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
“不錯,為老頭善後!”
許劍仇心中的驚異駭怪莫可名狀,這六十年前瘋靡武林的魔尊竟然要自己替他收屍,他不是好端端的嗎?難道——
霹靂骷髅怪接着以一種凄怆的音調道:“娃兒,你覺得很奇怪是嗎?”
“嗯!”
“老夫自六十年前,誤傷了妻子之後,一直生活在悔恨痛苦之中,也許,這是造物者對老夫所造殺孽的一種懲罰,明天,是我妻整一甲子的忌辰,老夫決定伴她于地下,所以——所以——”
許劍仇對這魔尊的看法頓改,雖然,他曾是不可一世的人物,但現在,他顯得那麽脆弱可憐,他和普通任何人一樣,有人性、感情、良知、他的身手天下無敵,但,他卻敵不過精神上的對手,于是許劍仇以一種同情的态度道:“所以老前輩要晚輩善後?”
“不錯,娃兒,老夫一生所學,都曾記載冊笈,你既然誓死不願作老夫傳人,老夫也不再相強,身後之事,老夫早有安排,唯一的是請你替我們夫婦合棺,然後封閉這地室,唉!只道有緣卻無緣,也許冥冥之中另有安排,若幹年後,将會有有緣者來承老夫絕藝,現在老夫要把一套掌功傳你,作為酬謝!”
“晚輩願意無條件效勞!”
“哈哈哈哈,娃兒,老夫将死之人,豈能欠一筆來生債,不要多說,老夫現在就傳你穿經透穴功!”
“穿經透穴功?”
“不錯,這是老夫孽海回頭,在這地下室裏化了六十年的歲月所創,分為吸、震、推三字訣,此功最大特點是施出之後,能使對方真力無法提聚!”
許劍仇頓悟自己在他的手下毫無還手之力的原因。
霹靂骷髅怪又接着道:“吸、推二訣,威力如何你已知道,唯震字訣出手必傷人,你得謹慎使用!”
許劍仇唯唯應了一聲:“是!”
“還有一件事,你須切記!”
“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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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死後,或許不久,或許數世,必然有人進入這地下石室為老夫遺命傳人,如果你有生之年,發現有人持霹靂人頭為惡武林的話,你就為我除去,吸、推,二訣可以淩空禦物,是霹靂人頭的克星——”
許劍仇想起自己搶奔後殿時,被人頭飛擊之事,原來是對方以神功禦物所為,看來這穿經透穴掌的确是奇絕武林之學,心念動處,惑然道:“如果老前輩的遺命傳人也以同樣的掌功對抗,那豈不——”
“這事老夫早有安排,老夫所留的冊笈之中,不把穿經透穴掌列入!”
“哦!”
于是——
霹靂骷髅怪開始傳授許劍仇穿經透穴掌。
許劍仇資質秉賦超人一等,再加上他原有的深厚根基,短短的一天時間,他完全領悟了穿經透穴掌的精奧。
霹靂骷髅怪從腰間解下四個霹靂人頭,遞與許劍仇道:“娃兒,這四個人頭其中三個是老夫贈送給你,另一個在你離開此地,封閉了石室之後,把石室外的那間後殿炸毀!”
許劍仇茫然的應了一聲:“是!”
“現在記住,出室之時,從棺前第一塊磚開始,每隔十塊磚,向下拍一掌,石級須越兩級而升,出室之後,石室自封,然後你就炸毀那間後殿,切記!”
許劍仇忍不住脫口問道:“為什麽?”
“這就是老夫的安排,你必須依言去做,不能錯一步,否則——”
“否則怎樣?”
“老夫前功盡棄,而你将永遠出不了這地下石室!”
許劍仇不由咋舌,念轉之下,再次問道:“老前輩難道有未蔔先知之能?”
“此話怎講?”
“老前輩所作的各種安排,是否算準短晚輩今日必然來此?”
“不,這是機緣!”
“晚輩不解?”
“如果沒有你來此替老夫完成,老夫當自己去完成,但所差的就是不能和我妻合棺,這心願當期諸以後有緣人來完成!”
許劍仇又是一聲驚“哦!”
霹靂骷髅怪默默地注視了他妻子的靈柩片刻,然後轉向許劍仇道:“娃兒,記住,收屍合棺!”
許劍仇激動無已的道:“老前輩一定要這樣做?”
“哈哈,娃兒,人生百年,終歸一死,老夫已是行将就木的人,能在亡妻六十周年忌辰,追随她于地下,老夫視為無上快意之事!”
說着迳自盤膝坐下,張口一陣噓噓蟀蟀聲中,石室暗處,爬出一只碩大無朋的靈龜,爬到霹靂骷髅怪身前,連點三下頭,俯伏不動。
許劍仇俊目圓睜,看着這奇絕天下的一幕。
霹靂骷髅怪雙目擊者陡射奇光,一只手掌,貼在龜尾肛門之上,口裏喃喃道:“靈龜!靈龜!我将歸去,真元授汝,以待有緣!”
許劍仇心中的震驚,無法形容,這怪老者竟然要把本身真元,注入這靈龜體內,但不知以待有緣是什麽回事,難道這靈龜能把真元轉注給将來有緣能進石室的人不成——
心念之中,只見那只靈龜似通人性,竟然點了一下頭。
半刻之後,霹靂骷髅怪眼神漸散,面色轉為蒼白,最後,手掌反搭然滑落。
許劍仇不由脫口驚呼道:“死了!”
那只靈龜,以頭叩地三響,然後緩緩地消失在暗角之中。
許劍仇呆怔了很久之後,才回過神來,忙照着霹靂骷髅怪的吩咐,打開棺蓋,棺內是一架完整的白骨骷髅,他知道這骷髅就是老怪的愛妻——
荒山廢寺石室——
棺木骷髅死屍——
許劍仇也不禁凡泛寒意!
他捧起霹靂骷髅鳳的屍身,平置棺中,然後合上棺蓋,心念受藝之德,恭敬的朝棺木拜了一拜。
然後——
他照所示,走出十塊磚,向下劈一掌——
一掌劈出之後,忽聽一陣格格巨響,回頭看處,那具棺木已隐去不見,他駭然半晌之後,又照直行去,每一掌劈出之後,必聞一陣格格之聲。
第十掌劈出之後,眼前現出一座石級,他毫不猶豫的,越兩級疾步飛步,眼前一亮,已出了石室之外,一看,仍是在那後殿之中。
身形尚未立穩,隆然一聲巨震,他像是經歷了一場離奇的夢境。
他從破壁的隙縫中出了後殿,站到十丈之外,取一顆霹靂人頭,脫手擲向那破殿,轟隆巨震聲中,瓦石齊飛,木屑四射,一陣牆倒屋塌之後,煙硝散處,眼前現出一片瓦礫之場。
許劍仇咋舌不已,這小小的霹靂人頭竟然有這大的威力。
一代魔尊永遠沉埋了,這事只有他一人知道。
忽然——
他記起了功力被霹靂骷髅怪廢去的蔣婷,不由大感惶然,他必須要找到她,如果她遭了什麽意外的話,他将無以對地下的三絕書生。
心念動處,彈身飛馳下峰。
剛下得峰來,不遠處的林中,突然傳來一陣暴喝之聲。
許劍仇奇道:“什麽人在此動手?”轉身就向那暴喝聲所傳來的林中奔去。
暴喝之聲,愈來愈震耳。
轉眼間,已臨切近,只見林空之中,一個身穿黃葛布長衫的白發老者,與一個使拐杖的老太婆打得難解難分。
雙方的功力都高得駭人,十丈之外,已感勁氣逼人,四周林木急搖劇擺,殘枝敗葉灑了一地。
許劍仇一眼就認出那使拐杖的正是追魂倩女的師父鐵杖銀鈴。
掌風呼轟如雷,拐影漫天匝地,挾以懾人心志的鈴聲,确是一場罕見的搏鬥。
鐵杖銀鈴是正邪十尊之一,功力之高,自不待言,而那黃葛布長衫的老者竟然和她秋色平分,想來也不是無名之輩。
許劍仇隐身十丈之外的樹後,摒息而觀。
只見鐵杖銀鈴暴喝聲中,拐影如山,連劈一十八拐,破風之聲震耳欲聾,迫得那黃葛布長衫的老者,手忙腳亂退了五個大步,方始避開。
就在鐵杖銀鈴功勢一弛之際,黃葛布長衫的老者,雙掌向天,詭奇至極的連翻連劃,如濤勁氣,波波相連,雷鳴之聲連珠響起,以憾山栗岳之勢,怒卷向鐵杖銀鈴——
鐵杖銀鈴被震得踉跄而退——
許劍仇一看這黃葛布長衫老者所施的掌功,不由輕輕地脫口叫了一聲:“翻雲手!”
心想怪不得如此淩厲,原來這老者也是正邪十尊中的人物——
他這一聲脫口驚呼,雖然聲音極微,加以勁氣呼轟如雷,照理皆不虞被人聽到,但場中兩人都是不可一世的人物,雙雙收招後退,目注發聲之處——
翻雲手沉聲喝道:“什麽人,給老夫滾出來!”
許劍仇應聲緩緩步入場中。
翻雲手和鐵杖銀鈴同時驚“噫!”了一聲,如電神芒,緊緊照定許劍仇。
許劍仇立定身形之後,冷漠至極的向兩人掃了一眼——
鐵杖銀鈴橫跨一大步,手中拐杖一頓,道:“娃兒,你記得我老婆子?”
“記得!”
“記得就好,今天你還我老婆子一個公道!”
“公道?”
“娃兒,你不必裝渾,對于蕙兒你如何安置?”
許劍仇聞言之下,全身為之一震,追魂倩女葛如蕙的貞操奉獻給了自己,雖然她的手段近于下流,但事實豈容抹殺,登時答不上話來。
翻雲手怒氣沖天的戟指許劍仇道:“小子,我愛徒慘被分屍,是否也有你一份?”
許劍仇頓悟,原來翻雲手是為了他的徒兒江湖浪子岳俊報仇而來,怪不得和鐵杖銀鈴打得你死我活,當下冷冷的道:“有我一份又怎樣?”
翻雲手臉上頓湧駭人殺機,暴喝如雷的道:“好極,老夫先斃了你再把那小婊子碎屍萬段!”
鐵杖銀鈴氣得渾身戰抖,怒喝道:“翻雲手,誰是小婊子?”
“就是你一手調教的小賤人!”
鐵杖銀鈴眼中噴火,厲聲道:“老狗,你那禽獸不如的小狗死有餘辜,虧你還有臉替他找場!”
“住口,那小賤人勾引我的徒兒于先,又複看上了這小狗,共謀殺害——”
許劍仇被這一句小狗罵得火高千丈,欺前一步道:“論武林輩份,我尊你一聲老前輩,你講不講理?”
翻雲手氣勢洶洶的道:“小狗你在跟誰說話?”
“你!”
“你死到臨頭還不知天高地厚!”
“江湖浪子岳俊,妄圖非禮,這種武林敗類人人得而誅之!”
“小狗,老夫今天非把你劈成肉醬不可!”
許劍仇冷哼一聲道:“你就劈劈看!”
翻雲手雙掌匝地卷向許劍仇。
許劍仇竟然不閃不避,雙掌一揚,穿經透穴掌中的震字訣已告施出——
鐵杖銀鈴估不到這娃兒竟然狂到,敢硬接以掌功稱雄武林的翻雲手的一式猛擊,心頭為之一緊——
翻雲手心忖這一掌劈出,這小狗不死也得重傷,見他出掌硬接,暗道一聲找死,功力又加二成,焉知事實的演變,竟然大出他的意料之外,雙方勁氣相觸,頓感真力一松,“不好!”兩字尚未喊出,但覺一道其強無比的彈震之力,如山湧來——
震天巨響聲中,許劍仇身影一個踉跄,而翻雲手卻被震退八尺之外,一陣氣翻血湧,差一點哼出聲來。
這是什麽功力,前所未聞!
翻雲手駭然怔住!
鐵杖銀鈴也被這意外之變,驚得目瞪口呆。
許劍仇也為自己這一掌的威力感到一愕!
翻雲手在一陣驚怔之後,怒哼一聲,雙掌挾以畢生功勁,疾攻而出,這一擊之勢,勁道之強猛,足可泣鬼驚神。
許劍仇駭凜之餘,再度以穿經透穴掌全力相迎——
一聲地陷山崩的巨響過處,傳出一聲悶哼!
翻雲手跌跌撞撞的直退出一丈有多,身形搖搖欲倒。
許劍仇也同時退了五個大步,微覺氣血翻騰。
翻雲手在正邪十尊之中,以翻雲掌傲視武林,想不到栽在一個二十不到的後生小輩手裏,急氣攻心之下,“哇!”的噴了一口鮮血,在瘋狂聲中,彈身逝去!
許劍仇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微感不忍。
鐵杖銀鈴望着翻雲手消失之後,轉向許劍仇道:“娃兒,回答我老人家的話,對蕙兒你如何交待?”
許劍仇吐了一口長氣,道:“當日的事,葛姑娘對老前輩當有所陳述!”
“不錯,她的清白女兒身已獻給了你!”
“可是這事是晚輩在被藥物迷醉之下所為,并非是晚輩主動!”
“你想賴賬,是不是?”
“沒有這個必要!”
“蕙兒什麽地方配不上你?”
“愛是不能勉強的!”
“你不愛她!”
這話問得許劍仇一楞,追魂倩女美賽天仙,而且對他有數次援手之德,不久前,兩人又發生了不尋常的關系,他未始不被對方的癡情所感,但冷傲成性的他,卻不願在被逼之下,表示意見,同時心裏多少有些不齒追魂倩女的作風,心念數轉之後冷冷的道:“晚輩現在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鐵杖銀鈴拐杖頓地锵然有聲,怒不可遏的道:“娃兒,如果你存心抛棄蕙兒的話,老身不會放過你,她的身子已被玷污,難道你要她再去嫁別人?”
的确,追魂倩女尚是處女之身,這一點大出許劍仇意料之外,從那時起,他對她的看法,已有了轉變,但,談不上愛,因為追魂倩女是使用手段迫他上鈎,當下答道:“這個問題晚輩親自向葛姑娘當面解決!”
“不!”
“老前輩的意思怎麽辦?”
“你現在對老身作明确的答複!”
“歉難從命!”
鐵杖銀鈴冷笑數聲,欺前兩步道:“你答是不答?”
“歉難從命!”
“老身就斃了你這薄幸人!”
人字方落,拐杖電般攔腰掃出。
許劍仇橫飄八尺,避過這威猛絕倫的一擊。
鐵杖銀鈴一招避空,半途撤杖,就勢一掄,幻起如山杖影,向許劍仇迎頭罩落,勢勁力猛,拐影如幕,密不留縫。
許劍仇被逼無奈之下,驀集全身功勁,狠劈一掌——
“轟!”然雷震之中,拐影一窒,許劍仇一閃身,退出圈外。
這一閃之勢,奇、巧、快、捷、令人嘆為觀止。
許劍仇如果不獲霹靂骷髅怪授以穿經透穴掌,以他原來的身手,要想戰勝鐵杖銀鈴或翻雲手其中任何一人,都将是不可能的事。
鐵杖銀鈴不由為之愕然!
一條黑色人影,幽靈似的飄落場中。
許劍仇一看來人,正是那神出鬼沒的斷腸人,他忽地想起斷腸人曾答應自己告知張素娥的生死下落,因白衣女子蔣婷的事一岔,而不曾問得,現在正好問上一問,心念之中,同斷腸人身前欺近數步,道:“閣下——”
斷腸人搖手止住許劍仇的話頭,道:“你是否要問張素娥的下落?”
“不錯!閣下應該履行諾言!”
“我正為此事而來!”
許劍仇迫不及待的道:“她現在何處?”
“劍堡!”
“她沒有死?”
“沒有,可是——”
“怎麽樣?”
“她的确是神經失常了,活着也不過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而已!”
“她瘋了?”
“不錯,從天臺別院被擒回之後,就瘋了!”
“我必須得救她出堡,然後再設法為她醫治!”
“你愛她?”
“不!”
“那你為什麽要救她?”
“我尊敬她,同時也基于一種責任!”
“你對她有責任?”
“是的!”
“什麽責任?”
“恕難奉告!”
斷腸人一頓之後道:“你如果要救她,就必須愛她!”
許劍仇一怔道:“為什麽?”
“你知道她何以神經失常?”
“受了打擊!”
“不錯,但主要的原因是她懷念一個人!”
“誰?”
“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許劍仇這一驚非同小可,難道斷腸人已完全知悉自己與三絕書生之間的一段隐秘,這令人莫測也太可怕了,當下沉聲道:“閣下何由知道?”
“這個将來你會知道,目前不要問,所謂心病須要心藥醫,懂嗎?”
許劍仇凝視了斷腸人一眼,道:“在下馬上就動身趕赴劍堡——”
“且慢!”
“閣下還有話說?”
“張素娥目前并不受監視,因為她已神經失常,她被安置在劍堡最後一進的樓閣中,那樓閣靠近堡後的一座小峰,救她并不難,随時都可以,但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做!”
許劍仇激奇不已的道:“什麽事?”
“你記得那同行的白衣女子蔣婷?”
“是的,她——她——她怎麽樣?我正在找她!”
“她命在旦夕!”
許劍仇這一驚非同小可,蔣婷竟然命在旦夕,她為了自己無心的一個謊言,而被霹靂骷髅怪廢去了武功,如果她萬一遭了不幸,自己難辭其咎,不由激動萬分退了一步,惶然道:“她命在旦夕?”
“不錯!”
“她現在那裏?”
“劍堡!”
“她落入劍堡之手?”
“不錯!”
“劍堡對她下手的目的何在?”
“她身上的黑布包?”
“黑布包?”許劍仇一顆心幾乎跳出腔子來,那是三絕書生托自己轉交的東西,據蔣婷自己說,那布包關系她的血海仇人。
斷腸人又道:“依我判斷,她落入劍堡準死無疑!”
許劍仇不由憂心如焚,匆匆的道了一聲:“再見!”身玩世不恭有一彈,電閃奔去。
鐵杖銀鈴一直靜靜的站在一旁,她可不明白這突如其來的蒙面怪人和許劍仇談的是什麽事,現在剛見許劍仇一去,大喝一聲道:“娃兒你與我留下!”
“前輩不要阻他!”
随着話聲,一股狂飚,硬把鐵杖銀鈴的身形迫回地面。。
這出手的正是那斷腸人。
許劍仇已在這眨眼之間,去得無影無蹤。
鐵杖銀勾通目噴火,怒聲向斷腸人道:“你是什麽人?”
“斷腸人!”
鐵杖銀鈴為之一愕,這名字好怪,江湖中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麽個人,但從他出手阻擋自己那一手來看,功力已屬撥類之流,當下怒氣不息的道:“你憑什麽阻止老身?”
斷腸人不疾不徐的悠然說道:“前輩是為了令高足的事要和他談判?”
鐵杖銀鈴心中一震道:“不錯,你知道?”
“比誰都清楚!”
“你說說看!”
“這事錯在令徒!”
“為什麽?”
“她不該不擇手段去獲得他!”
“她為了愛他才如此!”
“前輩最好不要問此事,由他們自己解決!”
“但老身不能失去徒兒,老身為了她才重履江湖!”
“為什麽會失去她?”
“她要自殺!”
“真的有這回事?”
“你以為老身為何如人,難道會信口雌黃?”
“她人呢?”
“現在草廬,一月之內,如果得不到那孩子的愛,她就要自殺!”
斷腸人沉吟片刻之後,道:“據我所知他已有愛人!”
“但我徒兒的身體已屬于他——”
“那是令徒主動!”
“不管如何,事實豈能抹殺?”
“好,這事在下當略效微勞,不過,事成與否又另當別論!”
鐵杖銀鈴嘆了一口氣道:“一月之內,你讓他到鳳凰谷來一趟!”
“可以!”
兩條人影,分從不同方向消失。
且說許劍仇一路疾逾星火的狂奔,一口氣馳行了三百來裏,才停下打尖進食。
草草用罷之後,又離店上道。
奔得不遠,身後忽傳衣袂振風之聲,他心切蔣婷的生死,無暇他顧,仍一味的疾馳,眼前現出一道峽谷,官道穿谷而過。
許劍仇身方入谷,一聲胡哨,破空而起,他不由緩下勢來——
就在此刻——
數十條人影,湧現前道,一字排開,正好把谷道封堵。
許劍仇俊目掃處,只見這些現身的老少不等,但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就是每一個人都黧黑栗悍,服式怪異。一望即知不是中土人物,。
顧盼之間,身後又有十數條人影瀉落,把許劍仇圍在居中。
許劍仇估不透對方的來路,但無可置疑的則是全沖着自己而來。
一個個眼中射出野獸似的兇芒,令人不寒而栗。
人群之中,走出一個塌鼻鼓腮,面如鍋底的獰惡老者,聲如狼嗥似的道:“你就是鬼琴之主?”
許劍仇冷漠至極的道:“不錯,怎麽樣?”
那獰惡老者嘿嘿一笑道:“老夫天南魔宮反護法韋不居,奉神君之命,請你到魔宮一行!”
許劍仇一聽是魔宮屬下的人,登時血脈贲張,殺機罩臉,天目老人就是死在魔宮使者之手,使自己身世血仇成謎,而魔宮之主五毒神君派高手入中原的是為了自己腰中的天芒斷劍。
據已死的魔宮使者雲夢四怪說,神君追尋此劍下落已十餘年,顯見其中大有蹊跷,說不定關乎自己的身世血仇。
天目老人被殺是為了這半截天芒劍,這又是一個謎,劍是在自己身上,而魔宮中人卻向天目老人逼劍,為什麽?
許劍仇受天目老人收容教養之恩,愧無以報,而他竟然死在魔宮中人之手,心念及此,殺念橫生,冷冰冰的道:“縱使不請,本人也要赴魔宮一行!”
魔宮護法韋不居陰恻恻的道:“好極,現在就随老夫等上道吧!”
許劍仇恨哼了一聲道:“本人尚有事未了,事完一準造訪!”
“恐怕由不得你!”
“你們的意思怎麽樣?”
“神君有命,不見人必須見劍,如果你不願随同一道赴魔宮的話,就交出斷劍,将來憑你的本領去讨!”
許劍仇冷笑數聲道:“如果我不去也不交劍呢?”
“嘿嘿嘿嘿!那就連劍帶人頭回宮複命!”
許劍仇如電神目,朝數十魔宮高手一掃,然後一字一句的道:“本人有個規矩!”
魔宮護法韋不居道:“什麽規矩?”
許劍仇掣下背上魔琴一揚道:“膽敢向鬼琴之主挑戰者殺無赦!”
聲落,面上已罩起一重恐怖的殺機。
魔宮護法韋不居先是一怔,接着一陣鬼哭狼嗥的怪笑道:“小子,你口氣不小,看來你是寧舍人頭不舍腳步的了!”說完之後,身形暴退數尺,向後一揮手道:“帶人!”
四條人影,應聲而出,緩緩欺向許劍仇!
許劍仇冷哼了一聲,對那欺來的中個魔宮高手,恍若未見。
轉眼已臨切近,四人同時吶喊一聲,舉掌便——
就在此刻——
許劍仇左掌倏揚,詭異至極連圈疾劃——
四個魔宮高手,掌勁未吐,驀感真力松散無法提聚,一股巨大的吸力,把自己的身形疾往前拖,不由亡魂皆冒,但身不由主,傾撲過去——
接着,許劍仇右手鬼琴照定被穿經透穴掌吸字訣吸近身來的四個高手,疾劈而出。
慘嗥之聲,破空而起,血雨飛灑之中,四個魔宮高手腦袋被琴砸得稀爛,“砰!砰!”數聲橫屍當場!
這一手震憾了每一個魔宮高手的心,一個個面如土色。
鬼琴之主舉手投足之間,便毀去了四個高手,這種功力,簡直是駭人聽聞。
魔宮護法韋不居見狀大驚失色,他估不到鬼琴之主的功力較之江湖上傳言中的還要高,看來今天的事恐怕後果難料,但神君之命豈敢有違,當下手掌連揮——
近十條人影,紛射而出,各劈出一掌。
這些都是魔宮精選的高手,各有一身不凡的功力,十人聯合出掌,勁勢之強可十成功勁施展。
“隆!”然巨響之中,悶哼夾着慘號,響成一片,其中四個高手,首當其沖,被震得飛瀉而出,摔落兩丈之外,另外的幾人,一個個口角溢血,踉跄而退。
許劍仇本身也連退了五步,方始穩住身形。
高手群中,響起一陣驚呼之聲。
魔宮護法韋不居一張黑臉,登時成了紫醬之色,黑中透紫,紫裏泛青,兩個照面之中,死傷了十幾個高手,這在魔宮本身來說,尚屬前所未有的事,但他也看出了鬼琴之主的吃力狀态,一個陰殘的意念倏上心頭——
他要以高手的性命,去拚耗對方的真力。
于是——
在韋不居揮手號令之下,又有二十左右的高手,飛身撲出,掌劍齊揚。
許劍仇目赤似火,殺機濃熾,鬼琴一掣,反迎向撲來的高手——
剎那之間——
劍芒破空——
掌風如濤——
琴影如山——
琴音厲嘯——
暴喝聲——
慘嗥聲——
悶哼聲——
挾以血光橫空,肢體齊飛——
交織成一首恐怖慘厲的死亡進行曲。
死了一個,又有兩個補充上去——
後人踏着前人的屍體,忘命狠撲,一個個像瘋狂了的野獸。
許劍仇展盡鬼琴招式,挾以穿經透穴掌,放開手的殺,雖然,他感到有些不忍,但現實卻使不能停手,否則他就要被除人所殺。
人——逐漸的減少。
屍體——不斷的增加。
血——流成了溝渠。
半個時辰之後,殺劫已近尾聲。
魔宮護法韋不居暴喝一聲:“退!”
寥寥七八個魔宮高手,遍身血污,狼狽的引身而退。
許劍仇也感到真力不繼,氣翻血湧,頭暈目眩,手中琴虛虛下垂,喘息不止。
韋不居獰笑一聲,舉步向許劍仇迫去。
許劍仇猛一咬牙,強振精神,凝神而待。
空氣在一弛之後,又呈緊張,泛起層層殺機。
近了——雙方相隔不及一丈。
魔宮護法韋不居口裏像野獸般的嗥了一聲,蒲扇大的手掌,疾推而出,一道駭人勁氣,有若駭電奔雷,轟然卷出。許劍仇驀集殘存的真力,揮掌疾迎。
“轟隆!”一聲震天巨響,人影霍然而分。韋不居退後八尺,方始拏樁站穩。
許劍仇退到一丈之外,身形搖搖欲倒,口角挂下了兩縷鮮血。
韋不居知道時機已經成熟,電閃進身,連攻三掌!
許劍仇欲架無力,“砰!砰!砰!”連中了三掌,鮮血奪口而出,就在他身形将倒未倒,神智尚有一絲清醒之際,一種狂傲不屈的本能,使他真力一生,穿經透穴掌猝然擊出。
韋不居做夢也估不到對方在重傷将倒之際,還來這一手,“卟!”的一聲,正中前心,只覺真氣全散,仰身栽倒。
許劍仇也在一掌攻出之後,頹然倒地。就在此刻——
一條人影飛射落在許劍仇的身前,舉掌劈下。
這一掌如果劈實,許劍仇勢非變成肉醬不可。
危機千鈞一發——
一聲暴喝,突告傳來:
“翻雲手,虧你還是一個人物!”
這突如其來的人影,正是被許劍仇兩掌擊敗的翻雲手。
翻雲手聞聲撒掌後退,只見兩丈之外,站着一個白發紛披不見面目的怪老者,驚凜之餘,怒聲道:“你是誰?”
白發老者哈哈一聲宏笑道:“你別管我是誰,乘人之危,有悖武林道義!”
翻雲手老臉通紅,但仍強聲道:“你想插手過問?”
“不平的事,誰遇上都會管!”
翻雲手冷笑一聲道:“你到底是誰?”
“你不知就不必問了!”
“江湖中還不曾見過你這號人物!”
白發怪老者一陣哈哈狂笑道:“翻雲手,你沒有見過的事多着呢!”
翻雲手是正邪十尊之一,無論輩份身手江湖閱歷都不同凡響,但他搜索枯腸,就是想不出這白發怪老者的來路,當下哼一聲道:“你自信能管得了?”
白發怪老者沉聲道:“還不至于管不了!”
“那你無妨管管看!”
“我先問你,你為什麽不顧身份道義,乘危向這娃兒下毒手?”
“當然有道理!”
“什麽道理?”
“他夥同鐵杖銀鈴門下那小賤人以陰謀詭計把我愛徒分屍,難道不該殺?”
白發怪老者詫然道:“真有這回事?”
“難道會有假?”
“你耳聞還是目見?”
“追魂倩女那小賤人親口承認!”
“以我所知這娃兒決不會暗算人,其中定有別故!”
翻雲手不禁心弦一頓,他知道自己的徒兒江湖浪子岳俊是強奸追魂倩女未遂,而被分屍慘死,但,護短是一般人的通病,而且以他的聲望輩份,他不能緘默,否則傳出江湖的話,翻雲手這塊牌子就算砸了,同時他自知不是鬼琴之主的對手,所以不惜出此下策,想不到平空會鑽出個怪老頭來,把心一橫道:“你非管不可?”
“我老頭子管定了!你除了徒兒之死的事外,還觊觎他腰間的天芒斷劍,是也不是?”
一語道破翻雲手的心事,使得他尴尬不已,反唇相譏道:“那你插手的目的又焉知不是為了這柄斷劍!”
“哈哈哈哈!翻雲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哈哈哈哈——”
翻雲手被白發怪老者這一調侃,更加不是味道:惱羞成怒的道:“你真的管定了?”
白發怪老者“嗯!”了一聲,大踏步向許劍仇躺身之處走去,根本就不把翻雲手放在眼裏。
翻雲手名列正邪十尊,豈能吃這無名老者這一套,怒喝一聲,雙掌電閃劈出,掌風如剪,勢道驚人。
白發怪老者連頭都不回,順手一揮,這一揮之勢,把翻雲手的如剪勁風引得偏向另一個方向,身形前欺如故。
翻雲手氣得七竅生煙,暴吼一聲,挾以畢生功力,再度出掌,勁氣如濤,隐發風雷之聲。
白發怪老者也不敢小觑翻雲手全力的一擊,立即停步旋身,雙掌平推——
轟然巨震聲中,五丈之內,激氣成漩,把那些魔宮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