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杜蘅若的蹤跡

這一場夜宴直鬧到很晚,幾乎天将明時,衆人才覺得累,陸陸續續散去了。有那小妖,直接卧在樹底下、樹冠裏,便是一場好夢。閻明鏡等人類,受不得涼,被雪暝幾個放置在屋內床榻之上。

清回因着同應千行的交情,對他格外照顧,親自将他搬上塌,拉過被子預備将他蓋着,腳下卻不知怎麽一滑,整個人啪叽摔在應千行身上,額頭撞在他下巴上,疼得清回直皺眉。

應千行大概是累極了,被她這樣撞,竟也沒撞醒。

她這廂剛蓋好被子準備離開,轉身便撞進一個懷抱。清回揉着鼻子擡頭望見翎鳶瞪着她,令她覺得莫名其妙。

翎鳶看了看睡着的應千行,終于對清回說出自己的疑問:“我想知道你們是如何結識應千行的?他又不是除妖師,為何同妖怪這般友好,這不是很奇怪麽?”

清回撓了撓頭,不知該怎樣回答。

倒不是清回答不出來,而是他們幾個妖怪,受恩于應千行的母親,答應他母親要保護他的。只是他母親身份特殊,不好随便對人說。

清回想着和翎鳶也算比較熟了,不告訴他他也不會介意,便直言道:“不方便說。”

翎鳶與清回對視片刻,終于放棄了,無力道:“算了。”片刻後複又問道:“你能保證,應千行是個可靠的朋友?”

清回笑眯眯瞧着他,肯定道:“我能保證,放心吧。”

翎鳶也就不再說什麽了。哪怕他覺得應千行再可疑,可畢竟不想惹得清回不開心。大不了他探查一番應千行背景,多注意他也就是了。

十六夜宴後,清回幾個又開了小宴,連賀五日。白日裏在自家庭院裏開宴,到了日落西山便乘風去京城,待到月上中天,與應千行一同飲酒。

自從應千行去京城,他便再也沒有同真翠山上五個妖怪這樣聚過了,是以這幾日,應千行格外神采飛揚。四妖一人一鬼,在一處說說笑笑,好不惬意。

這一日夜深了,清回和雪暝小攸他們從應千行那裏喝完酒,回到真翠山。清回有些喝多了,搖搖晃晃回到自己卧室,卻毫無征兆地胸口一痛。

這一痛令她酒醒了不少,扶着窗臺坐下去,認真思索方才那一痛是真是幻。

不多時,她又覺得痛感從小腿襲來,像是被利器割傷了一般,又痛又涼,自己掀起裙擺一看,卻并沒有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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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回整個人僵住了。

她坐在窗臺下一動不敢動,一直等了好久,見身體不會再痛了,緊繃的弦這才癱了下來。

她開始思索這是怎麽一回事。身體無緣無故遭受痛感,她唯一能想到的答案,就是自己被人類知曉了名字,從而被施了咒術。

她将名字告訴過誰?

她告訴過杜蘅若,還有應千行也知道,其他還有誰呢……

似乎沒了。

應千行做事很謹慎的,絕對不會粗心到無意中喚出她的名字,而被旁人聽到。

如此一排除,便只剩下一個人了。

杜蘅若。

清回同杜蘅若只有幾日的交情,也談不上什麽感情。清回對她唯一的感情,便是辜負了她的信任沒能救她出來而已。

何況,清回除了杜蘅若的身世之外,對她可以說是幾乎不了解,并不知道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杜蘅若會不會怨恨清回自己跑出來卻沒有救她,從而學了邪術背地裏施術害她呢?

清回不得而知。

清回回憶起葫蘆裏遇到的杜蘅若,明明是那麽一個敦厚溫和的人,應該不會做這種事吧?會嗎?

不過,不管是不是杜蘅若在害她,首當其沖的,是要先找到杜蘅若才對。眼下什麽線索也沒有,只能先睡一覺,待明天去京城問問情況了。

翌日一早,清回便乘風去了京城。

她首先去拜訪花婉兮,守門的使役妖卻告訴她,花婉兮不在。

清回只好退而求其次,去找閻明鏡。結果到了地方,使役妖也告訴她,閻明鏡不在。

清回無法,只好先去應千行那裏待着,等花婉兮回來了再作打算。

應千行昨夜睡得太晚,快到正午才起床。

清回坐在庭院中一邊等他一邊吹風聽鈴響,待應千行終于出來時,屋角檐鈴已經在風中叮叮作響八千六百次了。

應千行頗覺歉意,道一聲:“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清回一愣,覺得怪怪的。應千行什麽時候跟她這麽客氣了?她擡頭看他,發覺應千行瞳色淺淺的,不複往日的幽黑。

清回問道:“你眼睛又不舒服了?”

“啊?”應千行許是還沒睡醒,有些迷茫。

“你不是說眼睛受過傷,需要時常敷藥麽。”清回關切道,“我看你瞳色又變淺了,是不是剛敷過藥?這會兒還難受嗎?”

“呃,沒事沒事,不難受了。”應千行淺淺一笑,慌忙答道。

清回也沒在意,繼續同他閑聊。可是聊着聊着,清回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似乎和應千行之間不像往日那般聊得開。平時應千行和她說話毫無顧忌,有什麽說什麽,今日卻似乎有些扭捏。

清回皺眉道:“你是不是還沒睡醒啊?”

應千行的笑容似乎有些迎合,聲音也輕輕柔柔的,解釋道:“我昨晚喝了太多酒,現在頭有些疼,不太舒服。”

清回想着人類不比妖怪,宿醉頭疼是很難受的,她沒問清楚情況就拉着應千行聊天,确實是她不對,便想要囑咐應千行回去休息。

這時,在應千行居處不遠的地方,漸漸地有歡笑聲傳來,仔細去聽,似乎是虞良在,同着另一個女子。

清回一時好奇,便放下叫應千行去休息的話,問他:“那女子是誰啊?”

應千行說道:“是府裏的小姐李秋凝。虞良在回京後,同她訂了親。”

清回細聽二人的聲音,似乎相處極為融洽,虞良在還對她說:“我們既注定成姻緣,我便會一生一世只對你一人好。”

接下來是李秋凝的嬌笑聲,又聽她問:“還沒問你呢,在白水縣莊園的時候,你院子裏捉到的妖怪是怎麽回事,聽說長得極美。”

虞良在笑了幾聲,卻顧左右而言他:“我要迎娶的,才是世上最美之人。”

兩人的連珠笑語漸漸行近,又漸行漸遠。

清回聽了半日牆角,不由輕笑道:“雪暝的頭頂快要長出青青草原了,讓她趁早綠了虞良在她還不聽。”

清回怕應千行休息不好,也不在他這裏待了,囑咐他喝點醒酒湯,好好睡一覺,這才離開。

李府離閻明鏡府邸比較近,清回便打算再去一趟閻明鏡府邸,看看他回來了沒有。

這次倒是運氣好,守在門口的使役妖說閻大人才剛回府,她就找來了,清回便順利見到了閻明鏡。

卧室裏,閻明鏡褪了上衣,露出背上粼粼傷痕,正由使役妖幫着上藥。花婉兮坐在一旁淡淡飲茶。

清回吓了一跳,忙問道:“你怎麽會弄成這樣?”

閻明鏡“嗐”了一聲,說道:“還不是昨晚,我去靜觀山找翎鳶,下山時你猜我在山腳下遇着誰了?”

“誰呀?”出于好奇,清回自然而言接口。

“李蕭寧!”

清回這次是真的驚住了:“是那個詐了屍的李蕭寧?”

“沒錯,”閻明鏡托着下巴,繼續道,“我就說有人在暗處鬼鬼祟祟的,冷不防将那人拎出來,一看之下竟是李蕭寧。你猜怎的,那李蕭寧的身體裏,是一個妖物在控制,根本不是李蕭寧自己的魂靈。”

清回從善如流地附和着,示意他繼續講。

“那妖物其實弱得很,也就有個一兩百年功力吧,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我在她胸口拍了一掌,又用法器割傷了她的小腿,正常情況下,她原是跑不掉的……”

聽到這裏,清回忽覺心頭一動,不由自主聯想起昨晚無緣無故的痛感來。

閻明鏡沒有注意清回神色的異樣,沉吟道:“那妖物給我的感覺甚為熟悉,我料想許是從前在我手中逃走的小妖怪,便想将那李蕭寧捉回來,結果有人從背後偷襲我。”

“你怎麽會被偷襲?你難道感覺不到後面藏着一直妖怪?”清回疑惑,能被妖怪偷襲,算什麽第一除妖師。

“不,”閻明鏡搖頭道,“躲在我身後的那個并不是妖怪,而是個人。我當時沒感覺到多餘的妖氣,便放下防備,沒有注意身後,誰知竟被那人偷襲了,讓李蕭寧并着那個人一同跑了。”

閻明鏡談及此滿臉惋惜,從袖口裏摸出一個東西,道:“我回來後一直放不下此事,今天一早便叫上婉婉去靜觀山下,想找找看是否有什麽線索。結果在昨晚我們打鬥的地方發現了這個東西,我猜應該是她們倆其中一人的。”

清回只看了一眼,便驚愕失色。

“怎麽了?”閻明鏡猛地轉過身來,看了清回的神色,眼神一斂,“你認識這東西?”

清回自然認識。

閻明鏡手中是斷成兩截的玉钏,正是清回轉戴在杜蘅若腕上的那只。那玉钏內壁的劃痕清清楚楚,清回翻來覆去的看,幾乎可以确定,那偷襲閻明鏡的女子就是杜蘅若。

如此一來,那殺了陳潛的,很可能就是李蕭寧體內的妖怪。

閻明鏡聽了清回的話,陷入沉思。

使役妖終于将傷口包紮好,替閻明鏡穿好衣服。閻明鏡看了眼清回,這才想起一個問題:“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清回愣了愣,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其實她的本意是想找花婉兮的,花婉兮不在,她才來找了閻明鏡。但是這種話,又不好意思當面說。讓閻明鏡尴尬倒在其次,破壞了真翠山和閻明鏡的友好關系,這才是最嚴重的。

故而清回吞吞吐吐一直沒個答複,不時轉頭看一眼花婉兮。

一直坐在旁邊鎮定飲茶的花婉兮,此刻終于開了口,向清回道:“明鏡受了傷需要休養,你若想找他幫你什麽忙,此刻恐怕不便,找我也是一樣。”

清回心中大嘆花婉兮善解人意,正欲答應,卻見花婉兮起身道:“正好我也該回府了,不如你陪我回去坐坐,我們就不要打擾明鏡休息了。”

閻明鏡微微紅了臉頰,溫潤笑道:“不打擾不打擾。”

花婉兮交代了使役妖一句好好照顧閻明鏡,便攜清回一同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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