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邀請
從別墅的屏蔽區一離開,肖暑的手機就開始不停地震動,他開着車沒空去接,半路上手機最後一點電也震沒了,徹底陷入了黑屏。
到公寓地下停車場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多,他身上只有一身帶血的睡衣,确認了前後左右都沒有人之後才快速進入專用電梯,等到電梯停穩,“叮”的一聲,有人擋在了他的電梯門口。
付秋明一只手還拿着手機貼在耳邊,轉過身來的時候正對上肖暑的眼睛,兩人都是一愣。
肖暑皺眉,付秋明的目光迅速掃過他那一身狼狽,同樣皺起了眉,手擋住電梯,道:“你爸媽都快急瘋了,怎麽回事?不方便報警的話跟我說。”
肖暑從電梯裏走出來,有一種非常不愉快的被侵占了領地的感覺。這裏是他用黃岐琛的身份買的公寓,連付秋野都只在樓下蹲過他,付家老大居然直接找到了他門口。
“我手機沒電了,”他說,“這地方你怎麽找來的?”
付秋明正要開口說話,專用電梯旁邊的公用電梯也“叮”的一聲,門緩慢地滑開了。
肖暑剛摸出鑰匙開門,突然從身後罩下來一件還帶着體溫的長風衣,他不悅地轉過身來,付秋明迅速幫他拉好了衣服,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肖暑擡起頭來,看見兩個物業和一個安保從電梯裏走出來,沖他們兩禮貌地點點頭,問道:“先生您好,請問剛才是您要求開門嗎?”
付秋明道:“沒事,房主剛回來,麻煩你們跑一趟。”
這一片高級公寓住什麽人的都有,保密向來做得很好,三人看了一眼肖暑,什麽意外的表情都沒有,又沖他們鞠了下躬,客氣地說:“好的,有什麽需要請再聯系我們。”
兩人看着他們重新進了電梯,肖暑把風衣脫下來,還給了付秋明。
他臉上就差沒寫上“不悅”兩個大字,只要不是瞎子,誰都能看出來他現在很不爽。
付秋明倒是坦誠,挺認真地說:“抱歉,冒犯到你了,我真的怕你在房間裏出什麽事情。”
說完,他把手機遞給了肖暑,上面已經切到了他爸的電話號碼:“打個電話吧,肖局都快派人過來砸門了,打完我的任務就完成了,我馬上走。”
肖暑盯着付秋明看了足足有五秒,要不是看在他爸的份上,他可能已經動手把人綁了塞回電梯裏。他知道付秋明有一萬個正當理由解釋自己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但是他就是感覺頭頂冒火,而且冒的是一股沒由來的無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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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秒後,他還是接過手機,按了通話鍵。
他爸幾乎是立刻把電話接了起來,開口便道:“小付,肖暑沒事吧?”
肖暑深吸一口氣,低聲叫了一聲“爸”。
電話裏安靜了一會,他聽見了老媽小聲啜泣的聲音。
肖暑很難受,他看了一眼對面的付秋明,轉過身去,捂着手機道:“爸,對不起,我出去的急,手機沒電了。”
“……沒事就行,”肖父在電話裏說,“你公寓的鑰匙給我們一套備用,我現在就讓黃岐琛回去找你。”
夏恬在另一頭說“還是讓他搬回來住吧”,肖父捂着話筒說“這像什麽樣子,你還能看他一輩子不成”,肖暑的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捏着,又說了一次:“對不起。”
肖父嘆了口氣,只道:“嗯,保持通訊通暢,別吓唬我們了。”
肖暑低聲應了,肖父在裏面又交代了幾句,父子倆挂了電話,肖暑捏着手機,花了小一會才把情緒平緩下來。
付秋明道:“夏阿姨今天早上九點打你的電話打不通,你經紀人的女兒發燒,急匆匆忘帶手機了,下午的時候才聯系上。所以,抱歉,用了點特殊手段查了你跟黃岐琛的房産。”
肖暑把手機還給他,心裏那股無名的火氣已經被肖父的電話澆滅了大半,他點點頭,客氣地說:“麻煩你來回跑。”
付秋明挑起眉,目光掃過他身上的睡衣和血漬:“真不需要我幫忙?”
“不用了,”肖暑用鑰匙滴開了房門,開始進行第二層指紋驗證,“我的私事。”
付秋明“嗯”了一聲,沒有再多問,給他遞了一個信封裝的什麽東西,然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下面,道:“好好休息吧,黑眼圈這麽重,小心被媒體拍到瞎編通稿。”
肖暑點點頭,他轉身進了電梯,在門合攏之前沖他揮了揮手,微微笑了一下。
肖暑進門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偷用肖父的權限,在所有的公安電子監控系統裏面,消除自己昨晚的痕跡。
做完這件事,他才把手機插上電,拖着極度疲憊的身體去洗澡換衣服,然後窩在沙發裏,一條一條地把手機裏的記錄看了一遍。
黃岐琛的請假、老爸老媽的未接來電、付秋野的助理的短信、工作室同事的詢問……
還有特管局的離婚後跟蹤。
“尊敬的肖先生,新年好。您與您的伴侶離婚已超過兩個月,這段時間您過得怎麽樣?請配合填寫以下問卷,并在接下來的兩個月內完成第二次體檢。體檢預約及問卷地址請點:”
已經兩個多月了啊。
肖暑把手機重新扔回沙發裏,把桌上排列得整整齊齊的藥瓶一個個擰開,挨個吃完之後去廚房裏榨了一杯加了過量糖分的蘋果汁,把藥片的苦味從舌根裏壓下去。
然後他打開了付秋明遞給他的信封,裏面是一個高端慈善晚會的邀請函。函件背後還附上了完整的邀請名單,付家的四兄妹和已經失蹤了好幾個月的林薇薇赫然在列。
他盯着名單看了會,忍不住露出了帶着冷意的笑,把邀請函塞進了茶幾下面。
公寓的另一頭,付秋明從電梯裏下來之後,沒有立刻離開。他把自己的車從地下停車場裏開出來,停在了小區的外面,擡頭望了一會肖暑家那塊小小的窗戶,點了一根煙。
車裏放着很久以前的搖滾,他第一次遇到肖暑的時候,那個小孩兒背對着他坐在陽臺上,身上穿着一個黑色的小背心,蝴蝶骨處紋着很奇怪的、有些像梵高的向日葵的紋身,身體輕輕搖擺着,在架子鼓上敲的正是這首的旋律。他只聽過一次,之後一直沒有再忘記過。
有人給他打電話,他接起來按了免提,那邊很小心翼翼地說:“明哥,我們晚了一步,昨兒晚上的記錄沒查到,被人清理得幹幹淨淨了。”
付秋明咬着煙,道:“他呢?”
“他……我這邊也沒查到什麽,那人太精了,失蹤了一個多星期,真的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不過有個人倒是挺可疑的,王崇川您還記得嗎?以前還在您手下做過的那個家夥,剛好跟付秋野同時消失,到現在還沒出現。”
付秋明不知道在想什麽,沉默了一會,把電話挂斷了。
一根煙抽完,他發動了車子,朝特管局裏開了過去。也許是因為身上的外套還殘留着肖暑的味道,他的腦袋裏來來回回地晃着那雙微微上揚的丹鳳眼。他與肖暑之間見面的次數并不多,有時候甚至不能完整地回想起肖暑的臉,但唯獨那雙眼睛,他能夠絲毫不差地描繪出它們的每一個細節:眼睫毛上卷的弧度、眼角的小白疤的大小、高興時彎起來像月牙,不高興時像結了冰的深潭……
車上了高速,他忍不住開了一點窗戶,讓外面冰涼的風灌進自己的衣領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