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喪天手陶鈞被許劍仇的逼殺氣迫得一顆心怦怦而跳。
追魂倩女,黑衣蒙面女和黑衣四羅剎等人,這時已靠在一起。
劍堡七十二地煞幸而不死的,也一定式排在喪天手陶鈞的身後。
場中的空氣随着許劍仇沉重的腳步而湧現無比的殺機。
許劍仇在距對方丈外之地,停下身形。
喪天手陶鈞一定心神之後,陰恻恻的道:“你就是自稱鬼琴之主的許劍仇?”
“不錯!”
“本堡先後已有數十高手毀在你的手下,這筆帳你要連本帶利償付!”
許劍仇冰寒至極的哼了一聲道:“陶鈞,廢話少說,我問你,你可認識三絕書生其人?”
喪天手陶鈞驚怔的退了一步,滿面駭然之色道:“認識又怎樣?”
“那就好了,真是天假其便,你自行投到!”
喪天手陶鈞又退了一步,厲聲道:“那小子是你什麽人?”
“這個你管不着!”
“他沒有死?”
“嘿嘿,正如你所說,他在重重殘酷迫害之下,并沒有死!”
喪天手陶鈞面上掠過一抹陰殘的笑意道:“三絕書生現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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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告訴你,不過他托我辦一件事,卻有告訴你的必要!”
“什麽事?”
“他請我取你的項上人頭!”
喪天手陶鈞不由發出一陣懾人心魄的狂笑。
許劍仇冷喝一聲道:“陶鈞,你笑個什麽勁?”
喪天手陶鈞止住笑聲道:“小子,你這張小白臉如果劃上個十字,倒是蠻有意思的,哈哈哈哈!”
這話說得許劍仇殺機大熾,他的腦海中立即浮現三絕書生許斷宗那付猙獰如厲鬼的面目,也連帶想起那天臺別院之中,可憐的癡心女子張素娥,眼前這人,便是這出慘劇的主兇——
當下,咬牙恨聲道:“陶鈞,我在取你頂上人頭之前,先要在你臉上劃個十字,讓你也嘗嘗這毀容的滋味。”
喪天手陶鈞忽地想起一件事來,厲聲道:“ 小子,你是否來自天臺別院之中? ”
許劍仇不由一愕,道:“是又怎樣?”
“嘿嘿嘿嘿,我明白了,三絕書生決無再活的道理,你是受了那不要臉的人唆使,假藉三絕書生的名義來與我作對,是不是?”
許劍仇雙睛一瞪道:“你在放屁!”
喪天手陶鈞臉上頓布殺機,陰聲道:“這不要臉的女人,舍父命于不顧,背棄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在外面亂軋姘頭,十年之後,她又找上你這個小白臉,哈哈哈哈!”
許劍仇手中鬼琴一順,道:“陶鈞,你死到臨頭還不知悔——”
喪天手陶鈞自顧自的又道:“張素娥,這不要臉的賤人,小子,我先斃了你再去把她碎屍萬段!”
許劍仇已經忍無可忍,暴喝一聲道:“陶鈞,你百死不足以償其辜!”
身形一欺,鬼琴以排山倒海之勢,疾劈而出,帶起刺耳怪聲——
喪天手陶鈞見對方來勢猛不可擋,身形一劃而開。
許劍仇存心要對方的命,以完成三絕書生的第一個願望,一招劈空之下,旋身再進,一口氣劈出了一十五琴之多!
迫得喪天手左旋右閃,一連退了八個大步,不由寒氣直冒。
所有在場的高手,也齊齊為之面上失色。
這種功力,的确令人咋舌。
喪天手陶鈞駭凜之餘,一翻腕,掣出金色短劍,揮動之間,幻成一個金光燦燦的光團,電疾卷向許劍仇。
許劍仇冷哂一聲,鬼琴奇詭無匹的一連幾劃,琴劍相觸,發出一串“锵锵!”脆響,喪天手一柄劍幾乎脫手飛出,忙不疊的撤招後退。
就在他一退之間,一柄金劍倏告飛射而出,疾逾電掣。
許劍仇鬼琴迎着一晃,“锵!”的一聲,金劍被反彈而回,豈知半途之中,那金劍“嗤!”的一旋,竟然從斜裏再度射出,如此疾圈連射,有若靈蛇長信,吞吐自如。
原來劍堡中人所使短劍,在劍柄之上系了一條柔繩,可以在三丈之外遙遙控制,端的厲害無比。
許劍仇一陣揮擋之後,大感不耐,一式飛魔幻影,有如鬼魅飄身,穿越旋射如織的劍芒,一下子便欺到喪天手身前伸手可及之地,一琴攔腰掃出——
喪天手陶鈞唬了個亡魂皆冒,一閃退到八尺之外,險極的避過這一琴。
他身後的數十地煞手,突在此時,一湧而前,和喪天手站在一排,看樣子他們要聯手出擊了
黑衣蒙面女和追魂倩女葛如蕙不約而同的一挪身軀,站到許劍仇身側。
喪天手陶鈞一看眼前情勢,頓感不妙,一個鬼琴之主已感應付不了,再加上這兩個女煞星,後果就以料了。
許劍仇一眼瞥見追魂倩女手臂的血跡,道:“葛姑娘,你受傷了?”
黑衣蒙面女立即代答道:“若非葛姑娘即時援手,一舉毀了金蜈幫主毒鈎趙霸天,取得解藥的話,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許劍仇不由一皺眉,心想:“又欠她一筆人情債,将來——”
心念未已,只見喪天手陶鈞自懷中掏出一支三角小旗,上繡一柄金劍,向上一揚,口裏道:“本堡弟子聽令!”
“弟子等在!”
“全力出擊,有進無退!”
“遵令!”
追魂倩女粉面帶煞,不屑的道:“陶鈞,你令全部地煞手賠上性命也無濟于事!”
喪天手陶鈞怨毒至極的道:“葛如蕙,你等着瞧吧,準有你的樂子給你消受。”
“哼——”
數十個地煞手,在金劍令之下,一個個面色沉凝,準備死拚。
許劍仇朝身畔的黑衣蒙面女和追魂倩女道:“請兩位姑娘退開!”
追魂倩女抗聲道:“為什麽?”
“這是在下一已的事!”
“可是我也是金劍令追截的人!”
許劍仇不由一愣,心想:“不錯,她也是金劍令追截的對象,推根究源,她是為了自己才背叛劍堡!”想到這裏,不禁油然而生一種歉疚之心,但當他又想到江湖浪子岳俊所說的話時,心裏頓時冷了下去,她是一個淫蕩的女子,朝秦暮楚,當下冷冷的道:“葛姑娘,在下的事,決不容任何人插手!”
黑衣蒙面女恐怕兩鬧僵,一拉追魂倩女道:“我們且看個熱鬧吧,看他一個人是否能應付得了!”
說着雙雙退了開去。
喪天手陶鈞陰恻恻的一笑道:“兩位姑娘何妨同上!”
許劍仇大聲喝道:“陶鈞,少廢話,本人的事例不許旁人插手!”
此語正中陶鈞下懷,忙道了一聲:“好極!”
極字方落,手中金劍令一揮,數十個地煞手,加上喪天手,本人,同時發出一掌,這一掌集數十高手之力,勢道之強駭人聽聞。
許劍仇身形一劃之間 ,已避過正鋒,射向右側的幾人,連揮三掌——
出掌之間,慘哼立起,三條人影被震得飛瀉而出,“叭!叭!叭!”摔落三丈之外,伏地不起。
顧盼之間 ,數十道如濤掌風,又告壓體而來。
許劍仇身形再閃,雙掌揚處,又是兩條人影應掌飛瀉而出。
兩個照面之間,毀了五個劍堡高手,使得其餘的高手一個個心寒膽顫,如履死域,但金劍令下,有進無退,除死方休——
喪天手陶鈞暴喝一聲道:“退,飛劍取他!”
暴喝聲中,數十高手齊齊湧退到三丈之外,圈成了一個栲老圈,金芒動處,每人手中多了一柄黃燦燦的短劍。
追魂倩女曾托足劍堡,對這飛劍聯攻的厲害知這甚詳,當下轉面對黑衣蒙面女道:“我們是否要出手?”
“不!”
“如果——”
“他冷傲成性,助他反而岔事,不到萬不得已,我們最好不要出手!”
追魂倩女默然。
喪天手陶鈞反而退到數十地煞手之後,不知他懷着什麽歹毒念頭。
許劍仇語冷如冰的道:“陶鈞,你要這些人陪葬?”
這話說得所有的地煞手同時怒哼出聲。
喪天手陶鈞故作不聞,沉喝一聲:“上!”
金芒豐收空而起,從三丈之外,紛紛集中向許劍仇射來,振起一片刺耳的嗤嗤破風聲,密如飛蝗。
許劍仇鬼琴一掄,舞起一片烏光,夾着嗚嗚怪聲,像是在吹死亡的樂章。
剎那之間——
但見金芒穿插激射,交織成網,把許劍仇罩在當中,琴劍交擊,發出震耳的“锵!锵!”銳響。
地煞手們,似已意存死拚,金劍以全力交加閃射, 有若無數靈蛇,盤空飛噬。
許劍仇殺機陡熾,驀地把全身功勁,運集琴身,連圈數圈,勁氣如濤,向四周暴湧狂蕩,有如怒海鯨波,裂岸狂瀾,把那些飛劍,震得紛紛倒射——
就在這瞬息的時間當中,他已暴彈而起,瀉向劍圈之外。
所有的地煞手,登時一陣鼓噪!
許劍仇身形才沾及地面,手起一琴,向那人圈劈去,凄絕人寰的慘嗥起處,立有三個地煞手被琴魔成了三個肉餅。
人影閃晃之中,地煞手紛紛猛撲而上,改為近身搏鬥。
慘嗥聲,此起彼落!屍體,橫七豎八,越聚越多!
漸漸,地煞手已死亡過半。
喪天手陶鈞對這情景,似乎無動于衷,依然采隔岸觀火之勢。
許劍仇雖說功力奇高,但在這些一流高手的地煞手拚死猛攻之下,真力損耗也相當可觀,額角已經見汗。
許劍仇靈機一動,他發現了喪天手的毒謀,他不惜以這數十地煞手的性命,來消耗自己的真力,然後再乘自己力竭之時,出手搏聲,這種心思,的确殘忍毒辣,心想:“速戰速決為佳!”
心念之中,魔琴一式,魔琴二式,接連施出,琴影縱橫之中,慘嗥震耳,肢體橫飛,血肉迸射——
恐怖的聲濤漸歇,終至于無。
地上,成了屍山血海,七十二地煞,無一幸存,死狀之慘,令人不忍卒睹。
許劍仇持着染滿鮮血的鬼琴,身軀微微的在顫抖,俊面一片鐵青。
喪天手陶鈞這時突地欺身上步,臉上布滿陰殘怨毒之色,咬牙切齒的道:“小子,咱們不死不休!”
“嘿嘿,姓陶的,你死定了!”
“小子,你的命是颠倒是非張素娥賣定了?”
喪天手再次提及張素娥,一旁的追魂倩女粉面瞬息數變,嬌軀也微微抖動,顯然她芳心極為激動。
許劍仇沉哼了一聲,劈出一琴。
喪天手閃身讓過,反攻五劍——
兩人展開了一場生死之搏。
一個是為了報答知遇而存心要取對方人頭,另一個卻是為了執行堡令,再加上公仇私怨而豁出性命一拚。
這一場龍争虎鬥,使得旁觀的人怵目驚心。
最感不解的是追魂倩女葛如蕙,她無法想像許劍仇在短短時日當中,那來的那身功力,前後判若兩人。
暴喝聲中,喪天手被許劍仇掃中一琴,噴血踉跄而退!
同時,許劍仇也被對方的金劍劃傷左腕,登時血流如注。
雙方一退之後,又忘命的鬥在一起。
半個時辰之後——
雙方都呈不支之勢。
許劍仇因為方毀七十二地煞之時,真力損耗甚多,所以才讓對方在自己手下走了這麽多招,否則的話,喪天手決無法與他分庭抗禮。
喪天手陶鈞在事先即已看出自己不是鬼琴之主的對手,所以才狠心驅使七十二地煞以性命去拚換對方的真力,然而想不到對方在真力巨損之下,仍這般辣手。
一旁還有六個女煞星虎視眈眈。
他不由大感氣餒,頓生退身之念。
就當許劍仇一琴掃出之間,藉閃身之勢,朝道左的一片密林飛射而出。
“陶鈞,你還想逃!”
許劍仇那能讓他逃出手去,暴喝聲中,疾逾殒星劃空,電射落到那片密林之前。
喪天手陶鈞也在這時勢盡落地,一見許劍仇瀉落身前,不由亡魂皆冒,一揚手,金劍正待攻出,對方如濤掌風,已告迎面襲來,咫尺之隔,掌發即至。
情急之下,只好揮掌硬接,但他遲了一步,掌勁還未全吐,身形已被震得倒翻而回,許劍仇一掌得手,跟着又是一掌——
喪天手陶鈞身形還未立穩,掌風又臨。
慘哼聲中,張口射出一股血箭,砰然栽倒。
許劍仇上前兩步,戟指喪天手道:“陶鈞,我先讓你嘗嘗金劍劃面的滋味,然後再取你的腦袋。”
喪天手陶鈞不由膽裂魂飛,頓生臨死反噬之心,手中金劍,電疾射向許劍仇胸窩,變生倉促,而且雙方之間 僅兩步的距離!
“嗆!”接着是一聲慘哼!
喪天手陶鈞連翻了兩個身!
原來在極快的瞬間,許劍仇手中的古琴一豎,嗆的一聲,把那柄金劍倒震回去,無巧不巧的插在喪天手的臂上,痛得他慘哼一聲,連翻兩滾。
許劍仇一躬身,把喪天手的金色小劍撥在手中,一揚,厲聲道:“陶鈞,現在我代表三絕書生先在你臉上劃上個十字!”
喪天手傷上加傷,有如待宰的羔羊,絲毫也沒有反抗的餘地,聞言之下,目眦欲裂,怨毒無比的道:“小子,我陶鈞雖死,但你也光不脫金劍令下!”
“那倒不必你煩心了!”
說着,金劍驀向陶鈞的臉上劃去——
“且慢!”
人影晃處,追魂倩女已俏生生的立在身前。
許劍仇一收手中劍道:“姑娘有什麽話要說?”
“不管你殺他剮他,我先取他的一只手臂!”
“為什麽?”
“他傷了我的臂,我毀他的臂,公平交易!”
喪天手陶鈞竟然顫巍巍的由地上站了起來,滿面慘厲怨毒辣之容,咬牙道:“葛如蕙,賤婢,我做鬼也不饒你!”
許劍仇和追魂倩女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密林中陡然傳來一陣陰森刺耳冷笑,笑聲陰寒得像是發自寒冰地獄,使人不自禁的渾身起栗,汗毛直豎。
許劍仇冷哼一聲,疾朝笑聲所發的方位射去。
豈知入林之後,竟然毫無所見。
他的身法不謂不快,而且林緣距現場也不過七八丈距離,可說一閃即至。但卻不能發現任何形跡,推斷這發冷筆的人,身手必然相當駭人。
正當他遲疑不釋之際,一聲女人的慘哼,破空傳來,他聽出這聲音是發自追魂倩女之口,這一驚豈同小可,轉身飛射出林——
只見一條人影已在百丈之外,再閃而沒。
場中——
追魂倩女仰卧在地,喪天手陶鈞已然蹤跡俱無。
想不到自己竟然中了人家調虎離山之計,自己聞聲追撲,确是最大的失策。
而這人在轉眼之間,當着黑衣蒙面女和黑衣四羅剎前,救走喪天手陶鈞,還傷了江湖中聞名喪膽的追魂倩女,從容而遁,這一份功力,實在是駭人聽聞。
當下疾步趨前向黑衣蒙面女道:“慕容姑娘,怎麽回事?”
黑衣蒙面女似乎餘驚猶在的道:“你方入林,一條人影劃空而來,一掠而逝,這一掠之間,救走喪天手,傷了葛姑娘,究竟來人是什麽形像,是男是女我也沒看清楚!”
許劍仇怔住了。
他是誰?
他為什麽救走喪天手而又傷及追魂倩女?
當今江湖之中,誰有這般深不可測的身手?
————
別說他想不出來,連黑衣蒙面女也茫然不解。
他把眼光轉到追魂倩女的身上,只見她秀眸緊閉,粉面蒼白,櫻口溢出兩縷鮮血,顯然傷得不輕。
“她傷勢如何?”
“我已給她服下了兩粒靈丹,看情形再說,不過傷得不輕就是!”
黑衣蒙面女話聲才落,只見追魂倩女伊咛一聲,睜開眼來,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許劍仇眼中那縷關切的光,不由芳心大慰,忙掙紮着站起嬌軀。
許劍仇忙問道:“姑娘傷勢如何?”
“不要緊!”
“這傷你的是誰,姑娘可曾看出些端倪?”
追魂倩女茫然的搖了搖頭道:“看不出來,他出手太快,快得使人動念的餘地都沒有!”
“當今江湖之中有誰能具此身手?”
“江湖之大,無奇不有,這就難說了!”
“會不會劍堡中人?”
“可能性極大!”
“為什麽?”
“劍堡之中,卧虎藏龍,聲威淩駕所有門派幫教之上,所謂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只是下一輩的看堡護院角色而已!”
這話使得大家同時一震,外傳劍堡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是該堡的精英,這樣看來,就不盡然了。
許劍仇又道:“劍堡之中,究竟有些什麽特殊的高手?”
“很難說,堡主無敵神劍張慕南網羅不少怪人異客,平時養尊處優,奉為上賓,極少顯露,到底實情如何,我也不清楚。”
“在下又蒙姑娘施了一次援手,将來一總補報。”
追魂倩女觸起求愛被拒的前情,不由粉臉一黯,道:“許劍仇,我來問你一句話,你老實的說!”
許劍仇不由一怔道:“什麽話?”
“你确是從天臺別院而來?”
“姑娘問這幹嗎?”
“你別管,我只問你是不是?”
“這是我的私事,姑娘是否可以不問?”
“不,我要知道!”
“那我告訴你,我去過!”
“這麽說來,你真的愛上了我的表姐張素娥!”
許劍仇不由俊面微變,道:“這話從何說起?”
追魂倩女冷笑一聲道:“喪天手陶鈞問你的時候,你不是已經承認了嗎?”
“承認?我壓根就沒有說過承認的話!”
“是的,張素娥美如天仙,任何男人見了她都會入迷——”
許劍仇不由怒意橫生,俊面倏寒道:“葛姑娘,你說話超越了應有的範圍!”
追魂倩女妒恨交迸之下,不顧一切的道:“許劍仇,張素娥已由她父親作主,許配給陶鈞,你——”
“可是她并不愛他,而且還恨之刺骨!”
“所以你就愛她,比你大了十歲的她?”
“放屁!”
這一聲“放屁”罵得追魂倩女粉腮大變,厲聲道:“許劍仇,有一天我要殺你!”
許劍仇冰寒至極的道:“我記得那半年之約,你不殺我,我也會如約自裁!”
一旁的黑衣蒙面女不由驚“噫!”了一聲,不知他兩之間訂了什麽約,竟然嚴重到這種地步,不禁脫口向許劍仇道:“半年之約,你要自裁?為什麽?”
“在下曾受葛姑娘援手,答應為她做一件事,任何事,她要我自決!”
“這——這——未免——”
追魂倩女立即接口道:“許劍仇,聽着,半年之約取消了!”
許劍仇大惑不解道:“為什麽?”
追魂倩女殺氣滿面的道:“不為什麽,取消了就是!”
“在下疊蒙援手,容後報答!”
“我不希罕!”
“但在下恩怨分明!”
“我葛如蕙也是恩怨分明,錯開今天,我必殺你!”
許劍仇冷笑一聲道:“在下随時恭候就是,不過有句話我想忠告你?”
“你說!”
“愛情非同兒戲,應當專一!”
“你這話什麽意思?”
“你不懂?”
“不懂!”
“真的不懂?”
“不懂就是不懂!”
“你到底是愛金劍張昆還是江湖浪子岳俊?”
追魂倩女秀目之中幾乎要噴出火來,一付嬌軀如花枝般簌簌而抖,久久之後,才迸出一句話道:“許劍仇,你以為我葛如蕙為何如人?”
“在下無權過問,不過江湖浪子岳俊對你十分關心,不計舊惡,還想冒險上劍堡打探你的消息,所以在下随口說一句——”
追魂倩女粉面一陣扭曲,她認定必是江湖浪子追求不遂而惡意中傷,切齒道:“岳俊,,岳俊,豺狼居心的東西,竟敢使出這種卑鄙無恥的手段,我葛如蕙如不把你碎屍萬段,生宰活剝,就枉稱追魂倩女!”
說完,口裏發出一陣凄怨欲絕的尖笑,轉身緩緩離去。
許劍仇望着她的背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黑衣蒙面女這時才開口道:“她很愛你?”
許劍仇點了點頭道:“也許,但我不愛她!”
“為什麽?”
“我去愛一個朝秦暮楚的女人?”
“依我所知,她雖然表面上放蕩一點,但卻沒有做過敗德的事!”
許劍仇冷漠的道:“在下不便過問旁人的私事,慕容姑娘,再見了!”
“你要上那裏?”
“另有要事!”
“你不回接雲峰?”
許劍仇愕然道:“回接雲峰?”
“是的,我必須要找到那白發怪老者,弄清楚他為什麽要請你巴巴的趕赴嵩山,阻止我向少林尋仇,如果你回接雲峰的話,我們正好一路。”
許劍仇辦完了白發怪老者交代的事,現在他必須要盡速辦好三絕書生許繼宗的事,取陶鈞的人頭,陶鈞被救,他認定是劍堡所為,所以急于要赴劍堡一行,當下歉然道:“對不起,在下急事纏身,容圖後會!”
說完,一長身,電閃逝去。
黑衣蒙面女凝視着他逝去的方向出神,許久,才幽然嘆了一口氣。
且說許劍仇一路撲奔劍堡。
這一天,日下當中,一列熟悉的岸巒呈現眼簾。
許劍仇無限感慨的道了一聲:“天目山!”
他自小被天目老人收留,從天目老人的口裏,他僅知道自己姓許,身負血海深仇,至于他的身世,究竟負什麽血仇,他一無所知,天目老人要待他練成絕藝,足可與仇家抗衡之時,才告訴他,他身上的半截斷劍,關系着他的身世血仇,但真象如何,仍是一個謎。
他凄迷的望着天目山,忖道:“我何不順道先去西天目山叩谒十多年來相依的天目老人,請他指出自己的身世仇家,現在自己得到了三絕書生的全部功力,論身手已差強人意,天目老人料想不會隐瞞自己了!”
想到身世血仇,不由一陣熱血沸騰。
調轉身軀,疾向天目山中馳進。
輕車熟路,半個時辰之後,一幢茅屋在望。
他在這茅屋之中曾經渡過漫長的歲月,自然而然的有一種親切之感。
身世,血仇,将要在這一刻之間揭開,他緊張的一顆心怦怦而跳,這一刻,是他懂事以來,日夕所企盼的時刻。
他興沖沖的叫了一聲:“老前輩!”
沒有應聲。
“老前輩!”
他鼓足丹田內力,再叫一遍,這一聲別說近在咫尺的茅屋,即使是數裏之外,也可以聽得清清楚楚,但,奇怪,仍然死寂無聲!
“莫非他老人家已離山外出?不對,就自己所知,天目老人自收容自己之後,根本不涉足江湖,除了上次送自己出山,算是破了常例!”
“伊呀!”
茅屋的門,被風吹得一開一合,發出伊呀之聲。
許劍仇頓感心冒寒氣,忖道:“莫非老人家發生了意外不成?”
心念之中,振袂向茅屋門前射去——
一股腐屍惡臭之味,撲鼻而來,中人欲嘔。
不祥的陰影,立襲心頭,全身起了一陣痙攣。
疾行數步,一腳向屋內跨入——
一看——
登時驚魂出竅,渾身起栗,身形簌簌而抖,腦內嗡的一震,幾乎栽倒當場。
一具腐朽的死屍,橫陳廳中,陣陣惡臭,撲鼻而來,皮肉盡腐,面目不辨,從衣着和那如銀的毛發上,他認出死者正是天目老人。
是病死抑還是他殺?
他一時也無從分辨。
他的心頓往下沉,沉,沉。沉向無底的深淵。
他感到無比的悲哀和絕望——
身世,血仇,将永遠成謎。
唯一知道他的身世和血仇的,只有天目老人,然而他死了。
此刻,他縱懷蓋世無雙的身手,又有何用!
幻滅!
絕望!
使他痛不欲生。
他無力的靠在門檻之上,看着那具腐屍出神,陣陣惡臭,對于此刻的他,似已毫無感觸。
天目老人一死,身世,血仇,已失去了應有的含義,永遠成謎,一切成空。
“這不是真的!”
他嘶聲大叫,引起一連的山谷回聲“——真的!真的!——”
他痛苦的攪扭着自己的頭發,如醉如癡,如颠如狂!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的激動逐漸平複,黯然自語道:“我必須要從絕望之中去尋希望,我要憑腰間的半截斷劍來揭開自己身世,血仇之謎,一定,我一定要這樣做!天目老人曾告誡自己,這半截斷劍不能顯現人前,但,現在,我要把它佩在腰間,看它會引起什麽反應!”
他神志大定之後,移步廳中,見一切如常,根本沒有打鬥的痕跡,他認定天目老人可能壽數已終,是自然的死亡。
不禁垂淚在屍前跪道:“老前輩,收容教養之恩,晚輩欲報無門了,您,安息吧!”
祝禱之後,心想,我該把他老人家埋葬才是——
他目光觸及廳地之上,一條條,一塊塊,斑駁烏黑,的痕跡,細看之下,他認出那是血跡,血!這證明了天目老人是被人殺害而死。
他的心又狂跳起來,血脈贲張,目眦欲裂,他歇斯底裏的叫道:“老前輩,晚輩會替你報仇的,你英靈不遠,願你垂鑒!”
他的心裏,又掀起另一個狂潮——
是什麽人殺害了這與世無争的老人?
目的何在?
他想不出來!
他就廳中掘了一個坑,含淚把天目老人的殘骸葬了!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虛。
癡立了片刻之後,他伸手從懷中取出那半截斷劍,手指觸及另一件東西,那是三絕書生許繼宗的三個心願之一,要他把那東西交給一個叫蔣婷的女子,究竟是什麽東西,他不知道,但據三絕書生說,這東西關系至大,天涯茫茫,他不知到何處才能找到蔣婷這女子,由此他想到三絕書生僅有兩月不到的時間留在人世,他要自己辦的事,還一無所成——
他把那半截斷劍,佩在腰間!
一柄齊腰而折,失去了劍尖一段,無鞘的斷劍,佩起來确乎不倫不類。
三絕書生許繼宗托辦的三件事——
把一件東西送交一個叫蔣婷的女子——這只能等待機會。
以許繼宗的名義去愛張素娥——這個他已有成算在心。
取陶鈞的項上人頭——是目前及須完成的事!
後兩件他必須要在許繼宗未死之前完成,否則,許繼宗固然是含恨以終,而自己也将遺憾終生,許繼宗傳與他全部功力的目的,就是要他去完成這三個心願。
許劍仇懷着莫名的心情,下了天目山,踏上官道,仍向劍堡方向馳行。
正行之間,忽聽數聲凄絕人寰的慘嗥,順風飄送入耳,不由心中一動,剎住疾馳的身形,神目游掃之下,只見半裏外一片荒墳之間,似有人影晃動。
當下毫不遲疑的便朝那片荒野墳場閃射而去。
半裏的距離,眨眼即至。
一看之下,不由目眦欲裂,殺機雲湧。
只見荒墳累累之間,一排稀疏的白楊樹上,分別綁着十多個男女,一個個都變成了血人,尚在斷續的發出慘哼之聲。
細一察看,那十多個男女,面上皮肉翻轉,血水灑透了全身,原來臉上各被劃了一個十字形的創口,遠遠望去,十分刺目。
許劍仇初次見識到這種慘酷的手法,不由毛骨悚然。
不遠之處,散立着十多條人影。
只聽一個聲音,陰殘至極的道:“膽敢違背金劍令者,以此為戒!”
許劍仇聞聲之下,已知是什麽回事,身形一緊,劃空瀉落。
場中衆人大感愕然,及至看清來人之後,一個個面色立顯灰敗,其中有人驚呼道:“鬼琴!”
“鬼琴之主!”
許劍仇冷電似的目芒,電般一繞。
那十多個劍堡高手齊齊打了一個寒顫。
那些被害的男女,襟前各繡了一根五彩羽毛,許劍仇知道是鳳尾幫屬下。
許劍仇身形前移數步,面對被害者中的一個鳳尾幫老者道:“貴幫與劍堡何事結怨?”
那老者臉面被劃得四分五裂,嘴唇也中分為四,伊唔着道:“劍堡傳下金劍令,要敝幫參予截殺追魂倩女和——和——”
“誰?”
“少俠你!”
“嗯!怎麽樣?”
“敝幫不允,所以——”
許劍仇一擺手止住那老者的話,道:“我知道了,你們幫主有個義女叫蔣婷,她現在何處?”
“小姐離奇失蹤已五年,老夫等就是奉命出江湖尋覓她的下落!”
許劍仇點了點頭,随上前解了那老者的綁,道:“你們可以走了!”
那老者複又逐一解下了其餘的幫衆,身許劍仇道了聲謝,紛紛舉步離去。
十幾個劍堡的高手哪敢吭半個不字,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先後毀在鬼琴之主的手中,他幾個豈敢輕捋虎須,自尋死路。
就在許劍仇放走鳳尾幫的幫衆之際,十多個劍堡高手,互相使一個眼色,轉身就待馳離,許劍仇連頭都不曾回,冷搜搜的道:“慢着,各位打算一走了之麽?”
十多個劍堡的高手,被一聲冷喝,定住了腳步,驚悸的回轉身來。
許劍仇悠悠回身,俊面之上,布着一層恐怖的殺機,使人看了不寒而栗。
衆高手之中的一個,硬起頭皮道:“閣下喚住在下等有什麽話要說?”
許劍仇嘴角泛起一絲冰冷的笑意道:“各位毀了十幾個人的容貌,難道就這樣算了?”
衆高手同時一愣,仍是那出聲的人道:“閣下與鳳尾幫是什麽關系?”
“毫無關系可言!”
“那又為了什麽?”
“天下人管天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