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打擊異己,消滅附膺勢力,是必然而唯一的前哨戰。
南宮世家這一邊自始自終由總管黃天豹率領,采取迂回的游擊戰術,吸引了所有關心戰況的各方目光,也掩蓋了暗藏的目的。
雙方幾次的接觸雖造成傷亡,但是并未影響實力,顯然意在試探對方虛實的成分居多。
畢竟南、北雙霸天并起江湖以來,還是首次正面交鋒,一方是過江強龍,一方也不是地頭蛇而已,彼此實力相當,除非有外力介入,才會造成無法預料的變化,使均勢失衡。
正當雙方箭拔弩張之際,南宮無忌所擔心的外力終于介入,那就是周王府。
在以前胡氏尚是當朝宰相時,與周王不但交情深厚,甚至還會狼狽為奸彼此合作。
如今胡氏被貶,而且又是朝廷欽犯,正所謂人在人情在,人死兩丢開,自然無法與有周王府撐腰的北霸天相提并論。
形勢比人強,就算南宮無忌是江湖之王,這時也必須低頭賣周王府的面子,由着周王府出面調解,約雙方在城中赫赫有名的“長生客棧”談判。
南、北雙霸是主角,當然必須親自到場,陪同一起前來的戒護人員,被安置在樓下各分兩邊用膳。
周王是朝廷命官,未奉旨是不準離京的,所以由孔雀郡主代表出席。
“首先我要提出說明的,就是這一次的事端,并非由我南宮世家挑起的,我們也不希望事态繼續擴大,只要花兄有誠意認錯,道歉了事,我們也樂見事端能和平解決。”
對面俊秀的中年書生怒哼道:“認錯?道歉?不知我花無缺究竟做錯什麽事了?還請南宮兄明告,以免花某年老體衰記憶力不好,一時想不起南宮兄所指責的事情。”
南宮無忌冷哼道:“既然花兄貴人多忘事,我就不客氣了。今年初的‘清風銀莊’竊案,相信郡主應該一清二楚才對,下手之人所用的迷香,正是花兄聞名江湖的‘醉八仙’,不知花兄對這事情做何解釋?”
花無缺面無表情道:“你确定是‘醉八仙’沒錯?”
“花兄這話是什麽意思?”
“本莊的迷香制作由專人負責,無論是進料數量到成品管制使用,都有詳細的記載,絕不可能外流。所以,本王懷疑這是第三者有意制造你我沖突的手段,難道南宮兄連這點都看不出來?”
“哼!你只管否認沒關系,相信郡主會說公道話。”
孔雀郡主見花無缺兩眼瞪她,只好苦笑道:“父王在錦衣衛還有人在,所以調查的結果證實,除非另有性質極為相近的迷香問世,否則種種跡象顯示,應是‘醉八仙’所為沒錯。”
花無缺聽了臉色一沉,緊皺濃眉長思不發一語。
南宮無忌不屑的冷笑道:“花兄該不會再以其他借口辯解吧!”
花無缺聽了,眼中怒芒閃動道:“想不到區區的移禍江東之計,就能讓南宮家主人上當,這樣一個大笨蛋居然能稱霸江南,莫非是南方沒有人才了?”
“你說什麽?”
南宮無忌氣得拍案而起,怒罵道:“姓花的,你這話不但是在侮辱南宮家的人,也等于是向江南群豪宣戰。”
花無缺帶着輕蔑的眼神道:“你南宮無忌如果覺得勢單力孤,需要別人助拳壯膽的話,本王也絕不會含糊,一概照單全收。”
南宮無忌已氣得渾身發抖,惱羞成怒。
孔雀郡主在旁急得不知如何調解,以她的身分是夠調人的資格,只是江湖人物迷信武力,對于官方僅是心懷戒慎,并非真心的心悅臣服。
所以,面臨利害沖突時,雙方立即肆無忌憚的拍桌翻臉,完全無視于她的存在。
孔雀郡主的內心裏真想說些狠話,只是胡宰相的事件,讓周王心生警惕,不敢再像以前一樣放肆,故要求孔雀郡主務必盡力安撫,等時機成熟時,再來報仇雪恨還不遲。
“欺人大甚!”
南宮無忌終究忍無可忍的暴吼出手,旋身拔劍幻化出七朵劍花,一氣呵成擊出,頓時劍芒四竄,招出追魂。
花無缺早有戒備,長嘯聲出,雙袖迅速揮舞,“叮當!”之聲不絕,突然一個後空翻脫離現場。
在樓下護衛的兩家人馬,也幾乎同時抽出兵刃殺成一團,頓時殺聲四起,金鐵交鳴不絕。
南宮無忌緊追而出,大喝道:“像你這麽沒種,怎配北方稱霸?”
花無缺暗恨的道:“你如果夠膽量的話,咱們在城外無人打擾之處,再重新領教南宮家的劍術。”
“好!”
南宮無忌也不甘示弱,又見花無缺避開百花山莊,刻意向城南森林茂盛的深山峻嶺前進,心中更加踏實,便放膽緊追而去。
最後花無缺選擇在一處斷崖峭壁的山頂絕地停了下來,兩人各自凝神運氣,尋覓有利于攻擊的時機。
不知何時,原本婆娑飛舞的枝葉草叢,忽然停止了擺動,悅耳的鳥叫蟲鳴,也消失得無聲無息。
天地之間充滿了肅殺之氣……
時間在寧靜中一分一杪過去,氣氛也更加凝重,殺機愈來愈濃……
終于,南宮無忌首先發動攻擊,劍嘯破風聲剠耳欲聾,劍使刀招,強攻而進。
一聲怒吼,花無缺在綿密的劍網下,飛旋挪身,最後在左旋的身法中,神乎其技地從劍光的側方切入。
“叮當!”
利刃交擊的脆響聲中,暴沖錯亂的人影倏隐倏現,接着利刃破風的隐隐風雷回音傳來,現場一陣飛砂走石的異象,極為恐怖駭人。
南宮無忌直等飛塵稍定之後,才看着腰間的一道直線裂口,臉上變色道:“是天邪刀?你用天邪刀練成了刀罡?”
只見花無缺手中那把薄如蟬翼的雙刀,正閃着森森寒光在刀刃上伸縮不定。
他卻目光閃爍的道:“南宮家的劍術也不過如此,本王算是領教了,只可惜本王另有要事待辦,改天再重新好好的比一場。”
南宮無忌見他轉身欲離去,連忙喝道:“花兄且慢!咱們的事情尚未了結,你……。”
花無缺卻不想久留,身形兩閃立即消失林中。
南宮無忌追出兩步立刻停住,低頭又看了刀痕一眼,滿臉激動得嘆氣轉身離開。
人影一閃而至。
孔雀郡主看了現場淩亂的痕跡,才道:“想不到南宮無忌竟然一刀受挫,更想不到花無缺武功竟如此之高,但為什麽他卻輕易放過仇敵,不趁機消滅敵人免除後患呢?他心裏究竟在打什麽算盤?實在令人費解。”
花生隐身密林深處,看着她離開之後,才現身察看決鬥場痕跡。
“從這一刀的技巧、力道而言,雖是花無缺險勝,卻不是他故意手下留情。而是兩人的修為都在伯仲之間,再鬥下去可能兩敗俱傷,所以花無缺才見好即收。以他的豺狼心性,下次絕不會再自恃武功,很可能用‘醉八仙’暗算對方以除後患,局勢的發展将不利于南宮無忌,我必須盡快趁機報仇,否則将錯失這次良機。”
談判已經破裂,雙方将不再心存顧忌,下次交鋒必然更加慘烈。
尤其北霸天的人占盡地利、人和的優勢,勝算的機會極大,黑白兩道對峙北南的均勢即将打破。這是花生所不容許發生的事情,果真發展到那種地步,他不但無法完成朝廷交付的任務,就是他想要報仇也将良機不在。
所以,他迅即轉向百花山莊掠去。
看着花生消逝的身影,左側低矮草叢才升起三條人影。
“公主!花統領究竟會怎麽做呢?”
鐵扇公主微笑道:“夏荷!叫你別顧着算錢你偏不聽,不但錯過了南、北兩大高手交戰的好戲,更無法掌握局勢的發展,實在得不償失。”
夏荷卻不在乎的道:“才不會呢!一群亡命之徒打打殺殺的有啥好看?如果不是我把荷包管緊的話,那該死的長生客棧掌櫃,也不會認錯承認帳目不對,退還咱們的一兩八錢銀子。”
鐵扇公主笑問:“既然如此,那我請問財政部長,從離京至今,我們一共花掉多少錢,荷包裏的錢夠不夠我們再跟蹤下去呀!”
夏荷得意道:“公主放心好了,我們這一趟出來,不但沒有動到本錢,而且還淨收入三千八百五十五兩三錢,所以,就算追上一輩子也沒問題。”
這番話不止鐵扇公主驚奇,就是冬梅也忍不住好奇的問道:“這怎麽可能?你的帳會不會算錯了?”
“不會錯!我把馬車賣掉,還拍賣葉大學士送的三件墨寶,扣除掉我們這幾天的食宿花費,還淨賺三千八百五十五兩銀子呢!”
鐵扇公主大驚道:“什麽?你把葉大學士的墨寶賣掉也就算了,反正我也不喜歡,但你賣掉馬車,以後叫我們怎麽辦?難道要用兩條腿追花統領不成?”
夏荷自信的道:“夏荷辦的事,公主只管放心,我現在賣掉馬車是有道理的。因為小婢研判花統領将在此停留一段時間,所以賣掉馬車,不但省下草料管理的錢,還可以就近監控,豈不是一舉兩得?”
鐵扇公主驚笑道:“你這死丫頭倒是鬼靈精,居然知道要在此停留,可知道為什麽嗎?”
夏荷一怔道:“這……就是不知道嘛!所以小婢才問公主的。”
鐵扇公主不禁失笑道:“原來你才這麽點精靈,真是叫人失望。冬梅!你來告訴她好了。”
冬梅倩笑道:“花統領不是已經化身為花無缺的大弟子嗎?如果他夠聰明的話,不但可以取代北霸天的身分,再利用這些豺狼虎豹幫他完成任務。”
夏荷恍然道:“你的意思是驅狼鬥虎?”
“不錯!依照朝中各派勢力研判,以燕王的兵力最強,但他早年追随皇上征伐,功績顯赫,而且對皇上忠心耿耿,并無不忠之心。唯獨周王與胡氏最具野心,實力也最雄厚,将是影響國家社稷安危的隐憂,所以必須盡快鏟除。”
鐵扇公主瞄她道:“現在你明白了吧!”
夏荷點頭道:“小婢明白了。”
鐵扇公主又對冬梅笑道:“現在你也該相信我的判斷沒錯了吧!”
冬梅俏臉一紅道:“公主果然高明,小婢心服口服。只是小婢就是想不通,我們要離開揚州時,花統領不是正在公開征婚嗎?怎會跑在我們前面,而且取代金龍旗主的身分,實在太神奇了。”
鐵扇公主忿忿不平道:“那些騙人的鬼把戲,只有貪心的傻瓜才會上當。早在花統領離京之前,雙霸就已經暗鬥了十幾年,直到胡氏一案爆發才轉趨白熱化,由暗鬥變成明争。我早猜到花統領會先選北霸天做下手的對象,所以才要你們舍棄揚州,希望趕上這場武林正邪交戰好戲。都怪夏荷不好,只顧着計算銀兩,以致錯過精采部分,兩霸毫發無損的離開,叫人看得一頭霧水。”
夏荷連忙告饒道:“對不起嘛!下次我會改進的。”
“好吧!下次再拖泥帶水的,我們就放你鴿子。”
“是,遵命。”
“快跟下去,別又錯過了精采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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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北霸天稱雄北方半邊天,為人狡詐,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武林中鮮有人能出其右,所以,他才能夠成為一方霸主,一代枭雄。
打從南北兩方交惡開始,他便已定下計謀,設下陷阱,就等着獵物中伏,來個甕中捉鼈。
所以,當南宮無忌被逼出面接受孔雀郡主的調解開始,便已中了花無缺的計謀。
就連身為調解人的孔雀郡主都不自知,自己原來只是花無缺整盤計策中的一步棋,所以她才會接受花無缺的邀請,自鳴得意的出面為兩霸調解。
其實長生客棧之會,僅是花無缺連環計中的一個緩兵之計罷了。
由于孔雀郡主出面調解,使得南宮家群豪放松了戒心,以為緊張的情勢得以緩和,他們緊繃的神經也可以獲得喘息……
“南天劍客”皇甫玉秀是江南群雄中,武功最高的青年高手,他與南宮青雲交情莫逆,加上皇甫家和南宮家又是世交,更是義不容辭的拔刀相助。
更何況他還有一項不為人知的私心,那就是他愛慕南宮玉珊已久,長久以來一直苦無良機表白心意,難得天賜良機,讓他有機會表現實力,等這次擊敗北霸天的爪牙凱旋而歸,必可博得南宮無忌的歡心,他再當面求婚,相信必能娶得美人歸矣。
想到得意之處,他不禁興奮得哈哈大笑起來。
“有刺客!大家小心……哇啊……”
一連串的騷動與慘叫聲,顯見敵人已直入中樞,侵入他皇甫家的産業來了。
皇甫玉秀大吃一驚,連忙拔劍沖出。
只見庭院前的廣場上,雙方正在如火如茶的打殺着,但雙方交手沒幾回合,群豪中便有人莫名其妙的仆倒,随即被對方輕松的一劍殺死。
皇甫玉秀心中一動,連忙大喝道:“大家小心,對方用百花山莊的醉八仙暗算,大家快用濕巾掩鼻,改以暗器反擊!快!”
群豪如夢初醒,連忙采取反制行動,總算稍微挽回一敗塗地的劣勢。
等皇甫玉秀用濕巾綁住口鼻,對方突然沖出一道黑衣人,夾着威力無俦的森寒刀氣向他攻來。
他也不甘示弱的運起滿天劍芒加以反擊。
一陣金鐵暴鳴,現場頓時飛砂走石,幾乎到了伸手難見五指的程度。
“來者何人?”
“你太爺翁天銘是也!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小子,膽敢破壞本太爺的好事,簡直罪該萬死,納命來吧!”
“原來是你這個該死的狗頭軍師,本少俠殺了你,相信北霸天便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了,領死吧!”
“殺了你,看誰還敢再做南宮無忌的外援,殺!”
一場龍争虎鬥就此展開。
翁天銘雖然勝在功力深厚,經驗豐富;但是皇甫玉秀卻勝在劍招精奧淩厲,使得雙方短時間內,依然難分高下。
兩人的戰況陷入困境,你來我往,各展奇招。
可是群雄的戰況卻是一敗塗地,只因他們警覺心太松懈,加上反制醉八仙的警告又太晚,更注定了慘敗的命運。
只見他們的慘叫聲此起彼落,一個個接二連三仆倒,死傷極為慘烈。
百忙中回首一瞥,映入眼中的慘況,頓時讓皇甫玉秀變了臉色。
“看招!”
翁天銘見有機可趁,突然一聲怒喝,刀光一閃,夾着沉雷悶吼之聲而來。
皇甫玉秀一驚,連忙反劍回攻。
眼看雙方兵刃又将碰擊,皇甫玉秀本能的追加功力,以期一招退敵。
突覺手中一滑,人便重心不穩的沖了出去。
“殺!”
翁天銘一個飛旋,仿佛一道彩虹掠過眼前,毫無阻礙地劃過皇甫玉秀的身體。
皇甫玉秀慘叫一聲,左臂應聲而斷,人也仆倒在地。
“你用‘引’字訣……卑鄙。”
“哈哈……只怪你少不更事,經驗不足,臨敵對陣豈能一味的硬碰硬,等你下輩子投胎可要學聰明一點,拿命來吧!”
眼看着雷霆萬鈞的刀光臨頭,皇甫玉秀只能嘆息坐以待斃。
“锵!”一聲脆響。
只見一名婀娜多姿的美少女,接連幾式快劍攻得翁天銘措手不及,連連退後。
皇甫玉秀見狀,急叫道:“玉如!你怎麽一個人跑來了?你不是他的對手,你快點走。”
南宮玉如急叫道:“秀哥!你快走,由小妹來對付這老賊……哎唷……”
眼看南宮玉如被翁天銘以內功強行震退,皇甫玉秀連忙咬牙硬撐起身體,揮劍攻向翁天銘。
他的加入并沒有改善戰況,兩人依舊被翁天銘攻得險象環生。
“玉如!你還不快走,難道想死在這裏嗎?”
“不錯!只要能跟秀哥死在一起,小妹就是死也瞑目。”
“你瘋了!你明明知道我喜歡的是玉珊,你這麽做太不值得了。”
“不!你騙我,我知道你是真心愛我的,你這麽說只是想誘騙我離開罷了,我才……哇啊……”
只見南宮玉如慘叫仆倒,前胸鮮血猛噴,已經傷及內髒一刀斃命。
皇甫玉秀看得心膽欲裂,一聲悲鳴,人已化做一道燦爛的劍芒,直向翁天銘襲去。
翁天銘暴喝一聲,身形一陣挪移,刀芒立刻無情的劃過皇甫玉秀的腰身……
一刀斷腰,一招斃命。
可是,勝利的喜悅,并未在翁天銘的臉上顯現,相反地,他卻一臉的驚疑。
只因他望着眼前一場不可思議的景象。
只見失去腰身的皇甫玉秀,竟然拖着血肉模糊的上半身直向南宮玉如的屍體爬去……
地上拖了一條長長的血跡,令人看得沭目驚心。
“玉如……”
眼看着将要接近南宮玉如的皇甫玉秀,突然發出一聲脆弱的悲鳴之後,便已不再動彈。
一寸,就差一寸的距離,兩個人的手就可以握在一起了。
可是,這短短的一寸距離,也把兩個人的距離拉得好遠好遠……
翁天銘整個人驚呆在一旁。
長年孤家寡人的他,是無法想像男女之間的情愛,竟然是這麽可歌可泣的偉大。
想不到面臨花甲的晚年,竟讓他見識到這一幕悲壯的愛情場面。
周遭的激鬥仍進行着,雙方依然慘烈的殺戮着,只是已經接近尾聲。随着一個個敗陣仆倒,也注定了群雄敗北的下場。
呆立許久,翁天銘終于嘆了口長氣,沉重地緩步上前,輕輕地為男女雙方合握雙手。
仿佛天地有靈一般,停駐桃樹上的兩只黃雀,一直看到這裏,才雙雙展翼飛向西方而去……
飛在空中的黃雀身影逐漸隐沒在雲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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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人算不如天算。
再精密的計謀,也一樣會有漏洞,一樣會有意外。
假扮成金龍旗主的花生,便是這項周詳嚴密的計畫中,唯一的一個漏洞。
當他依照花無缺的命令,率領金龍旗的手下就攻擊位置時,他就知道南宮世家注定慘敗一途了。
只見山莊外負責巡邏的守衛,個個懶懶散散的模樣,有的還三三兩兩的圍起來聊天,一點也不像是臨敵對陣的守衛。
花生忍不住心中暗罵道:“不知死活的東西,雙方還在談判階段,你們就偷懶鬼混,簡直是壽星公上吊,太不知死活了。”
罵歸罵,他可不希望任何一方有壓倒性的大獲全勝情況出現,唯有雙方保持勢均力敵,他才可以從中取利。
眼看其他三旗都就定位的暗號已到,知道危機迫在眉睫,再也顧不得暴露身分,只見他突然大喝道:“進攻。”
金龍旗的其他手下聞言一呆,這可不是計畫中的一部分呀!
南宮世家的人先是一呆,接着像被捅破的蟻窩一樣,頓時亂成一團。
徐世傑見狀,不禁驚怒的道:“大師兄!你究竟是什麽意思?師尊明明交代要保持隐密,先以醉八仙開路,四旗再合圍進攻,必能達成一網打盡群雄的目的。如今大師兄無緣無故大叫,分明有通敵叛變之嫌。”
花生故做大怒狀,道:“你說什麽?你竟敢批評本座的領導方式?”
“是大師兄自己不對,小弟直話直說,又有什麽不對?”
“好呀!你妄想謀奪金龍旗主寶座已久,本座可說心知肚明,你既然不滿本座的領導方式,這次的總指揮就由你來負責好了,本座再也不管了。”
話畢,他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衆人又是一呆,頓時群龍無首。
徐世傑也吓得不知所措,一見衆人惶恐的神情,只好暗一咬牙,長身而起的大聲喝道:“不管大師兄了,大夥兒進攻!”
四旗逼不得已只好挺身攻向南宮世家群雄,只聽金鐵交鳴中,夾帶着慘叫之聲,不絕于耳,戰況相當猛烈。
形跡既已暴露,只好将暗襲改成明攻,這正是敗因之一。
臨陣換将,此乃兵家大忌,更是敗因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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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客棧之役只是正邪的前哨戰,以評估對方實力的參考依據,結果的勝負更是影響深遠。
畢竟太原城是有法治的省城重地,雙方又是轟動江湖的風雲人物,雖然談判破裂,卻能有所節制的約束手下,傷殘在所難免,卻無生命的威脅。
真正兇險的地方是在城郊,王法管不到。官方管不了的法外之地,江湖人快意恩仇的獵食場。
花無缺這一面的主将之戰,雖僥幸險勝一場,但是以金龍旗為主的北方勢力,卻不敵南方群豪,可見南宮家的确是傾巢而出,全力以赴。
一出城門,雙方便不再顧忌,一方以迷香暗算,一方也以暗器回擊,一場混戰下來,許多人都是在迷迷糊糊的情況下,死的死、傷的傷,現場一片淩亂,屍體兵刀散落一地,血跡斑斑,極為慘烈。
這一戰至此為止,百花山莊可說是一敗塗地。
所以,花生一回到百花山莊,立即被花無缺叫去痛罵了一頓。
“翁天賜,你真是該死!你說,你身為大師兄又掌金龍旗主,不但沒照我的指示率領屬下進攻右翼,以致四象大陣出現缺口,造成其他三旗人馬的敗退,損及百花山莊的威名,可知該當何罪?”
花生見翁天賜的冤家對頭徐世傑在旁幸災樂禍的冷笑着,便知道又是他在打小報告,他雖痛恨這種小人,大局卻未受他影響,反正他也想攤牌了。
“這有什麽好驚訝的,會造成這種結果,當然是我故意促成的。”
“什麽?”
當花無缺聽到徐世傑向他禀報大敗的消息和原因時,一時還不敢盡信,直等到總護法一群人狼狽逃回,才氣得他決定嚴懲翁天賜。
他将總護法翁天銘排拒在議事廳外,才召入翁天賜質問,沒想到他會爽快承認,不禁令花無缺感到驚怒。
“你究竟為什麽這樣做?”
“因為十八年前的揚州首富,花家的滅門血案也是在內憂外患的情況下,遭到敵人惡毒的陰謀陷害,才成為多年未破的懸案。”
花無缺臉色一變,驚怒道:“你不是翁天賜,你究竟是誰?”
花生立即自懷中取出藥物,将臉上易容除去。
“是你!你沒有死?”
“不錯!正是你無法人道、要我代你在夫人身上下種的花大同。”
“住口!你胡說什麽?”
“怎麽?難道夫人的右乳峰上沒有一顆紅痣,還是莊主的‘工具’已經治好,可以自己辦事不必依靠別人,想來個死不認帳?”
花無缺聽得怒火填膺,眼中兇芒連閃,突然毫無預警的翻掌,向徐世傑急劈而去。
徐世傑也是機詐之人,得知這項秘辛便知不妙,正想設法脫身卻為時已晚,連反應都來不及,便慘叫一聲倒地不起。
花生一面戒備一面冷笑道:“你果然不愧為一代魔頭,只為一個保不住的秘密,竟可以殺死自己的愛徒滅口,難怪他瞪大着兩眼死不瞑目。”
花無缺陰笑道:“傑兒的死,全是肇因于你這罪魁禍首,只要将你的人頭砍下祭他,他不但可以含笑九泉,本王的秘密也得以保住了。”
“你的如意算盤打得雖好,只可惜兩年前你殺不死我,現在更是不可能……。”
花生若有所覺的中斷話題,花無缺也警覺得順他目光望去,只見門口伫立一名滿臉凄苦的貌美少婦,雙手掩面哀泣着搖搖欲墜。
“美珍!你……什麽時候來的?”
花無缺大感意外,正想過去安撫她之際,突見她拔出匕首抵住心口,更讓他震驚不已。
“你這是做什麽?快把匕首放下,這樣太危險了。”
廖美珍哀泣道:“你別過來,否則我立刻死給你看,除非你坦白告訴我,他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沒有的事,你別聽他胡說。”
廖美珍搖頭的泣道:“為什麽?事情的經過我都已親眼目睹,你還想騙我?”
花無缺臉色慘白的喃喃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再問我。”
“你終于承認了。難怪結婚兩年多以來,無論我如何追問,你總是借故練功,就是不肯正面回答,原來是……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早說晚說又有什麽差別,已經造成的傷害,誰又能改變事實?”
廖美珍頓時啞口無言。
花無缺更是怨恨不已道:“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不幸,都是同一個罪魁禍首引起的——花大同,都是你……。”
話聲未落,人已松軟無力得“砰”聲倒地。
花生見“醉八仙”奏效,心中立即放下大石般輕松不少,為了讓廖美珍進一步了解花無缺的罪行,所以他制住她的“麻”“啞”穴之後,立刻将她救醒。
廖美珍乍一醒來,不但發現自己無法言行,而且她的夫婿也倒卧一旁,以為已經兇多吉少,立即滿眼憎恨的怒視着花生,恨不得馬上殺他以報夫仇。
花生見狀,心中不覺一陣抽痛,滿腹的委屈立刻發洩在花無缺身上,江湖道義不再理會,不但破去花無缺的丹田,更挑去四肢腳筋,注定他終身殘廢的命運。
最後才潑水在他臉上。
當花無缺睜開兩眼,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驚怔住,沒多久便知大勢已去,無比落寞道:“想不到你會用‘醉八仙’來反制我,讓我一點警覺都沒有,手段不但陰險,而且相當惡毒。以南宮世家的行事作風,絕不可能不顧江湖道義,做此不擇手段的勾當,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一場南、北雙雄的江湖風暴,該是你所策動挑起的吧?”
“你說我策動的,這一點我承認。但是說我挑起争端,未免太擡舉我了。”
花無缺冷笑道:“以你的手段行事來看,你會敢做而不敢當,我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花生傲然笑道:“我花生雖然不妄自菲薄,卻也不會狂妄到自大的地步。我既然敢承認是由我策動,又怎會怕冠上其他罪名,只怪你們雙霸早有心結,我不過稍點零星之火,你們自己興風作浪把事件擴大,能怪誰呢?如果你們雙霸是那種輕易被玩弄于股掌間的角色,那我就默認挑動争端的主謀,又有何妨?”
花無缺愕然苦笑道:“你就是武狀元花生?新任的侍衛統領?早聽說你是個厲害角色,果然沒錯!這一場南、北争霸,無異是鹬蚌之争,朝廷派你當漁夫,算是選對了人。不但贏了裏子,就連面子也不讓我們好看些。”
“你又錯了,我的為人并不重視這些虛名,否則也不會用這種不光明的手段對付你了。”
花無缺冷哼道:“我早知道‘醉八仙’厲害無比,不但對敵人百試不爽,就連自己人也同感威脅。所以我對它的管制極嚴,除我之外,只有內、外總管及總護法才能擁有,你能冒充金龍旗主,必然是同一個人幫你做的內應。你說,這個內奸究竟是誰?”
“這個內奸不就是你嗎?難道你忘了?”
花無缺一怔,又怒道:“你敢胡說。”
“我就知道你貴人多忘事。兩年多以前,你趁我在夫人身上洩精之際,點中我的‘促精穴’,企圖殺人滅口。當我詐死騙過你時,你不是曾經将我抱入密室,且得意洋洋如數家珍的告訴我,你多年來搜刮的秘笈,要我盡量的看、盡量的學嗎?”
“這麽說來,早在兩年多以前,你便已經在算計我了。你這麽大費周章究竟是為了什麽?”
“我不是說過嗎?為了十八年前的揚州首富、花家的滅門血案。”
“多年來,你們錦衣衛已經調查過無數次了,至今依然懸案未破,除非你能拿出證據來,否則我是不會背這黑鍋的。”
“我想你是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策動南、北争端是為公,追究花家血案是為私。”
“為私?咦!你也姓花,難道你是花家後人。”
“不錯!你終于明白我為什麽找上你了吧!”
花無缺突然激動的叫道:“這麽說來,你就是當年的漏網之魚,‘南偷’花美人的孽種了?”
花生聽了大怒工業即打了他兩巴掌道:“你終于承認了,你這該死的兇手。”
“我已經落到這種生不如死的地步,又有什麽好怕的?再說,就算我承認了,你也不能殺我。”
“什麽?你沒發燒吧?”
“你既然進過密室,便該知道‘移形換影’的功妙。”
花生心中一動,連忙仔細的審查一遍,不久便從他的臉上剝下一張薄如蟬翼的精巧面具。
忍不住贊嘆道:“這張人皮面具制作得真是細致巧妙,難怪百變魔君能夠橫行江湖半甲子之久,身分從未被人識破。”
只見花無缺的原面貌比面具更俊美秀氣,加上皮膚嫩白細致,較之女性更加柔美,令人難以想像一代魔頭,竟長得如此嬌美。
花無缺啞然苦笑道:“這就是我的真面目,你年紀還小,所以不知道我的真正身分,如果換做你父親花美人,他立刻就會明白花家血案的前因後果,血仇報與不報,都是咱們花家的不幸。”
花生大驚失色道:“咱們花家?你難道是……”
“不錯!我就是花真人。”
“我不信!一定是你在唬我。如果你是我爹的親兄弟,又怎會是殺害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