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星球

桑宛和安顏兩人打車來到酒吧門口時。

看到裏面映襯出的燈紅酒綠碎影, 門口還有兩個帶着頭套的大玩偶圍着她們轉。

有些止住了腳步。

她不确定地問:“這家是正經酒吧嗎?”

“怎麽看着有點不靠譜。”

安顏也有些迷糊,眼睛還紅腫着,睫毛沾濕着:“應……應該沒事吧?”

正當她們在糾結進不進去時, 瞥見一旁有好幾個差不多年紀的女孩, 走了進去。

一副神态自然,笑意盈盈的模樣。

“走!”安顏大手一揮,直接沖了進去。

桑宛無奈,只好連忙跟上去:“顏顏, 慢點。”

“老板,你們這濃度最烈的酒, 給我來五十瓶!”

“宛宛,一起喝, 不醉不歸——”

好像, 酒精永遠是在失意時, 麻痹大腦的最好辦法。

這一刻,什麽都不想。

也能暫時忘記痛苦。

安顏難受地已經快撐不住了, 第一瓶酒上來時,她想也沒想直接對着灌了下去。

嗆了好幾口。

“咳……咳, 好辣啊。”

“宛宛, 喝!”

舍命陪君子,桑宛從來沒喝過酒, 甚至連那些酒精濃度低的果酒都沒碰過。

既然要不醉不歸。

那就痛痛快快一場。

她壯着膽子, 拿起一瓶, 碰了碰:“喝!”

只是,剛第一口, 就有些受不了了, 臉色紅的吓人, 不停地在咳嗽。

她撐着一旁的座椅,整個人胸口有些悶。

安顏還在繼續邊哭邊破口大罵:“男人都是大豬蹄子!都爬啊!”

“嗚嗚嗚周堂他怎麽敢的啊——”

“老娘這輩子都不會相信愛情了。”

她全身心付出的投入這段感情,得來的只有利用和背叛。

“喝——繼續喝!”

桑宛被這氣氛也有所感染,只是她習慣了情緒內斂,什麽都一個人慢慢消化。

她沒有出聲,只是一個人無聲地流淚。

替安顏難過。

她這麽糟糕的人。

被顧景然傷害了,反正好像已經習慣了。

無非是再添一道傷疤罷了。

疼的久了。

便麻木了。

可安顏,生來便是熾熱的驕陽,就該明媚張揚,永遠幸福無憂無慮。

而不是跟她一樣,傷心地在這大哭。

桑宛突然很難受,她想,能不能讓安顏經受的苦,都轉移給她。

“顏顏……”

“別哭啊,我真的沒事,慶祝重新恢複自由!幹杯!”

兩個小姑娘在這一杯一杯的喝着,顏值又都不低。

不一會兒,就引起了幾個獵豔的人的注意。

有個看起來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看上了安顏這一款烈的,自認為很帥氣地走過去,邪魅一笑:“小姐,喝一杯嗎?”

“不喝。”

“別這麽絕情嘛,失戀了就來哥哥的懷抱~”

他說着就要撲過來,眼睛色眯眯地盯着紅裙少女露出來的雪白筆直的雙腿,還有胸口處的溝壑,吞了一口口水:“這身材,極品啊——”

安顏厭惡地瞥了他一眼,幾乎是在他撲過來的那一刻,就一腳把人踹了好幾步遠。

“姑奶奶心情正不好呢,想打架?”

“還哥哥,嘔,滾!”

她自小就學散打跆拳道,還有各種武術防身術,身手向來很好。

一樓大廳這動靜一時間引起了不少人投來眼光,肥胖猥瑣的中年男人破口大罵着,卻又不敢再靠近。

也激起了沈灼的好奇心。

“阿……季言裕,要不要下去看看?”

“好像有人打架!”

“不去。”

男人低聲拒絕着,半躺在沙發上的長腿随意交疊,腦海裏還想着攻略計劃。

第一步,把整顆心都剖開給她看。

要有最真誠最炙熱的愛。

第二步……

“等等,好像,我看到了安顏。”

“還有那天說的,那個很漂亮的小姑娘。”

沈灼話音剛落,剛才還一臉冷漠不去的某人,立刻站起了身,微微皺了皺眉問:“誰?”

“安……安顏還有……”

沒等他後半句話說完,季言裕就飛快地跑出了包廂,臉上寫滿了焦急和擔憂。

直奔一樓而去。

酒瓶子被砸碎了好幾個,他沒顧其他,一眼就看到了蹲坐在角落裏抱着個酒瓶子,有些嬌憨的小姑娘。

臉色泛着紅暈,眼神迷離着,仔細看的話,眼角還有已經幹了的淚水。

而她不遠處,有個瘦小男人蹑手蹑腳地走了過來,眼睛很小眯成一條縫,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

季言裕拳頭硬了,大步流星地跑過去,完全失了以往的矜貴優雅。

恰好,擋在了那個瘦小男人前面。

瘦小男人低聲咒罵了一句:“你是誰?”

“她老公。”

季言裕眼眸裏只有冰冷的寒意,這一刻,周圍的空氣仿佛都溫度驟降,讓人有些不寒而栗。

“晦氣!”

罵罵咧咧的語氣随着他的步子消失在空氣中。

季言裕這才轉過身,看着窩在地上渾然不覺危險來臨的小姑娘。

這一刻,心疼大于生氣。

氣自己。

怎麽不問清楚,讓她跟安顏兩個小姑娘來酒吧。

季言裕定定地看着她,手背上青筋乍現,臉色也被這旖旎燈光染上了微紅,好半晌都沒有說話。

這一刻,酒吧裏的喧嚣熱鬧,仿佛與他們無關。

完全隔絕。

桑宛酒瓶子裏的酒幾乎都喝到了脖子裏,她舔了舔瓶口,撇了撇嘴,笑得單純又懵懂:“怎……怎麽沒有啦?”

“還,還要喝。”

“桑宛。”

男人低沉沙啞的聲音緩緩在頭頂響起,桑宛這才注意到面前站了這麽大一個人。

她蹙了蹙眉,搖晃着腦袋,似是在想這是誰。

那張熟悉的俊顏,怎麽也對不起來名字。

可卻是她的菜。

她笑得嬌憨可人,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臉頰,輕輕眨着眼睛,像是在調戲:“小哥哥,你好好看啊。”

本來半跪在地上的季言裕,聞言,臉色一下子黑了起來。

很好,膽子大了。

敢背着他,調戲別人。

雖然這個“別人”就是他。

“哎,你怎麽不高興呀?”桑宛從來沒喝過酒,本就酒量不好,這下更加暈乎乎的,說起話來也沒頭沒腦的。

她看着男人那張精致如玉的臉,有些心癢癢。

他長得好好看,身上也好聞。

想抱。

醉鬼是沒有理智可言的。

忽而,桑宛雙手環住他的脖子,細細地嗅了一下,是熟悉又令人安心的琥珀沉香。

把酒吧裏的酒精味,沖淡了些許。

她笑眯眯的,眉眼完成月牙兒:“小哥哥,我想去一條路。”

季言裕現在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很好,老婆竟然還敢抱着“別的”男人。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什麽路?”

眼眸深沉地盯着面前的少女。

桑宛壓根沒意識到“危險”的即将來臨,還在繼續調戲着,手指在他胸膛畫了個圈,這個動作有些熟悉,卻沒想起來是誰也這麽做過。

她畫完之後,唇角的小梨渦分外可愛,嗓音軟軟糯糯的:“通往你心裏的路呀~”

猛的一下,季言裕雙手扣住她的腰肢,漆黑的眼底像是不停地在翻湧。

聲音啞的不像話:“又勾我,嗯?”

他本就對她沒什麽自制力可言,喝了酒的小姑娘嬌憨活潑又大膽。

還敢調戲他。

一雙杏眸還單純幹淨,像是壓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可偏偏,更讓人想親了。

心裏的那份情意幾乎已經馬上破土而出,徹底生長成參天大樹。

酒吧裏還在繼續歡聲笑語,沈灼也下來把安顏拉回了包廂裏,他看了一眼四周嘈雜吵鬧的環境,把小姑娘打橫抱了起來。

公主抱。

桑宛沒意料到,身體一下子懸空,驚呼了一聲,下意識地摟他更緊了。

“小哥哥,你體力好好呀。”

“能一下子抱起來我!”

還是第一次被人公主抱呢。

有些稀奇。

桑宛的眼睛亮晶晶的,泛着細碎的月光,眉眼無辜清純。

仿佛跟這個酒吧格格不入。

可又分外地吸睛。

已經不知道多少人看過來了。

季言裕用高大挺拔的身體把她擋住,加快了腳步,在三樓沈灼的私人包廂那兒停了下來。

拿了一件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她身上。

“呀,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季大總裁抱着女人過來?”沈灼輕輕搖晃了一下折扇,漫不經心地說。

實則眼睛一直在偷瞄,原來這就是嫂子!

嗷!是之前吃飯時遇到的那個他說好看的小姑娘。

呵,男人,表面說不感興趣。

背地裏竟然把人娶回家了。

季言裕瞥了他一眼:“安顏交給你了,我先回家。”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獨留下沈灼愣在原地。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後,他在三個人的小群裏怒發了好幾條消息:

【灼灼其華:惡劣的男人!!重色輕友!季言裕出來挨打!

灼灼其華:安大小姐性子烈,我一個人弄不了啊。

灼灼其華:(表情包:熊貓頭捂嘴哭)】

剛發完這條消息後,他一回頭,就看到安顏抱着個酒瓶子還在繼續喝。

甚至還瞪了他一眼:“看什麽看?沒見過美女喝酒嗎?”

沈灼:……得嘞。

說實話,他跟安顏還真不太熟。

沈灼突然有些尴尬。

雖然是一個圈子的,但陸塵淵好像跟她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

他想了下,要給某個大忙人打電話,卻沒想到,手機已經收到了兩條私信。

都是陸塵淵的。

【L:人在哪?

L:地點發我。】

他把位置發了過去。

一個人撐着腦袋喝酒,不遠處還有個酒鬼在破口大罵。

沈灼輕輕嘆息着,他就是個操心的命啊。

十五分鐘後,素來高冷淡漠面不改色的男人臉上寫滿了焦急,進來第一件事就直走過去,把地上的人兒打橫抱了起來。

“安顏,跟我回家。”

聲音磁沉冷冽,像是臘月的三尺寒冰。

“我不要,男人遠離我!”

“嗚嗚嗚都是渣男。”

安顏捶打着他的胸口,泣涕漣漣。

最後,也不知道他用什麽方法把人連哄帶騙地勸說回了家。

安靜了下來。

另一邊,夜色朦胧,助理在前面開着車。

季言裕抱着懷裏的姑娘在後座,輕輕用濕巾給她擦着身上的酒。

“難……難受。”

桑宛嘤咛了一聲,手不知何時抓住了他的領口。

季言裕無奈嘆了口氣:“誰讓你喝那麽多酒?”

“就……就要喝!”

“跟顏顏一起……”

她笑得天真,盯着男人的臉看了好幾秒鐘,才有些不确定地說:“小哥哥,你怎麽長得跟季言裕這麽像呀?”

“不行,不能告訴他,我……來酒吧了。”

小姑娘一個人自言自語着,又突然雙眸盯着他,讨好地說:“小哥哥,你這麽好看,一定會幫我的吧?”

季言裕慵懶地倚着車子的後背,輕笑一聲:“也不是不行。”

小姑娘眼底閃着星辰,無意識地舔了舔唇,本就有些嬌嫩豔麗的唇更加誘人了。

想親。

他換了個姿勢,手指微微放在唇邊輕咳了一聲:“親我一口。”

他指着自己的右側臉頰,眼尾上挑着,格外蠱惑人心。

桑宛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可身體的動作卻比大腦更快。

她慢慢擡頭湊近他,不知為何,心跳地突然,有些快。

可做人要講誠信,這個原則始終刻在她的腦海裏,她只是愣了一瞬,就吧唧一口親了上去。

男人冷白無暇的臉上,陡然出現了一個很淺的口紅印。

看起來更欲了。

像是沾染了世俗凡塵的情感和欲望。

她偏生一副不知世事的模樣,笑眯眯的:“我親完啦!”

又軟又甜。

季言裕還沒反應過來,臉上溫熱的觸感就離開了。

恍然間,有些暈乎乎的。

內心每一個細胞都在發散着喜悅。

這是宛宛第一次親他!!!

仔細看的話,男人的耳垂還有些微紅,面上卻裝作正經的模樣,哄着她:“乖,這麽聽話呀?”

桑宛眉眼彎彎,德寸進尺道:“還想親。”

他長得真好看。

想用麻袋套回家。

“小哥哥,你喜歡什麽顏色的麻袋呀?”

季言裕聞言,臉都黑了。

“我是誰?”

“好看的小哥哥。”小姑娘揮着爪子,又戳了戳他的臉。

“桑宛,你結婚了。”

他黑着臉又補充了一句,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似的。

“結……結婚了?”

桑宛記憶慢慢回籠了一下,好像是哎。

她……她怎麽把這事給忘了?

跑出來喝酒,季言裕不會打斷她的腿吧?

想到這,她不知何時嘀咕出了聲:“兇……兇殘的男人。”

莫名其妙被冤枉,扣了一頂帽子的季言裕:?

他眼神幾乎要殺人,握成拳頭,指節發出一節一節清脆的聲響。

忽而,看了一眼某個小醉鬼,神情散漫地笑了下:“哦?是嗎?”

桑宛此時大腦已經完全不能思考,只是順着他的話乖乖點頭。

“那你兇殘的老公,要打人了。”

季言裕瞥了一眼某個還在雲裏霧裏的小姑娘,勾唇道。

”打……打人?”

桑宛眼底閃過一絲害怕和恐懼,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麽,整個人蜷縮在車後座的一側角落裏,雙手抱着膝蓋,渾身顫抖着。

滿是驚慌地哭着說:“不……不要打我。”

她面露茫然,卻又低聲哀求着:“我……我會好好學習,好好做飯做家務,不要打我——”

腦海裏各種尖銳冷硬的聲音像一根根刺突然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

一時間,她呼吸都有些困難。

甚至胳膊和大腿都在隐隐作痛。

不知道,當時被掐紫了多少次。

甚至,劉海就是那個時候留的。

因為左邊額頭那裏,被那個癫瘋的母親,發洩不如意,扔了個花盆砸過來。

鮮血淋漓。

去縫了九針才好。

雖然現在疤痕漸漸淡了,但仔細看的話依舊能看出來。

于是,中考完的那個假期,桑眼獨自一個人跑去理發店,剪了個劉海。

高中,遮擋住了那塊疤痕。

酒精讓痛苦的回憶愈發清晰了,她分不清這是在哪裏,只覺得前面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身體顫抖着,眼角的淚水不停地滑落:“宛宛錯了,不……不生氣了行嗎?”

“我不要鞋了,不……不要了。”

哪怕寒冬臘月,已經破了不能再穿了,腳上的凍瘡都不能走路了。

她咬着牙,慢慢紅了眼圈。

十三歲的小姑娘倒在地上,漸漸哭得不能自己。

她沒想到,從外婆家回到父母的家。

面對的是這種惡意。

她不明白,自己哪裏做錯了。

夢魇肆無忌憚地在她的記憶裏橫行,那些早就忘卻的傷疤,在這一刻,無比清晰。

可路的盡頭,依稀好像出現了一個身影。

逆着光,看不清面容。

季言裕沒想到,一句開玩笑的話,讓她的反應這麽大,聯想到那對父母的醜惡嘴臉,他心髒陣陣地疼。

小姑娘該受了多大的苦和痛,才能哭成這樣肝腸寸裂。

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抱在懷裏,指腹輕輕擦着她眼角的淚痕,心疼和各種愛意感性因素,在這一刻,超過了理性。

季言裕低頭,吻着她的眼睛和淚水。

不停地低聲哄着:“不哭了,老公在。”

“對不起,宛宛。”

“不該提那個字的。”

他誠心誠意地道着歉,見她這幅模樣。眼底閃過一絲悲恸。

甚至擦拭眼淚的手指都在低顫着。

“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我會永遠保護你。”

這一刻,他無比痛恨。

為什麽沒有早點認識她。

早點想辦法,讓她不必經受那些惡意和傷害。

只是,沒有後悔藥。

人生也不可能重來。

他抱着懷裏的姑娘,企圖用自己的體溫,給她一絲絲溫暖。

桑宛正魇着,前面只有無盡的尖銳荊棘,她一步步走過去,被刺傷的鮮血淋漓。

好疼啊——

可突然,眼前出現了一道光。

僵硬冰涼的身體也在回暖,她聞到了男人身上那熟悉令人安心的氣息。

以及,那個名字。

出現了。

是記憶裏的白襯衫少年,站在大禮堂的主席臺上宣講,滿眼意氣風發,幹淨明朗又耀眼地說:“少年本就是要與世俗抗争的,向着光,抓住光,勇敢無畏向前。”

“最後,也願你們永遠青春,永遠熱淚盈眶。”

“學弟學妹們,我們北渝大學見。”

他說,他叫季言裕。

是多年後再見,在北城無數次的替她解圍。

溫柔矜貴,又體貼的成熟男人。

是……她年少時的懵懂初戀。

被刻意壓在心底,已經蒙了沉灰的。

好像,再次要破土而出。

她不知道,只是眼睫微顫,這一次。

眼神沒有迷離,恢複了些許清明。

她正在季言裕的懷裏。

溫暖寬厚,像她青春期渴望的,父親或者哥哥的角色。

也會在受委屈欺負時,擋在她的面前,義無反顧護着她。

“季……季言裕。”

桑宛輕輕喚了他的名字,意識清明幾分後,才發現,自己一身的狼狽。

而他幹淨整潔的西裝上,已經被她沾染上了酒漬,還有些皺巴巴的。

可男人的眼底只有溫柔和擔憂,絲毫不見嫌棄。

她心尖微觸,那個種子和萌芽,好像……快要破土而出了。

“我在。”

擲地有聲。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她低垂着腦袋,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給你添麻煩了。”

他專門來酒吧接她回去,又接受剛才狼狽大哭,精神失态的她。

壞心情和壞脾氣。

桑宛有些害怕,又內疚。

怕他會遠離這樣其實有些糟糕的自己。

她其實,從來沒有從青春期的陰影中,走出來過。

幾乎每個月都會有那麽一天,看着某個新聞,或者做着某件事,想起來了那份沉重的回憶。

毫無征兆的,又莫名其妙地放聲大哭。

像是在發洩壓力,可又很容易把人吓到。

所以,她拼命地裝作一副陽光愛笑的模樣。

清純,開朗,大方。

因為只有這樣,才會有人願意接近她。

才會被人喜歡。

季言裕看着她這幅強迫自己堅強的模樣,眼眶有些濕熱。

他扶着小姑娘的肩膀,跟她四目對視。

桑宛微愣,撞進他的眼底。

漆黑,深邃,又閃着碎鑽的星辰。

男人聲音磁沉沙啞,卻像月光一樣傾瀉在她耳畔。

一字一句道:“桑宛,我是你的丈夫。”

“沒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

“我也心甘情願。”

他緊張地差點就要把洶湧波濤的喜歡說出口,卻在看到她的眼眸時,強硬地咽了下去。

退而求此次道:“況且,我們也是很好的朋友。”

“你能試着……也把我放在和安顏接近的位置嗎?”

哪怕,只有一點點。

“可以試着依賴我,不用什麽事都自己扛。”

“我也會心疼的。”

最後這句話,是他的私心和情緒表達。

季言裕認真地看着她,語氣分外認真,而又坦誠明朗。

好像,這一瞬間。

凜冬消散,萬物複蘇,春暖花開了。

“依賴嗎?”

她低聲喃喃自語,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是心髒在滾燙而劇烈地跳動。

是熾熱的陽光無孔不入地照在她的身上。

彌久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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