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反應
夜裏, 肖暑夢到了一個黑色耳釘。
耳釘應該是成對的,但是在夢裏面只有單一個,戴在某個人形狀漂亮的右耳垂上,色澤飽滿, 看不出材質,什麽裝飾也沒有,光禿禿的圓形, 綠豆般的大小,在KTV誇張的燈光下閃着美麗的光。
帶耳釘的人背對着他,身高不高,體型裏帶着明顯的少年感, 有些長的短發随着急促的步伐上下擺動, 薄薄的汗水給他的後頸刷上了一層淡色的光。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裏面,肖暑聽見了他粗重的呼吸聲,清晰得好似直接噴在他的耳邊, 一下一下, 如同踩着鼓點,呼,呼, 呼……
肖暑被魇住了,他一半醒着, 明白地知道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 付秋野就睡在他的旁邊, 不安分的手臂壓在他的胸膛上, 讓他有些呼吸困難。而另一半,沉重的呼吸聲貼着他的鼓膜,單薄的背影像是怎麽繞也繞不過去的帶着毒霧的迷宮,從神經的最末梢開始滲入他的身體,牽起他所有的恐懼和驚慌,拉動心髒在胸腔裏艱難地狂跳。
他沒法順暢呼吸,沒法動彈,沒法自己轉醒。
野哥……
身邊的人似乎也睡得不怎麽安穩,翻了個身,溫熱的身體與他靠得越來越近,手臂往下環住他的腰,摩挲到了他全是冷汗的手掌,然後馬上緊緊地握住,呼吸又很快平穩了下去。
兩人手上的金屬物在那一瞬間相碰,發出了極輕極輕地響聲,像是從幾萬裏之外傳過來的寺廟的鐘聲,“叮”地一下,猛地将肖暑從夢魇裏面敲醒了過來。
他大睜着眼瞪向天花板,胸膛激烈起伏,把手從野哥的手裏抽出來,用全是冷汗的手掌擦了一下全是冷汗的額頭。
睡得很淺的付秋野被他驚醒,迷迷糊糊地貼上他的肩膀,聲音有些含糊,小聲問:“怎麽了?”
肖暑不敢開口說話,怕一張嘴就從身體裏面冒出負面情緒來,他緩了很久,緩到付秋野都準備伸手去開燈了,才啞聲開口道:“口渴,去喝個水,你睡。”
付秋野“唔”了一聲,有些遲鈍地沉默了幾秒,然後從床上坐起來,擰開了旁邊的睡眠燈。
“我去個洗手間。”
肖暑背對着他起身,手腳發抖地迅速走到了陰暗處。付秋野也還沒完全睡醒,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
洗手間的暖燈亮起來,他透過磨砂門盯着付秋野的身影看了會,下樓去廚房裏洗了把冷水臉。
醒來不到五分鐘,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已經開始瘋狂運轉,夢裏的全部只剩下一個極淡極淡的影子,他甚至回想不起來自己在看什麽,只記得一個模糊的耳釘,還有耳釘邊上飽滿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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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付秋明嗎?
肖暑又洗了一把臉,把最後那點冰涼潮濕的情緒也沖進下水道裏,然後從24小時恒溫的淨水器裏倒了兩大杯溫水,端進了卧室裏面。
付秋野正愣愣地呆坐在床沿上,倦意十足地打了個哈欠,明顯是在等他回來。
“喝點水。”肖暑把杯子遞給他。
他喝了小半杯便停下,看着身邊人咕嚕咕嚕地把整杯水都灌進了肚子裏,忍不住道:“小心等會又被憋醒。”
肖暑看了看表,都四點了。
他拉開被子,重新躺進去:“也睡不了多久了,你再多睡會,這幾天怎麽老起夜?”
付秋野有些疲憊地靠着他躺下,那兩個小家夥長得太快,快到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每個變化,人類的身體好像越來越重了,細胞即使瘋狂的汲取營養,也快供應不上肚子裏的需求。
一供不上營養,那兩就開始鬧騰,反射到人形上就是累,惡心,哪哪不舒服。
“明天營養劑得加量……”付秋野又打了個哈欠,尾音已經開始變弱,“長太快了,跟不上。”
肖暑沒說話,任由他摟着,沒幾分鐘就聽見他的呼吸慢慢拉長,身體放松,只有小腿還在間接性的抽搐着。
他伸手悄悄地摁住他的小腿揉了揉,付秋野哼了幾聲,沒醒,揉了片刻抽搐也停下來了。
肖暑等他完全睡熟過去,小心地把手臂從被子裏伸出來,眯起眼睛,就着還沒關的睡眠燈認真地打量手上的新戒指。
戒指就是一個銀色的環,光澤非常好看,環身上刻了極為繁複又低調的花紋,刻得很淺,細節部分在昏暗裏面看不大清楚,隐約能夠感覺到線條行雲流水,圖案很大氣,有一部分類似于狼的側臉。
他把戒指摘下來,食指仔細地擦過環的內側,在裏面摸到了字母的紋理。他手上這個刻的是“Y”。
肖暑在黑暗裏面笑了笑,把戒指重新帶回手上,繃緊的神經開始放松,側身閉上眼睛。
戒指是付總找國內某個藝術大師設計了圖案、再找法國的珠寶世家定做的。圖案設計得非常隐晦,花紋也刻得很低調,乍一看像游龍繞環,要在陽光下仔細地打量,才能發現裏面藏了一匹完整的、尾巴繞到頭部的雄狼。
付秋野最開始的時候把它套在肖暑的無名指上,後來又換到了他的中指,道:“我仔細想了想,當初我兩都沒怎麽談就閃婚,現在折騰了這麽久好不容易又回到了戀愛階段,還是別戴無名指了。”
肖暑于是配合地跟他戴在了中指上,付秋野手上的那個,內環裏果然刻的是“S”。
兩人花了一點時間,把二樓一直沒人睡的客房整理出來,改裝成暖色調的嬰兒房。付總在這件事情上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比開高層視頻會議還要認真,親自畫了設計圖,又找專業的室內設計師在他的基礎上做更加精細的修改,最後再由肖暑找人裝修。
因為裝修的原因,二樓全部被封閉起來,兩人搬到樓下住。搬下來沒多久,付秋野的孕期反應突然加劇,不管吃多少東西進去都是無底洞,晚上開始睡不好,肌肉酸痛,抽筋,老犯惡心,每時每刻都處于饑餓和發困的狀态,前幾周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體重開始飛快地往下掉。
肖暑兩周內帶着他去了五次特管局,每次檢查完,林怡都會安慰他們說:“都是孕期的正常反應,付總這已經算比較平穩的了。”
肖暑提出來要不搬到特管局裏去住,付秋野不肯,堅持要住在家裏面。于是他只好把二樓的裝修停下,請了兩個信得過的阿姨,一天24小時輪流守在家裏面。
付秋野在半個月之間掉了10公斤體重。
但因為孕初期養胖了不少,再加上肖暑繃着神守着他,乍一看也沒有特別明顯的憔悴感。林怡給他加了兩倍的營養劑量,瑜伽量也加每天一個半小時,他還是撐不住,一天中得有接近兩個小時變成狼形,不然完全沒法入睡。
為了避嫌,每次變成狼形之後,肖暑便陪着他待在三樓的花園裏面。進入春天之後天氣暖和了不少,溫室內外的溫差正在不斷縮小,加上越來越充足的日照,花骨頭們開始一朵接一朵地盛放,花園裏到處争奇鬥豔。付秋野在花開得最盛的人造小湖邊上弄了個大搖椅,到了中午十一二點,陽光開始變足了,便蜷在搖椅裏面曬太陽,肖暑新買了一個昂貴的相機,守着他曬太陽的時候就拍上幾張。
付秋野的狼形已經有了明顯的肚子,腰部變粗,四肢看上去還有些水腫,走起來比以前笨拙了很多,連搖椅都得肖暑扶着才能跳上去。
這兩天進入梅雨季節,雨下個沒完沒了,天空陰沉沉地沒太陽。付秋野看上去精神不太好,趴在椅子裏拿尾巴卷着他的腿,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肖暑一只手拿了大梳子給他梳毛,另一只手拿着手機刷SNS,給付總的尾巴尖兒拍了個照,po到自己的賬號上,配字:“新養的大貓。”
因為最近經常發動态的緣故,不少粉絲蹲着他的賬號,一發出去就開始瘋狂的漲評論和點贊,大家都在猜他到底又找了個什麽新歡,他邊笑邊刷,旁邊的付秋野好奇地把頭湊過來,濕潤的鼻子蹭到屏幕上,給一條“肖寶貝這個營業頻率,簡直比得上當初跟付秋野秀恩愛那會……我很怕他該不會又閃婚吧?啊啊啊啊啊愁死我了,到底跟誰啊!!”的評論點了個贊。
肖暑迅速取消贊,付秋野淺藍色的瞳孔眯起來,不滿地瞅了他一眼,卷起尾巴在他前面晃了晃。
肖暑摸了摸他軟綿綿的肚皮,笑道:“完了,明天黃岐琛2肯定又要給我打咆哮電話。”
付秋野翻了個身,以一個完全信任的姿勢朝他露出自己的肚皮,示意他再摸摸,喉嚨裏發出舒服的咕嚕聲。肖暑把手機扔到邊上,靠着他躺下來,左手揉着他的肚皮,右手捏着他的耳朵,付總滿意地閉上眼睛,開始打瞌睡。
瞌睡打到一半,手機不合時宜地震動起來。肖暑迅速摁掉,還沒來得及調成震動模式,第二個電話又緊随其後,“老爸”兩個字跳躍在桌面上。
付秋野已經被吵醒,睜開眼看着他,肖暑側過身,接了電話:“喂,爸?”
肖局開門見山地說:“付家這周五家宴,要請你兩回去。”
肖暑看了一眼身邊的白狼,以他的耳力,肯定也聽到了。
兩人都很平靜,誰也沒有吃驚,就他們現在往特管局跑的頻率,前臺的小姐姐都把他們認熟了。
毛茸茸地尾巴卷過他的手腕,肖暑沉默幾秒,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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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向+師生+機甲+冒險向,我腦子裏在不斷地往外冒腦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