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飛蛾撲火

如公公縮手縮腳往三扇金絲木萬馬其喑屏風那頭走, 無意間轉頭一瞧,咦?魏七人呢?怎的沒跟上?

“魏七,你做什麽?”他邁着小碎步緊趕幾步,扯住前頭人的胳膊,壓低了聲響,着急道。

小方子回頭,這會子他離龍塌僅有兩丈多遠了。(7米)

嗬!

如公公倒吸一口涼氣, 宛如一盆冰水澆頭,頭皮發麻,目瞪口呆, 僵直身子,疑心自個兒瞧錯人。

他敲敲腦袋,閉眼,再睜開時面前人仍是小方子。

魏七那個祖宗耶!這兩小祖宗!又演得哪出兒啊這是!

他一面探頭探腦留意着龍塌那方的動靜, 一面将人往回扯。

小方子撇撇嘴,倒也沒掙脫, 随他至屏風後頭靠着桌腳蹲下窩着。

“ 怎麽回事?怎的是你! 魏七呢?”

“ 回如爺的話,魏爺人不舒服,叫小的來頂。”

“ 即便他不舒服也該上報,另有禦前的來替, 如何也輪不着你一個內院的奴才呀!”如公公用氣音小聲責罵,恨恨道。

小方子垂頭不支聲兒。

“快悄摸出去羅,去後頭叫王爺(王福貴)另派人來。”他撇了暼外頭的龍塌,怕驚擾聖上, 不敢再多說。

過了今夜,咱家便去求安爺換差,自個兒究竟是倒了什麽黴撞上魏七這吃了豹子膽的小子!上輩子欠了他的不成?提心吊膽沒個安生。

可小方子今夜是帶着企圖來的,目的未達成,如何肯罷手。他不起身,只悄悄擡腳踹屏風。

吱~

木底座與大理石地板摩擦,發出輕微尖銳刺耳的聲響。聲音雖不大,回蕩在寂靜空闊的暖閣內卻顯得很是突兀。

明黃床幔內平躺安睡的皇帝猛然睜眼,警惕驚醒,雙目漸清明。

“何事。”他沉聲問道。

嗬!如公公覺着自個兒已經要涼了,脖頸冷飕飕,眼前閃白光。他駭得一時竟失了聲兒。

小方子撐着方幾緩緩站起,欲答。

如公公一把将他扯下,捂住他的嘴,哆哆嗦嗦先開了口回道:“回。。。聖上的話,小的有罪。。。小的。。方才小的。。腿抽抽了,不甚碰着屏風,擾了您歇息,還望聖上寬恕。”

皇帝皺眉,毛毛糙糙,倒也沒怪罪,只說:“倒杯茶來。”

小方子眼中泛光,機會來了,他瞥向如公公,有些得意。

後者瞪他,心道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若叫聖上發覺,你我二人今夜便要命喪于此!安生些吧,好歹安生些,夜裏昏暗,或許聖上瞧不出端疑。

“嗻。”

如公公松開手,眼神示意小方子去泡茶,自個兒先往龍塌那候着,他得先守好,以免出事。

小方子沏茶時手一直不住地抖,叮叮咚咚,青瓷茶具磕朱紅桌面,小銅壺裏的水不受控制地溢出茶盞,灑濕方幾,熱氣袅袅升騰。

油燈下烏黑的眼珠亮得出奇,裏頭盛滿希冀。他掐自個兒的胳膊,咬自個兒的唇,嘴裏鐵鏽生氣蔓延,終于冷靜下來。

龍塌那頭皇帝閉目,微皺着眉,心中想着今夜的奴才有些莽撞,明兒得叫安喜敲打一二。

小方子端着烏木朱漆托盤走近,如公公雖垂着頭卻一直提心吊膽地盯着他,不敢松懈。

“聖上請用茶。”如公公搶先說了這句,将床幔揭起,端了茶盞遞至皇帝身前,側身擋住後頭人。

小方子不忿,卻不敢在皇帝跟前多言,那樣太明顯。

可惜今夜沏的是白菊花茶。

如公公怎麽也不會料到這兩個小子是有備而來,獵物乃當今天子。

皇帝只揭開茶蓋一聞便知曉了,他輕勾唇,心道魏七膽大,竟敢同自個兒鬧脾氣。

“讓開。”

“嗻。。。”如公公手足無措,嘴裏應着,腳下卻不敢挪動。

皇帝擡眼皮子觑他,前者腦仁一跳一跳地疼,滾旁邊自覺先跪下。

今兒白日裏見着人小臉上五指掌印微紅還未全消,不過神色如常,倒也沒顯露出委屈。

還以為是真叫皇後這一百個巴掌給制服了呢,原來是要等到晚間将氣朝着朕發,怪道今夜當差毛手毛腳的。

皇帝覺着好笑,小孩兒脾氣,還挺記仇。

“嘴甜些,哪裏能挨打。”他語帶笑意望向身前不遠處垂首立着的人,“向皇後奉茶還委屈你了不成”

小方子心裏一咯噔,面上灼熱的溫度冷下些許。

原來。。。聖上同魏七是這般說話的。

他緩緩擡頭,分明也是一張清秀白淨的臉,卻叫皇帝霎時沉了面色。

“魏七人呢?” 他問。

如公公閉眼,瑟瑟發抖,悄悄滾遠些,他身下跪着的那塊地方已經被冷汗濡濕。

“回。。。聖上的話,奴才內院太監小方子,與魏七同屋住,方才魏爺肚痛難耐,恐誤了差事,便叫奴才來替。這會子想是已歇下了。”

屋內陷入沉寂,小方子跪地,耳邊只能聽見自個兒劇烈的心跳,汗濕衣襟。

身上不好,皇帝心中嗤笑,若是不好應當向上頭禀明,由上頭指了人來替,怎會自作主張,還沏什麽勞什子白菊花茶。

怕是另有圖謀罷。

他的目光自小方子身上淡淡掃過,修長身形,白皙面容。

方才自個兒一時都未瞧出差來,說是用心良苦也不為過。

已歇下了,真真是從容不迫,自在得很吶。

呵,皇帝一聲冷笑,搖搖頭似在自嘲。

他心生惱怒,越想越氣,氣得心肝脾肺腎都似灌滿了水卻出不來那般憋悶。

皇帝已許久未曾這般憤怒了。

拿朕當猴兒耍,虧得方才。。。

魏七! 你狗膽包天!

這通天怒氣即便是未大罵出聲,也已叫人膽寒不已了。

“ 聖上。。。奴才們有罪,奴才這就打發他出去,請聖上息。。。” 如公公請罪。

“ 何罪之有。” 皇帝淡聲打斷。

小方子猛然擡頭。

多體貼又多無私,送屋內人與他同侍君王。

如公公疑惑,心中不安,不敢再言。

皇帝唇邊挂冷笑,将茶盞擱在他胸前托盤內,捏住人下颌擡高,細細打量。

小方子頓覺唇幹口燥,下颌那處肌膚似已在燃燒,微粗糙的觸感沿那一小片肌膚一直傳遍全身,燒得他面紅耳赤,身心灼熱如岩漿。

這是。。。聖上的手掌。

他伸出緋紅一截舌頭舔舐嘴唇,熱氣直噴至皇帝食指尖。

後者皺眉,松開手,問道:“ 你家魏爺夜裏值夜需做些什麽,知曉麽?”

小方子心中狂喜,來了,來了,他渾身發顫,牙關與舌頭打架,咔嚓的響聲連皇帝都聽見了。

他點頭。

“ 既他今夜不好,” 皇帝手指扣膝,一頓,“便由你來罷。”

終得償所願。

“ 嗻。”

如公公接過人手中托盤,心中早将魏七祖上八代罵了個透,自個兒不安分也就罷了,帶的屋裏人一同不安分! 又要叫起安爺,不過萬幸聖上未怪罪。

他起身軟着腿肚子欲退。

皇帝道:“ 不必尋安喜,用不着他。”

如公公駐足。

“ 滾去屏風後頭。”

“ 嗻。” 如公公頂着一腦門的汗行禮窩回去。

“ 聖上。。。” 小方子遲疑。

“ 用嘴。” 皇帝啓口。

後者紅了臉面。

他修長食指貼住膝前人的唇,不似魏七的那般飽滿紅潤,卻也不差。

也成吧,那奴才眼光不錯。

“ 魏七教過你麽?” 皇帝低語,聲音沉沉。

小方子不答,自是未教過,可他會一些。

皇帝卻解錯了意。

目光更冷,刺得人心頭發寒。

他身子側歪向床榻前頭,眼神瞥瞥下身,示意開始。

這雖與小方子預想的有些不同,卻又好像也沒差。

他裏裏外外都事先洗得幹幹淨淨卻沒想到皇帝仍會嫌髒,只用了嘴。

外頭濡濕水聲暧昧地在空寂夜裏響起,皇帝歪靠床頭,把玩掌中扳指,冷漠俯視身前賣力動作的腦袋,自始至終未發一言,只聞那奴才的吞咽細-吟。

如公公窩在屏風後頭聽一場活春-宮,初時坐立難安,捂耳朵捂嘴巴,似渾身發癢。

後頭漸漸平靜,竟也凝神屏氣細聽起來,他心裏暗道:了不得,了不得,這小子比魏七要厲害,興許能頂了位上去。

似是過了許久又像是沒用多久,皇帝事畢,東西抽出,他取了塌邊朱漆雕龍鳳祥雲紋金絲楠木矮幾子上的帕子随手拭淨。

小方子腫着唇喘息不止,唇邊水跡蜿蜒而下。

“ 不錯。” 暗光之下天子俯身,寬大的背影投射于身後床幔,面容棱角分明,唇邊帶笑,宛若神明下凡。

他俯視渺小的仰慕者,兩跟手指避過跟前人唇邊的一抹濁-液,在其面上輕輕滑過,“ 比魏七要好,比他識趣。”

小方子呆呆望着,面露喜色,信以為真。

“ 謝聖上大恩。” 他潮紅着臉,眼睫顫抖不休,聲音細如蚊吟。

癡心人迷霧障目,将天子的話藏在心頭反複咀嚼,一夜-歡喜,不知大禍臨頭。

這夜裏發生的事連安喜也是直到天光亮了才知。

第二日晨間,小方子回屋時魏七仍呆坐在桌邊,怔怔望向窗外。

見人推門進屋,眼珠子緩緩轉動,好似生了鏽的老刀。

他嘴唇開合,卻一時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一人靜立門旁,一人僵直地坐着,久無言。

“成了麽?”魏七喃喃問,聲音暗啞似年邁老叟。

“成了。”站着的這個底氣足些,卻不知怎麽也是寡淡。

他說成了,是成了!

前者吊了一夜的一口氣漸松,心又落回胸腔,快活跳動。

自個兒就說,怎會只瞧上他一人,這般相似卻又更為溫順可人,伺候着不好麽,有甜瓜吃滋味兒多妙,非來吃苦瓜做什麽。

既然他說成了,魏七自然認為是自個兒以為的那個成了,怎會再好意思細問是哪種成了。

聖上都收用了又怎好意思反過來責罵,喝了水還會殺挖井人麽,他有些安心了。

小方子則想,聖上說我比你好,這不就是成了麽!大成特成!

他沒想起皇帝昨夜短短幾句話裏提過多少回魏七的名,只記着了最後一句:

你比魏七好。

若是老天爺在天上看着都要替這倆可憐人嘆一口氣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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