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等待

原來的預産期是5月15號, 這一次測完直接提前了一整周,已經只剩下最後五天。這麽短的時間裏面,哪怕是下一秒突然進了産房,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情。

肖暑已經緊張到有些無措了, 大步走到野哥身邊,有些茫然地繞着他走了一圈,總覺得自己還有無數的準備沒做好, 又不知道現在該做點什麽好。林怡捏了捏他的肩膀,有些好笑地說:“放松點兒,別把緊張情緒傳染給了付總。”

肖暑猛地往邊上邁了一步,想離付秋野遠一點:“抱歉, 野哥, 我……”

白狼“嗚”了一聲,緩慢地又挪回他身邊,舌頭舔了舔他的手背, 又用臉頰蹭他的腰, 眼睛裏面帶着笑意。

肖暑蹲下身來,把整頭狼都抱進懷裏面,把臉用力地在蓬松的皮毛裏埋了一會, 七上八下的心才感覺稍微落到了實處。

“還是按照原計劃剖腹産嗎?”肖暑擡頭去問林怡,“産後多久才能恢複人形?”

林怡道:“付總想順。”

肖暑轉頭去看懷裏的狼。

“母體和胎兒的狀态都是符合順産條件的, 但因為是雙胞胎, 付總這個……也比較特殊, 剖會保險點兒。”林怡又補充了幾句, “可以試試順産,情況不對随時剖。”

肖暑握住白狼的前肢,眉頭已經皺了起來:“順産太遭罪了,你兩別吓唬我。”

林怡沖他笑:“對不起,按照醫療法規,産前的選擇權在付總身上。”

肖暑偏頭去看身邊的愛人,狼形的付秋野沒法說話,看上去也不想對此發表意見,耳朵尖晃了晃,轉身自己往房間裏走,只留給肖暑一個背影。

肖暑為了剖還是順這事足足糾結了一整天。

他去找林怡做了詳細的功課,回來苦口婆心地勸付秋野放棄這個念頭,哪怕是多出來百分之零點幾的風險他都承受不起。但野哥顯然對此毫不在意,每次都假裝沒有聽見,說多了便拿後腦勺對着他。

肖暑沒辦法,不敢在這幾天搞得白狼心情不爽,勸了一天沒勸回來後只能選擇接受。

他把最終的預産期打電話告訴爸媽,又告訴黃岐琛和王崇川,自己提前寫了一篇通稿丢給團隊,然後開始埋頭準備待産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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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的待産包跟正常的待産包不太相同,他自己準備了一個,又在林怡的指導下換了一個,事無巨細地準備了二十幾樣可能會用的東西,甚至讓管家從家裏把嬰兒床給搬了過來。

白狼無精打采地看着他忙來忙去,到了臨近産期的時候,他基本只能趴着或者躺着,身體已經被撐到了極限的極限,腹部和背部的很多骨頭已經斷裂再重長,攝入的所有營養都供着肚子裏的那兩個祖宗,每一秒都只能說是在熬時間。

肖暑看到他就緊張。

雖然林怡反複交代過他,醫療團隊也至少有兩個人24小時守在白狼身邊,但他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目光只要一落在喘粗氣的付秋野身上,便會馬上呼吸收緊,手心發涼,腦袋裏面短暫的一片空白。

晚上睡覺的時候,肖暑小心翼翼地把狼扶到床上,然後僵硬地靠着他躺下,聽着身邊人的呼吸聲,一直到淩晨兩三點都沒法睡着。白狼身上難受,中途起夜,剛動彈一下肖暑便聲音發澀地問:“怎麽了?”

他安撫地舔舔他的臉頰,“嗚嗚”兩聲,想從床上自己下來。肖暑翻身起來扶他,一直把他扶到洗手間裏面,還想進來陪他。白狼把他推出去,用尾巴帶上門,剛過來兩秒肖暑已經在外面喊:“野哥?”

裏面“嗚”了一聲。

肖暑坐立不安,又等了十幾秒,手已經握在了門把手上,想直接走進去,從裏面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別,等我拉上褲子。”

肖暑應了句“好”,應完之後突然意識到什麽,整個人受驚般地推開了門,眉毛皺起,生氣地看着正在給自己系松緊帶的付秋野:“你怎麽能轉成人形?林叔說不……”

“我喘不過氣,”付秋野可憐巴巴地看着他,“太難受了,就轉一會,我都快忘了做人是什麽感覺。”

肖暑的心髒一抽,有些惆悵地望着他,手又緊張又難受地捏成了拳頭。付秋野把帶子系完,慢吞吞地走到他身邊,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湊到他臉邊細細地打量他的臉,嘴角翹起來:“你現在看起來像一只受驚的大雁。”

肖暑環住他的腰,扶着他重新回到床上,看看手機,淩晨兩點半。

“我還是叫醫生吧。”他咬着下嘴唇,“真的,野哥,你就差三天……”

付秋野做了一個“噓”的動作,疲憊地把頭靠進枕頭裏面,摟住肖暑:“寶貝,放松點,你該睡覺了。”

床頭的睡眠燈被關閉,房間裏面陷入了絕對的黑暗。肖暑這會怎麽睡得着,睜着眼,皺眉看着自己對面的人。付秋野倒是淡定,摟着他呼吸很快便平穩了下來。

肖暑像躺在煎鍋上面,手已經摸到了床頭的呼喚器,付秋野在被子裏捂得溫熱的手伸出來,跟他的手十指相扣。

“小狼叫肖陽,小狐貍叫肖曦,”付秋野的聲音貼着他的耳朵,“中間再讓爸給取個輩分的字,平、寧、安都不錯。”

肖暑緊緊地扣住他的手:“都聽你的,趕緊變回去吧。”

付秋野笑了一聲,不理會他的催促:“你其實也想了很多吧?”

肖暑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往他身邊靠了靠,小聲道:“其實我跟你想的差不多,不想取得太複雜了,希望他們兩個能夠陽光、平安、健康,自由自在的過一輩子就好。”

“會的,”付秋野吻吻他的嘴唇,“肖肖,跟我做一個深呼吸?”

肖暑在黑暗裏望着他,敏銳地耳朵清晰地聽到付秋野的呼吸聲。他跟着他的速度,慢慢地吸一口氣,再長長地吐出來。

“再來一下。”付秋野把他臉龐上的碎頭發撥到一邊,“身體放松,大腦放空,什麽都別想。”

肖暑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過于緊繃的情緒稍微緩和了一點,付秋野把他拉到自己的胸前,讓他的額頭靠着自己的肩窩,聲音溫和又沉穩,每說一個字都會帶起胸腔的震動:“寶貝,好好睡上一覺。你馬上就要跟他們見面了,別頂着兩個黑眼圈,吓到小家夥們。”

肖暑喉嚨裏梗了一下:“……嗯。”

付秋野不再說話,摟着懷裏的人,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他的精神非常差,人形也并沒有好受到哪裏去,渾身的骨頭都好像是餅幹棒,又脆又疼,根本沒法睡覺。

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頻率,等到肖暑慢慢進入了淺眠裏面,才悄悄地伸展身體,皺着眉,難受地重新變回白狼。

肖暑其實也沒有睡熟,付秋野一動靜他就醒了,但沒有睜眼,假裝還在睡着,直到腰部頂到了熟悉的、囊鼓鼓的狼肚子,一顆心才終于落到實處。

一人一狼都躺在床上熬着,一直熬到快四點鐘,肖暑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了幾分鐘,連夢都沒來得及做,從極近的地方傳來低低的狼吠聲,像是夢呓,又像是痛吟,一下子把他喚醒了。

他睜眼,盯着天花板,花了半秒鐘清醒自己的大腦,然後全身的汗毛全部立起,心跳驟然飙到兩百。

他猛地從床上翻起來,看見另一頭的白狼已經蜷縮成了一個球,緊緊地護着自己的肚子,淺藍色的眼睛裏面已經蓄了生理液體,四肢在微微抽筋。

“野哥,野哥?”他驚慌地去摸狼背,白狼痛苦地看來他一眼,輕輕地咬住了他的手背。

肖暑的頭皮炸開了一片白花,哆嗦地去按呼叫器,翻身下床地時候差點沒栽在地板上,大步沖到門口:“醫生,醫生,快來人!”

一直守在外面的醫生迅速沖進房間裏,其中一人只看了一眼床上的白狼臉色就變了:“要生了,快送産房。”

整個五樓在短短幾秒內亮起了所有的燈,寧靜的夜晚被打破,雜亂地腳步聲、推車聲、說話聲全部混在一起,肖暑手心裏全是冷汗,跟着推車跑了幾步,有護士把他攔下來,也沒空安慰他,只說了一句:“家屬止步。”

肖暑站在走廊裏面,看着白狼痙攣着被送進了産房裏。沒幾分鐘,換上了全套裝備的林怡急匆匆地進了房間,産房的門被關上,五樓進入警戒狀态。

肖暑大腦裏一片空白,手發抖腳發抖,連鞋都沒有穿,聽見裏面傳來了屬于狼的低吠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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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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