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
湖,全出自他的口。
這兩人許劍仇都要殺之而後快。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許劍仇不自禁的哼了一聲。
追魂倩女低聲向許劍仇道:“你走,我來對付!”
許劍仇執拗的道:“不,我非殺了他兩個不可!”
就在這轉眼之間,金劍張昆已含着一臉奸笑走到近前,先妒恨的敝了許劍仇一眼,然後色迷迷的看着追魂倩女,道:“表妹,我找得你好苦!”
追魂倩女不屑的道:“張昆,你與我滾!”
金劍張昆臉色一寒之後,又恢複那付使人惡心的色情之态,道:“表妹,家你要我必要找你回去!”
一旁的短命秀士周平立即接口道:“葛姑娘,堡主——”
追魂倩女杏眼一瞪道:“周平,這裏沒有你說話的餘地,你再不識相,當心我取下你的腦袋!”
短命秀士周平尴尬至極的哼了一聲,一付敢怒不敢言之态。
金劍張昆賊禿嘻嘻的一笑道:“表妹,姨父姨母早亡,家你和我對你有監護之責,不能任你流落江湖,再說,你跟了這身份不明的小子,未免有辱家聲!”
許劍仇不由火高三丈,寒聲道:“張昆,咱們之間的帳該算一算了!”
金劍張昆滿臉不屑的神色道:“小子,你稍安毋躁,少爺我今天準不讓你失望就是!”說完又把臉轉向追魂倩女道:“表妹,希望你三思而行,以免後悔!”
追魂倩女冷笑一聲道:“張昆,我要你滾!”
金劍張昆臉上倏然掠過一抹陰殘的笑意,語意森森的道:“表妹,你不想想三年來我兩花前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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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
追魂倩女粉面之上罩上了一眉恐怖的殺機。
許劍仇雖說心裏并沒有愛追魂倩女的打算,但仍下意識的望了她一眼,心想原來你們早已——
心念未已,只聽一聲冷笑聲中,追魂倩女的追魂銀絲已告電射而出。
金劍張昆身形一劃,閃到三丈之外。
追魂倩女一擊不中,就勢變式,一翻腕,那縷銀芒猝然繞向不遠處的短命秀士周平!
這一着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短命秀士周平深知這追魂銀絲的厲害,不由亡魂盡冒,閃避對擋,均感無從,急切裏塌地矮身,想以懶驢打滾之式避過這致命的一擊,但,遲了一步——
慘哼聲中,頭頂上連皮帶發被鏟去了一大片,登時血流滿面。
金劍張昆不由目眦皆裂,厲聲喝道:“賤人,你竟敢向堡中人下毒手!”
許劍仇已到了忍無可忍泊地步,身形電閃一劃而前,雙掌猛然劈出。
他恨滿心頭,這一掌用上了全部功勁,他自得了鬼琴之主的一半功力之後,已非昔日吳下阿蒙,掌勢如濤,令人咋舌。
金劍張昆冷哼了一聲,揮掌相迎,他已知對方掌劈綿山二鬼的事,雖然他奇怪對方何以在短短幾天之中,功力驟增,但也不敢輕敵,以十成功勁相迎。
“波!”的一聲巨響震,雙方各退了一步,顯然許劍仇還遜對方半籌。
金劍張昆一陣嘿嘿冷笑,揚手之間,掌中已握了一柄金光閃閃的短劍。
許劍仇不由心中一禀!
追魂倩女知道許劍仇決非金劍張昆之敵,正待——
金劍張昆手中的金色短劍,泛起一片金光,不攻許劍仇,反而卷向追魂倩女,快逾電閃,這突來之變,使追魂倩女措手不及,連退了三個大步。
幾乎是同一時間,兩條人影,從不遠的樹身之後,電掠而出,雙雙撲向許劍仇。
許劍仇一聽風聲有異,電掣回身,雙掌分朝兩條人影拍出。
兩條人影,略不稍停,雙雙劃了一道半弧,巧妙絕倫的避開了許劍仇的一擊,刷的圈臨身前,各攻一掌。
許劍仇一式脫袍讓位脫出如剪勁氣之外,反攻兩掌。
他這才看清來的是兩個老者,胸前赫然繡着一柄金色小劍,顯然是劍堡特出高手。
那邊追魂倩女在一退之後,騰身疾進,玉腕翻飛,把金劍張昆迫得連連後退不疊。
金劍張昆似有意阻止追魂倩女援手許劍仇,一柄金劍舞起漫空金芒,滴水不透,緊緊裹住追魂倩女。
追魂倩女幾次想射出追魂銀絲,但終覺下不了手。
就在她這一猶豫之間,兩個老者已告得手,分別執住許劍仇的左右手。
金劍張昆突地彈身後縱,一閃到了許劍仇身前。
追魂倩女發覺對方的陰謀時,已告遲了一步,兩個老者一手執許劍仇,另一只手卻分別按在他命門天靈兩大要穴之上。
金劍張昆手中的金劍在許劍仇面上一晃,發出一陣得意的奸笑。
許劍仇被執之下,不由目眦欲裂,渾身簌簌而抖。
追魂倩女粉腮罩起一片殺機,厲聲道:“張昆,你準備他怎樣?”
“哈哈,他!他是誰?你的心上人,對嗎?不怎麽樣,按照本堡的規矩給他臉上添個十字,你心疼是嗎?”
追魂倩女緩緩前移數步,冷冷的道:“張昆,你敢動他一毫一發,我要你們橫屍當場!”
這話并不過份,追魂倩女确有這種功力。
衆人心頭泛起一片寒意。
金劍張昆手中的金劍又是一晃,道:“葛如蕙,你敢再上三步,我就先毀了這小白臉!”
追魂倩女投鼠忌器,果然停住不動,心念一轉之後,道:“張昆,你別忘了他的來路鬼琴,你惹得起嗎?”
這話說得金劍張昆臉色大變,連那兩老者和短命秀士周平也告心悸神搖不已,的确,鬼琴他們惹不起。
雖然鬼琴十年來從沒現身過江湖,但以那能制人死命散人功力的琴聲來判斷,這怪物功力不知到了什麽程度。
短命秀士周平被追魂倩女鏟卻頭皮,險些人頭落地,對追魂倩女可說恨如切骨,陰陰的接口道:“葛姑娘,你也別忘了劍堡的規矩,如果堡一怒傳下金劍令,天下雖大,恐怕沒有你藏身的地方!”
“住口,姑娘我并非劍堡屬下!”
“嘿嘿,就算你不是劍堡屬下,但你已公然與劍堡為敵,你知道後果!”
“周平,姑娘我就先成全你!”
玉腕一揚——
短命秀士周平臉色劇變——
突然——
金劍張昆高叫一聲:“賤婢,你看這裏!”
金劍劍尖已抵在許劍仇的額頭之上。
追魂倩女氣得粉面煞白,杏目噴火,但她莫奈其何,她功力再高,出手再快,也不如對方吐勁劃刃的快。
許劍仇心中的難過就別用提了,這種被人當俎上肉的滋味,比死還難受,但他對追魂倩女拚死相護之情,已微有所感,他不願欠人情債,但事實卻逼他接受了這難以補報的人情債。
追魂倩女一時之間,有束手無策之感。
而金劍張昆也只是虛張聲勢,雖然妒火中燒,恨不得一劍劃下,但鬼琴的恐怖和追魂倩女的身手,使他不敢斷然行動,否則便是不了之局。
場中頓時靜得落針可聞。
但靜寂之中卻隐泛殺機。
金劍張昆帶同堡中好手,追截許劍仇,一方面是為了鬼琴之謎,另一方面是憤恨他使追魂倩女變心,其實追魂倩女根本就不愛他,只是礙于表兄妹之情,虛與委蛇而已,現在破臉相向,她更無所顧忌。
兩條纖纖黑影,電射入場,金劍張昆等同時為之一震。
接着是兩聲悶哼,許劍仇已落到另外兩個黑衣少女的手中,那兩個原來挾持許劍仇的兩個金劍老者,已雙雙栽倒在地。
變生倉促,使場中各人駭然變色。
這來的正是那與追魂倩女鬥得兩敗俱傷的四個黑衣女子。
頓時主客易勢。
短命秀士周平見勢不妙,急向金劍張昆頻施眼色。
追魂倩女把金劍張昆恨之入骨,粉面一寒之下,咬牙道:“張昆,我要你的命!”
金劍張昆陰森森的道:“葛如蕙,咱們這筆帳停會再算!”接着身形側閃六尺,面對當前的兩個黑衣少女道:“你們意欲何為,竟敢公然和劍堡作對?”
黑衣四羅剎之一從鼻孔裏哼了一聲道:“劍堡什麽玩意兒,也擡出來唬人!”
“什麽玩意兒馬上就讓你知道!”
金芒閃爍之中,身随劍進,淩厲無比的劃出一片金色劍風。
發話的黑衣女子,捷逾鬼魅的脫出劍風之外,素手疾揮。
金劍張昆但覺一股輕柔掌風,冉冉襲來,方一觸及身體,立化無數銳風朝全身穴道直鑽,不禁驚魂出竅,忙不疊的閉穴暴退。
短命秀士周平功力不高但見識卻廣,駭然脫口呼道:“無影神風掌!”
金劍張昆聞聲之下,面目失色,寒氣股股而冒,半聲不吭,向林外飛瀉而去,短命秀士周平也跟着縱起身形。
追魂倩女氣無所出,嬌斥一聲:“你與我留下!”玉腕疾震,追魂銀絲已告電射出手!——
慘嗥聲中,短命秀士周平一顆頭顱,骨碌碌滾出數丈之外,頸腔裏熱血迸灑,“砰!”的一聲,屍橫就地。
四個黑衣女子之中為首的追魂羅剎向追魂倩女輕輕一笑道:“他是你的愛人,是嗎?”
追魂倩女不由粉面飛震,答不上話來。
追命羅剎又道:‘你放心,我們不要他身帶的東西,也不要他的命,只待我們小姐問過話之後,就還你一個活人如何?”
追魂倩女和許劍仇同時心裏一震,忖道:“照此說來,這四個黑衣女子只不過是仆婢之流,她們已懷這高的身手,那她們口中的小姐就無法想像了,難道搜魂魔姬還有女兒不曾?”
四個黑衣女子,聯手之下足可與追魂倩女一拚,如果單打獨鬥,當然不是對方之敵,但此刻許劍仇被她們挾持,穩占上風,追魂倩女必不敢出手。
追命羅剎一揮手,另兩個黑衣女子挾起許劍仇便走——
追魂倩女嬌喝:“且慢!”
兩個黑衣女子挾住許劍仇之時,本把手掌抵住他的死穴,這一轉身舉步,那抵住穴道的手無形中一松!——
就在這間不容發的瞬間,許劍仇暴喝一聲,震腕擰身,脫出挾持,咬牙狠辣兩掌,這兩掌在急憤交加之下,以畢生功勁而發,威力之強,令人乍舌。
兩個黑衣女子做夢也估不到許劍仇會來這一手!
砰!砰!兩聲,各被劈得踉跄倒退到一丈之外,登時粉面變色。
追命羅剎冷哼一聲,飛撲許劍仇——
銀芒一閃,追魂倩女已橫攔在許劍仇的身前,射出追魂銀絲。
追命羅剎只好硬生生把前撲之勢剎住。
場中空氣,又轉變為空前緊張。
如果雙方再來一次硬拚的話,真不知鹿死誰手。
許劍仇孤傲成性,豈肯受追魂倩女的庇護,就在雙方倏進乍退之間,身形已電撲而出,掌出如濤,劈向追命羅剎。
追命羅剎雖說身手詭異,神功驚人,但也不敢接許劍仇忘命的一擊,嬌軀一劃,避過正鋒,反欺到對方身側,揮出一掌,劃身出掌,其快如電。
許劍仇一掌劈出,遽失對方人影,立感不妙,未及回身——
追魂倩女心知許劍仇決無法避過對方駭人至極的無影神風掌,就在追命羅剎一劃身之間,抖出追魂銀絲。
如果追命羅剎吐出神風的話,許劍仇無法幸免,但她自己勢必要毀在追魂倩女之下,因為雙方出手幾乎是同一時間。
追命羅剎先求自保,湧身而退。
另外的三羅剎已在這瞬息之間,成品字形把追魂倩女圍住。
追命羅剎一退之後,又逼向許劍仇。
如果羅剎絆住追魂倩女而由追命羅剎全力對付許劍仇的話,許劍仇勢必會重落入對方之手。
追魂倩女芳心大感焦灼。
危機迫在眉睫——
就在此刻——
一陣清脆悅耳的鈴聲,劃空而來,只見一條黑忽忽的東西,直向場中射落。
“嚓!”的一聲,入土盈尺,原來是一根黝黑的鸠頭拐杖,杖頭上系着一對精光雪亮,大如酒杯的銀鈴。
許劍仇驚愕的看着那突來的拐杖,激奇不已。
四個黑衣女子粉臉之上倏現駭然之色。
追命羅剎忍不住低低地驚呼了一聲:“鐵杖銀鈴!”
許劍仇這才想起自己曾聽天目老人談過老一輩人物之中,以古怪孤僻聞名武林的便是鐵杖銀鈴,功力與搜魂魔姬在伯仲之間,生平最是護短,睚眦必報,惹上了她,便是無了無休,但卻極少現面江湖,想不到她會突然在此現蹤——
追魂倩女面上一片肅然多色,緩緩走近那根拐杖,從銀鈴之中,取出一張字條,看過之後,粉面倏然湧起一片殺機,輕輕把拐杖拔起,捧在手中——
追命羅剎寒着臉道:“你是鐵杖銀鈴的門下?”
“不錯!”
四個黑衣女子相互交換了一敝之後,飛身離去。
追魂倩女面向許劍仇道:“我奉師命要立刻去辦一件事,咱們後會有期!”
說完身形劃空而起,一連兩閃消失在林越之中。
許劍仇望着她的纖影,從視線中消失,心裏感到一絲薄薄的悵惘。
他轉頭望了一眼橫在地上的兩具金劍老者的屍體,恨恨的哼了一聲,自言自語的道:“劍堡!有一天我許劍仇會劈盡你們這些猴兒崽子!”說罷,飛身出林,踏上官道,疾朝南昌城方向奔去!
第二天日落時分,他到過了南昌城西鳳尾幫總壇所在地的楓林鎮。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去探聽鳳尾幫幫主的女兒蔣婷的芳蹤,但他失望了,據幫中人透露,蔣婷已在五年前失蹤,下落不明。
想不到自己不遠千裏而來卻撲了一個空。
見不到蔣婷,鬼琴之主托付的東西就無法交出去,鑒于沿途所遭的風險,他決定盡速趕回接雲峰,把這東西原物交回鬼琴之主。
于是——
他日夜兼程,重返天臺接雲峰。
這一天過午時分,許劍仇又回到了接雲峰下!
他仰首雲霧飄渺的峰頂,深深地透了一口氣,舉步登峰。
他離開接雲峰前後一共七天。
一群數在二十左右的武林人物,蹒跚的走下峰來,一個個雙眼無神,垂頭喪氣,投以這身着藍衫的少年書生驚異的一敝。
許劍仇在心裏暗嘆道:“又是一群被鬼琴散去功力的人!”
不到盞茶工夫,已抵達峰頂,目光掠處,不由一陣毛骨悚然。
只見遍地都是死屍,不下三十餘具之多,一個個瞪目裂嘴,五官溢血,死狀之慘,令人觸目驚心。
他呆呆均立了一刻之久,仍不見那鬼琴之主,現身,不由心泛寒意,忖道:“莫非他已遭了不測,如果他真的遭了不幸,自己問心何安?”
心念之中,展開身形,繞着峰頂飛馳!
一遍,兩遍,三遍——
他搜遍了每一寸可疑之地,但卻沒有發現類似那全身黑布包裹,僅露兩眼在外的鬼琴之主許繼宗的屍體。
奇怪!
忽然,一個低沉但卻充滿了激動的聲音倏告傳來:“兄弟,你回來了?”
許劍仇心中不由一喜,看樣子鬼琴之主平安無恙,但當他游目四顧之下,卻不見人蹤,當下訝然道:“大哥,你在哪裏?”
“地下!”
“地下?”
“不錯,山腹之中!”
許劍仇大感困惑,道:“你怎麽不現身?”
“我怕見陽光!”
許劍仇不禁心中一寒,又道:“這些人是你殺的?”
“不錯,為了最後這短暫的辰光,在三月之期不到,死神尚未正式伸手之前,我不許任何人剝奪我的權利,所以,他們便毀在我魔琴二疊之下。”
“哦。”
“現在你走到那塊巨石之前!”
許劍仇依言走了過去。
“把手掌伸入第三道隙縫之中!”
許劍仇莫名其所以的照着做了!
“向外拉!”
許劍仇用力一拉之下,一道石門應手而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出入的古穴,心中激奇不已,想不到這裏還有這種巧奪天工的布置。
“進來!”
許劍仇略不遲疑,跨了進去,那石門在他步入之後,自動關上,一道石級,蜿蜒而下,四折之後,眼前出現一間巨大的石室,桌椅床榻一應俱全。
室頂居中嵌了一粒酒杯大小的明珠,照得室內光明如晝。
迎面石榻之上,背坐着那鬼琴之主許繼宗,僅見他身披黑色鬥篷,長發紛披而下,連肩胛都遮沒了。
雖然他已知道對方是一個別有懷抱的異人,但看了這形狀,仍不免有悚然之感。
“現在你坐下來!”
許劍仇依言坐了,卻猜不透對方何以不讓自己看到他的面目。
“那東西送給蔣婷了?”
“沒有!”
“沒有?為什麽?”
“據鳳尾幫中的人說,蔣婷已失蹤了五年之久,下落不明!”
鬼琴之主許繼宗身形微微一震,久久之後,像自語般的道:“她失蹤了,為什麽?不可能呀——”
“可是,她真的失蹤了,整整五年!”
“這樣好了,那東西仍帶在身邊,将來你遇到她時,你就交給她,記住,她長得嬌美如仙,年紀二十七八歲之間,左腮之上有一個豆大的紅印,當然,她也許仍然是一個姑娘,也許——她已成了一個婦人,總之你交給她就是了。”
說完一聲悠然長嘆,嘆息之中似乎包含了無限的辛酸和感慨。
許劍仇也為之一陣黯然,不由脫口道:“你和她之間必有一番情感的糾葛?”
“是的,她是一個癡心的女孩子,可惜我們相逢的時間太晚了些!”
“為什麽?”
“我已心有所屬!”
“那——”
“她自誓非我不嫁,我為了酬謝她的一片癡心,答應替她做一件事,探查她父母的死因,我要她等我直到我去找她!”
“你不是說她是鳳尾幫幫主的女兒?”
“那是她的義父母!”
許劍仇茫然的點了點頭,暗道:“一個不幸的女孩子!”
鬼琴之主又道:“從現在算起,我還有八十二天的活命,我要在十天之中,傳你全部武功,同時輸給你全部內力真元,然後你去為我完成那未了的心願!”
許劍仇不由一陣黯然神傷,凄然道:“你準知一定會死?”
“當然,這對于我說的殘酷不如說是解脫還來得恰當些,因為我可以從此脫離了半人半鬼的生活!”
許劍仇沉聲道:“我能做任何一件事,但不願意接受你輸功!”
“不答應也得答應!”
“不,那太殘酷了!”
“我只有兩個多月好活,人死氣散,功力還不是廢了?”
“那是另外一回事,我不願永遠使內心承受不安!”
“這是交換條件,沒有什麽不安的,我說過,你為我做的,将遠超過我所給你的,這是造物都一種巧妙的安排——”
“不!”
“你敢再說一個不字,我就毀了你!”
聲音凄厲得令不寒而栗。
許劍仇冷傲成性,毫不遲疑的又說了一個“不”字。
鬼琴之主不由廢然一聲長嘆道:“你為什麽這樣固執!”
“不是固執,而是不忍!”
“你要讓我死不瞑目埋恨千古?”
“但我已答應為你辦事!”
“你辦不到,我要在斷氣之前,看着你完成!”
許劍仇不由默然,從這次南昌之行,他已深深地感覺到自己功力太差,實在辦不了什麽事,但他又不願接受這種殘忍的恩惠——
“現在你聽我說!”
“請講!”
“你聽說過三絕書生其人否?”
許劍仇茫然的搖了搖頭。
鬼琴之主紛披的白發一陣拂動,似乎非常激動,接着說道:“三絕書生以劍,掌,貌三樣稱絕,甫一出道便轟動了整個江湖,也風靡了無數的女孩子,不久之後,他認識了一個女孩子,這女孩子有沉魚落雁之美,閉月羞花之貌,他和她,互相交出了全部的感情!海誓山盟,互約白首——”
“他為她譜了一個曲子,叫定情曲,每晚,夜闌人靜,他為她撫這曲子!”
許劍仇微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鬼琴之主又道:“但他兩的愛情,遭受了天妒,另一個男子以各種手段,橫刀奪愛——”
“于是,她嫁給了他?”
“不,你錯了,她的心是永遠不變的——”
鬼琴之主話聲戛然而止,道:“有人上峰!”
話聲未落,果然有一陣哈哈宏笑之聲,從山腹隙縫之中傳入。
許劍仇不由大是嘆服鬼琴之主的功力。
鬼琴之主低聲道:“你坐着別動”,一長身,穿出石室之外,快得令人乍舌,不大工夫,又回到石窟中來,道:“這是十年來從未有過的事,被人無聲無息的直趨接雲峰頂。”
“什麽樣的人?”
“沒有發現!”
“沒有發現?”
“這人不知來意如何,但可斷定的是功力高不可測!”
“何以見得?”
“這峰腹中空,布滿石隙斷岩,如有人上峰,只要到了半峰,石隙傳音,沒有不被發現的,然而這人竟然能直登峰頂才被我發覺!”
“你是否要以琴聲驅走他?”
“不必了,恐怕是白費,這石窟決不虞被發現,我們仍然談下去,三絕書生竟慘被毀容,面目全非,複被對方打成寸骨寸傷,并給他灌下一種慢怪奇毒,然後抛落絕澗之中——”
鬼琴之主聲音中充滿了恨,一頓之後,又道:“但天不絕人,三絕書生巧獲千年前琴聖所遺的一部秘笈和一粒玄天九轉丹,他練就了絕世武功,也獲得了百年修為,于是,他滿懷怨毒,要去報仇——”
“後來呢?”
“正當他去尋仇之際,忽然,他發現他的愛人來到他兩定情的地方準備一死殉情,因為她認為他已不在人世,而三絕書生因容貌被慘酷的手段摧毀,面目全非,他不敢現身,情急之下,他想到了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
“為她彈琴!”
“彈那首定情曲?”
“不錯,這一着做對了,琴聲把她從死亡的邊緣拉回,琴聲賦給她另外一個生命,她認為這是純情感召之下,他的幽靈在為她彈琴,從此,每當夜靜更闌之際,他便為她彈奏那首定情曲,琴聲打發了十年的歲月——”
說到此處,聲音已變成哽咽。
許劍仇發覺自己的面頰上,已挂了兩滴冰涼的淚珠,接着又道:“三絕書生既然被仇人灌服了慢性毒藥,難道——”
“他得了奇緣之後,憑深厚的功力,把毒逼在一處經穴之中,但卻無法迫出體外,而這毒普天之下,無藥可解,到了相當時期仍要發作,發作即不可收拾——”
“這毒真的天下無藥可解?”
“也許有,但除非是奇緣巧合,能得到專解奇毒的武林至寶!”
“奇緣可遇而不可求!”
“所以他只有待死的一途!”
許劍仇凝視着這長發披肩,面目全隐的鬼琴之主,心中激動無比,久久之後,他才以沉凝的口吻說道:“你就是三絕書生本人?”
“不錯!”
“你的作法完全不對,而且近于殘酷!”
“為什麽?”
“你為什麽不去見她,告訴她你沒有死,你們仍可——”
“我不能見她!”
“為什麽?”
“我已不是原來的我,不是她記憶中的他!”
“你是指你被毀容而言?”
“是的,我猙獰如鬼!”
“真正的愛情,并不建築在容貌之上!”
“我不忍破壞她完美的記憶,而且她認為我已經死了,是鬼魂在為她彈琴!”
“你的想法徹底的錯誤!”
“我不承認,如果我去見她,對她對我都是一種殘忍的行為!”
“我不贊同!”
鬼琴之主突然發出一陣瘋狂的長笑,笑聲凄厲刺耳,那不是笑,是哭,是比哭更凄慘萬倍的笑。
許劍仇不由頭皮發炸,渾身起栗。
笑聲漸息,變成了嗚咽——
“你一定要堅持你的想法?”
“是的!”
“如此你看!”
看字聲中,鬼琴之主倏然轉過身來,許劍仇登時心悸神搖,寒氣直冒,他看到的不是人,是鬼,也許比鬼更猙獰醜惡,不由驚叫出聲。
他生平第一次看到如此猙獰的面目——
只見他五官不辨,皮翻肉轉,額頭見骨,除了雙眼之外,口鼻之處,只剩下幾個孔洞,森森白齒外露,兩腮已完全無存,口開齊耳根——
如果他乍見這形态,決不會認為對方是人。
他沒有見過鬼,但傳說中的鬼也沒有這般猙獰。
他頓時啞口無言,冷汗涔涔而下。
“如何,你是否還堅持你的看法?”
說完,又是一陣凄絕人寰的狂笑。
許劍仇骨軟筋酥,汗毛直豎,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鬼琴之主的情緒才告平靜下來,恢複平常的語氣道:“兄弟,我現在開始傳你武功,以你的資禀,十天的時間是夠了!”
許劍仇點了點頭。
鬼琴之主又道:“想來你現在必是饑渴難熬了,我們先吃飽肚子再說吧!”
兩人到後面一間小石室中,吃了些山果肉脯之類的東西,然後,又回歸原處。
“大哥,你說的心願是否——”
“這些以後再談,現在我先傳你鬼琴二疊,本來是鬼琴三疊,但最後一疊,我至今仍無法參悟,我只把衷心訣要傳你,這第三疊你慢慢去參悟吧,據遺笈所示,這魔琴三疊一疊比一疊玄奧,這第三疊如果參透了的話,不難成為天下第一人,其威力之大,足可使風雲變色,驚天動地,不過,單只一二兩疊,十年來還沒有任何高手能夠抵抗得了!”
于是——
鬼琴之主開始把他所得自琴聖秘笈的武功,傾囊而授。
其中掌指身法均有,而兵刃卻只有魔琴三疊和魔琴三式兩種。
十天易過,十天之中,許劍仇已盡得所傳。
就在第十天到臨的那天,魔琴之主許繼宗把本身全部真元,完全輸給了許劍仇,使他驟然之間,獲得了近百年的功力。
許劍仇無法說出心裏的感受,他自誓要完成鬼琴之主所交付的任何一件事。
“大哥,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所要我完成的事了?”
“好,聽着,第一件尋到那蔣婷姑娘,把那東西交給她!”
“是的,第二呢?”
“第二件,在兩月之內,你必須把陶鈞的人頭帶來見我!”
“陶鈞,你還不曾告知我他的——”
“哦!他是傲視武林的劍堡堡主無敵神劍張慕南的首徒!”
“如此說來那們姑娘是無敵神劍的女兒了?”
“不錯,她叫張素娥!一個自小失去母愛的女子!”
許劍仇心頭倏地湧起被金劍張昆疊次侮辱自己的恨事,不由暗哼了一聲,忖道:“這正是一舉兩得之事,我正好找他算算帳,同時,他也想到許繼宗不提對付張慕南的話,可能礙于張素娥的關系,但我縱使不要他的命,也得使他嘗嘗毀容的滋味——”
思念未已,只聽鬼琴之主許繼宗又道:“現在聽我說第三件,也是最後一件!”
“請講!”
“你以我的身份去愛張素娥!”
許劍仇聞言之下,不由臉色大變,大聲道:“辦不到!”
“你不願意?”
“不願意!”
“你已經有了愛人?”
“沒有!”
“那為了什麽?”
“第一,她是你的愛人,以她的愛心專一雖死不逾這一點而論,你的話對她是一種侮辱,第二,愛一個人并不是說愛就去愛,這絲毫也不能勉強——”
“你的形貌,酷肖當年的我,她決無法認得出來,兩個多月之後,我就要死了,此後,她将不再聽到琴聲,我不能讓她因此而結束生命,她太不幸了,我希望你能給她的生命重新點燃火花,我樂意在九泉之下,聽到她的笑聲!”
“辦不到!”
“你忍心把她賴以活下去的這一絲空幻的希望予以摧毀?”
“她知道你已被毀容,而且你的年紀比我大了十歲以上——”
“我被毀容她并不曾親眼目見,至于年齡,更加容易辨說。”
“可是我仍然說辦不到!”
“鬼琴之主許繼宗”不由渾身疾抖,眼中竟然蘊了兩滴淚珠,嘶聲道:“兄弟你不接受我的要求?”
“這要求超越了情理之外!”
鬼琴之主許繼宗頹然垂下了頭,那紛披的長發,随即卷沒了他猙獰的臉。
許劍仇心念數轉之後,已想到了一個主意,毅然道:“大哥,我答應你,我去愛她!”
“真的?”
許繼宗霍然立起身來。
“真的!我不騙你!”
“兄弟我在九泉之下,也會感激你!”
許劍仇別有用心的點了點頭。
鬼琴之主許繼宗兩滴淚珠終于滴落,凄聲道:“兄弟,你現在就下峰,首先,你先到對峰的天臺別院之中,卻見張素娥,随後你編過什麽故事,只要使她相信就成,然後 ,你就去辦第二件事,衆今晚起,鬼琴之聲,将永遠不再峰頂傳出,等你辦妥第二件事之後,帶她到峰上來,我——我——我要在暗中,再仔細的重溫一次舊夢,見她——最後——一面!”
說至此,已泣不成聲,然後随手取過石兀上缺了一角的鬼琴,顫抖着手遞了過去,許劍仇含淚接了!
薄暮迷朦中,許劍仇背上鬼琴下了接雲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