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

空氣,顯得萬分的沉凝。

搜魂魔姬思忖了一陣之後,終于幽幽的一聲長嘆道:“人非太上,孰能忘情,想不到他竟然效法太上之忘情!”

語音凄切,令人鼻酸。

許劍仇望着這一對母女,也不由為之黯然神傷,但,此時此地,他無法以言語勸慰這一對心碎了的母女。

搜魂魔姬三十年前,以貌美,心狠,手辣,縱橫江湖,武林人聞名喪膽,而現在,她顯得那麽脆弱——她以低沉的語調向許劍仇道:“許少俠,你既然接受了他的請托,阻止我母女向少林報複,我也有條件,希望你能接受!”

許劍仇一怔神道:“請問什麽條件?”

“他既然與我母女見面不想認,我母女要尋到他恐怕非常渺茫,所以請少俠代為尋找,找到他後,請轉告他,如果不與我母女再見上一面,我母女誓要掃平少林寺,從現在起,第三個月的月圓之夕,是最後期限!”

許劍仇不由大感為難,三個月內要尋獲元通大師,同樣的也是非常渺茫,當下無可如何的點點頭道:“晚輩盡力而為!”

“你記住三月之期,不能超過月影中天!”

“萬一不能找到元通前輩呢?”

搜魂魔姬眼中煞光一閃,道:“血洗少林!”

許劍仇俊面一變道:“晚輩事先申明,到時候如不能尋獲元通大師,只好依照晚輩應許他的諾言,全力阻止!”

“那屆時再說吧!”

黑衣蒙面女歉然的向許劍仇道:“許兄臺,請原諒家母的心境!”

“蘭姑娘,也請原諒在下情非得已!”

搜魂魔姬又是一聲長嘆,道:“蘭兒,我們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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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深深的注了許劍仇一眼,彈身縱離。

黑衣蒙面女無限依依的向許劍仇道了聲:“再見!”

一揮手,率同黑衣四羅剎振袂而去,她芳心裏有一種惘然若失之感,如果她不是訂過婚的人,她無疑的會愛上這俊美絕倫的一代英物鬼琴之主。

許劍仇也同樣感到一陣悵惘——

但另一個倩影,迅速的浮上了他的腦海,逐走了绮念,那是身懷有孕,下落不明的追魂倩女葛如蕙。

想起追魂倩女,他不禁仰天一聲長嘆!

他癡立了一了之後,又縱身入秋神祠。

後院之中,一座苔藓滿布,半傾頹的假山石前,半池清水,許劍仇臨近池水一照,登時一顆心怦然而震。

元通大師,所言不虛,自己真的中了閻王神蠱之毒,眉心之間,呈現一絲淺紅的血線,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可真是看不出來。

他疾朝後殿之中走進,在神龛之前席地坐下,取出萬妙醫聖贈與的那瓶萬妙靈丹,取出三粒吞了,然後閉目垂簾,以本身真元,助長藥力推行。

運轉數周天之後,果然感覺穴脈之間,似有一東西蠕動,愈來愈烈,痛癢難當,半刻之後,全身汗出如潘,待到那東西蠕動漸息,人也入于物我兩忘之境——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人又由渾入清,但覺周身舒暢無比,忙收功起立,飄身出殿,到那池邊一照,眉間的紅線,已然消失不見,心知藥力已然入效,連稱僥幸不已。

如果不是萬妙醫聖事先贈他這瓶萬妙靈丹,後果實在不堪設想,因為蠱毒随時都可發作,心裏把萬妙醫聖感激到了極處。

同時,他也感激元通大師指出了他身中極為歹毒的閻王神蠱,和求醫之道,否則的話,将賠了性命而不自知死因。

他心裏,又加了一重憂慮,如果三月之期來臨,他找不到元通大師,搜魂魔姬母女,勢必要血洗少林,自己既然受人之托,屆時只有破顏出手阻止——

但,他多麽不願與她母女幹戈相見啊!

忽然,他記起元通大師臨走時的一句話:“——萬一阻止不了時,老納另有打算——”

什麽打算,他不知道,但,事情将不至于到不可收拾之境。

身世,血仇之謎,又浮升腦海。

自天目老人遇害之後,天南魔宮是唯一的線索,因為魔宮派人向天目老人逼索天芒斷劍,這其中大有文章。

天芒斷劍本在自己身上,天目老人收養自己,這件事江湖中根本無人知道,而魔宮竟然派雲夢四怪向天目老人逼索,顯見事情決不簡單。

目前距群英會之期尚遠,但自己事實上并不想争奪武林盟主之位,目的只是探查身世之謎,何不先期赴魔宮一探——

許劍仇在心裏作了決定之後,立即離了秋神祠,取道天南魔宮。

為了避免沿途再生枝節,他決意改容易貌。

于是——

他取出斷腸人送給他的那個小包,解開一看,原來是一付人皮面具,頭臉須發俱全,制作之精巧,可奪天工。

仔細一翻揀之下,不禁啞然失笑,這面目赫然是一個須發如銀,奇醜無比的老人面目,皺紋堆疊,有如風幹了的橘皮。

他到一處鎮集之上,買了一襲灰布長袍,以配合那付面具。

又做了一只黑布袋,把鬼琴套在裏面。

數日之後,天南道上出現了一個奇醜無比的白發老人,更怪的是肩上扛了一只大黑布袋,一路之上,引得路人側目而觀——

他是誰?

他就是易容後的鬼琴之主許劍仇。

形貌雖然惹眼,但沒有一個人能認得出他是誰來。

這一天,晨光曦微之中,許劍仇離了旅邸,方才出得城來,只見前面塵頭大起,數十騎高頭駿馬,簇擁着一頂黑色大轎,也是順着天南官道而去。

馬上人一個個威猛勇鸷,氣概懾人。

許劍仇好奇心大熾,想知道這轎中人到底是何等人物,竟然如此招搖。

心念之中,轉入路側小徑,展開身法,抄在那行人的前路,迎面回奔。

漸行漸近——

這一下可被他看出來了,馬上人俱是一律的胸繡金劍,走在最前頭的正是曾敗在自己手下的劍堡三老,不言可喻,轎中人是劍堡堡主無敵神劍張慕南無疑了,但不知他們浩浩蕩蕩的要往何處?看樣子極可能是赴天南魔宮參加群英大會,問鼎武林盟主。

許劍仇一付龍鐘之态,一味的向前直闖——

“呔!老兒,你想死是不是?”

最先頭的一個壯漢,厲聲暴喝。

許劍仇緩緩擡起頭來,壓低了嗓音道:“什麽?”

“叫你滾開,免得被馬踏死!”

許聲中,雙方已然接在一起,那先頭的壯漢,一帶缰繩,把馬勒向一邊,可巧,許劍仇也故意裝出閃讓的樣子,避向同一方向。

那壯漢氣呼呼地揚起馬鞭,正待——

劍堡三老為首的聞嘯天,低喝一聲,退開!一抖缰繩欺上前來,向這奇醜老者凝注了片刻之後,沉聲道:“閣下攔道意在何為?

奇醜老者嘿嘿一陣冷笑道:“天下人走天下路,到底是誰的道?”

“閣下可曾看清楚了我們是什麽來路”

“來路?嘿嘿!你們不是劍堡來的嗎?”

“既知是劍堡之名,為什麽還要尋岔子?”

“劍堡算什麽玩意兒,我老人家根本不放在眼下!”

這話的聲音很大,所有前後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誰也不知道這白發奇醜老者是什麽來路,竟然敢發此狂言。

聞嘯天老臉一寒,怒聲道:“老頭,看你白發蒼蒼,活了這大把年紀,怎地死活都分不清?”

奇醜老者一陣撕空裂雲的狂笑之後,道:“聞嘯天,你敢對我老人家這樣說話?”

聞嘯天登時面色大變,他對這奇醜老者一無所知,僅從表面上判斷對方是一個身懷絕技的人,而對方卻一語就道出自己的姓名,而且口氣大的駭人,他焉能不大驚失色。

另二老聞中天,聞蔚天,也拍馬上前。

劍堡三老憑其數十年的閱歷經驗,就是無法認出這奇醜老者的來路。

為首的聞嘯天一鎮心神,道:“閣下報個萬兒出來?”

奇醜老人冷嗤了一聲道:“聞嘯天,虧你闖了這多時間的江湖,連我老人家都不認識?”

劍堡三老同時面孔一熱,仍由聞嘯天答道:“老夫弟兄眼拙,看不出閣下來路!”

“既然看不出就算了!”

“請閣下報名!”

“憑你要我老人家報名?”

“閣下若再一味佯狂,老夫要得罪了!”

“你還不配!”

聞嘯天身為劍堡三老之首,怎能吞得下這口氣,沉哼一聲,就馬上從立之勢,劈出一道如山勁氣。奇醜老人不屑的哼了一聲,随手一揮——

聞嘯天但覺劈出去的一掌,觸及對方的掌風,突地反撞回來,力道增加了一倍,登時心膽俱寒,連念頭還來不及轉,“砰!”的一聲,翻身落馬。

所有的劍堡高手,齊齊面上失色,心頭巨震。

奇醜老人舉手之間,竟能把堂堂劍堡三老之首,震落馬下,這份功力,确屬駭人聽聞。

另二老齊齊下了馬背,三老排成一排——

奇醜老人冷冷的道:“你們三個是否要聯手試上一試?”

劍堡三老不禁面紅耳赤,答不上話來。

一聲冷寒澈骨的冷笑,從轎中傳出,聽笑聲似發自一個女人之口。

奇醜老人眼中掠過一抹困惑的光影。

讀者不問可知,這奇醜老人正是許劍仇的化身。

許劍仇确實大感意外,他滿以為轎中人必是無敵神劍張慕南,不料會是一個女人,從這排場來看,這女子在堡中地位相當不低——

她會是誰呢?

張素娥沒有母親,堡中那來這高身份的人?

尤其那一聲冷笑,聲音不大,但卻入耳驚心。

思念未已,只見四個壯漢擡着那頂轎子,如飛上前,劍堡三老退向一側,轎子在許劍仇身前丈許之處停下,四壯漢放落轎子,退到轎後。

許劍仇冷冷地注定轎門。

轎內傳出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聲音道:“閣下是誰?”

許劍仇假咳了一聲道:“你先別問我老人家,先說你自己是誰!”

“糟老頭,你別不知死活!”

“哈哈哈哈!我老人家第一次聽見有人對我如此說話!”

“你到底是誰?”

許劍仇用手一撫颔下如銀長髯,哈哈一笑道:“我老人家已近百年不用名號,早已忘了!”

這話使得所有的人為之駭凜不已。

轎中人沉默了片刻,又道:“閣下意在何為?”

“這可是你的人找上我老人家,并不是我老人家找上你們!”

“如此,閣下請上路吧!”

“不行!”

“不行?”

“我老人家有個規矩,生平見不得藏頭露尾的人,你且出轎來,讓我老人家瞧上一瞧!”

轎中人陰凄凄的一笑道:“醜老頭,你存心要找死?”

“嘿嘿,我老人家确實活得不耐煩了,偏偏閻老王不派人來請,如果你能送我老人家的終,倒是最好不過,可惜——”

“可惜什麽?”

“可惜天下之大,還找不出一個為我老人家送終的人!”

“醜老頭,今天你碰上送你老命的人了!”

“不見得,不見得!”

“醜老頭,別裝瘋賣傻,你到底是誰?”

“告訴你我老人家沒有名號!”

“哼,今天恐怕由不得你了!”

“喲,口氣不小,你再不滾出來,我老人家掀了你的轎!”

“你無妨試試看!”

“好!”

好字聲中,許劍仇手起一掌,劈向那頂轎子,勁勢如濤,而且又近在咫尺,掌發即至。

突然——

轎簾輕輕一陣飄指,許劍仇的一掌,頓被化解于無形。

許劍仇不由大吃一驚,轎中人的功力确實非比等閑,但他要揭開這個謎的心也更切,他要看看她到底是誰!

“醜老頭,你的功力也不過如此!”

“那你再接一掌試試!”

聲落掌出,這一掌他以十成功力發出,勢如驚天狂濤——

轎中人似已覺出這一掌的厲害。

就在許劍仇掌勢暴卷而出之際,那頂轎子,突地連人向旁邊橫飄八尺。

許劍仇看得心頭一窒,硬生生的把掌力撤回一半。

那未及收回的另一半掌風,勁勢仍相當駭人,轎後四個擡轎的壯漢,首當其沖,慘嗥聲中,四條人影,被震得飛瀉到三丈之外,倒地不起。

衆人先是一楞,繼而怒哼出聲,紛紛下馬圍了上來!

劍堡三老也在這時上步欺身。

空氣中頓時殺機彌漫。

許劍仇在心裏暗罵道:“好一些不知死活的東西!”

仍然一手掮着那黑布袋,一手虛虛下垂,似乎根本不把這數十高手放在眼裏。

“你們退下!”

轎中又傳出那冰寒刺骨的聲音。

衆高手憤憤的退了開去。

轎簾掀處,一條纖纖人影,悠悠現出身來,赫然是一個頭簪一朵白色絹花,全身缟素的白紗蒙面女子!

許劍仇更加茫然,這女子的衣飾,分明是孝服在身。

這麽多劍堡高手,護送一個身穿孝服的神秘女人,确實費人猜疑,而且這女子的功力,高得相當駭人。

素服蒙面女子,出轎之後,緩緩移前數步冷聲道:“醜老兒,你敢傷我手下?”

“傷了又待如何?”

“要你的老命相償!”

“你辦不到!”

“哼!”

随着這聲冷哼,素服簪花蒙面女,玉掌雙揚,疾劃而出。

這一劃之間,陰風飒然而起——

許劍仇正自不解,突感一片寒飚,罩體而來,飚風未至,已感冰寒之氣迫人,忙功集右掌,圈劃出一片勁波,迎了過去。

“波!”的一聲悶響,雙方屹立不動,但許劍仇卻被那陰寒的掌風,刺得打了一個寒噤!

素服簪花蒙面女子,芳心大駭,想不到這奇醜老頭兒竟然以單掌接下自己的一掌,顯見這老兒功力高得駭人!

但,他是誰呢?

以他的年齡武功而論,決非普通人物,但她搜遍枯腸,就是想不出這奇醜老者的來路,江湖中百年以來,似乎根本不曾吸說有這麽個人物!

她想,如果迫使對方施出絕招,也許可以看出些端倪。

心念之中,雙掌貫足十二成功勁,陰恻恻的道:“醜老兒,再接一掌試試!”

聲落掌出,刺骨砭膚的寒飚,匝地而起。

劍堡三老等幾個近身的高手,忙不疊的退了開去。

許劍仇一眼看出對方所使的必然是一種極其陰毒的掌功,但他卻不屑于閃讓,疾以穿心透穴掌封了出去——

雙方掌風,都屬陰柔,但卻潛勁如山——

“波!”的一聲巨響,寒飚四溢,勁氣成漩。

許劍仇但感心頭一窒,砭骨陰風,又使他打了一個寒顫。

素服簪花蒙面女子,卻在這一擊之中,向後退了一步,一陣血翻氣湧,她意識到自己不是這奇醜老兒的敵手,但她從這一個照面之中,已然看出了些端倪。

似乎十分激動的道:“醜老兒,你與霹靂骷髅怪是什麽關系?”

許劍仇不由心中一震,對方竟然能在對掌之中,認出這掌功的來路,确實不簡單,一怔之後,信口答道:“我老人家是他師兄!”

此語一出,所有在場的高手,齊為之亡魂失魄。

霹靂骷髅怪是一甲子之前的魔尊,算來已是百歲過外的人,這奇醜老人既然是他的師兄,當然也是百歲之外的人物了!

但,江湖中卻從未聽說霹靂骷髅怪還有這麽個師兄。

素服簪花蒙面女子,寒氣大冒,蹬蹬蹬向後退了三個大步,惶然道:“前輩真的是霹靂骷髅怪的師兄?”

許劍仇心中甚覺好笑,冷冷的道:“信不信由你!”

“那鬼琴之主是前輩的師侄了?”

許劍仇先是一愕,既而想起自己第一次入劍堡救蔣婷之時,曾露出過霹靂人頭,難怪對方要認定自己是霹靂骷髅怪的傳人了,當下嘿嘿一笑道:“你錯了,鬼琴之主許劍仇與我師兄弟毫無關系,但卻有幾面之緣,那娃兒的功力,還高出我老人家一籌哩!哈哈哈哈!——”

一陣蹄聲,飄傳入耳,沙塵滾滾之中,十數騎人馬,飛馳而來,轉眼之間,已來到雙方對峙的道中。

許劍仇冷眼一掃,來的赫然是劍堡之主無敵神劍張慕南,和手下侍衛。

無敵神劍張慕南就馬背一彈身,飄落在素服簪花蒙面女子的身旁,奇詫無已的注視了奇醜老人一眼,轉向蒙面女子道:“大妹,什麽回事?”

從一聲稱呼裏,許劍仇知道這蒙面女是無敵神劍張慕南的妹妹,那她該是張素娥的姑姑了,看她的功力,較之無敵神劍只高不低,為什麽自己兩次闖入劍堡她都不曾現身呢?

為什麽她身穿喪服,而無敵神劍卻沒有,她為誰穿喪服?

素服簪花蒙面女輕聲答道:“這位前輩是霹靂骷髅怪的師兄——”

“哦,他是否為了鬼琴之主和本堡作對?”

“不是,鬼琴之主根本不是霹靂骷髅怪的傳人!”

“真的?”

“他親口說的!”

“那他為什麽——”

“目前還不知道!”

“霹靂骷髅怪是一甲子前的人物,他還有師兄,這倒不曾聽說過!”

“諒來不會假!”

“何以見得?”

“他方才所施掌法,确是傳說中的穿心透穴掌,我幾乎——”

“哦!”

無敵神劍轉過身來,困惑的瞪視着這須眉如霜的奇醜老人——

許劍仇對劍堡中人可說恨如切骨,但自喪天手陶鈞被斷腸人斬頭懸屍,及自己兩闖劍堡,又證實張素娥無恙之後,他的觀念,多少改變了些,當下不等對方開口,冷冰冰的發話道:“張慕南,你是否要赴天南魔宮?”

無敵神劍愕然道:“不錯,請教尊號如何稱呼?”

“這個無需再問了,問了也是白費,我老人家的名號早已忘了,倒是我問你,你是否上天南參加群英會,問鼎武林盟主?”

無敵神劍讪讪的道:“有這意思在內!”

“你幹脆別作這打算了!”

“為什麽?”

“我知道你在鬼琴之主手下輸招棄劍,幾乎性命不保!”

無敵神劍一張臉頓呈豬肝之色,眼中暴射怨毒至極的光芒,但随即又恢複了常态,略帶激動的道:“鬼琴之主也要角逐武林盟主?”

“這還用問,凡是武林中稍有頭面的人,誰沒有接到請帖!”

無敵神劍嘴角掠起一抹陰殘的笑意,轉變許題道:“那前輩也是在被請之列的了?”

“哈哈,我老人家無名無姓,數十年不在江湖走動,何來請帖,而且,行将就木的人,還争什麽武林盟主!”

“請問前輩攔阻後輩有何見教?”

“噫!怪事,是你的人攔我老人家,還是我老人家不該走這官道?”

無敵神劍雖然心中不樂意,但卻不願樹這強仇,尴尬的一笑道:“如此後輩為屬下向前輩致歉!”

許劍仇手撚長髯道:“這還像話——”

一條黑忽忽的人影,如鷹般飛射而來,“刷!”的瀉落道中。

來人赫然是一個由頭到腳,全被黑衣包裹,不留半絲隙縫的怪物。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到這突如其來的怪人身上。

許劍仇心中一動道:“噫!他現身何為?”

劍堡屬下的人群中,倏地有人驚呼一聲:“斷腸人!”

不錯,來的正是斷腸人,只有他知道這奇醜的白發老人是許劍仇的化身,因為那面具是他送給他的。

無敵神劍張慕南臉上陡現煞光,陰恻恻的向斷腸人道:“閣下就是斷腸人?”

“不錯!”

“嘿嘿,不久之前,閣下乘本人不在堡中之時,取去劣徒喪天手陶鈞的頭顱,這筆帳今天該清結了!”

斷腸人嘿嘿一陣冷笑道:“張慕南,即使你在堡中,本人一樣要取他的腦袋!”

“哼!劣徒與閣下之間有什麽過節?”

“這個你不必問,反正他死得不冤!”

“閣下擅闖本堡,殺人懸屍,根本就不把劍堡放在眼下,而且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閣下打算如何還這公道?”

斷腸人又是一陣陰森的長笑道:“張慕南,你打算如何讨還這公道?”

無敵神劍向前跨了兩個大步,咬牙切齒的道:“斷腸人,本堡主要你的項上人頭!”

“嘿嘿,恐怕你還辦不到!”

“那閣下無妨試試看!”

場中空氣遽呈緊張,隐隐泛出殺機。

劍堡三老齊齊上前數步,其中老大聞嘯天道:“殺雞焉用牛刀,我弟兄替堡主效勞!”

“不用,我要親手取他項上人頭!”

三老只好躬身退下。

許劍仇心念電轉道:“斷腸人突然現身,八成是有事找自己而來,如果讓他們交上手,單只無敵神劍就足夠他消受,再加上素服蒙面女,劍堡三老,他恐怕很難全身而退,而自己又不能明裏幫他!”

心念未已,暴喝之聲傳處,無敵神劍已一掌劈向斷腸人!

斷腸人身形一劃,避開來勢,反攻一掌。

無敵神劍眼中煞光閃閃,一口氣連攻一十三掌,迫得斷腸人左閃右讓,退了八步之多。

斷腸人在對方一十三掌攻過,一松勢之間,立即揮掌反擊,排山勁波,層層湧出,照樣迫得對方手忙腳亂,閃退不疊。

以功力而論,雙方似在伯仲之間,但無敵神劍賴以成名的卻是劍,如果他棄掌用劍的話,情形可能改變。

雙方互不相讓,狠鬥在一起。

勁氣四溢!

沙飛石走!

“波!波!”之聲,震耳欲聾。

顧盼之間,雙方已交換了三十個照面,依然功力悉敵,攻守兼備。

許劍仇心念數轉之後,忽然思得一計,陡喝一聲道:“住手!”

這一聲鼓足丹田內力而發,有如九天雷震。

所有在場的高手,被這一聲暴喝震得心悸神搖。

無敵神劍和斷腸人一窒之後,又狠鬥在一起——

許劍仇這一下可動了肝火,疾把裝着鬼琴的黑布袋,朝背上一背,雙掌一掄,一道其強無比的勁氣,朝兩人猛然撞去——

“轟!”然巨震中,正在交手的兩人,各被震得踉跄退到一丈多外。

無敵神劍駭然道:“前輩有什麽話說?”

許劍仇恍若未聞,連睬都不睬,迳自朝斷腸人喝道:“斷腸人,任你千變萬化,我老人家還是認得你,你是乖乖随我老人家走,還是要我老人家——”

斷腸人惘然不知所答,他一時體味不出許劍仇的用意。

無敵神劍跨前一步道:“前輩,這斷腸人與本堡——”

“怎麽樣,你敢阻止我老人家帶人?”

無敵神劍面色一連數變,道:“請問前輩是否非帶人走不可?”

“當然,這豈不是多此一問!”

“可否請賜告斷腸人的來歷!”

許劍仇白發蒼蒼的腦袋連搖道:“我老人家最恨揭人隐私!”

說完又轉向斷腸人道:“走吧!”

“走?”

“哼,你敢道個不字,我老人家把你活劈在這裏!”

斷腸人似乎有所悟,故意恨聲道:“走就走!”

走字出口,人已彈身而起。

無敵神劍暴喝一聲:“哪裏走?”

身形跟着電閃射起!

素服簪花蒙面女也自嬌喝一聲:“回來!”

嬌軀一劃,捷逾鬼魅的抄在斷腸人頭裏,随手揮出一掌。

斷腸人腹背受敵,只好落回地面。

許劍仇一晃身站到斷腸人身側,望着無敵神劍嘿嘿一笑道:“張慕南,你是否要給我老人家過不去?”

無敵神劍氣呼呼的道:“殺徒之仇不能不報!”

許劍仇冷冷的道:“你焉知你那寶貝徒弟沒有取死之道?”

口裏說心裏卻暗自道:“即使斷腸人不殺他,我也非殺他不可。”

素服簪花蒙面女接口道:“前輩這種做法,不嫌太過份了些?”

“嘿嘿,我老人家今天算是特別客氣,否則的話,憑你兩這種行為,就不能輕恕,非給你們一個教訓不可!”

說完,向斷腸人道:“跟我老人家走!”

轉身舉腿,揚長而去,斷腸人也緊跟着離去。

無敵神劍張慕南和素服簪花蒙面女眼睜睜看着兩人離開,徒喚奈何。

且說許劍仇和斷腸人走了一段路之後,雙雙展開身形,風馳電掣的奔向道左的一個山坳之內,停下身來。

許劍仇首先開口道:“閣下是否為在下而來?”

“你猜對了,我判斷群英大會之期不遠,你也該首途了,所以沿着官道回奔,想不到天從人願,湊巧碰到了你。”

“有何貴幹?”

“我在魔宮之內,探到了一個消息,對你來說,該是喜訊!”

“喜訊?”

“不錯,可以說是喜訊!”

“你已經去過天南魔宮了?”

“去過了!”

“什麽喜訊?”

“天目老人并沒有死!”

“啊!什麽,你再說一次!”

“天目老人并沒有死!”

“真的?”

“千真萬确!”

許劍仇不禁喜出望外,天目老人不死,自己的身世血仇,迎刃而解,當下一反平素冷漠的性格,喜孜孜的道:“他現在哪裏?”

“魔宮黑獄之中!”

許劍仇訝然道:“黑獄?”

“不錯!”

“何謂黑獄?”

“魔宮後面的一座岩穴之中!”

“閣下何由知道?”

“我化了極大的代價,買通了一個魔宮屬下,我的本意,是探聽另一個神秘失蹤的人,想不到要尋的人沒尋到,反而得悉了天目老人的訊息——”

“天目老人分明已陳屍在西天目山他的居所之內!”

“你看清了屍體的面目沒有?”

“屍體已半腐,我從頭發和服飾上認出!”

“安知不是魔宮中人故布疑陣?”

“這個——也許有可能!”

斷腸人略略一頓,又道:“你身邊是否真的有霹靂人頭?”

“有,你問這個幹嘛?”

“要想救出天目老人,只有把黑獄炸毀!”

“那豈非玉石俱焚?”

“不,那黑獄是一個深入山腹半裏的巨穴,但只有一個出入口,口外巨石阻擋,由機關控制,而這機關的樞紐,只有魔宮中少數幾個地位崇高的人才知道,如果要從他們口中探出消息,可不是件易事,而且打草驚蛇,最好的辦法是突襲,把那封洞的巨石炸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人救出來。”

“穴口有人把守嗎?”

“有,五十名魔宮高手!”

“黑獄之內除了天目老人之外,還有什麽人?”

“這不得而知!”

“好,事不宜遲,我們馬上趕去!”

“好!”

一個是白發醜怪的老者!

一個是黑布裹身的神秘客!

兩人避開官道,專揀荒山野嶺,無人跡的僻處而行。

許劍仇內心的高興,無以複加,想不到天目老人竟然還在人世,自己的身世血仇之謎,指日可解。

同時,他對于斷腸人也是感激莫名,他不明白斷腸人何以會如此關心自己,這在他心中,仍然是一個不解的謎。

兩人晝夜不息的向天南疾趕。

由于兩人都懷着蓋代身手,而且故意回避旁人眼目,所以一直不曾露了形跡。

這是個風高月黑的晚上——

兩條幽靈般的人影掩入了魔宮後背的藏龍谷。

藏龍谷兩壁峭立千仞,猿猱難攀。

谷底,便是魔宮黑獄。

藏龍谷口,巡戈的往來如梭,但卻沒有人發現已被外人侵入。

兩條人正是斷腸人和許劍仇。

谷道漆黑如墨,但在他兩人看來,不殊白晝。

顧盼之間,迎面現出一片蒼岩,顯然已到谷的盡頭。

斷腸人一拉許劍仇,朝一塊大石之後隐住身形,悄聲道:“到了!”

“這就是魔宮黑獄?”

“不錯!”

“在下看不出什麽可疑之點!”

“這片蒼岩的靠谷底部份,有一塊十丈方圓的凸出岩面,你看到沒有?”

“看到了!”

“這便是黑獄的門戶!”

“哦!怎麽沒有看到警戒的哨卡?”

“他們隐藏在穴口的四周!”

“目前如何行動?”

“必須先要消滅這五十個暗中的高手!”

“對方不現身,如何消滅法,如果盲目搜索,豈不打草驚蛇?”

斷腸人沉吟了片刻之後,道:“目前行事,務宜謹慎,決不能把形跡落入魔宮的人眼中,否則的話,即将來臨的群英會,勢将不能參加,同時,這藏龍谷是一天險之處,如果形跡敗露,魔宮中人傾力封鎖谷口,插翅難返!”

許劍仇點點頭道:“閣下有何高見?”

斷腸人道:“以我所知,每隔半個時辰,谷中必然有一組游動巡邏的高手到來一次,現在距來巡的時間大概差不多了,我們得先解決掉那組游動巡邏的高手!”

“以後呢?”

“然後我們無妨明裏現身,引出伏伺的警戒高手,以最快的速度解決掉,不能留一活口,更不能讓他們有傳警的機會,這兩部分人解決了之後,谷中已呈真空狀态,立即以霹靂人頭,炸毀封堵黑獄穴口的巨石,入內救人!”

許劍仇搖頭道:“恐怕不妥!”

“為什麽?”

“黑獄之內,情形如何不得而知,而且爆炸聲同樣能傳到谷外,一樣的會驚動谷口把守的人!”

“這點不必過慮,谷口把守的人聽到爆炸聲之後,來到這裏,也需要一些時間,同時此地山套山,谷疊谷,他們一時之間未必能斷定爆炸的地點會是黑獄,再一方面,他們勢必要查明真情之後,才會向魔宮傳訊,我們得手之後,迅速出谷,你只管救人退卻,我掩護你,以不洩露行蹤為原則——”

“但這爆炸聲可以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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