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口是心非
時辰差不多, 估摸着外頭也該來人催,魏七取了帕子将身上的汗擦幹,強撐着歸置好東西。
不多時小千子等人敲門。
魏七叫進,聲音有些虛弱,不過這等事過後他一向都是如此,因而幾人也未曾在意。
馱妃太監将塌上赤-身-裸-體的人用明黃冬被裹了,方才留下的齒印偏手腕內測, 魏七有意遮掩,衆人并未發覺。
行至外間,乾清宮二人也不敢再掀開細瞧, 現下魏七的品階已比他們要高上一級。
內廷監通往乾清宮的小道寂靜一如往常,即便偶有巡視的侍衛,遠遠見了明黃之色也識趣讓道,不敢多問。
魏七躺在馱妃太監肩上, 已習慣身下些微颠簸,此刻他想着從炎炎盛夏至寒冬臘月, 這條道還要走上多少回今日又否能是最後一回
天寒地凍,明日便是大寒,再過幾日興許要下雪。
冬被很厚實,裏頭也放了兩個湯婆子, 魏七身上倒是不冷,只是光着的頭臉冰涼,他眼珠子有些發澀,眼皮打架, 昏沉沉欲睡。
擡到養心殿內時好歹強撐着睜開眼。
皇帝依舊靠在床頭看書,這回是一本《齊民要術》。
安喜領着奴才們退下。
床幔裏頭,魏七頭昏腦脹地掙紮爬出,緩緩鑽進褥子裏頭。
皇帝的身體要緩和得多,火爐子一般熱烘烘的。
他頭一回生出想貼近的心思,反應過來後又連忙止住。
果然人困了腦子就不大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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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七先前在內廷監裏一番折騰加之又未曾進食,這會子便有些力竭,爬至皇帝胸前時拱了兩三回褥子都沒能将腦袋拱出來。
後者放下手中書卷,抱臂瞧着,被褥下一顆小腦袋胡亂鑽動。
啧,怎的就這般蠢笨。
他不耐煩等,探手入被中薅住一把亂糟糟的黑發,将人提出來。
魏七張嘴喘息不定,垂着眼有些羞愧,想來也是知曉自個兒做了蠢事。
他原本面色蒼白,悶在褥子裏倒憋出幾分潮紅,皇帝未曾察覺面前這人有些虛弱。
他翻身将人壓住,寬大的掌心貼着人背脊上細嫩的皮子游走,一路向下。
手掌太暖,魏七覺着舒服,反倒止不住主動往上湊。
皇帝稀奇,勾起唇角望着他。
後者眉頭舒展微眯着眼,似有些困倦。
躺在朕的龍塌上還能睡着
皇帝在他臀上狠拍一記。
魏七驚醒,睜大眼往後看,眼中水霧升騰,忍不住打個呵欠,忙用手掌捂住,水霧凝成眼淚滑落下來。
這模樣倒是。。。有幾分可憐。
皇帝心道,一面将自個兒緩緩埋入。
魏七啊地一聲痛呼,聲音拔高,尾音吊長,吓得屋外衆人皆是一抖,心中納悶,近來聖上不是對魏爺挺好的麽,怎的又開始折騰人羅。
" 怎的" 屋內塌間皇帝貼在魏七耳旁詢問,朕沒一鼓作氣地瞎弄,怎會弄疼他。
魏七委屈中帶有幾分害怕,細聲細氣道:" 奴才。。。疼。"
貓崽子叫嚷的聲音,軟呼呼似是被誰欺負了一般。
皇帝拔-出來,掀起被褥,兩指剝開那處查看,外頭一圈是腫着的。
" 怎麽回事?" 他皺眉。
" 回聖上的話,奴才不打緊,方才沒忍住才出的聲兒,擾了您的興致,奴才死罪,等會子奴才一定閉緊嘴,奴。。"
" 住嘴。" 皇帝打斷,不耐煩聽他叽叽喳喳。
" 朕問你怎麽傷着的 " 他沉下臉,捏住魏七的下颌,偏向後頭對着自個兒。
蠢東西回個話都不會,東拉西扯。
" 回。。。回聖上的話,是奴才。。自個兒的錯,不幹內廷監的事。" 魏七垂眸,嘴裏雖這般說,面上卻傷心地快要哭出來一般。
內廷監的人怎會放任他這般胡來皇帝不信,他知曉自古以來世人便瞧不起宦官,爬進龍塌媚上的就更是遭人鄙夷。
即便上同為太監的奴才也瞧不起這樣的人,覺着敗壞了這一行的名聲,惹得他們一同被罵。
他後頭的傷指不定是原先對誰多有得罪,或是升了品階叫人心中生妒,又鄙夷他以美色掙前程,存心作踐。
此事還有第二種可能,皇帝細細打量魏七神色。
身下這奴才也是個心思多不安分的,又犟得很,此事焉知不是他的計謀,好叫朕心起憐惜,抑或是內廷監裏誰得罪了他,想要借朕之手報複。
若是前者,內廷監中人明知朕召-幸他卻仍故意為難,實是不将朕放在眼裏。
若是後者。。。
魏七不知幾瞬之間皇帝便已生出許多念頭,久不得回應,他心中坎坷。
方才那話說錯了麽是不是太過急了些魏七懊惱,對着皇帝他還是太嫩,慌亂中失了分寸。
天子的眼神太深,沙場裏滾過的人即便再如何威儀沉穩也遮不住血腥的戾氣,魏七抿唇,壓下齒間顫抖。
手腕內側翻出血肉的深刻齒痕露出,皇帝掃過,一時将信将疑。
“聖上。。。奴才,奴才今後可否。。。不再去內廷監?”魏七擡眼,目露懇切的哀求。
可這話不該問,不該現下問。
原來在這等着朕呢。皇帝心中嗤笑,還是太年輕了些,沉不住氣。
他捏緊魏七秀氣的下颌,手指埋入細膩的皮肉中,後者雖疼,也只得屏住呼吸不敢出聲兒。
皇帝在他耳邊輕笑,呵出的氣息灼熱,吐出的話語卻冰涼。
“是什麽叫你覺着,”他慢悠悠道,“朕會為了一個奴才壞了祖宗規矩?” 薄唇輕貼柔軟的耳垂,喃喃低語如相愛眷侶間的耳鬓厮磨,實則只不過是天子高高在上的掌控。
魏七如墜冰窖。
這話真令人難堪啊,是他太自不量力了。
羞憤,惱怒,委屈,種種滋味堵在喉間,這會子他就是再想掉幾滴淚珠子搏憐惜也哭不出來。
魏七要喘不過氣,張着嘴卻汲取不住空氣。
好似病重之人一般費盡力氣大聲呼吸,喉舌間呵呵作響。
皇帝冷眼旁觀。
幾瞬過後,魏七終垂下眼吐出一句:“奴才不敢。”
皇帝冷哼一聲兒,将他的頭摁回方枕中,繼而插入。
狗膽包天,竟敢欺君,不應受罰麽?
魏七神情灰敗,入目盡是尊貴的明黃,他眼中沒了原先的神采。
我逃不出去了,要死在地獄裏。
。。。。。。
安喜等人進屋時魏七赤-身-裸-體似破布玩偶橫沉床榻外間,皇帝面色陰沉如煞盤坐于一旁。
衆人敏銳地感到今夜境況不妙。
馱妃太監們擡人時摸到一手滾燙,魏七在燒。
兩人偷偷對視,猶疑不定。
說出來罷聖上此刻像是不大舒心的模樣,不敢惹。
不說罷,這人又得寵,若他兩知情不報,誤了醫治的時辰,萬一過後聖上怪罪下來,可不是要倒黴?
是以特意停得久了些,方才得到安喜注意。
三人在皇帝眼皮子下打上一回機鋒,安喜觀魏七緋紅的昏沉面色,這回恐不是睡着,而是身上不好。
“聖上,魏七。。。這奴才,怕是病了。” 安喜立在塌前,躬身輕禀。
皇帝皺眉,撇他一眼,嫌人亂瞧。
“取幾顆藥丸子喂下便是,問朕作甚?”
前者啞口無言,這不是瞧您這陣子喜歡得緊麽。
“真當朕偏寵他麽?”皇帝起身,拂袖邁下臺階往三扇金絲木萬馬齊喑屏風那頭換衣。
“奴才萬死。”安喜心中腹議,說與我聽作甚,該聽這話的人又聽不見。
他向兩人使眼色,馱妃太監将魏七扛走。
魏七這回真是病得不輕,前兩日日晚間在內廷監裏折騰,光着屁-股作踐自個兒,本就有些着涼,後頭的傷又在皇帝憤怒的發洩之下加重。
首尾一作用,加之他自個兒心裏也不大想好,這一病就是三四日,人現下都昏沉着未醒來。
日日拿藥丸子喂着,清粥寡水,才長了些肉又耗瘦了。
更難辦的是安喜也不知緣由,那日晚裏頭動靜也不大,是以衆人進了屋子才發覺龍顏大怒。
沒頭沒腦的誰知曉是怎麽一回事,總不能去問聖上。
且那位也不過問,像是忘了這人一般。
罷了,忘了便忘了,忘了才好,老是惦記,人才倒黴。
且先讓魏七在內廷監裏養着,屆時是貶還是依舊回去當值再由聖上定奪罷。
他才這般思量,誰知晚間皇帝就記起了魏七。
聖上畫着前幾日未畫完的錦繡山河圖,微偏着頭問:" 那奴才如何?"
安喜:。。。不是說不幹您事麽,不是說不偏寵麽。
" 回聖上的話,人還未醒。"
皇帝沒吱聲,安喜繼續:" 冬夜裏嚴寒,內廷監至乾清宮也需小半個時辰,來時因怕他涼着您,被褥中塞着湯婆子,想必是不大冷的。"
安喜偷瞥,只能瞧見皇帝擱下筆撫摸腰間羊脂龍紋玉佩的手指與小半邊側面。
" 可回內廷監時想必是奴才們疏忽,應當忘了扔湯婆子進去,那奴才前一刻在暖閣裏待着,入了寒風中經受不住想來也是合情合理的。"
" 幾日了 "
" 回聖上的話,今兒是第四日。"
" 怎還未醒 " 皇帝指尖纏繞紫色流蘇。
" 回聖上的話,奴才鬥膽,估摸着應當是藥丸子不夠精細。"
" 打發太醫院的人去瞧。" 沒用的東西,發熱症罷了,吞藥丸子都好不了。
" 嗻。" 還說不是偏疼,都壞了規矩。
安喜一時替人高興一時又是擔憂。
他這會子可算弄明白了,瞧着像是忘了,可卻總也忘不了,口是心非,隔三差五便惦念着,哪個奴才命大能受住這份聖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