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星球

哪裏……都行。

這四個字不停地在桑宛的腦海裏飄蕩着, 一擡頭,就是男人似笑非笑的目光。

燈光明亮旖旎,恍惚間, 從他的眼眸中, 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桑宛耳根子有些發燙,她後退一步,整個人都倚靠在牆上,小小一只, 看起來有幾分像被大灰狼追捕的獵物。

“是……是嗎?”

她皮笑肉不笑地脫口而出,絲毫沒有過腦子。

季言裕聞言, 漆黑的眸子深了深,忽而整個人靠近她, 高大挺拔的身軀籠罩在身前少女的身上, 手臂半撐着牆, 像是壁咚的姿勢,笑得頗有幾分蕩漾。

“夫人不信?”

男人灼熱的呼吸噴灑在耳邊, 分外撩人心弦。

桑宛聞到了他身上令人安心又有些蠱惑的琥珀沉香的氣味。

一時間,有些迷離。

窗外的蟬鳴聲不止, 風吹動着窗簾沙沙作響, 桑宛這才反應過來,咬了咬下唇, 無辜的杏眸看向他:“當……當然信。”

這一刻, 心跳如鼓, 不知是緊張的還是如何。

小姑娘一逗臉就紅,比想想可愛多了。

季言裕見狀, 心上像是被一根柔軟的羽毛輕輕掃了一下, 輕微顫動。

“好了, 先把行李收拾一下,嗯?”

“安顏那邊不用擔心,一切交給我。”

他又恢複了那副正經模樣,一身西裝矜貴優雅,嗓音低沉磁性,看向你的那一刻,仿佛讓人充滿着無限的安全感。

溫柔妥帖,細心有禮。

桑宛輕輕點了點頭,看着房間裏雅致清幽的布置,心情都好了很多。

仿佛一切都是按照她的心頭好來準備的。

腦海裏飛快地閃過一絲什麽猜想,卻又很快淹沒不見。

桑宛到了新家,收拾着行李,有些累了,忘了關門就半躺在床上睡着了。

或許是過去的種種暫時告一段落,是新生活的來臨,有些惶恐不安,更多的卻是期待。

她沒注意到,房門沒有關嚴,還透露着一絲絲縫隙。

睡夢中,前些天,被她刻意壓在心底的背叛,傷心,痛不欲生。

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白日裏,笑意盈盈,仿佛沒有什麽煩惱的少女,在這時,不知不覺間眼角有淚水滑落。

她像是做了噩夢。

夢裏極致的黑,伸手不見五指。

看不到任何光亮。

漫長,又冷。

顧景然的臉突然出現在面前,他紅着眼眶跟輪椅男說的那句“她……只是替身”,一下子從四面八方湧來,侵入腦海。

桑宛哭着不停地喊:“我不是替身……”

“不是!”

聲音太過凄婉,正在書房的季言裕心尖一痛,幾乎是什麽都沒有想,第一時間就跑了過去。

少女蜷縮在床上,小小一只,抱着叮當貓死死不放,眼淚卻已經沾濕了被子的一角。

還在低聲喃喃着:“不是……替身。”

曾經目睹分手過程的季言裕見狀,整個人眼尾泛着紅,手背上青筋凸起,他極為心疼又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少女臉上的淚珠。

此時,漆黑深邃的眼眸深處,洶湧澎湃的情感徹底爆發。

怎麽也藏不住的愛意。

男人的嗓音是極致的溫柔,帶着誘哄:“我們宛宛獨一無二。”

“是全天下最好的小姑娘。”

“才不是替身。”

溫潤的指腹帶着一層薄繭,把她的淚珠一滴一滴地擦幹。

心髒卻陣陣地刺痛。

是他來晚了。

如果,他提早在顧景然之前,膽子大一點跟她相識,會不會結果就不一樣。

她會不會就不用受傷害。

或者——在更早。

在她充滿創傷的青春期,十四五歲的時候。

就擋在她面前,保護她。

季言裕閉上眼睛,黑長的睫毛下垂,眼角流出一滴淚來。

終究——還是沒克制住。

在她的眼角輕輕落下一吻。

帶着珍視,心疼,與纏繞着月光的溫柔。

“桑宛,以後有我在。”

不會再讓你經受任何苦難。

他把小姑娘的鞋脫下,抱着她放到了床上,很輕很輕,又把被子給她蓋上,笑着說:“季太太,晚安。”

希望有皎潔明亮的月光,伴你左右。

驅散黑暗和所有不堪。

一夜無夢。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順着窗子的縫隙灑落進來時,桑宛揉了揉眼睛,感覺渾身輕松。

昨晚的夢已經記不清了。

只是,好久沒有睡的這麽香甜過了。

她眼神還有些懵懂,看着笑得咧開大嘴的叮當貓,也彎了彎唇角。

她穿着拖鞋走出卧室的時候,男人已經在客廳裏坐着等待了。

一身複古西裝,勾勒出挺拔有力的身軀,只是,唯一惹眼的地方。

是領口處沒有打領帶。

他雙腿交疊,随意慵懶地坐着,見來人彎了彎唇角:“宛宛,用餐了。”

桑宛滿臉驚喜地看着桌子上的飯,笑眯眯道:“季先生起這麽早呀。”

“嗯,給太太做早餐。”

聽到他的回答,桑宛的心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可很快随之而來的,是一抹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失落。

所以,不管他娶了誰,是季太太。

都會給她做早餐。

只不過是她幸運罷了。

那句話,季先生是頂好頂好的人。

無限期,永不收回。

她把心頭這一絲異樣壓下,看着男人溫和有禮地幫她拉開一旁的凳子,心尖微觸,“謝謝。”

早餐很好吃,他煮的粥香甜可口,軟軟糯糯的。

“手藝這麽好呀?”

他神色如常地收下這句誇獎,“還好。”

實則內心早就樂開了花!

仙女老婆說我做的飯好吃!

他唇角的笑意怎麽也壓不住,最後在小姑娘吃完後,輕咳了兩聲,尋找着存在感。

桑宛擡眸好奇看他:“怎麽啦?”

男人手指無暇如玉,指尖修長,裝作不經意地從西裝領口處劃過。

像是在暗示什麽。

桑宛內心沒忍住笑了一聲,可面上卻依舊裝作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季先生?”

她羽翼般的睫毛輕輕掃啊掃的,像是把小扇子,盈盈杏眸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直到——

下一瞬,他的耳垂泛上了幾分薄紅,才有些不自在地說:“你沒有發現,今天這一身衣服,缺少點東西嗎?”

桑宛唇角的梨渦笑了出來,分外明顯,她歪了歪腦袋,一臉單純地說:“不少啊,挺好看的。”

只見男人的臉色瞬間有些緋紅,像是氣她不開竅,又像是自我賭氣似的傲嬌。

他清了清嗓子,懶散“哦”了聲,眼角的餘光一眼就瞥到,小姑娘笑得跟小狐貍似的,幾乎是眨眼間,就知道她懂了。

故意耍着他玩呢。

季言裕站起身來,慢慢走到她面前,笑容依舊溫雅,只是說出的話卻帶着幾分意味不明:“學妹——”

“啊?”

他調笑的時候,特別喜歡稱呼學妹。

“給我系個領帶?”

話音剛落,他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一條複古棕色領帶,跟他這一身格外搭配。

好看的有些過分。

桑宛下意識地接了過來,她從來沒給人系過領帶,也不知道從何下手。

只是,因為是他,好像內心深處也絲毫不抗拒。

“我……我不會。”

是不會,而不是不想。

季言裕眼底的笑意更加濃厚了:“我教你。”

男人修長幹淨的手指和少女圓潤的指尖觸碰到了一起。

砰的一下——

像是激起了什麽物理反應,兩人心尖都一顫,不知是熱的還是害羞。

臉上都爬上了一層薄薄的緋紅。

跟喜歡的姑娘手指握在一起,任誰也不能心神平靜。

季言裕強裝鎮定,靈活的手指帶着她的,掌控着領帶。

明明不用費多長時間,他卻好像系得格外慢。

時不時地,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邊,桑宛有些不自在,只是眼睛卻還是認真地在學。

雖然,全程幾乎都是季言裕一個人在帶着她的手系。

“再往這邊一穿。”他教學倒是格外認真,還時不時地帶幾句講解,手指帶着她的一步步穿梭。

桑宛一擡眸,看着男人低垂的睫毛,和緋色的薄唇一開一合,微微凸起的喉結分外性感。

季先生,是真好看呀。

一時間,耳後有些發燙。

“我講明白了麽?”

低磁悅耳的男聲響起,還夾雜着絲絲笑意:“桑同學?”

他怎麽這麽多稱呼!

桑宛被他喊的腿有些軟,差點沒站穩,手上一用力,差點把他的脖子勒斷。

“對……對不起。”

她手忙腳亂地扯弄了一下領帶,不知何時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喉結,男人的脖子越來越紅,眼眸也越來越深沉,像是翻湧着些許什麽。

他低啞着聲音,握住小姑娘的手腕:“輕點,嗯?”

尾音微微揚起,像個小勾子一樣,還是這麽想入非非的話。

桑宛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個徹底:“抱……抱歉,季先生,我笨手笨腳的。”

說着,就松開了手。

領帶歪歪扭扭地挂在他脖子上,怎麽看怎麽不倫不類。

桑宛心虛地眨了眨眼睛,低下了頭,心裏七上八下的。

她差點勒死季先生,他不會直接掐斷她的脖子吧。

脖頸處突然傳來一陣涼風。

桑宛覺得,有些小命不保。

她想再掙紮一下。

她咽了咽口水,裝作一副無辜又可憐巴巴的模樣,濕漉漉的眼眸看向他:“季先生,您寬宏大量,溫柔和善,運籌帷幄,風度翩翩……”

“不,不會跟我計較吧?”

“嗯。”

就當她剛松了一口氣時,只聽男人繼續悠悠道:“誰說我不計較?”

“那我再讓您勒回來?”她試探地睜着圓眼問他。

說着,就把腦袋往他的方向伸了伸。

怪……可愛的。

怎麽忍心勒?

他低笑了一聲:“我向來不記仇,所以桑同學,再打一遍領帶?”

“驗證一下我的教學效果。”

他嘴上這麽說着,眼眸裏卻全是笑意。

半小時後。

在兩人的“共同努力”之下,領帶終于躺在了季言裕的西裝領口處。

桑宛的手心都有些出汗了。

送他的背影離開後,她才徹底松了一口氣。

嘤——這就是伴君如伴虎嗎?

跳出狼坑又進入虎穴。

季先生怎麽又溫柔又蠱,還斤斤計較!

她整個人把腦袋蒙進了叮當貓身上,臉色紅撲撲的。

手上的觸感還未消失。

莫名的有點像,懷春少女。

可某人壓根沒意識到,那久違的少女心在慢慢的蘇醒。

她把帶來的東西完整收拾好之後,發現整個卧室,有種家的溫馨。

暖洋洋的,讓人心馳神往。

所以——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

只是,怎麽跟顏顏解釋,這個閃婚。

正當她絞盡腦汁之計,安大小姐的電話又轟炸了過來。

緊接着,就是一聲獅吼功咆哮:“桑——宛!”

“在。”桑宛弱弱地回應了一聲。

雖然季言裕說會解釋,可安顏是她最好的朋友。

于是乎,在她的三十六計盤問之下,桑宛幾乎托盤而出。

電話那頭久久沒有聲音,緊接着尖叫出聲:“所以,你就是這樣,把季言裕拿下了?”

牛哇。

除了一直被人猜測某些方面有問題,季言裕幾乎是北城各家名媛想要聯姻的人。

年少有為,容顏絕色,氣質矜貴。

放在人群中,分外出衆的人物。

沒想到……口味這麽變态!

一個快三十的老男人,喜歡穿着校服的女高中生!

安顏扼腕嘆息了一陣,才道:“寶兒,我想通了,他不行沒關系。”

“咱們可以用他的錢,去包養小奶狗小狼狗,一整個爽歪歪!”

桑宛:……

幸好季言裕不在家,她忍俊不禁道:“我現在的願望就是好好賺錢,然後買個自己的房子。”

有安全感。

季言裕在婚前協議裏寫了這一條,婚後他的財産雙方共同所有。

但她自己買的房子,歸個人所有。

他好像什麽都妥善地替她着想。

桑宛說不清楚是什麽心情,可在他真誠又炙熱的目光下,還是簽了字。

但季言裕的財産,她也不會要。

“也是,男人哪有錢重要。”安大小姐輕啧了一聲,“不過,季言裕到底行不行啊?”

“圈子裏一直挺好奇的,還有傳聞他喜歡男人。”

安顏八卦好奇第一名,就差搬個板凳嗑着瓜子聽了。

行不行……

她也不知道。

但,但季言裕那句“哪裏都行”還在他耳邊環繞,為了保護他的名譽權,桑宛還是替他據理力争了一番:“他很健康正常。”

只是說這話的時候,心跳卻極為不正常,被她忽略掉了。

好在,安顏沒有繼續打聽,經過了一夜的緩和,也平靜了下來。

兩人挂斷電話後,她登錄了一下郵箱。

還是沒有消息。

檀月雜志社錄取名單出來,就在這兩天了。

已經盡人事,剩下的就聽天命了。

桑宛還想再投幾個地方簡歷,可她心中有種強烈的預感。

和北城有緣。

和檀月有緣。

她抿了抿唇,打開了讀書博主的賬號。

佛系更新,也好久沒有營業了。

粉絲們都在催了。

桑宛先看了一眼私信。

那條〔謝謝博主,我脫單了,娶到了心愛的姑娘。〕在最上面。

藍色叮當貓的頭像分外顯眼。

是名叫YW的那個粉絲。

曾經跟她訴說煩惱,喜歡了一個姑娘七年的深情人。

她笑着回了一句:〔恭喜,是挖牆腳還是暗鯊成功的?〕

沒想到,那頭很快便恢複了私信:〔相親認識的。〕

這麽巧。

她莫名地想到了季言裕。

又很快笑着搖頭:“怎麽可能。”

【阿宛:祝福你們,幸福美滿,恩愛長久。】

北城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

季氏大樓。

頂層總裁辦公室。

季言裕看着她的回複,眼角眉梢都蕩漾着笑意。

上次她說暗戀成真,得償所願。

如今,慢慢在實現了。

那就希望這句祝福,也能成真。

下午三點鐘,季言裕有個酒局。

沈灼也被老爺子扔過來湊熱鬧。

笑得吊兒郎當的男人一見到好友,第一眼就被不太規整又好像系的有些怪異的領帶吸引了。

畢竟,季言裕往日裏一直西裝革履,幹淨整潔,一絲不茍,禁欲系風格。

他不禁好奇問:“阿裕,你這領帶……”

終于,今天見了這麽多人,有人發現了問出來了!!!

季言裕頗有些自得地瞥了他一眼,語氣不緊不慢:“這個啊——”

“沒有老婆的人,是不懂的。”

沈灼一整個震驚眼,眼睛都快掉到地下了。

他像是受了沉重的打擊,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像是重症不治的模樣。

他虛弱地指着季言裕,用看向負心漢的目光直淩淩地瞪着他:“說好朋友一生一起走,誰先脫單誰是狗的呢?”

他連個老婆影都還沒摸着。

這個狗已經有對象了???

季言裕悠然地瞄了他一眼,唇角的弧度怎麽也壓不下來:“啊,不會吧,不會有人快三十了,還沒老婆吧?”

沈灼:???你變了!!!

作者有話說:

來晚辣!

有老婆之前的季總:矜貴,溫雅,高冷,禁欲。

有老婆之後的季總:在炫妻的道路上一去不複返。

哈哈哈哈哈哈哈唯老婆至上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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