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靠近
桑宛任由眼淚無聲地掉落。
啪嗒啪嗒。
在地上發出響聲。
這一刻,整個世界仿佛都靜止了,聽着少女低聲啜泣。
溫柔的清風嘗試着擦幹她的眼淚。
皎潔的月光努力灑落光芒。
在不遠處,季言裕的腳步仿佛有千萬斤重。
無聲地看着這一幕,心髒陣陣地疼。
仿佛能夠感同身受。
他今晚本是酒局,有些悶出來透氣,卻沒想到撞見了分手那一幕。
小姑娘小小一只,身影單薄清瘦,眼神卻清澈倔強,堅守自我,不卑不亢。
可泛紅的眼圈和晶瑩剔透的淚珠,卻像是重重地錘擊在了他的心裏。
季言裕想要過去安慰她,可在這種情況下,她大概不想讓人看到這麽脆弱的一面。
她看似柔弱溫和,可骨子裏卻滿是堅韌,像木棉花一樣頑強生長。
在同一片土地上,呼吸着同樣的空氣,季言裕默默地陪着她難過。
淚水何時沾濕了襯衫的衣領也渾然不覺。
幾分鐘後,不遠處一家藝術培訓機構,一群小朋友蜂擁而至地跑出來。
與此同時,還有一家花店。
布置得很溫馨。
季言裕悄悄過去,不知道跟幾個小孩說了些什麽,又從花店裏買了很多朵玫瑰。
給了他們一人一朵。
然後指着桑宛的方向,嗓音低沉溫柔:“看到旁邊那個姐姐了嗎?”
幾個小朋友都不約而同地點頭:“大哥哥,姐姐好像在哭。”
“是你把她惹生氣了嗎?”
季言裕曜石般的黑眸裏閃過一絲心疼,緊接着蹲下身,目光誠懇:“所以小朋友們,能幫哥哥一個忙,把花送給她,哄一哄她好不好呀?”
“好!不過下次,哥哥不許再惹姐姐哭了。”
季言裕揚起一抹笑,摸了摸他們的頭,認真地發誓做保證:“好。”
“還有——謝謝你們。”
他眼神裏滿是真誠地道謝,并不因為是小朋友而忽略不認真。
“不客氣哦,那我們去啦。”
季言裕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幾個小朋友陸續拿着花跑了過去。
昏黃卻溫柔路燈搖曳着一個個歡騰的身影,夜風也在這一刻變得暖和了起來。
桑宛漸漸哭得有些累了。
所有的痛苦和傷害,想在今晚徹底做個了斷。
明天,她依舊是那個堅強愛笑,熱愛生活,永遠也打不倒的桑宛。
她獨自一人消化着這些傷疤,卻聽到有腳步聲,桑宛微微擡頭,就看到面前站了一個小男孩。
手裏拿着一朵玫瑰花遞過來,笑容燦爛:“漂亮姐姐,不許哭了嗷,不然就不美了,花送給你。”
桑宛還沒反應過來,手裏就多了一支玫瑰。
緊接着,小男孩跑開了,他後面跟着一個穿着舞蹈服的小姑娘,依舊拿着一朵玫瑰。
她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仙女姐姐,給你花花,不哭了好不好?”
陸陸續續的,後面又來了七八個小朋友,不約而同地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她。
“姐姐,沒有什麽過不去的,要開心呀。”
“姐姐,喜歡你的人看到你哭,也會傷心的。”
還有最後兩個小朋友,送完花後,臉頰泛着紅,似乎是內向害羞的性子,支支吾吾說了好一會兒,都沒能說出來。
最後,輕輕用手給她擦拭了一下眼淚。
“不……不哭了。”
溫柔,幼稚,卻感動。
桑宛哭得更兇了,只不過這次是熱淚盈眶。
她看着站成一排的小朋友,感受着來自人間的天然善意,恍然間。
心底那處黑暗的深淵,有一束微弱的光芒照耀進來了。
是這個痛徹心扉的夜晚。
唯一的安慰。
“謝謝你們吶。”
桑宛輕輕彎了彎眉眼,左邊唇角的小梨渦顯露出來,恬靜而美好。
“那漂亮姐姐再見!”
小朋友見她不哭了,完成了任務,就笑眯眯地跑開了。
而桑宛,看着他們的背影,也露出了幾分笑意。
她收回目光,坐在一旁的廊椅上,擡頭看着夜空中的一顆顆閃亮的星,停止了哭泣。
她低頭,看着手裏的九朵玫瑰花,嬌豔欲滴,明媚張揚。
笑得單純。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桑宛一直沉默坐在那兒,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坐了多久,季言裕就在不遠處的大樹後面,站了多久。
陪着她一起難過,一起痛。
直到午夜十二點的鐘聲響起,桑宛才拖着疲憊的身體站了起來。
這才想起來,安顏不知道該擔心成什麽樣子了。
99+個未接來電。
所以——桑宛你看啊。
你并不是什麽都沒有。
哪怕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站在你的對立面。
還有安顏這個姐妹,永遠愛你,關心你,站在你身後。
她調整了一下心情,回了個電話過去,語調小心翼翼的,卻還是能聽出哭過了,并且哭的很嚴重。
“顏……顏,對不起。”
本來以為會收到一頓劈頭蓋臉的罵,卻沒想到,往日裏脾氣火爆的安大小姐,只是低顫着聲音:“宛宛,回來哭吧。”
“有我一直陪着你。”
她不問緣由,只是聽到閨蜜的不對勁後,只有心疼和擔憂。
桑宛心下一暖,低低地“嗯”了聲,“學校還能進嗎?”
“咱們今天畢業了,宿舍幾乎走的差不多了,阿姨把鑰匙放在一樓了。”
“我下去給你開。”
北渝大學大門只要刷臉,學生就能進來,不管多晚。
門禁一般在十點四十。
可今天她們畢業了,宿管阿姨也就沒怎麽管了,有晚上還在收拾行李的。
桑宛:“謝謝顏顏。”
“快點回來,外面不安全,嗯?”
“好。”
她打開手機打車軟件,正要打車回去,卻有一輛黑色的卡宴經過,車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玻璃窗慢慢搖下來,露出了那張完美無瑕的容顏。
只不過,借着路燈,她看到男人的眼眶微紅,西裝領口處的襯衫像是被什麽沾濕了一樣。
有些狼狽。
不複往日的矜貴慵懶。
“先……先生。”
這句稱謂帶着濃濃的鼻音,桑宛有些訝然地看着他,圓圓的杏眸瞬間瞪大,像是不明白,他們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相遇。
兩人還都這麽狼狽。
頗有種——
同病相憐的感覺。
“上來嗎?”他的嗓音略微低啞,像是暗夜中的小提琴,依舊低沉好聽,蠱惑人心。
只是,桑宛看着手機上的打車軟件,提示還有十分鐘司機能趕到,她已經欠下他太多次人情了。
“不用麻煩您了,謝謝您。”
桑宛在車外,對着他認真而赤誠地鞠了一個90度的躬。
季言裕看着她的動作,有些心疼,卻沒說什麽,只是理性分析着:“晚上女孩子一個人打車不太安全。”
“或者——你實在過意不去的話,可以把我當成打車的司機。”
桑宛擡頭,措不及防之下撞進他的目光,認真,誠懇,清澈。
“為什麽?”
對她這麽好。
每次在她最狼狽無助的時候,都能出現。
救了她好幾次。
季言裕定定地看着她,最後才輕聲道:“可能有緣吧。”
桑宛心髒突然輕輕顫抖了一下。
在他說有緣的這一刻,她再次仔細打量了一下他的眉眼和五官。
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像是早就認識了好多年。
最終,她遵從了內心的聲音,沒有拒絕他的好意,“謝謝您了,真的謝謝。”
她乖巧又溫順地打開車門坐了上去,感受着車裏的溫暖,困意也一下子湧上心頭。
若是換一個人,再困,她也會撐着眼皮不睡過去,可是面對他。
好像天然有種信任感。
很強烈。
雖然是閉着眼睛假寐,可外在發生的一切,她依舊有意識。
啓動車之前,從後視鏡裏,季言裕看到了小姑娘半倚靠在後背上,像是慢慢睡着了。
小小一只蜷縮着,可憐兮兮的。
他想把她抱在懷裏,安慰她。
握着方向盤的手,此刻滿是青筋,手心還染上了些許汗珠。
季言裕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認真開着車送她去北渝大學。
只是待在同一片空間裏,就已經讓人滿足了。
夜晚的心跳仿佛比往日裏都要快上幾分。
桑宛,什麽時候。
我才能正大光明地告訴你。
我喜歡你。
很喜歡很喜歡。
是從一見鐘情,到日久生情,再到非你不可。
是每天只要看到你,就會不自覺地唇角微揚。
是看到你哭,心髒就疼的窒息。
夜晚幽寂漆黑,把所有的心事都隐藏起來。
半小時後。
車子行使到了學校門口。
桑宛也醒了過來,頭疼地厲害,還有些發懵。
面前男人就遞過來一張濕巾:“別再哭了,嗯?”
這一刻,他的聲音仿佛蘸着月光,溫柔誘哄着。
仿佛真的有種,被他放在心尖上寵愛的感覺。
桑宛這一瞬間,産生了一種錯覺。
她沒拒絕接了過來,輕輕把眼睛旁邊的淚痕擦幹,用手機相機看了一眼,沒有那麽嚴重了,才放下心
“謝謝你,先生,方便告訴你的名字嗎?”
她這才意識到,兩人相遇過這麽多次,她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季言裕聞言,對上少女黝黑清澈的雙眸,裏面仿佛盛滿了星輝。
見小姑娘不再傷心了,他微微動唇,帶着幾分似有若無的笑意,卻讓人格外舒服。
“下次見面的話,告訴你。”
桑宛下了車,呆呆地看着他離開的車子背影,有些迷茫。
她不知道的是,這是季言裕的一個美好期許。
下次見面。
意味着,還會再見。
桑宛剛一刷臉進去大門後,就在不遠處的保安室門口,看到一個瘦弱的背影。
路燈很暗,她的影子卻被拉的很長。
安顏見到她之後,一個熊撲過來,把她抱住:“嗚嗚嗚宛宛,你終于回來了。”
感受着身上傳來的幾分寒涼,桑宛意識到,深更半夜,顏顏在這裏等了很久。
安顏的身高有一米七,桑宛只有一米六,被她抱着格外有安全感。
“謝謝顏顏,我們回宿舍說吧。”
“冷不冷?”
安大小姐這才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道:“冷。”
“卻不及心裏冷。”
“一晚上擔心死我了。”
“聽說顧景然他們回來了,你還沒來。”
“問他們也不說,我就差拿着四十米的大刀砍過去了。”
再次聽到顧景然這個名字,桑宛的心髒還是不可控制的再次抽疼了一下。
畢竟。
是她曾經有過好感的。
想過帶着去見外婆,去結婚,共度一生的人。
她竭力壓下心裏的疼,安慰着安顏:“沒事啦,我給你暖暖手。”
兩人并肩在校園的夜晚小路上走着,沒幾分鐘就到了宿舍樓下。
在電梯裏,桑宛突然開口:“顏顏,我……”
她頓了一下,有些艱難道:“跟他分手了。”
他的名字,她再也不想提起。
安顏聞言,整個人差點沒站穩。
她是有猜測這種情況的,只不過卻被壓了下來,顧景然追了宛宛兩年。
那種固執和堅持,和外人都能看出來的綿綿情意,怎麽也不可能……
兩人下了電梯,慢慢到了宿舍門口,房卡打開門的那一刻。
桑宛繼續輕聲道:“他有個很喜歡的前女友,把我當……”
她咬了咬下唇,本來有些結疤的唇,又很快鮮血淋漓。
“替身。”
這兩個字說的格外難耐,像是用盡了她的全部力氣。
下一瞬,整個人就歪倒在了椅子上,臉色慘白,唇卻因為染血鮮豔靡麗。
安顏看到好友這幅樣子,整個人徹底炸了。
”顧景是他是有病嗎!!!”
“死渣男!!!給我爬!!!”
“不行,我忍不了了,我明天要去揍他一頓。”
安顏學過一段時間的跆拳道和散打,身手不差,聽到後整個人暴跳如雷。
“啊啊啊啊他怎麽配的啊?”
安顏磨着牙,翻箱倒櫃的,最終找到一把美工刀,就要沖到男生宿舍找他算賬。
被桑宛及時拉住了衣袖:“顏顏,別……”
她虛弱一笑:“真沒事了,已經解決了。”
“及時止損,不該為我高興嗎?”
“反正只有兩個月而已——”
是啊,只有兩個月,可卻是她拼盡全力地去喜歡一個人。
跌跌撞撞,最終粉身碎骨。
她又溫和勸了好幾句,好在把安顏安撫了下來。
“我先去洗個澡,乖,別生氣了,沒事。”
桑宛拿着衣服去了浴室,壓根不知道的事,這二十分鐘裏,安大小姐跑去了陽臺,想了無數個詞,把渣男狠狠地罵了一頓。
只不過聲音刻意收斂了些,怕吵到還有沒走的同學。
夜還很長。
深邃,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在學校住的最後一晚,兩人都沒有什麽睡意。
“宛宛。”安顏的聲音帶着些哭腔,“我好難受——”
是聽到她分手了,比自己分手還要想哭,還要心痛的程度。
一句話,桑宛就聽出了她的含義,好像今晚的眼淚已經流幹淨了,再也流淌不出來了。
她低低道:“別哭,我不傷心,真的。”
“遠離渣男,脫離苦海,該快樂!”
“我大概明天下午回一趟琅城,以後就一直跟你一起在北城定居玩啦。”
“況且,分手就分手,下一個更乖嘛。”
安顏聽到她這句話後,忍不住破涕為笑:“對,下一個更好。”
“我還認識很多長得帥的男生呢,哪一個都秒殺顧狗!”
這時候,她腦海裏莫名地想起了,陸塵淵。
潔身自好,容顏俊美,不近女色的高嶺之花。
也是她們那個圈子裏,從小玩到大的朋友。
作者有話說:
陸塵淵:?別亂拉郎配!(微笑)
季言裕:?別搶我老婆!(微笑)
沈灼:兄弟們,別激動!(吃瓜看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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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們除夕快樂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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