這奴才依舊調回壽康宮裏來,也好叫他治治哀家這腿上的毛病。”

安喜一聽就知不好,聖上現下正是對那奴在興頭上,前日裏還叫自個兒賞些玩意兒下去,只不過這事叫他一直拖着罷了。

安喜冒着被太皇太後處死的危險鬥膽回道:“回太皇太後,這魏七雖手上功夫好,人卻不大機靈,奴才恐他不會說話,惹惱了您。

奴才知司禮監有位叫吳東的小子也很是精通此道,難得的是人也機靈乖巧。不若。。。”

“安喜。”太皇太後把玩着手上的護甲打斷他。

安喜趕緊住了嘴,手指扣住地磚上的薄毯微微發抖。

“哀家瞧着,你這堂堂禦前總管太監當的倒是不錯,連主子們間說話也敢插嘴羅。”

安喜吓得不輕,腦袋砰砰往地上撞,嘴裏喊道:“奴才不敢!奴才知錯!奴才死罪,請太皇太後責罰!”

“老東西,認錯倒是挺快,念在你效忠我大楚多年的份兒上,哀家便饒了你這回。”

“奴才謝太皇太後繞奴才死罪!太皇太後寬仁,奴才今後必定日日為太皇太後在佛祖跟前祈福,感念太皇太後不殺之恩。”安喜将腦袋磕得砰砰作響。

太皇太後還等着皇帝表态,自然是沒功夫跟個奴才耗,再者安喜好歹也是皇帝身邊的禦前總管,便是看皇帝臉面怎麽着也得饒了他。

“得了,得了,起罷。”

“嗻。”安喜再不敢說話,連滾帯爬退回皇帝身後,軟着腿好幾次才站了起來,這是做樣子羅。

皇帝直到這時才吭聲,只聽他淡淡道:“祖母,這事兒怕是不成。”

太皇太後轉頭瞧他,竟連祖母都叫上了:“為何不成?”

皇帝把玩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因着前幾日晚上,孫兒将這奴才收用了。”

皇帝此言一出,屋裏一衆奴才皆跪倒在地,瑟瑟發抖,不敢擡頭。

聖上幸了個奴才,本不是什麽大事,即便這個奴才是個太監這也沒什麽。

可皇帝當着衆奴才與太皇太後的面兒将這事說了出來,那今兒在場的,凡事長了耳朵的可就都知曉了帝王私事,哪怕這事昨日裏壽康宮裏的衆人便已心照不宣。

太皇太後也沒料到皇帝會将此事敞開了說,她掃視了一圈周遭的奴才,淡淡道:“都退下。”

宮女太監們皆起身魚貫而出,東廂房內一時只留下了安喜與萬仁祥并羅嬷嬷。

屋內靜了下來,太皇太後等人都退下才開口:“皇帝,你這是為何?” 她頗有些苦口婆心。

她這孫兒自小沒了親娘,因怕其受先帝寵妾迫害,自個兒特意将他帶在身邊養大,好容易将人養到如今這般高大魁梧,還成了皇帝。

他自幼便沉穩懂事,端莊有度,從來不頑劣調皮,便是走路也穩當慎重,從未似府裏別的孩子那般嬉笑跑鬧摔傷腿或胳膊。

太皇太後甚少替他擔憂,後孫兒了皇帝,她恐其年輕氣盛,又沙場征戰多年,一朝位重要把持不住,做出些什麽荒唐事,派人日日盯着。

誰知皇帝穩重更甚從來,規矩有度,漸漸地顯出天子之威,太皇太後那時日日祭拜佛祖,感謝老天賜蕭家這麽一個真龍天子,光耀門楣。

歷朝歷代皆有皇帝寵愛宦官或娈童,便連自個兒兒子到後頭也荒唐不已。

太皇太後雖心裏知曉,卻從未曾阻止。

皇帝,皇帝,說起來至高無上,其實也不過是困在這紫禁城裏的可憐人,日日受人朝拜也時時被人盯着,難免有些苦悶需要發洩。

然,太皇太後未曾想到她的乖孫兒也會如那些帝王一般。

自得了消息她便憂心忡忡,若幸的是別的奴才便也就罷了,可偏偏是魏七。

魏七的來歷她是再清楚不過的,只怕那孩子這事過後心裏會生出怨恨對皇帝不好。

“ 提起這事,孫兒實也沒甚臉皮子同您說,只是既您問了,孫兒是萬萬不敢隐瞞的。”

皇帝的話将她從雜亂的憂思中扯了回來。

“這麽些年來,想必老祖宗您也是知曉,朕于這檔子事上一貫是規規矩矩,然。。”

皇帝以手握拳,擋在唇錢裝模作樣得咳了咳,“ 那日五弟進宮見朕,咱們兄弟好一陣子沒見,遍說了幾句貼心話,誰知臨了他告退前,突往朕懷裏塞了個。。”

後頭的話皇帝說不出口,只拿眼睛去看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活了好幾十年沒什麽事是她看不出來的,也不須皇帝說明白便也知曉老五那個混賬必是又拿了什麽亂七八糟的畫冊子給皇帝看了。

“ 五弟道朕處在深宮裏頭,不知外頭的玩法兒,成天這麽規矩着沒得憋壞了自個兒。”

皇帝不露痕跡地添油加醋,反正這會兒子老五不在,黑的白的可不就都由着他。

“ 朕原先也不知曉五弟給的是那東西,若是知曉了朕絕不會看,可等朕瞧了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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